第10章 (10)
桐,只有我一個人哦,這是我們的秘密。”因為擁有了一個共同的秘密,兩人很快熟悉起來,不愛跟人說話的小童桐第一次講了許多的話,張紹成帶着童桐認識了好多新同學,并一起嘲笑不想上學而坐在班裏嚎啕大哭的小夥伴。
傍晚放學後兩人依依不舍地告別,本來準備了一肚子說辭的張媽媽見了興高采烈的兒子大為驚訝,然後一路上聽兒子絮絮叨叨地談論小梧桐的乖巧不由失笑,原來一個小美女就治愈了兒子的厭學症,真是的。
随着上學,張紹成和童桐的友情穩步上升。兩個好同桌上課一起搶着舉手,下課手拉手去做游戲,被老師大為表揚。只是好景不長,就發生了“U”字母家暴事件。看着童桐紅腫發亮的手掌,張紹成心疼得眼淚一個勁地在眼睛裏打轉,他問是誰把她打成這個樣子的,是不是很疼,童桐只是默不作聲。還是後來張紹成去辦公室交作業時聽到了老師正在辦公室裏氣憤地敘述去童桐家裏家訪的情況,最後長嘆一聲:“真想不通世界上竟然有這種狠心又蠻不講理的媽。”得知真相的張紹成懵了,他從不知道還有下狠手打女兒的媽媽,他問自己可親的媽媽為什麽,媽媽長嘆一聲:“這世上吃百樣米,長百樣人,只是這樣可惡的女人畢竟少見,兒子,你放心,媽媽頂多打下你的小屁屁。”
張紹成顧不得跟媽媽理論不準再提自己被打屁屁的羞恥事件,而是萬分同情可憐的小梧桐,他甚至懷疑小梧桐的媽媽就是那個白雪公主的後媽,他決定以後要更對小梧桐好一些。
張紹成個子雖小,卻是個說到做到的小小男子漢。小梧桐好長時間都不開口說話,也不出去做游戲,張紹成天天陪着她,逗她開口,說累了就打開繪圖本放在兩人中間一起看。有同學嘲笑小梧桐是個沒人愛的孩子,張紹成就沖在前面用拳頭威脅,鑒于張紹成在老師面前的得寵,這些孩子們倒也不敢再說什麽。在張紹成的細心陪護下,小梧桐終于又笑了。
二年級春游時,因為家裏阿嫂請假,而童桐又不敢跟媽媽提要求,所以等到達目的地大家開始用午餐時,只有童桐一人兩手空空,不等老師開口,張紹成馬上拉着童桐坐在自己邊上,邊打開保溫盒,裏面是媽媽早上現煎的二十個金黃發亮噴香的餃子,還帶着熱氣。張紹成還告訴童桐:“這是我媽媽親手包,親手煎的,可好吃了,還是我最愛吃的荠菜餃子,媽媽說這裏面有愛的味道。”看着張紹成熱情的小臉,聽着他炫耀的語調,幾年不吃餃子的童桐覺得肚子異常餓,她情不自禁地張開嘴,慢慢咬開,确實又香又脆,暖暖的,有愛的味道,看童桐喜歡吃,張紹成可開心了,夾得更起勁了,可是才吃到第四個,他發現童桐邊吃邊流着眼淚,他不禁慌了手腳:“怎麽了?小梧桐,是不是噎住了?”童桐搖着頭:“不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想哭。”張紹成這才想起童桐那個可怕的媽媽,不禁深悔自己剛才的介紹,忙笨拙地安慰:“我媽媽也揍過我,還是揍我屁屁,可丢人了。不過只有一次我不乖的時候。”不安慰還好,一安慰童桐哭得更兇了,驚動了老師,老師過來問清楚緣由,摟過童桐,眼尖地發現長袖子掩蓋下的幾塊烏青,不由長長嘆氣。
在張紹成的陪伴下,在老師和同學們的關心下,整個小學階段童桐還是生活得挺開心的,雖然童桐覺得大家眼裏的憐憫常常讓她很難堪。張紹成有了什麽新鮮玩意兒都會帶來童桐看一眼,兩人一起研究一起玩兒,而家裏阿嫂偶爾煮了什麽好吃的小點心,童桐都會膽大包天地瞞過媽媽帶到學校給張紹成嘗嘗。兩小無猜的年紀裏友情最為純潔珍貴,所以張紹成常自稱哥哥童桐都笑着默認,而張媽媽打趣有什麽好東西都念念不忘小梧桐妹妹的兒子:“成成啊,等小梧桐長大娶進門當媳婦好不好?”張紹成害羞一笑:“要看小梧桐意見了,媽媽,你能不能別再叫我成成啊,小梧桐都喊我張紹成,我長大了,再喊我成成多幼稚。”逗得媽媽樂不可支。雖然張紹成很悲傷地發現過了十一歲,小梧桐竟然比自己還高了一點點,也不知吃了什麽,他只好在兩人站一起的時候使勁踮腳尖,但這不能否認自己長大成人的事實。
☆、你快樂嗎?
