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天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江璟深頂着兩個黑眼眶起床了。

“絕不可能有下次了。”他在心裏身心懼疲地想。

而身後因睡覺過程中“過于活潑”被裹成蟬蛹,四肢動彈不得的金鯉真還在呼呼大睡。

他疑心金鯉真也是被收養的,就像他的姐姐也是被收養的一樣——她怎麽可能是他姐姐的孩子?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只論讨人厭的地方——他倒懷疑金鯉真是她的父親金立續單性生殖出來的。

金鯉真和江璟深一起生活的第四天,江璟深身心俱疲。

金鯉真同樣身心俱疲。

從這一天開始,她就陷入了學習的地獄。

語文要補,數學要補,英語要補,中文也要補。在中國生活所需要的常識也要補。

無間的學習地獄一直持續到6月初,終于,到了她即将回國的日子,一提到要送她回國,金鯉真不是裝聾作啞,就是撒潑假哭,聽她每天嚷個幾十遍“舅舅!這輩子我都不要和你分開!”連江璟深都不由産生了小指甲蓋那麽點大的不舍。

于是,在他們回國的前一天,江璟深忽然告訴金鯉真,他要帶她出門玩,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出門的金鯉真立即一刻也坐不住了,一路催着他出了門。

就像江璟深預料中的一樣,金鯉真的世界裏是不存在“認生”和“害羞”這兩個詞的,在法斯賓德誇張地跳到她面前叫着“哇哦!瞧瞧這是誰,一個可愛到難以置信的女孩!”的時候,金鯉真模仿着他自帶韻律的音調和rap手勢,同樣誇張地叫道:“哇哦!瞧瞧這是誰,一個眼光犀利到難以置信的男孩!”

并且默契十足地完成了一次擊掌。

他猜到了開頭,卻總是猜不到金鯉真的結尾。

“你叫什麽名字?你喜歡二元一次方程式嗎?你多少歲了?我今年十歲,我能叫你哥哥嗎?你的電話號碼是多少?我馬上要回國了,我以後再來找你好嗎?”

金鯉真抛下他,一臉熱切地抓着法斯賓德的手臂越走越遠。

江璟深落在後面看着兩人的背影,他們好像誰都沒有想起他來,他的眼前先是浮現出一個巨大無比的問號,接着,這個巨無霸問號分裂成了成百上千個小問號,密密麻麻布滿他的視野。

……這是什麽情況?

……這又是什麽騷操作?

說好的這輩子都不要和舅舅分開呢?

你的這輩子已經結束了?

金鯉真很開心。

因為她又見到一個有着香氣的人,這個叫法斯賓德的黑人少年身上的香氣竟然和江璟深的不相上下。在她心花怒放地抓着法斯賓德邀請他去中國作客的時候,一個人硬生生地從中間擠開了她和法斯賓德。

“你的車呢?”江璟深對法斯賓德說,同時警告地看了金鯉真一眼。

“嘿,夥計!我當然不可能忘記!你放心吧,就停在街角,為了帶小萬人迷去買衣服,我特意開了家裏最炫的車出來!”法斯賓德說。

“小萬人迷?”金鯉真雙眼放光,她覺得法斯賓德比這個便宜舅舅好多了,瞧瞧人家,多麽毒辣的眼光!如果可以,她簡直想去做法斯賓德的外甥女!

“是啊,江在我們學校是萬人迷,你就是小萬人迷。”法斯賓德笑嘻嘻地躲開江璟深的一腳。

“別讓我再聽到那個詞,快走吧。”江璟深說。

法斯賓德的車就停在街角,一輛非常騷包的亮黃色超跑,法斯賓德一上車就打開了震耳欲聾的音樂,震得金鯉真尖叫一聲:“是傑西·休斯頓的BOOM!”

“沒錯!你是他的小迷妹,對嗎?!”法斯賓德在節奏中晃動身體:“傑西,哦,本世紀最偉大的說唱歌手!順便一提,他也是個黑人兄弟!”

金鯉真一邊點頭,一邊陶醉地跟着在強烈的節奏中晃來晃去。

“嘿,兄弟!我很喜歡金!”在震耳的音樂聲中,法斯賓德轉頭朝後排的江璟深吼道:“我一直想要一個妹妹!你知道的,我家裏全是男孩!我能用一個弟弟和你換嗎?”

