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宋之漫把車停好,剛掏出家裏的鑰匙,就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猶疑的往後看去,不遠處有個穿球衣的人往她這邊跑過來。

她拉了拉肩帶,像往常一樣打趣的叫他,“鵬少,怎麽了這是?”她一只手晃着鑰匙鏈,串在上面的鈴铛當啷作響,悅耳極了。

王少鵬喘着粗氣,和她的悠閑成了明顯對比,帶着汗漬的球衣被風吹起,空中都是汗水的味道,宋之漫有輕微的潔癖,不自覺的往後挪了幾步。

他沒在意,只是手指着球場的方向,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宋、宋斯南和人打起來了。”

“啊?”宋之漫驚愕,“和人打起來了?”

“啊對!”

她往車庫那裏跑去,動作迅速的騎車過去,渾然沒注意身後的人大喊:“哎宋之漫你把我一起帶過去,累死老子了……”

此刻宋之漫的腦子裏只有一句話“宋斯南和人打起來了”。

怎麽就打起來了,不是打球的嗎,怎麽就打架了?這都要中考了,就不能安分一點嗎?

風嘩嘩的往後吹,宋之漫心急的又加快了速度。

快到球場她就看到了那裏圍着一大幫人,亂哄哄的,等離得近了,就聽到一群人在勸架的聲音,還有嘶吼聲。

“宋斯南!”她連車都沒停好,就大聲的叫他的名字。

可是那麽多人圍着宋斯南,大家夥的聲音比她的更響,一下就把她的聲音淹沒了。

宋之漫急了,想要擠進去,卻不知道被誰給甩了出來,腳一崴直直的坐在了地上,右手下意識的往水泥地上撐了一下,疼的發麻。

她卻顧及不了這麽多,取下書包,兩只手抓着肩帶就打那群人:“都給我讓開!”

“讓開啊!”

圍在那裏勸架的人被宋之漫砸的暈頭轉向的,紛紛看向她——頭發淩亂的披散着,衣服上還有一塊灰色印記,雙手舉着書包亂砸,嘴裏還念叨着“都給我讓開”。

這個人要不是宋之漫,他們指不定一只手勒住她把她甩出去。

可這是宋之漫,是裏面那位爺疼到心眼裏的人。

于是只得紛紛讓道。

裏面打架的兩個人早就扭在一團了,這下沒人包圍在一起,發狠似的揍,淨挑看不到的地方揍。都是大院裏出來的,打架像是天生的一樣,無師自通,更遑論在暑假總是被送去部隊裏訓練。

快、狠、準。

手速快到驚人,使了有八成力一樣一拳又一拳,盡是砸在各個關節處。

宋之漫看的心驚肉跳的,她放下包,大喊他的名字:“宋斯南!”

她的聲音一響,宋斯南頓了兩秒,也就是這兩秒,讓對方有機可乘,這會是實打實的往臉上揍。

“——砰”的一聲。

宋斯南整個人跌倒在地上,那人站在原地喘着粗氣,伸出來的手還沒收回,手指關節處都是紅的,可見被打的人有多疼。

宋之漫撲在宋斯南身上,想要看看他怎麽樣,卻被他一把推開,“走開。”

他跌跌撞撞的站起來,嘴角留血,他不屑的用手擦了,渾身充滿了戾氣,看向對面的人,陰鸷到不行:“怎麽,打不動了?”

“我看你是不行了吧,就一拳就把你打趴下。”

“有種再來!”

“行啊!”

宋斯南作勢就往上沖,宋之漫反應迅速的從後面抱住他,咬牙說:“宋斯南你住手!”

他低頭看着環着自己腰的手,想要甩開她:“你放手!”

“我不放。”宋之漫那股勁也上來了。

她皺眉,斥罵圍觀的一群人:“就知道看着,不會勸架嗎?”

“還不把人拉走!”她氣勢上來了,又說:“到時候被他爸知道你們沒一個好受的,聚衆打架,你們一個都少不了!”

衆人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誰先反應過來,把對面那位給拉走,對面那位性子也烈,三四個人才把他弄走,臨走的時候還罵罵咧咧的,激的宋斯南擡腿就想揍他,宋之漫反應及時狠狠的勒住他。

等到王少鵬趕過來的時候,球場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了,面對面站着,沉默不語。

他撓撓頭:“我、我來拿書包,拿了就走。”

他麻溜的拿好書包,扔下一句:“宋小四你有話好好說,別、別打宋小漫。”說完就往家裏跑。

慫。宋斯南瞥了他一眼。

他重新看宋之漫,面色發黃,臉上還有點灰,頭發亂糟糟的,衣服也烏漆漆的,還是那個愛幹淨的宋之漫嗎?

他咽了口口水,好像是因為他才這樣的吧……

愧疚感瞬間充滿心頭,他有些心虛的咳了兩下,注意到她的眼神往自己身上瞟,他說:“咱回家成不?”