不提大人的笑言,只說張紹成和童桐的友誼,在十二歲那年受到了嚴重考驗。起因就出在那次畢業聚會。要說張紹成對童桐什麽都滿意,唯一不滿的就是節假日小夥伴們玩耍童桐從不參加,連看電影什麽的都不來,不過考慮到她媽媽的可怕程度,張紹成也沒什麽好主意,還得幫童桐在同學們面前說好話解釋。當然更不用說什麽互相串門了。不過當臨近畢業,聚會大潮來臨時,童桐終于鼓起勇氣向家裏提議說請前後桌的來家裏吃飯。
得知消息的張紹成高興得不知說什麽好,忙着跟後桌兩個女同學商量帶什麽禮物,還特意瞞着童桐。雖然整個小學階段分過幾次班,但張紹成牢牢地占據着童桐同桌的地位,而正因為幾次分分合合,整個年級的同學們都彼此有一定的熟悉度,但對童桐,很多同學都不是很熟悉,但據說她經常被家暴,又傳說她爸爸是個有錢的大老板,這其中的矛盾之處又令大家對童桐的身世頗具猜想力。所以對于到童桐家裏做客,兩位女同學不同于張紹成是歡喜大于一切,而是竟生起隐隐興奮以及一絲莫名的恐懼。
不提大家的各種想法,反正童桐是真正開心的,甚至雀躍地幫着阿嫂一起料理菜肴,她知道張紹成喜歡吃糖醋排骨,荠菜餃子,糖醋魚,紅燒兔排――――――反正張紹成喜歡吃的她都如數家珍,因為這家夥每次吃得滿足了都會到學校跟她反複強調這些菜是如何美味,如何令人快活,結果童桐好奇之餘常讓阿嫂煮起來一嘗,最後她也喜歡上這些菜了。為表誠心她還親手和阿嫂一起包了餃子。阿嫂看着童桐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喜悅,擡起手抹去她小鼻子尖上沾上的面粉,也開懷地笑起來,這個家不像家,女主人脾氣暴躁而獨斷專行,這份工作很不容易,阿嫂幾次打退堂鼓,可是童樹再三的挽留,而看在可憐的小童桐面上,她才堅持下來,她覺得如果自己一走,那小童桐再被挨打時如果童樹不在家,連個求情的人也沒有,那童桐可能會被打死,她自己也有孩子,所以她更是深深憐惜這個聰惠卻可憐的孩子。今天是她難得看到童桐真正開心的日子,不由也為她高興。
張紹成和兩個女同學按約定時間和地點上了門。進了門,兩個女同學首先就驚訝于花園裏搖曳多姿的各樣花卉,于是興奮地在童桐的帶領下參觀花園。張紹成也興致勃勃地尾随其後,他早從媽媽口中得知童父的身份,對她家的經濟情況也有一定了解,再說,童家的別墅雖精致,花園雖大,但對比自己小時的住所,好像還有所不及,所以張紹成很是淡定,但這是童桐的家,他還是很欣喜地參觀。幾個人一起評品哪種花最美,又一起喂池塘裏的鯉魚,正熱鬧間,不妨一聲暴喝從頭頂傳下:“你們有沒有家教,在別人家裏這麽吵吵鬧鬧?”擡頭望去,原來是童媽媽正從二樓窗戶裏探出腦袋怒吼。不及仔細觀看傳說中可怕的童媽媽面容,只是這聲大喝吓得兩個女同學發抖,十二三歲的年紀,正是要面子的時候,哪聽得如此訓斥,何況是如此無禮的訓斥。