“嘿!兄弟!你為什麽不看我?!”

“嘿!兄弟!你怎麽了?!”

“嘿!bro?你怎麽看起來很累?!”

在大得好像永遠也逛不完的梅西百貨裏,江璟深眉頭都沒皺就給金鯉真買下了一堆衣服,法斯賓德跟在後面,全程看着江璟深挑選,金鯉真換衣服,然後江璟深刷卡或搖頭的過程不斷循環,而他的任務只有一個——

“給。”江璟深又朝他遞來一個手提紙袋。

“夥計!你看看我!還有哪兒能拿?”法斯賓德擡起他那挂滿紙袋的兩只手臂,不滿地叫嚣:“你可是一點東西都沒拿,那是你姐姐的女兒,不是我姐姐的女兒!”

“是你自己要跟來的。”江璟深笑着。

“夥計,我想象中的畫面不是這樣的——”法斯賓德話沒說完,江璟深就把袋子提手的兩根繩子給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好,走吧。”他轉身。

江璟深走到正在對着鏡子鼓搗她那張臉的金鯉真身後——他已經習慣她喜歡對着鏡子撫摸自己五官的奇葩愛好了,就好像她捏一捏鼻梁就會真的變挺,擠一擠嘴唇就會真的變小一樣。

“還是這麽醜。”江璟深走到金鯉真身後,用中文說道。

圍在金鯉真身邊的兩個女售貨員聽不懂中文,但她們自動從江璟深帶着寵溺的微笑裏腦補出了幾百句誇贊。

金鯉真挑起眉毛從鏡子裏瞪了他一眼,那是明晃晃的“你瞎啦?!”的意思。

“舅舅,你覺得嘴唇是薄一點好看,還是厚一點好看?”她用英文問。

兩個售貨員聞言,立即叽叽喳喳地說了起來。

“我覺得厚一點好看。”

“我覺得薄嘴唇更适合亞洲人。”

江璟深勾起嘴角:“厚嘴唇的真真可愛,薄嘴唇的真真漂亮,不管哪種,真真都好看。”

兩個女售貨員在身後笑着說了幾句悄悄話:

“亞洲男性總是這麽會說話。”

“他是我見過的最讓人心動的亞洲男性,那個眼神——哦,真火熱。”

“他還是個孩子!”

“拜托,這個年紀,毛已經長完了。”

金鯉真忽然放下在臉上揉來揉去的手,轉身怒聲對兩個售貨員叫道:“他是我的!”

哪兒來的野雞,當着她的面就敢撬她牆角?!

絲毫沒想到金鯉真會聽到她們對話的兩個售貨員愣住,她們下意識地看向談論的對象江璟深,卻看見他的臉上也是錯愕。

“真真?”江璟深狐疑地看了眼兩個售貨員,又詢問地看向金鯉真。

“我不買了!”金鯉真氣鼓鼓地說:“我餓了。”

江璟深從善如流地對她伸出手:“我預定了中餐。”

金鯉真伸手抓住江璟深的手,走出專櫃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狠狠瞪尴尬的兩個售貨員一眼。

“我說得很小聲啊?”惹出麻煩的那個售貨員不敢輕視了,尴尬地轉過頭用低若蚊吟的聲音和另一人抱怨道。

“別說了。”另一個售貨員勉強笑道,她只希望之後得知事實的男客人不會為此投訴他們。

金鯉真在此之後興致缺缺,甚至就在一大桌的美食面前都提不起精神。

“真真,你怎麽不吃了?”江璟深皺眉看着她。

“我吃不下。”金鯉真恹恹地說。

法斯賓德正在拿叉子吃煎餃,聞言,差點被煎餃嗆死。

吃了三整只北京烤鴨,還有十人套餐裏的一半配菜,這個量——叫做吃不下?更可怕的是,另一個人還一臉“你吃太少了”的擔憂。

究竟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吃完午飯,依舊困惑的法斯賓德将兩人送回太平洋高地,覺得自己需要一個人好好冷靜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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