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傾城

傾城頓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呆呆地看着如意公主，顯然沒想到會從她的嘴中說出這樣的話來。

而琳琅姑姑原本和緩了幾分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面對着她照看了十幾年的如意公主，根本就沒有想到如意公主會為了一個見了三面的丫鬟忤逆自己的意思，一時間，她又是氣又是怒，一下子竟然沒有說出話來。

如意公主也知道琳琅姑姑是最要強不過了的，自己方才的話定然是傷了她的心，如今便走上前去，扯了扯她的衣袖，半是撒嬌半是真切地說道：“姑姑，我知道我沒了家人，在旁人眼中我又可憐又可嫌，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可憐，因為我還有姑姑，只要和姑姑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怕。”

“可是傾城了，她現在沒了爹娘，還要一輩子伺候我，多可憐呀！若是我現在把她爹娘留給她的名字都給拿走了，她豈不是會更加傷心？姑姑，你總說我不懂事，可是我知道，若是誰叫我改名字，即便表面對我沒有影響，但是我心裏一定會很傷心的，現在傾城已經夠難過了，咱們就不要讓她更傷心了，好不好？”

琳琅姑姑有些愣住了，在她的眼裏，如意公主一直都是個不會長大的小女孩，整日只想着怎麽躲懶，怎麽多吃些點心糖果，如今聽到如意公主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又是驚又是喜，又是替如意公主覺得委屈，一下子有些緩不過神來，只是呆呆看着如意公主，問道：“這些話都是你自己的心裏話？”

如意公主點點頭，頭一次感受着琳琅姑姑這樣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雙手絞着袖口，低聲道：“是，是我的心裏話，只不過怕姑姑擔心，所以一直沒說。”

琳琅姑姑點點頭，卻是紅了眼眶，一把将如意公主攬在懷中，哽咽道：“你真的是長大了，真的是長大了！”

如意公主還未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兒，只感覺自己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待她發現是琳琅姑姑抱着她的時候，更是驚詫無比，在她的記憶之中，即便是小時候琳琅姑姑也不曾這樣抱着她，今兒究竟是怎麽呢？

相較于如意公主的茫然無措，傾城卻是有些明白琳琅姑姑的心思，對琳琅姑姑而言，如意公主想必不是一個主子這麽簡單，在如意公主身上，琳琅姑姑寄托了太多的希冀，所以今日才會喜極而泣。

見此情景，傾城也不多打擾，只是靜悄悄退了出去，轉身前往先前自己養病的住所去了，既然如意公主已經重新給她賜名叫做“傾城”，那她也是時候搬進新院子了。

此時已經接近正午，傾城走在路上不斷感受着旁人那好奇的目光，還有衆人那不住的議論聲，“那是誰呀？王府中什麽時候來了這樣一個人？”

不遠處的人發出一陣陣讨論聲，對傾城更是一點避忌都沒有，好像行走在她們眼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具沒有感情的屍體一般。

而傾城聽到這些話像是每天聽見一般，依舊是走自己路，她知道，這僅僅只是一個開端，日後想要在王府之中生活下去面對着的險阻會比這些難聽的話多得多。

更何況，傾城知道，嘴巴是長在別人身上的，要說什麽，是別人的事，所以，她又何必在乎呢？

這樣想着，傾城只覺得更加坦蕩，只是剛到屋子，卻見着一位梳着雲髻，身着銀絲絞邊百花雲錦襦裙的女子安然立于門口，而她的身後，赫然站着趾高氣昂的桂圓。

傾城見狀，明白了來者正是寧王府中赫赫有名的夏主子，只是此時此刻，她知道躲已經是來不及了，便定了定心神，走上前去，福了福禮，輕聲說道：“奴婢參見夏主子，夏主子吉祥。”

夏主子也不叫她起來，只是拖着長長的裙擺在傾城身邊踱着步子，仔細打量着她，半晌這才生出一雙柔荑擡起傾城的下巴，只是待她見到傾城那幅駭人容貌的時候，卻忍不住吓了一大跳，忙松開自己的手，說道：“呀，這樣一幅好容貌，居然來寧王府當丫鬟，可真是可惜啊！”

頓時，在場的人紛紛低頭嗤笑，而其中更是以桂圓笑的聲音最大，好像一幅等着看好戲的樣子。

夏主子輕輕拍着自己的胸口，半天才回過神來，鄙夷道：“先前兒我聽桂圓說你長得貌美無比，我還不相信呢！今日一看，這話還真的沒有說錯，若我是你，定咽不下這口氣！”