兩個女同學滿臉通紅,當即提出要告辭,張紹成也變了臉色,只是他看着童桐滿臉懇求,一雙大眼中流光閃爍,他心軟了,只好幫着一齊挽留客人:“阿姨可能怕吵,我們輕點就行了,童桐親手包了好吃的餃子,我們來都來了,總要嘗嘗童桐的手藝,再說你們可能還不一定會包餃子呢。”張紹成其實也緊張,小梧桐也不敢喚了。好說歹說,兩位女同學勉強留下了。主要是她們看到童桐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雖然關于童桐的傳說很多,但童桐在同學們面前從沒哭過,她們再害怕,也不忍童桐當場落淚。
幸好已到飯點,童桐祈盼能打圓場的爸爸有事不能趕回,大家只好戰戰兢兢一起與童媽媽就坐。在張紹成看來,童媽媽年輕漂亮,衣飾大方得體,可是出口的話卻不是那麽得體了:“小年紀,不好好學習,想着到處串門,想當交際花嗎?再說你個小野孩子,人家三個女生在一起吃個飯還正常,你個男的湊在裏面算什麽?心裏有什麽龌蹉念頭?”張紹成雖然常常自诩為成人了,但內心深處還是個未長大的孩子,哪受得了這種刻薄,他只覺得臉轟的一聲燒着了,接着越燒越旺,直燒得腦子也嗡嗡作響,他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想質問童媽媽有你這樣當媽媽的嗎?可是看到小梧桐煞白的臉,他什麽也說不出口,可是胸口悶得難受,他實在坐不下去了,于是站起來連道別的話都不敢開口說,直接跑了。他怕自己開口後冒出的是什麽不禮貌的話。
兩個女同學緊接着也告辭離開,童桐呆呆地坐在餐桌邊,連站起來送別的力氣也沒有,耳邊只回蕩着媽媽尖利的指責聲:“你看看你,什麽德性,交些這種不三不四沒家教的同學,下次再讓她們上門,你也一起給我滾。”童桐麻木地看着媽媽的嘴一張一合,機械地開口:“媽媽,我的同學都是好的。”“好的,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好了?你個下賤坯子,竟然學會頂嘴了,看來是沒玩到好伴,我讓你頂嘴。”“啪”的清脆一聲,童桐臉上浮現五個指印,阿嫂從廚房門口趕過來,也沒來得及阻止嚴妍施暴,她心疼地摟過木呆呆地童桐,哄道:“孩子,你哭出來,別憋着。”看童桐并沒有什麽反映,她擔心孩子吓壞了,忍不住埋怨嚴妍:“孩子還小,你總是這樣打她會把她打壞了,做媽媽的應該耐心點,和氣點。”“喲,你是哪位,竟然輪到你來教訓我了?要不是看在你家窮得快揭不開鍋的分上,我會容你這種不知高低的鄉下人在我這一呆就是五年?倒是把你膽子縱出來了,你給我滾,馬上滾。”
等童樹回家後,發現善良的遠房阿嫂被趕走了,女兒頂着紅腫的臉不言不語。對妻子脾氣一清二楚的童樹只是長長嘆了口氣,有些懷疑自己年輕時執意求娶嚴妍回家到底是對是錯。
