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安
“背後說黃島主壞話被聽到了吧？哈哈哈。”陸無雙幸災樂禍的笑。
郭芙不屑，“你懂什麽？我外公不過是吃醋了，哄哄他就好了。”
“哄誰呢？吃什麽醋，黃島主會吃誰的醋？”陸無雙不信。
郭芙笑，“說了你也不會懂的。這個要有岳父的人才能明白。”
陸無雙忙拉了拉程英，“表姐，郭芙一定是在胡說對不對？你快戳穿她。她說什麽有岳父的人才能明白，簡直胡說八道，難道她是有岳父的人麽？”程英卻呆呆木木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對陸無雙的話竟似充耳不聞。
不光程英這樣，楊過也怔怔的望着對面山峰，惘然惆悵。
郭芙笑道“楊大哥，楊大嫂，程陸二位姑娘，我們還有事，先行別過，後會有期。”一聲忽哨，小紅馬立即飛奔到她身邊，郭芙飛身上馬，“三弟，陳大哥，朱大哥，咱們走。”郭破虜和兩名丐幫弟子應聲也上了馬，“告辭。”四匹馬馬蹄同時躍起，郭芙的小紅馬自然沖在了最前頭。
“哎，就這麽走了？”陸無雙見郭芙、郭破虜一行人說走就走，愕然道。
小龍女蒼白略有病容的臉頰上笑意隐隐閃動，柔聲道：“過兒，咱們回古墓吧。”楊過心不在焉，“好，回古墓。”眼神卻不由自主看向小紅馬離去的方向。神雕不知是不是還記得郭芙說他又醜又不會飛的事，昂首沖前方發出一陣鳴叫，激越蒼涼，氣勢甚豪。楊過忽想起一件事，“雕兄，咱們追上那匹小紅馬，我有事要問問她。”神雕歡快的叫了兩聲，像是表示同意，楊過叫道：“龍兒，兩位義妹，我陪雕兄去散散心，稍後便回。”神雕跨開大步，雖不及桃花島的雙雕飛行之速，卻也有如快馬，楊過大袖飄飄，足不點地般随在神雕之旁，一人一雕，竟已去的遠了。
“大哥，大哥你去哪裏？”陸無雙大叫。
程英如夢方醒，“大哥做什麽去了？”
陸無雙委屈得想哭，“他只說陪雕兄散散心，然後就走了，不知道去做什麽，我猜也猜不到……”
程英呆了呆，“大嫂定然猜得到。”
程陸二女同時轉過頭看向小龍女，小龍女卻眉頭微皺，轉身緩緩離去。陸無雙不敢聒噪小龍女，悄悄問程英，“表姐，大嫂怎麽了？”程英也是不解，低聲道：“大嫂是古墓派掌門人，行事是古墓派的風氣，大概是不愛向人解釋的。”陸無雙想到她的師父李莫愁，心有餘悸，“嗯，古墓派的風氣确實……确實與衆不同……”
程英秀眉微揚，眺望遠方，陸無雙小聲嘀咕道：“大哥不會是去追郭芙了吧？嗯，一定不會，大哥最讨厭郭芙了，才不愛理她呢。”程英神色淡淡的，“讨厭或是不讨厭，又有什麽分別？總之斷臂之仇、傷妻之恨橫在他和郭芙之間，是鴻溝，更是天塹，已經遠遠把他們阻隔開了。”陸無雙摩拳擦掌，“對，還有殺父之仇！”程英嘴唇白了白，喃喃道：“對，還有殺父之仇……”想到當年傻姑的瘋言瘋語，楊過的滿臉悲苦憤激，更想想當年她語重心長告訴給楊過的一番話，“大哥，你一切保重，敵人厲害，事事小心。報仇大事，十年未晚，未必定須争這一朝一夕。多等得十年，你的武功長進了十年，仇人卻老了十年。今年報不了仇，十年、二十年之後，可就易了！那時候彼消我長。咱們當求必成必勝，更須不找錯了仇人，要防犯錯、要戒心急。”
“大哥，我一切全是為你着想，你知道麽？”程英不覺癡了，“我內心之中也以為傻姑所說為實，我知道郭靖黃蓉是你的殺父仇人，我都知道。黃蓉是我師姐，是師父的獨生愛女，我的性命是師父救的，功夫是師父教的，那又怎樣？大哥，我一切全是為你着想，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程英自己把自己感動了，覺得她對于楊過的這份愛真偉大、真無私，超越了世間萬物。
“也不知大哥現在到哪兒了。”陸無雙踮起腳尖向遠處看，有些惱悔。
“是啊，也不知大哥現在到哪兒了。”程英和她表妹一起手搭涼篷遠眺，滿懷柔情，卻又有些凄涼哀傷。
楊過和神雕沒過多久便追上了郭破虜和陳、朱兩位丐幫弟子，郭芙卻意氣風發遠遠的沖在最前面，楊過提氣直追，郭破虜轉過頭看到了他和神雕，驚奇的道：“楊大哥，你的雕兒雖不會飛，跑的卻這麽快！”随即又瞪大眼睛，“你的輕功這麽好！”楊過自負一笑，“你喜歡這輕身功夫麽？改天我教給你。”郭破虜憨憨的笑，“好啊。我爹爹總是很忙，不一定有空教我，外公倒是有空，不過我學的太慢，外公會着急的……”他說着話的功夫，楊過大袖飄飄，身姿灑脫，已經遠遠超過他了。
“好功夫。”郭破虜和陳、朱兩個丐幫弟子看到楊過這樣驚世駭俗的武功，不覺目旌神搖。
楊過離郭芙越來越近了，神雕得意，昂頭高鳴。