傾城也不辯解，強忍着膝蓋傳來的痛楚，說道：“奴婢并沒有這份心思。”

夏主子忍不住蹙起眉頭，原本她也是聽了桂圓的話這才來找這個傾城算賬的，方才的話也更是她想要激怒傾城才說的，可誰知這個傾城卻是不動聲色，這叫她如何挑刺？

其實她也不是閑得慌，若不是傾城當着她的面兒嘲笑她，她豈會巴巴的趕來？若是被寧王府中其他人知道她被一個醜丫頭嘲笑，叫她的臉面往哪兒擱？

如此想着，她便甩了甩袖子，嘴角帶着一絲玩味的笑容，不緊不慢說道：“那好，你倒是說說，我教你什麽呢？”

傾城緊咬薄唇，頓了頓，終究還是說道：“奴婢以後一定少出門，免得叫各位主子見了心裏不舒服。”

這話說完，大家又是一陣哄笑，夏主子豔麗無比的臉上更是浮現了宛若玫瑰般甜膩的笑容，只是這笑容背後，卻是藏着蛇蠍心腸，她看了一眼桂圓，嘲諷道：“看看，你不是說她嘴皮子很是厲害嗎？怎麽到了我這兒卻成了這個模樣？”

桂圓因着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向來得夏主子喜歡，如今更是揣摩着夏縢妾的心思，讨好道：“就算她再怎麽能說會道，到了主子面前豈敢造次？其實想想也能夠知道，就算她長得好看，但見到主子這等天資容貌的女子該有多自卑，能說出話來就已經不錯呢！”

這話可算是說到夏主子的心坎上來了，她眼中的笑意更甚，看着傾城的眼神也是愈發不屑。

此時，傾城的身子已經忍不住搖搖欲墜，豆大的汗珠也從兩頰滑落，一旁的桂圓見着情況有些不大對勁，忙湊到夏主子的耳畔說道：“主子，要不讓她起來吧！她好歹也是皇後娘娘賞下來的人，若是事情鬧大了，可不大好。”

其實，桂圓的擔心遠遠不止于此，她是怕事情真的鬧大了，鬧到了王妃娘娘跟前，王妃娘娘查出整件事是她在背後搗鬼，那她可就完呢！

夏主子能夠在寧王府中一幹莺莺燕燕之中籠絡住李紹明的心，自然是有些小聰明的，如今故作大方地說道：“聽說你的病才好，我也不是狠心的人，起來吧！”

傾城強忍着膝蓋的劇痛搖搖擺擺站了起來，明明知道對面兩個人沒安好心思，卻還是扯出一絲虛弱的笑容，輕聲道：“謝謝夏主子。”

只是夏主子只是嘴角帶笑地看着傾城，她知道，傾城這個人謹慎，若是沒有什麽真憑實據是不好治她的罪，可是沒罪也不是難事，随便找個茬不就是了，難不成還真的會有人為一個丫鬟打抱不平呢？

想及此，夏主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什麽話也不說，只是将眼神看向別處，悠然自得。

倒是一旁的桂圓有些急了，方才主子不是說要給傾城點顏色看看麽？怎麽這會兒子倒是一言不發呢？

而傾城眼見着夏主子半晌不說話，而如意公主和琳琅姑姑還在等着她回去，便輕聲說道：“若是夏主子無事，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話畢，她剛走了兩步，就聽見夏主子震怒的聲音，“好一個奴才，連我都不放在眼裏呢！真是好大的膽子！”

傾城早就想到這一茬，知道夏主子不會這麽輕易放自己離開，便開口說道：“奴婢不敢。”

“不敢？”夏主子一雙如青蔥般的柔荑搭在桂圓手上，緩緩走到傾城跟前，揚聲道：“若是你不敢，怎麽會敢在主子沒發話之前就急着要走？我看你眼中分明就沒有我這個主子！你有什麽不敢的，我看你膽子大得很！”

傾城情知夏主子今日而來所為何事，所以再多的辯解都是無用的，所以便說道：“奴婢并沒有，若是夏主子不信，奴婢也沒有辦法。”

這話說的夏主子一愣，不敢相信方才卑躬屈膝的一個女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扭頭看向一旁的桂圓，桂圓也是一臉驚愕，畢竟王府中的規矩，若是以下犯上，那可是要被趕出府去的。

夏主子轉驚為怒，從小到大還沒有下人跟如此與她說話，即便是王妃娘娘身邊的下人見到她也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當即她便一巴掌摔倒了傾城臉上，大聲呵斥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信不信我晚上就禀告王爺将你趕出去！竟這樣和我頂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