童桐請了一天假,相對于兩個女同學對于童媽媽恐怖戰鬥力的心有餘悸,張紹成則是非常擔心童桐,他很後悔自己昨天一個沒忍住就那樣跑了,不知童桐會不會又挨打。媽媽昨晚教育他,到同學家裏作客應該事先問清楚家長态度,以免給同學或大人造成麻煩,而既然已經上門了,又知道童媽媽那個脾氣,忍一忍又何妨,這樣棄童桐于不顧太不講義氣,至少應該等飯後再有禮貌地告辭,最後媽媽長嘆一聲:“唉,可憐的小梧桐。”他的心被媽媽嘆得更揪了,今天見童桐沒上學,心裏更是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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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周二童桐頂着還未完全消退的五個指印來上學時,後桌的兩個女同學背過身去抹去眼淚,她們完全想象不出童桐在家過得是什麽日子,現在想來,那精美的別墅,寬大的花園都別具冰冷意味。童桐根本不敢擡起頭與她們對視,只是在她們開口安慰時反複說着對不起,格外令人心酸難受。張紹成發現童桐又恢複到一年級時“U”事件時的狀态,她又不開口說話了,任他怎麽哄都不再開顏。雖然當時的幾個當事人都未提及在童家發生的事,但班裏同學都從童桐的變化中知道她又被家暴了,都以一種極同情的目光看待童桐,童桐更是擡不起頭。連那個經常欺負童桐被張紹成揍過一次的搗蛋大王王樂都悄悄對張紹成說:“你那同桌忒可憐了,看來還是我媽媽好。”張紹成狠狠瞪了他一眼,心裏越發愧疚自己的臨陣逃脫,他想如果自己像媽媽說的那樣做,至少童桐不會挨打,還被打到這麽明顯丢臉的地方,做為童桐的好同桌兼好友,他早發現随着年齡的增長,童桐挨打的次數漸漸少了。可是這次,明顯是自己拖累了童桐,如果因此事童媽媽故伎重演,經常批童桐,那可怎麽辦呢?
很是擔憂的張紹成決心再次喚回小梧桐的笑臉,他甚至想讓媽媽上門當說客,他想以媽媽的聰明溫柔肯定能在一定程度上感染童媽媽。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小梧桐的臉上還沒恢複笑容,他就因家庭原因随着媽媽一起離開了生活了六七年的離城,走前只來得及匆匆和童桐說了句:“小梧桐,你開開心心的,等我真正長大就來看你。”
童桐驚喜地睜大眼睛,那水汪汪的眼睛裏清澈如初:“張紹成,你是張紹成?”張紹成風度翩翩伸出手:“是啊,小梧桐,我千裏迢迢翻山越嶺跨越十七個春秋來看你,你竟然不認識我了。”握住張紹成溫暖幹燥的手,童桐抿嘴一笑:“誰讓你長這麽高了,還變成熟了,完全沒有當初半點影子了。”“得,你就記得當年我比你還矮的糗事,來來來,站起來,我們比比身高。”
于是兩個大齡兒童興致勃勃地站在一起比身高,張紹成足比童桐高出一大半個頭,他得意地笑:“現在哥哥是不是比你高了?”“是,我的成成哥哥。”“嗯,這句話聽着親切,小梧桐,真好,我看到的是一個快樂的你。”小梧桐,你不知道,我的心裏一直擔心着你,怕你在那樣的家庭中長大,性格會變孤僻,會活得不開心,常常想有沒有人欺負你?在受欺負時有沒有人為你挺身而出?有沒有一個可以包容你體貼你的知心人陪在你身邊,我一直放下不你!
