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設局
陳豐回來得很快,帶回來的人不是常在木水鎮請的大夫,而是一個面生的中年人。何氏看見陳豐請來的人,愣了一愣。
“這位是都城來的大夫,和清河縣回春堂大夫的好友,這次來,本意是帶童子過來看看村裏風光的。我出門的時候,正好碰上回春堂孫大夫和這位先生的馬車。原來想請孫大夫過來,但孫大夫說這位先生的醫術更在他之上,他就不來了。”
陳豐一長串話,聽得何氏一愣一愣的,不過何氏總算聽明白陳豐話裏的意思,就是這個中年人,是一個比清河縣回春堂大夫,還要高明的人。
高明就夠了,何氏連忙請中年人進房給陳俊看診。
中年人進門,先是一皺眉,坐在陳俊床邊,手搭在陳俊手腕上,好一會兒,又端起放在櫃子上的藥,在鼻下聞一聞。
“這碗藥,你可有喝下去?”
陳俊搖搖頭。
何氏追問,“這藥裏面是不是有什麽害人性命的東西。”
“有是有,不過倒不是害人性命。”
趴在地上的平蘭身體一動,像捉住救命稻草一般撲上來,“我沒想害小叔的性命,婆婆,我真的沒害。”一邊說,一邊往中年人身上撲,“先生為我做主啊。”
中年人臉色嫌棄的神色一閃而過,不着痕跡站起來,避開平蘭的動作。
“害人性命的藥沒下,不過下了好些讓人腹瀉的藥。這位公子脈搏弱,是積病多時,一碗藥喝下去,自然是不會立即要人命,不過會讓這位公子腹疼腹瀉,連續洩上三天。普通人要是腹瀉三天,尚且難受,更何況這位公子久病,就算勉強止住腹瀉,內中元氣也損傷殆盡。不出兩月,就會藥石難治。”
中年人說的清楚明白,何氏和陳老秀一腦袋的汗,看向平蘭的目光尤其不善。以為她是個潑辣的,沒想到還是個心狠的,知道要害人,還不能露出把柄給人捉住。
陳豐看向平蘭的目光帶上更多的兇意。
平蘭自己都愣住了,中年人分析得極其透析,問題就是為什麽這話說出來,就和賣藥給自己的那個貨郎說的話一模一樣。
平蘭還沒有想出所以然來,那邊何氏已經撲過來,扯着平蘭的頭發往外扯。
“賤人,跟我去見官。”
平蘭尖叫一聲,兩手扣住門邊,死活不肯被拖出去。
“小叔,小叔,求求你,我知道錯了,是我鬼迷了心,是我錯,求求你,看着凱哥的份上,放我一次吧。”
平蘭一邊哭,一邊喊“凱哥,我可憐的凱哥,你沒了娘,怎麽辦啊……”
陳凱跑進來,抱住平蘭,跟着平蘭嚎啕大哭。
平蘭見了兒子,更是不肯放心,兩母子就這樣抱頭痛哭。
陳俊臉有難色,看看陳豐,又看看陳凱,似乎掙紮了一會兒,才出聲。
“娘,這事……”
“小弟,她要害你性命,這種人,留不得。”出言的是陳豐。
陳俊看一眼大哥,陳豐面上有猶豫,有掙紮。陳豐看見陳俊看向自己,竟然一咬牙,走過去,強行扯開陳凱,平蘭慘叫,兩只手瘋了一樣,死命想搶回兒子。陳凱被抱走,兩只小腿拼命蹬,掙紮着要撲向平蘭。
“大哥,這事我不追究。”
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陳豐松了手,陳凱立即撲向平蘭,“娘親。”
平蘭死死抱住兒子,眼淚鼻涕滿臉都是,也顧不上擦一擦,手腳并用爬到陳俊床上,用力磕頭,“小叔大恩大德,平蘭今生今世,來生來世都要報答小叔的大恩。”
“我要你的今生今世,來生來世的報答做什麽。”陳俊冷笑,“不追究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凱哥,也是為了陳家。”陳俊轉頭看向一直不做聲的陳老秀才,“父親,家裏有了害人的媳婦,送去衙門自然可以将罪人繩之于法,但是于陳家的名聲卻是有礙的。舉人試後,進士試,還需要有當地的官員或者耆老出薦書,如若這事傳到衙門,恐怕對父親的前途有障礙。”
陳俊說得很巧妙,陳老秀才能不能考上舉人是未知之數,但是對于陳老秀才來說,考舉人是囊中物,遲早可以考上,而且陳俊故意往大裏說,重點指出進士。
果然,陳俊說完,陳老秀才就一臉猶豫。
“以後凱哥也是要進學,若是讓他的先生和同學知道她母親的所為,又将會如何看待他呢。”
平蘭趴在地上,拼命點頭,兩眼乞求。
“小弟,你受的委屈……”