說完之後他愣了幾秒,他竟然低頭了?

他低頭了?

卧槽他真的低頭了!

真……慫。

宋之漫始終板着張臉,她彎腰撿起自己的書包,不發一言的往回走。宋斯南摸不着頭腦,但也是知道她是在生氣,這麽多年相處下來,他怎麽會不知道她現在的心情十分不好,不敢惹她,默默的拿了放在地上的書包就跟在她身後。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着,夕陽把宋之漫的影子拉的很長。路邊都是梧桐,高大繁盛的葉子罩起一片青翠,還盛着無數的蟬鳴聲。

宋之漫的腳步逐漸放慢。

她一放慢步子,宋斯南就快步走了上來。

半晌,她問:“為什麽打架?”

“他陰我。”宋斯南潦草的講了一下事情的起因,大致就是打球的時候對方看他不順眼,在他不注意的時候給他下了絆子,換做平常也就算了,他今天心情不好,幹脆球也不打直接改成打人,反正是要找個地方發洩的。

宋之漫愣了:“心情不好……是因為我沒去嗎?”

他沒說話,緊繃的神色透露出了一切。

“為什麽呢?”

“你說過的,宋之漫,你說過的。”他低着頭,聲音也很壓抑,“我第一場球賽贏了的時候,問你會不會來看我打球,你說等我打到決賽你就來,可是我打到決賽了,你……”他有點失落,“你沒來。”

他一說,宋之漫就記住了。

是……很早之前了。幾個大院裏的人組織了籃球賽,都是這個年齡的人在一起打球,宋之漫不以為然,直到那天他興高采烈的爬上她的窗,大晚上,借着夜色,他眼裏的光比遠處的星光還要璀璨百倍,“宋小漫我比賽贏了,你下次來看我打球嗎?”

宋之漫被他身上的汗漬味熏得夠嗆,随口說了句:“你要是打進決賽我就去。”

她當時真的是随口說的,卻沒想到他還記着。

“我忘了……”她有些歉意,“對不起。”

宋斯南先是一愣,然後又笑了,“沒事。”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宋之漫肯定的說。

“這是最後一場比賽了。”雖然以一場打架收尾。

宋之漫:“不啊,下次你打球,叫上我,我一定去看,不一定要是比賽,只要是打球就好。”

到了她家門口,宋斯南訝異的轉身看她,眼裏充滿期待:“真的嗎?宋小漫,你沒騙我?”

宋之漫點頭,“當然啦!”

她以為她這麽說宋斯南會很開心,卻沒想到他搖搖頭,說:“算了吧,到時候你又忘記了,還是算了吧。”

承諾在說出口時确實是滿懷真心與愛,可是忘了的時候,也是真的忘了。

宋斯南體會過一次,再也不想體會了,那種滿心歡喜卻又失落而歸的感受,真的很難受。

宋之漫上前幾步,與他離得極近,她伸手戳了戳他臉上的烏青,看他龇牙咧嘴緊皺眉頭的樣子就笑,宋斯南連忙捂住自己的臉,瞪了她一眼。

宋之漫:“我不會忘記的,以後都不會忘了。”

“你确定?”他疼的說都說不清了。

“我确定。但是宋小四……你臉上的傷,是不是要清理一下?”

“唔。”

**

宋之漫在醫藥箱裏找了好一通,都沒找到雙氧水。

她舉着碘酒:“碘酒成嗎?”

果然被嫌棄了,“你确定要拿那個擦我臉?”

“要不然呢?”

她動作熟練,打開碘酒,又拿出一根棉簽,沾着碘酒就往他臉上擦,宋斯南頭一歪,單手握住她舉着棉簽的手,“真的只有碘酒,沒有別的了,雙氧水呢?”

“真沒有。”宋之漫把醫藥箱都翻開給他看,一樣樣指給他,最後看他,“真只有碘酒了,你就将就着用吧。”

說完她作勢又往他臉上湊。

宋斯南躲過,“別介,我還是不用了。”

“就小傷,擦什麽碘酒,拿水沖一下就成。”

宋之漫轉了轉眸子,突然想到了什麽,她打趣說:“不就是碘酒有顏色,擦在臉上不好看嗎,至于嗎?”

“哎,怎麽就不至于,小爺我長得這麽帥,臉上要是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塊黃印記,多奇怪。”

宋之漫感覺他有些莫名其妙:“那多了一塊烏青就不奇怪了?”

宋斯南琢磨了半晌,說:“至少比碘酒擦上去好看。”

宋之漫對他頗為無語,嘆了口氣,“我這兒還有維C呢,擦了碘酒之後,用維C擦一下就成,保準不會任何痕跡。”

宋斯南一臉為難:“你确定?”

宋之漫瞪大了雙眼,“你說呢?我可是要當醫生的好嗎?”

……成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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