☆、我很快樂
等那位張先生和一群領導走出包廂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兩人緊挨着坐着,談得興高采烈,桌上的菜沒動幾口,但明顯看出沒人有興致動它們,甚至連這麽一大群人出現倆人都沒發覺,他們自成一個小世界,那樣融洽,那樣溫馨。羅培看着那兩個年輕人,特別是看着童桐臉上自由而燦爛的笑容,不知為何眼裏有些濕意。而那位張先生臉上也露出一絲別有意味的笑意。
直到送走這一大群客人,童桐的臉上還洋溢着愉快的微笑,送學生們出校門時,她還輕輕哼起了歌,耳朵尖的孩子聽見了,選擇自己覺得最相近的會唱的歌也大聲唱起來,另一些孩子不甘示弱,也像孔雀開屏一樣亮開嗓子,一時校門口歌聲一片,逗得來接孩子的家長們也笑眯了眼:“今天這些娃娃們咋這麽高興?”“當然高興,聽說今天有大人物來捐贈東西了,你沒看見娃娃們身上都背着新書包。”“哪來的好心人喲,得趕緊跟孩子說可要着緊念書。”“是啊是啊――――――”
今天童桐快樂,孩子們興奮,羅爺爺也同樣高興,他喊所有老師一起去他家吃晚飯,老師們自然高興,也顧不得回家跟婆娘們說一聲,鬧哄哄就跟着校長去了,一路自然都在讨論今天的事情,二十萬,不是小數目,大家都在讨論怎樣将這筆錢用得最高效。
童桐回宿舍收拾了一下,換下高跟鞋,這幾年她幾乎都沒穿過高跟鞋,一開始帶着父親東奔西走,沒什麽機會穿,而來到九嶺後,更是沒有穿它的必要,而且童桐下意識對穿高跟鞋有些恐懼,仿佛一穿上有些深遠的記憶就會回來。今天因為羅爺爺再三強調客人的隆重性及打扮的重要性,為了配身上這身淡粉色裙裝,她才勉強穿上高跟鞋,雖然因為張紹成的到來讓她完全沒有機會想起高跟鞋的不适。但現在脫下鞋,才覺得許久不穿,腳已經适應不了了,所有趾頭都酸痛不已,腳踝處都有些脹痛。
童桐揉着腳,心思卻飄走了,想起小時矮矮的卻自充哥哥的張紹成,再想想現在高大的張紹成,不由笑起來,她起身拿過一雙白色球鞋,不經意望見桌上的鏡子,不由一愣,鏡子裏那個笑靥如花,臉生飛霞的姑娘是誰?仔細看了一會後,童桐臉更紅了,真是的,太不矜持了,不過,他鄉遇故知的感覺真的很好啊,再說了,那是我的成成哥哥。雖然小時候張紹成再三強烈要求,自己卻極少喊他哥哥,總是連名帶姓一起喊,也不管他為此表達過多少不滿。回想起上車前張紹成不顧一車的暧昧眼光,返身對自己叮囑:“好好呆着,過幾天再來看你。”之類的哄小孩子話,童桐又笑起來,她知道張紹成從來不會為了哄自己開空頭支票,他說要來肯定要來,她還有好多話沒跟他說,也不知道他現在做什麽工作,家住何方,成家與否,難道真的當記者了?