陳俊微微一笑,“我受的委屈不打緊。總不能讓家裏都受累了。”
陳老秀才點點頭,“這話有理。”頓了頓,“你身子本就是挨日子,不能因為你,讓家裏的名聲丢了。”
陳俊心裏一疼,即便是早就布下的局,聽到父親這樣說,陳俊心裏也是難受得很。但事情已經走到現在,只能繼續走下去。
“還有一事,之前的大夫診脈,總是含糊不清,現在既然請了都城的大夫過來,不如請再診多一次脈,瞧瞧,我這身體是否能好起來。”
這事實在簡單不過。何氏和陳豐連忙請中年人再一次為陳豐診脈。
中年人彎彎嘴角,認真摸了一會兒脈,“脈象是虛了些,不過不打緊,服藥,養着,最多一個月就能大好。”
這話一出,何氏和陳豐都大吃一驚。何氏更是說出來,“不是痨病,也不是等死。”
“哪裏庸醫說的糊塗話。”中年人一甩袖子,滿臉氣憤。
何氏頓時呆若木雞,原來以為陳俊必死,才定下那門親事,現在陳俊能好起來,這門親事就無論如何都不能繼續下去。但是親事到現在,該走的流程都走了,就差最後親迎,現在說不娶,很有可能被梁家告官。何氏頓時慌了手腳,不知所措。
“這樣也是好的,新娘子就要入門,我要是好不起來,豈不是壞了別人的一生。”陳俊仿佛沒看見何氏難看的臉色,繼續自言自語,“請先生開方子。”
何氏反複搓手,“這,這真的能好起來。”
中年人冷笑,“要是不能好起來,你就上都城拆了我回春堂的牌子。”
何氏縮了縮脖子,拆牌子這話都丢出來,那就肯定能好起來。頓時更慌,眼睛看向陳老秀才。
陳老秀才也是滿頭大汗,瞪了何氏一眼,一甩袖子,“荒唐!”轉身,居然直接就走。
何氏沒了主意,慌得手腳發抖。這時候,不需要陳俊追問,陳豐就能把何氏逼問得把所有事情都吐出來。
知道何氏居然給陳俊找了一個傻子,陳豐氣得臉色發紅,深深吸了幾口氣,“這事不行。”
“銀子都收下來,也花出去了,要是那家人報官……”
報官,騙婚的罪名肯定跑不了了。何氏越想越怕,看着陳俊,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如将錯就錯……
陳俊看見何氏看向自己的時候,就知道何氏肚子裏面的主意。陳俊笑笑,幸好已經是要離開,幸好已經是冷了心腸,否則,又将是如何絕望的境地。
“娘忘記了,進士考試,是需要薦書,我若是讨了一個傻子進門,不論我是否可以考到舉人,進士這門檻是再邁不過去,不單是我,就算是父親,凱哥日後都是邁不過去。娘,可是想清楚了。”
何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捶胸口,說自己為了陳俊的病花了多少心思,多少時間,求了多少菩薩。因為怕陳俊死後孤單,才想給他讨一門親,但好閨女哪裏能找上,只能找不要多少聘禮,甚至帶上大筆嫁妝的,這樣,即便陳俊死後,那麽嫁妝還是能留在陳家……
何氏一邊哭,一邊巴拉拉說了一堆話,一邊手,一邊用手指捂了臉,眼睛從手指縫裏往外看。
陳豐聽得渾身不自在,想起來走出去,又覺得不合适。平蘭早早就爬了起來,拉着陳凱縮到角落邊上去。
只有陳俊一人臉上帶着笑。
何氏看見陳俊在笑,心裏一陣發虛。
“這事要解決也不難。”
在何氏閃亮有神的目光中,陳俊慢慢說出自己的答案,“分家就可以了。”
分家……
何氏先是一愣,繼而一拍大腿,對啊,分家,把陳俊分出去,就和陳家沒關系了,陳老秀才和陳凱的以後的前途就保住了,陳俊又能得到大筆嫁妝,雖然讨了一個傻子有些可惜,但是大筆的嫁妝,以後買十個八個丫頭,生十個八個小子也不成問題。
而且就算分家了,陳俊還是自己兒子,自己有事,陳俊總不能丢開手不管自己。自己想要錢,還能問陳俊要。陳俊沒了前程,豈不是可以專心給陳凱啓蒙。日後一個進士也是妥妥的。
何氏越想越覺得對,立即用手一抹眼淚,上前拉住陳俊的手,“娘就知道你孝順。這事就這樣辦了,娘就讓你爹去請人過來,寫分家的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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