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丁琎和周轶吃完飯回到旅舍不久,熱黑和四馬就到了。
四馬一見着周轶,立刻上前圍着她轉了圈:“姐,‘裏’沒事吧?”
“嗯。”周轶看向丁琎,“現在出發?”
“還不行。”
“還沒查出那些人的身份嗎?”周轶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早上洗漱時她就看到了那幾抹淤青,除了脖子上,兩只胳膊上也有。
她這話聽着像是在拐着彎兒地說他們效率不高的意思,熱黑下意識想要反駁,嘴巴剛張開,就被丁琎的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這時候四馬開口了,他笑嘻嘻地把手上提着的小袋子獻殷勤似的遞給周轶:“姐,給‘裏’帶的藥膏,‘裏’趕緊用上。”
周轶沒想到他看着大大咧咧的,還挺懂得憐香惜玉。
袋子裏兩盒藥,一盒治跌打損傷的雲南白藥噴霧,另一盒是化瘀的膏藥。
周轶擡眼往丁琎那看,而他在她看向他的那一秒就別開了頭,把熱黑和四馬喊到一邊說話去了。
昨天相處了小半天,熱黑和四馬都知道她崴了腳,但他們并不知道她身上有淤青。
周轶拿出那盒化瘀的膏藥在手上掂了掂,哼笑了下,覺得他這人真有夠悶騷的,這是做好事不留名呢。
丁琎和熱黑四馬出了門,在旅舍門口的一個小角落裏站着。
“核實了嗎?”丁琎沉聲問。
熱黑點頭:“昨晚和當地文交部聯系了,斯坦國使團昨晚确實是住在葡萄山莊裏,是他們的大使臨時起意提的,說是正好碰上葡萄節,機會難得想感受一下節日的氣氛。”
昨天丁琎親自去跟蹤調查了下這個斯坦國的使團,他們全程都由文交部的人員陪同着,去的地方也是漠邑的著名景點,他跟了半天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之處。在從外辦工作人員口中得知他們今晚就會離開漠邑時,他曾打消了自己的懷疑,認為VIRUS和使團并沒有關系,他們一起出現在漠邑不過是巧合。
可現在……斯坦國使團既然是來荊國進行文化交流的,提出這個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不能單憑這個就判定使團和VIRUS有瓜葛。
“丁隊,‘辣’些人的長相,‘裏’有看清嗎?”四馬問了個關鍵問題。
丁琎抿着嘴,表情略微沉重地搖頭。
第一次在麻紮地交手是在深夜,後來在烈焰山他們又都蒙着面,昨晚倒是看清了那三個人的長相,只不過兩個死了,還有一個……
丁琎沉下嗓:“現在使團的人都在哪兒?”
熱黑回道:“應該還在葡萄山莊裏。
“我出去一趟。”
丁琎才說完,熱黑就主動把車鑰匙遞給了他。
“看好周轶。”丁琎轉身正要走,正巧這會兒陳淮景和蘭兮芝兩人從坡底下回來,他下巴一擡示意道,“盯着那個男人,看看他想幹什麽。”
四馬探頭:“‘辣’個小白臉?他有啥問題?”
“昨晚是他把周轶領進旅舍的。”丁琎說。
四馬怒目一瞪:“那小兔崽子是不是占周轶姐便宜了?”
“……”
周轶可不是那種會被人占便宜的女人,丁琎之所以懷疑陳淮景,只是因為周轶告訴他,那個男人是在明知有人追她的前提下還主動幫她的,正常人碰到這種事早就心生疑窦甚至報警了,還會好心地給周轶開一間房?
在丁琎眼裏,他目的不明意圖不純,值得懷疑。
旅舍院子裏陸陸續續地多了很多住客,随着初陽的攀升,人聲也漸漸熱鬧了。
陳淮景坐在涼床上,屈起一只腿懶散地斜靠着床欄,手裏拿着一瓣西瓜吃得悠閑惬意,那姿态看着的确是來度假的。
“是我,店裏最近怎麽樣?”陳淮景啃了口西瓜,拿着手機和人說着話,語氣慵懶,“沒出什麽事吧。”
“老板,店、店裏最近沒、沒啥事,都挺正常、呵呵、正常的。”
“結巴啦,一句話都說不利索。”陳淮景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眉心一皺,“是不是寶裕堂那邊的人找上門來了?”
那頭夥計默了兩秒才心虛地磕磕巴巴地回答:“是、是來過一次兩次的。”
“一次兩次?”
“三次四次?”
陳淮景不耐煩了:“把話說清楚,再支支吾吾的信不信我回去就把你踢了。”
“老板,我要是說實話您別生氣啊。”
“少廢話。”
夥計沒敢再瞞,老老實實地交代了:“您離開大都後,六爺那兒是有好幾撥人找上門兒來,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說您外出游學去了,歸期未定,把他們打發走了,可是……”
“可是什麽?你他媽別起承轉合了,直接講完。”陳淮景急了。
夥計哭喪着聲音說:“可是昨天趙家二小姐找上門來了。”
“趙岚衣?”
“可不是嘛。”夥計委屈巴巴的,“她可狠了,昨天一來就砸店,還讓她的手下把我給綁了,威脅我說要是我不把您的行蹤告訴她,她就要把我的手指一根根剁下來喂狗。”
陳淮景把手上瓜瓤一扔,一下坐直了:“你把我給賣了?”