等童桐微笑着踏進羅爺爺家門,大家都開吃了,只有羅成和娟娟還靠着門口在遙盼一見童老師終于來了,趕緊給她拿碗遞筷子。平日有些酸儒氣的王老夫子先舉起杯子:“今天小童當居首功,來來來,先敬你一杯。”“哪裏,今天是大家同心協力的結果,而且我又遲到了,理當我敬各位長輩一杯。”童桐舉起娟娟遞來的茶,向各位輩份都比她大,但都敬業愛崗的老師們聊表敬意,各位老師熟知童桐不能飲酒,也不以為忤,反而都高興地一口喝幹杯中酒,倒吓得童桐連忙攔阻:“王老師,你別喝完啊,小心血壓高起來,還有羅叔叔你別喝太快,等會胃不舒服――――――”只是大家都在興頭上,哪肯聽她勸,正端菜進來的羅奶奶放下菜,拍拍童桐肩頭,親昵的說:“小童啊,別理他們,都是一群老瘋子,今天真正高興,且由着他們吧,你沒看老頭子也正喝得得意呢。”
是啊,他們雖然都只是些半道出家的和尚,但幹一行愛一行,他們都跟羅爺爺一樣,打心裏愛護這所學校,把這所學校看成自己孩子一樣,現在有筆資金能記孩子日子過得更好些能不高興嗎?再說了臨走前那位張先生可說了,只要教學質量好,會年年過來。
于是童桐再沒阻攔,笑着坐下邊吃菜邊聽大家胡扯,奔五的羅劍扯着羅奶奶不準走:“嬸,我是正當午的太陽,你怎麽把我算成老瘋子了?不成,你把我說老了,重說重說。”羅奶奶笑推他一把:“還沒喝幾杯呢,就瘋上了,不就是個老瘋子嗎?跟老頭子一樣瘋,得,你老實喝着吧,我再去煎個雞蛋過來。”
羅劍放了手,卻還扯着嗓子朝往廚房去的羅奶奶喊:“嬸,多放辣椒。”一邊頭發花白的堂老師卻瞪着他:“會說人話不,小童不愛吃辣椒。”羅劍大嘆:“辣椒是好東西啊,可以增進食欲,活血增味啊,小童啊,你不吃實在太可惜了。”堂老師理也不理他,也直着脖子朝廚房裏喊:“嫂子,別放辣椒。”童桐看着争端兩方,樂得直笑,也不勸說,反而起哄似地也喊一聲:“奶奶,放辣的不放辣的各來一盤。”
清脆的聲音響起,濺起一桌笑聲。
童桐吃好後就往屋後走去,羅爺爺屋後有一條水溝,有三四米寬,水很急,從山上一路往下,濺起朵朵雪白的水花,童桐覺得它完全可以稱得上小溪了,可是在羅爺爺他們這些自小生活在山區水邊的本地人來說,它只能稱得上水溝這個名字。童桐很喜歡這條水溝,水很清,還有小小的青蛳布滿石面,童桐總想不明白它們怎麽會喜歡生活在激流之下,雖說相對來說稍平穩一些,但沒有後顧之憂嗎?
更讓人覺得有趣的是小石頭下還藏着些縮頭縮腦的小螃蟹,第一次眼見羅成翻開石頭,提起一只螃蟹時,童桐驚喜地尖叫起來,她自小生活在城市,從來沒見過一只活生生的螃蟹從它的家中被捉出來,多可愛。更不用說羅奶奶用面粉一裹,放油裏一炸,那味道不知多美。可惜童桐不能吃多,吃多了嘴就腫起來,過敏。那青蛳倒不過敏,味道不錯。
當然除了吃的因素,這裏環境清幽,也很吸引童桐,只是這清幽每每被羅小虎這大嗓門破壞了就是。這不,他在溝的那頭大喊:“童老師,你吃了嗎?”童桐笑眯眯地向他招手,他馬上翻田過地地奔過來了。
☆、支教
羅小虎先認真地與童老師探讨了一番晚餐內容,然後興致勃勃地炫耀自己新書包的款式,感慨裏面內蘊豐富,最後無情地嘲笑羅成的膽小,也不知道是怎麽被他看出來的,看來這對天生冤家密切注意着對方的一切,不放過任何可以打擊對方的材料。