郭芙好奇回頭，見到楊過和他的神雕，呵呵一笑，右手兩只手指伸到嘴邊，發出響亮的嘯聲。楊過笑道：“你不用這樣了，雕兄真的不會飛。”郭芙嘆道：“牠明明長着雕的樣子，卻飛也不會飛，真是讓人氣悶。若換做是我的雙雕，聽到嘯聲便振翅高飛，我現在已經騎着雕兒上天了啊。”楊過離她越來越近，“等我從大漠捉回白雕，你便可以和從前一樣騎雕為戲了。”郭芙忽覺奇怪，“楊大哥，咱們不是分別過了麽？”楊過“嗯”了一聲，“我有話要問你。”郭芙咯咯嬌笑，“你追得上我便來問吧。”催着小紅馬快走，“別讓他倆追上了。”楊過長笑，“看我追不追得上！”和神雕奮起直追，小紅馬撒開四蹄飛一般向前，一人一雕一馬，比賽起速度。
楊過的雕厲害在武功，楊過輕功雖佳，憑腳力想和汗血寶馬賭賽自然不易，不過小紅馬雖然天生神物，這時已是暮年，精力和年輕時候不能相提并論，雖然領先，但差距并不遙遠。
郭芙起了調皮之心，驀然勒住馬缰繩，小紅馬倏地立住，既不人立，複不嘶鳴，神定氣閑。
楊過和他的神雕卻不提防這個，依舊向前直沖。
郭芙拍手大笑，得意的道：“跑得快有什麽稀罕的，說跑便跑說停便停才是本事呢。”
楊過和神雕跑出去之後又調頭回來，神雕發出氣憤的雕鳴聲，楊過怒道：“說好了看追不追得上，為什麽又改成說跑便跑說停便停？”郭芙扁扁嘴，“我愛這樣，怎麽了？”楊過生氣，“你這麽任性！”郭芙奇道：“我是從今天才開始任性的麽？”楊過無言以對。
一陣疾馳之後，郭芙臉色白裏透紅，更增嬌豔，楊過很想和她生生氣，但面對着這樣一張面龐，氣也氣不起來。
“你有什麽事要問我啊？”郭芙躍下馬背，笑吟吟的問道。
楊過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想問她為什麽華山之巅的排名不作數，為什麽她心目中的排名郭靖黃蓉、黃藥師之後竟會是耶律齊，卻又怕她說出什麽傷人的話來，躊躇片刻，竟然沒有說出口。
“到底想問什麽啊？”郭芙催促。
她天生麗質，秀眉纖長，明眸善睐，便是不耐煩的時候、生氣的時候也是明豔照人，讓人一眼看上去心裏便亮堂堂的。
楊過心中一陣迷惘，脫口而出，“我想問問你，君子劍如今在哪裏？”
話一出口，楊過就後悔了。
郭芙色變，揚眉喝道：“提君子劍做什麽？”
楊過和郭芙從小便是冤家，見了面便不合，最終鬧到揮劍斷臂，幾乎不可收拾。斬斷楊過右臂的正是他方才提到的君子劍，郭芙以為楊過要舊事得提，如何能不惱怒？
楊過心中正在後悔，但見郭芙橫眉怒目發起脾氣，便也冷起一張臉，“不做什麽。只是提醒提醒你，你欠着我的，休想……”休想和我撇清，說走就走，一刀兩斷……
郭芙又是生氣，又是傷心，“呸”了一聲，“楊過你別昧良心，你不污蔑我、冤枉我，你不打我，我能無緣無故砍你麽？”她是郭靖黃蓉的掌上明珠，桃花島上的小霸王，生平也沒幾個人敢欺負她，想到楊過那一巴掌，憤怒之極，手不知不覺掩上面頰。
楊過見她氣憤的看着自己，一雙明眸之中似有怒火閃爍，卻又很是委屈，楚楚可憐，滿腔怒意頓時冰消。
其實十六年過去，郭芙砍他胳膊的事他已經淡忘了，不恨她了，但方才仿佛鬼使神差一般，他張口問了君子劍。
“你把我胳膊安上，我讓你打回來。”楊過目光柔和了，跟哄孩子似的說道。
這話說的很有幾分無賴，胳膊砍就砍了，怎麽安回來？他已是名揚江湖的神雕俠了，卻不管這些，還跟小時候似的和郭芙開着玩笑。不過從前他面對郭芙的時候總是不能心平氣和，現在已經過多年磨砺，風度涵養好多了，語氣溫柔，算是有了做哥哥的樣子。
郭芙不懷好意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挽袖子，“楊過，你把順序弄錯了。你先打我，我才砍你的，所以現在必須是我先打回來，然後才設法給你安胳膊啊。”
“我讓你打回來了，你給我安不上胳膊怎麽辦？”楊過凝視着郭芙，心怦怦直跳。
郭芙眼珠轉了轉，淘氣的笑，“今天安不上就明天，明天安不上就後天，後天要是再安不上呢，那就大後天、下個月，反正這個月不行就下個月，今年不行就明年，這輩子若是不行……”她覺得自己實在太聰明了，笑得跟什麽似的，“那就下輩子呗。”
她自以為得計，笑得花枝亂顫。
楊過魂靈仿佛飛出了身體似的，嘴唇動了動，聲音飄渺，他都不确定這聲音是不是從他口中發出來的，“好，那便下輩子。”
下輩子還安不上，那便下下輩子。
下下輩子肯定也安不上，那便下下下輩子。
總之你欠着我一只胳膊，生生世世，必定糾纏不休。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留言，撒花撒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