“老板……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陳淮景氣得牙癢癢:“昨天怎麽不說?”
“我這不是、怕您生我氣嘛。”
不知道是不是太陽出來了的原因,陳淮景覺得自己身上熱得快冒火,連帶着說話的語氣都像是在點炮仗:“你自己收拾收拾東西,麻溜的給老子滾!”
陳淮景把手機往涼床上一丢,扶了扶額,有點頭痛。
他本來是想出來避避風頭順便查一查那批文物的下落,現在全變成夢幻泡影了,趙坤的那個女兒可不比他仁慈好對付,甚至比他爹還心狠手辣幾分,否則趙家也不會撇開趙敬宣這個長子不用,而把大部分家業交給她這個女人來管。
趙岚衣既然這麽大張旗鼓地找他,肯定是知道他爹的事和他脫不了幹系。她現在知道他在域城而不是什麽出國游學,早晚會找上他的。
本以為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這倒黴催的。
陳淮景揉揉太陽穴,正愁着怎麽應付,轉眼就看見了坐在院子裏的周轶。
院子裏人多了,或着睡衣的,或趿拉着拖鞋的,或咬着牙刷的伸懶腰的,還有人抱着塊馕坐在涼床上啃着……千姿百态,不一而足。
周轶坐在秋千上觀察着院子裏的“衆生起床相”,旁邊熱黑跟個門神一樣杵着,不茍言笑一臉嚴肅地提防着院子裏的每一個人,身後四馬緩緩地幫她推着秋千。
這場景怎麽看都有些滑稽,院子裏的人也在打量着周轶。
陳淮景瞅着早上那個看着就不太好惹的男人不在,周轶身邊又多了兩個陌生男人像護法似的左右跟着,自然想起昨晚遇見她時的場景。
她的身份并不簡單。
陳淮景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整整衣服向葡萄架那兒踱步過去,只不過還未靠近就被熱黑擋下了。
熱黑用警告的眼神盯着他,顯然因為丁琎的話他把他當做了可疑分子。
陳淮景看了下對方的體格,幹咳了聲,隔着熱黑和周轶打招呼:“我那兒剛開了一個西瓜,非常甜,嘗嘗?”
“好啊。”周轶從秋千上站起來。
她往外走了幾步,後面四馬喊她:“姐。”
周轶回頭,看着熱黑和四馬:“就在院子裏,丢不了。”
陳淮景領着周轶去涼床那坐,熱黑和四馬不遠不近地站着,執勤似的。
“那兩個……是你雇的保镖?”陳淮景給周轶切了塊西瓜,似是無心地随口問了一句。
周轶沒否認。
她有自己的考量,警察的身份到底敏感,當然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被別人知道她被兩個警察盯着,那就是給她自己找麻煩。
陳淮景看她沒回答就當她默認了:“早上那個也是?難怪,力氣這麽大。”
他甩了甩腕子。
周轶問他:“不問問我為什麽需要保镖?”
“有人追殺你嘛。”陳淮景說的從容,似乎被追殺在他看來不是什麽大事,他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說,“不瞞你說,我也正在被人追殺。”
周轶眼波微動,盯着他嬉笑的臉倒分不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她有點看不破他,像昨晚那樣,她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無緣無故要出手幫她。
“為什麽?”周轶不管實僞,順着往下問。
陳淮景沒有正面回答,反問周轶:“你呢,殺人放火了?”
周轶搖頭。
“是吧,你看,有時候好人也會被追殺的。”
周轶掀眼看他。
四兩撥千斤,話術高明,他表面上看着嬉皮笑臉的,其實腦子轉的很快。
周轶垂眼:“你對‘好人’的定義太泛了。”
“是麽。”陳淮景無所謂的聳聳肩。
過了會兒他又問:“你不是域城人吧?”
“嗯。”
“接下來要去哪兒?”
打探她的行程?
陳淮景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麽,示好地和她說明自己的意圖,甚至還自報家門:“我呢是做古玩生意的,在大都有家小店,為了淘玉石沒少來域城,南域北域我都跑過,你要是想玩,我可以當你的導游,免費的。”
明明昨晚之前他們都還不認識,現在也說不上熟,他倒是古道熱腸。
雖然他幫過她,但周轶對他還是抱有警戒心。
她笑笑,對他的建議不怎麽上心:“你不怕被我連累?”
陳淮景也笑:“讓你的保镖們順便保護保護我?”
周轶看向熱黑和四馬,這幾個“保镖”身份特殊,只怕他蹭不了。
“你剛才說你對域城很熟悉?”周轶突然問。
陳淮景下巴一擡:“半個域城人吧,就差娶個域城姑娘轉戶口了。”
“你能聽得懂域城的少數民族語言嗎?”
“這算是導游入職考核?标準還挺高。”陳淮景說,“不說全都能聽懂吧,我也常和民族同胞做生意,懂一些。”
周轶眸光一動,低聲說了很短的一句話。
“這是什麽民族的語言?”
陳淮景的神情一時變得有些怪異,他端視着周轶,連眼神都變得些微古怪。
“不知道?”周轶追問。
陳淮景片刻後才回答她,語氣難得正經:“你說的可不是荊國少數民族的語言。”
“是斯坦國語。”他說,“‘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