“童老師,如果你不給那家夥壯膽,我估計他就得給咱學校丢臉了。”羅小虎如是說,看着小家夥一本正經的臉,童桐心裏直發笑,正想打趣他兩句。羅成已經心有靈犀出屋并聽見上面那句話,他氣得捋起袖子:“小虎,有能耐就來試試。”試試就試試,小虎毫不示弱,也挽起袖子。當然,兩人并非大打出手,即使想較勁也不行啊,童老師還在呢,所以只能進行傳統項目——“掰手腕”。
“一、二、三開始!”童桐一聲令下,倆小家夥憋紅了臉使出了渾身力氣。羅成個子高,小虎力氣卻也不小,相持半天不下,童桐忙說平局平局,好了別傷了手。哪知羅成憋着股氣,非要找回場子不可,小虎自是奉陪到底。童桐板起臉:“老師要生氣了。”說時遲,那時快,羅成“唰”地一聲收回手,讨好地望着童桐,只是兩人正全力相持階段,雖然小虎聽到老師的話也想着馬上收手,到底動作沒有羅成敏捷,結果收勢不及,一頭栽在羅成身上,然後由于慣性的作用,羅成也被帶倒在地上,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童桐看着兩小猴子,也不由樂了。
屋內衆人聽到孩子們和童桐的笑聲,情緒也被渲染得更高,舉杯舉得更勤快了。
生活又恢複了平靜,早起,上課,養花,串門,散步,三月初的隆重大事大家議論一陣也就止了,畢竟那只是生活中的小插曲,生活更多的是普普通通的平常日子。童桐對張紹成的期盼經過幾天的冷靜也平淡了,雖然小時候的友誼最為純真可貴,而且看那天張紹成的表現可見也同樣重視那段青梅竹馬,可是畢竟分別十七年,童桐想到打小都護在她身前的成成哥哥可能早就娶妻生子,把那份維護之情給了別人,既為他高興又有一絲說不出的滋味,然後她才覺得原來的期盼有些不切實際,自己抛離原來的一切,生活在這個偏僻的山區裏,求得就是個平靜,能遇見張紹成只能說是驚喜,但張紹成有家有業,怎麽可能輕易常來?自己還是過于天真,即使她信任張紹成,也得考慮他的家人想法,千裏迢迢來看望她這樣一個身份不明和未婚女青年,難保不有什麽想法,再想到那天臨別前衆人的暖昧眼光,童桐不寒而栗。
她更深層次地思考如果張紹成來了後問起別後詳情,難道她要向他詳述自己坎坷而凄傷的十幾年?初戀的早夭?大學的自閉?母親的絕決?父親的離世?還有自己那令人不恥的身份?有哪樣能說得出口?那麽還有什麽能說的呢?說自己欲輕生時被羅校長打消念頭來到這裏?這兩年多的簡單日子那天都聊得差不多了。思來想去,童桐竟發現自己原來的生活一無是處,只有無窮無盡的疼痛,悲傷。
她輕嘆一聲,幸好,生活在兩年前轉了個彎,湍急的河流終于遇到了平緩地帶。只是她不想這種平靜被打破,不想傷疤被揭開,更不想胡編一些話欺騙從小護着她的張紹成。那麽,就這樣吧,不見也好,只要知道他生活得健康幸福就行,這已經是老天對自己偶爾的恩賜了。
于是日子照常平緩地滑過一天又一天。直到四月的一天,羅培喊童桐一起去車站接支教老師,他樂得臉上皺紋像綻開的菊花,不住口地說:“總算又來一個支教老師了,大家都能稍微輕松些了,只希望他能多呆幾年。”童桐卻覺得有些奇怪,這個時間來的支教老師很少啊,應該不會是學校或教育局搞支教活動,難道是學校裏的大學生來參加畢業實習?
