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傍晚,瑪麗連哄帶騙也沒能讓金鯉真吃下一半的晚飯。
“金,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已經生氣的瑪麗威脅着金鯉真她要生氣了。
金鯉真努力眨了眨眼,想要學原主那樣用眼淚來抗衡,奈何眼睛都眨累了她還是沒能逼出一滴水花。
“你的眼睛怎麽了?”瑪麗疑惑地看着她。
“我吃不下了!”金鯉真避開她伸來的手,轉身就撲到了床上。
她發誓,絕不向這個妄圖控制她的人類妥協!
“你要是不好好吃飯,明天起,我不會再讓你吃零食了。”瑪麗嚴肅地說。
半個小時後,胡亂吃完晚飯的金鯉真溜達出了房間。
她随意找了一個無人注意的地方,把腮幫子裏鼓鼓的食物吐進了垃圾桶裏。嫌棄地呸了一口,金鯉真轉過身就看見了走廊盡頭滿臉驚訝的胥喬。
“看什麽看?”金鯉真沒好氣地說。
沒想到金鯉真會主動和他說話,胥喬竟然露出了受寵若驚的表情。他下意識地朝金鯉真走來,走了一步後又停下,手無足措地舉起手裏的東西,一個玻璃瓶和一本彩色的細長紙條,近乎讨好地看着她:“金……你要和我一起折星星嗎?”
金鯉真無聲地看了他片刻,擡腳朝他走去。
殺掉他吧,她想。
金鯉真的目光隐晦地掃過走廊盡頭的監控攝像頭,尋思着有沒有什麽方法能不為人知的殺掉這個人類幼崽。在人類社會裏,殺人是要判重刑的,進監獄不可怕,可怕的是監獄裏只有女人,金鯉真可不想把自己搭進去。
胥喬把金鯉真帶到了不遠處的緊急疏散通道裏,通道裏很幹淨,也很安靜,胥喬就這麽坐到了樓梯上,然後一臉期待地看着金鯉真。
金鯉真坐到了他旁邊,胥喬羞澀地低下頭咧嘴笑了,他把玻璃瓶扭開蓋子,放在兩人之間,然後撕了一半的彩色紙條遞給金鯉真,輕聲說:“我們一人一半好嗎?”
金鯉真接過紙條,胥喬像是受到鼓舞似地,對她青澀地笑了笑。
金鯉真看了眼手裏的紙條,沒有動,當她擡起眼時,胥喬已經開始在認認真真地折星星了,他垂着眼,纖長的睫毛在眼睑上撲啊撲,動人心弦。
說起來,胥喬雖然比金鯉真大上兩歲,但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十二歲的少年,比起少年,還是男孩這個詞更适合現在的他。
“金,你看——”他忽然擡起頭來,寶貝似地把掌心一顆藍色星星拿給金鯉真看:“你喜歡嗎?”
金鯉真撐着腮,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緊急疏散通道裏倒是沒有攝像頭,但是她和胥喬一起進入通道的時候已經被拍下來了,不管怎麽說,今天是沒有機會了。
更何況,金鯉真還有些猶豫。
她的猶豫倒是和心裏這股若有若無的悸動無關,就連心碎都不會真的心髒碎裂而亡,更別說這無關緊要的悸動了,金鯉真猶豫的最重要原因是——
這真是一張漂亮的臉啊。
哪兒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沒長在她的臉上。
織爾蒂納對美的追求與生俱來,金鯉真也不例外,她實在舍不得讓這張臉在地裏腐爛或者在火中煙消雲散。
見金鯉真只是看着他不說話,胥喬的笑容漸漸黯淡了下去,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笑,然後将紙星星小心地放進玻璃瓶,又開始折第二顆星星。
“你家很缺錢嗎?”金鯉真忽然問道。
胥喬錯愕地擡起頭來,片刻後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和他的面孔格格不入的陰霾,他低下頭,在金鯉真面前藏起了他的表情和眼神。
“別再借錢給我姐姐了。”他的聲音還是輕輕柔柔的,好像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但是金鯉真看得出他心很亂,因為他手裏的星星出現了褶痕。
金鯉真剛剛張開口,緊急疏散通道的消防門就被推開了,胥珊的臉出現在金鯉真眼前,她的背後是高大的哈裏斯,他換下了醫生服,穿着單薄修身的三件套西服,領口的襯衫解開了兩顆紐扣。
“喬,我們要回家了。”胥珊對胥喬笑道,而胥喬竟然在胥珊的注視下瑟縮了一下,金鯉真看着那顆紅色的星星被他攥在了手心,坍塌變形。
“好。”
胥喬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他彎下身去拿玻璃瓶,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見金鯉真沒有阻止才拿起了本來就屬于他的玻璃瓶。
“我折完了再送給你好嗎?”他試探地看着金鯉真。
無論做什麽,他都是這麽一副小心翼翼,永遠在征詢他人同意的樣子,金鯉真看着他沒有說話。
所以誰都能在他頭上踩上一腳。
“金,要來我家玩嗎?哈裏斯會送你回來的。”胥珊笑容滿面地對金鯉真說。
已經走到胥珊身邊的胥喬沒有出聲,卻在對上金鯉真視線的同時悄悄搖了搖頭,金鯉真從他眼中看出了焦急和擔憂。
“我要回去睡覺了。”金鯉真從臺階上站了起來:“瑪麗知道我在這裏,如果我再不回去,她該出來找我了。”
“歡迎你随時到我家來玩,我會做很好吃的中國菜,你來了,喬也會很開心的哦。”胥珊笑着說。
“金,明天見。”哈裏斯笑着對金鯉真揮了揮手。
三人離開後,金鯉真才從緊急疏散通道裏走了出來,她皺眉看着胥珊和哈裏斯的背影,這兩人一個給她會上瘾的海洛因,一個給她下慢性毒藥,兩個都不是好東西,如果她有足夠的實力,她倒是不介意随手解決這兩人,但是很可惜,金鯉真望了一眼牆角的監視攝像頭——她沒有。
天敵,她只能放過,這兩個一肚子壞水的人類,她也只能暫時按兵不動。
第二天下午,金鯉真在療養院的圖書館裏再次遇見了胥喬,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依然對着她青澀地笑着:
“我能和你一起看書嗎?”