雖有些疑惑,但童桐也是很高興,畢竟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學生雖少,但如果老師齊全,課程也能開得更齊全。只希望能像羅爺爺所說的支教的時間能長一些。
來到小鎮裏簡陋的車站,并沒有見到什麽人,看來車子還沒到,于是兩人在路邊等。所謂車站,其實就是一個車子停靠點,連個棚子車亭之類的也沒有。兩人一邊和路過的熟人們打着招呼,一邊對來者進行猜想,不過十來分鐘,就見一輛滿是灰塵的大巴緩緩駛進,車子剛一停穩,就跳下一個背着個大包,手裏拎着一個沉重旅行箱的年輕男子。童桐正覺得眼熟,那人回過頭來笑:“小梧桐,我來了。”
那洋溢着愉悅笑容的英俊眉眼不是張紹成又是誰?也許已經不在期待中,也許還有一絲最深的期盼藏在心底,真正看到張紹成,童桐反一時不知作何反應,被羅爺爺推了一把後才呆呆上前,傻傻地伸手準備接過張紹成手裏的旅行箱。張紹成直笑:“你什麽時候成大力士了?”童桐這才醒悟過來,心裏的歡喜抑不住地湧上來,她抿嘴一笑,改去接他背上的包。
接過後并不帶路往前走,而是和羅爺爺一起繼續往車裏看。張紹成将旅行箱拉杆放下,走到他們面前,歪着腦袋問:“我都已經來了,你們還在等什麽?”童桐瞪他:“別鬧,我們在接一個支教老師呢,你再等會。”可是張紹成并不讓開,他沖着他們倆直笑,那個得意勁兒,童桐忽然頓悟:“你不會就是那個支教老師吧?”看着他驕傲地仰高頭,挺起胸,一副“舍我其誰”的表情,童桐真的驚訝了:“你什麽時候改行教書了?你怎麽會跑到這裏來支教?”不等張紹成回答,羅爺爺在一邊聽懂了他們對話,趕緊伸出手:“歡迎歡迎,歡迎來到九嶺小學支教,走走走,先吃飯去。”
熱情的羅爺爺回去一路都在宣揚這裏的民風淳樸,學生可愛,值得長留,可憐童桐疑惑而去,困惑而回,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謎底跟羅爺爺談笑風生。
作者有話要說: 意外懷孕,當時荨麻疹泛濫,正吃着藥,又是感冒,醫生建議拿掉,萬分舍不得。猶猶豫豫,辛辛苦苦,護了兩個月,寶寶還是沒了心跳,剜心之痛------
☆、鎖
這晚的接風宴比上次的慶功宴還熱鬧,衆位老師對張紹成的“好好呆着,過幾天來看你”的臨別贈言記憶猶新,見小夥子真的守諾而來,比喝了一斤正宗荞麥燒還高興,俨然一副老丈人看未來準女婿的眼光看待張紹成,也不管他支教的身份,從家庭地址到家庭人口,從以前工作到将來事業傾向,盤問個沒完沒了,童桐幾次打岔,都未被理睬。
看着張紹成一臉自然而不失禮貌地坐在包圍圈中,童桐有些窘,她知道雖然大家從不向她追問過往的經歷,但這些比她年長的同事都把她看成自家閏女一般,打心眼裏希望她能找個知心人相伴而行,而不是在這偏僻小鎮孤獨度日。眼見王老夫子一把拉住張紹成準備促膝長談的樣子,童桐知道這是張紹成的表現入了王老夫子的眼,但她怕王老夫子說出令彼此尴尬的話,趕緊上前倒酒:“老爺子,您喝酒喝酒,別光顧着說話。”“咦,今天這丫頭倒給我勸起酒來,難得難得,得了,你還怕我吃了小張不成,去去去,給你羅奶奶幫忙去,我跟小張說幾句貼心話。”王老夫子一邊說一邊揮着手,像趕麻雀似的示意童桐走一邊,機靈的羅成在羅爺爺示意下忙說奶奶要童老師去幫忙。
童桐無奈往廚房去,步入廚房之前還聽見堂老師的大嗓門:“你這小夥子不錯,品性好,配得上――――――”童桐幹脆一頭紮進廚房,掩耳盜鈴也能得個心安。
吃過這餐熱熱鬧鬧的接風宴,告別了羅爺爺羅奶奶,童桐帶張紹成去學校安排住宿。晚風輕拂,四月的風柔和溫暖,路兩邊各種野花開得正盛,風中傳來甜潤的花香,還有青草氣息,偶碰上幾只晚歸的雞鴨,它們大搖大擺地從面前經過,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