金鯉真看都沒看他:“不能。”
吃也吃不了,除也除不了的人類幼崽,看着就煩心,金鯉真衷心希望他能多些自覺,在看見她的瞬間就低頭換道走。
“為什麽?”他失望地問。
金鯉真想也不想地随口說道:“你的衣服太舊了。”
實際上金鯉真連他今天穿了什麽樣的衣服都不知道,只是想來也和以前沒多大區別,胥喬有着一張漂亮的臉,卻總是穿着洗得泛白的舊衣服,他的姐姐胥珊倒是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像只花蝴蝶一樣穿梭在各個住客房間裏。
實際上,胥珊私底下在做什麽勾當金鯉真還是有些耳聞,盡管瑪麗竭力阻止那些關于胥珊和胥喬的污言碎語進入金鯉真的耳朵,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住客們的談論多少還是會傳到金鯉真這裏。
一個偷渡到美國的貧困家庭,夫妻兩人半生拼命工作換來了綠卡,沒過幾年,夫妻就雙雙癌症去世,誰也說不清這和他們生前所從事的化工廠高危工作有沒有關系,留下的兩個孩子一個大學還沒畢業,因為交不起高昂的學費只能無奈辍學,一個收養的男孩,剛剛才滿8歲,姐姐帶着弟弟來到充滿陽光和誘惑的加利福利亞,輾轉數年後成為一間高級療養院的特殊工種,專為某些客人“解決私人需求”。
甚至還有人說,就連胥喬,也在為某些有特殊喜好的客人“服務”。
金鯉真不想去淌這片渾水,她自己的麻煩事都沒辦法解決呢,哪還有精力去管別人。
胥喬邁着輕輕的腳步聲走了,金鯉真将注意力重新投回眼前這本《告訴你男人都在想什麽》的書籍,她以為胥喬會就此學乖,不要再上趕着往她眼前湊,沒想到僅僅隔了一天,她在圖書館看《姐從來不缺男人》的時候,胥喬再次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你要吃冰淇淋嗎?香草味的。”
他還是一臉羞澀的微笑,穿的卻是一套金鯉真沒見過的新衣服,手裏還有兩個甜筒冰淇淋。
“哪兒來的?”金鯉真看着他,他卻避開了她的視線,輕聲再次詢問:“……我把冰淇淋給你,你能和我一起看書嗎,金?”
“你想死嗎?”趁着周圍沒人,金鯉真惡聲說道。
胥喬愣了愣,他竟然認真地思考起來,并在片刻後給出了他的回答:“我不想死。”他真誠地看着金鯉真的眼睛,那雙濕潤黑亮的鹿眼有着食草動物特有的柔軟,金鯉真讨厭這樣的眼神,說穿了,她讨厭弱者。
所以她才會瘋狂地迷戀着強大的格洛麗亞。
“我不想死,”胥喬說:“但我也想和你做朋友。”
金鯉真心煩地垂下眼:“随你。”
見金鯉真終于同意,胥喬拿着他的書在金鯉真身旁坐了下來,神色裏掩不住的高興。
“給。”他遞出一個冰淇淋,帶着小小的雀躍和興奮,小聲說:“快吃吧,別讓瑪麗看見。”
好吧,還算上道,就讓他在旁邊坐一會也行。
金鯉真接過冰淇淋後,胥喬立即露出了笑容,然後低下頭看起了手裏的書,手裏的冰淇淋一口沒動,他安靜又認真的樣子,就好像他來這兒只是單純為了看書,那個死活非要賴在她身邊的人壓根就不是他一樣。
金鯉真一邊看書,一邊悠然地咬着冰淇淋,沒一會,她就吃完了一整個,她剛想舔舔手指,旁邊就又伸來了一個冰淇淋,她頓了頓,沒有去看他,但這不阻礙她從善如流地接過第二個冰淇淋。
金鯉真搞不懂人類的感情,對胥喬的親近,她只覺得心煩,她多希望胥喬這樣殺又殺不得,吃也不能吃的雞肋能夠遠離她的身邊。
放眼全宇宙,試問哪個織爾蒂納會這麽好脾氣?不殺你就好了,吃你兩個冰淇淋就讓你坐到旁邊?做夢呢?
像她這麽人美心善的織爾蒂納恐怕上天下地也獨此一份了。
金鯉真只能安慰自己,在脫離療養院後,胥喬就會永遠和她say byebye了,放他一馬只是為了彰顯織爾蒂納的仁慈和寬容。
作者有話要說: 像我這麽人美心善的匹薩上天下地也只有這麽一份了!你們還不把留言刷起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