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今夜無人可眠

“沈商玉,”晦暗的巷子深處,陡然出現一個聲音,森然冷意。

被叫的,卻正是方從秦舒玥馬車上下來的男人——玄衣教教主沈商玉。

他先是一愣,根本未料及此人會出現在這裏。随即,他半跪下行禮,“沈商玉,見過聖女。”

一道拉長的身影從黑暗裏緩緩浮現,不緊不慢地靠近,停在沈商玉面前,“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自行動,去動李抒言?”

沈商玉低着眉,答:“聖女明鑒,這幾日李抒言暗中出手,将我教的不少弟子拔除,實在是太過嚣張。”

女子冷笑一聲:“你倒是會找由頭。看來我太久不曾管束你,你都快忘了‘金蠶蠱’的滋味。”随即,一股檀香便漫過來,勾動沈商玉體內的蠱毒發作。

沈商玉只感覺體內有什麽東西蠕動一下,一股惡心的味道便往上翻,嘔不出吞不下。緊接着,便是蠱蟲在啃食他的內髒,細細麻麻的刻骨之痛。

他本就臉色蒼白,如此折磨更是半點血色都沒有了。他死死咬住下唇,咬到鮮血淋漓也毫無半點知覺。

來人看着他臉上的痛苦與涔涔汗珠,打了一個響指,便将蠱毒收住,“看在你半死的份上,饒你一命。”

沈商玉頭暈目眩,腹間秦舒玥處理的傷也再次流血不止,卻還要撐着開口:“多謝聖女開恩,屬下定不再擅作主張。”他一語未了,那道身影便消失在夜幕裏,再找不見。

沈商玉幾近虛脫,眼前一黑,便栽了下去。

而另一邊,暗處的楚運眼見着沈商玉進了同安巷,不再去追,反而護送秦舒玥一路回了丞相府。

當守門的小厮看到仿佛歷劫歸來的大小姐,吓得都挪不動腿。倒是水月叱了一聲:“愣着做甚,還不去請老爺和夫人?”

小厮喏喏着去了,水月這才扶着秦舒玥進門。這廂秦舒玥才坐下,那廂秦星闌與夫人林氏便急急來了。林氏見了她這一身,更是立即紅了眼眶,俯身抱住她,一聲聲“玥兒”哭得傷心。

秦舒玥穿到這書裏來,雖然對她這名義上的爹娘恭敬,但畢竟不是生父生母,心底多少膈應。由着這一點,她能避免與他們見面就都推了不去,故而也感情寡淡。

之前病裏,林氏對她噓寒問暖,如今驚魂未定之時,又給予她依靠的臂彎,秦舒玥也不知怎的,一個沒忍不住,摟住了她的脖子就低低嗚咽。就仿佛她們真是母女,她在外受了委屈,回來就在母親懷裏盡數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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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星闌見妻女哭得傷心,滿心心疼。他寬厚的大掌摸了摸秦舒玥的頭,“玥兒受驚了,平安回來就好。”

林氏抹了淚,細細将她檢查一遍,“可有哪受了傷?又是誰欺負了你?這天殺的是誰如此大膽,敢沖撞丞相府?”

秦舒玥收住淚,緩了緩情緒,“女兒不知。約莫是被仇家追殺,一時情急便逃竄到女兒馬車裏來了。”

“老爺,你可一定要為玥兒作主,定要揪出那歹徒!”林氏知曉她這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回,愈加不平。秦星闌面色沉重,細細思索便要應下。

秦舒玥搖搖頭,“爹,娘,如此恐有不妥。”

秦星闌看過來,“怎麽?”

“女兒并不知那人是誰,他臉也未看清楚。若丞相府如此大張旗鼓尋這一人,豈不是讓整個大稷都知道了女兒遇襲?只怕落了有心人的口實,借此事大做文章來為難爹爹。爹爹是一朝之相,事事當謹慎小心。”

秦星闌聽她這一番言辭,詫異面前這個十五歲的女娃娃竟有如此見地。

其實秦舒玥是有自己打算的,畢竟低調處理能少給自己惹麻煩。要是鬧成輿論主人公,誰知道不會有人跳出來放冷箭?

林氏卻犯難,道:“玥兒,若是這麽做,豈不是要你受委屈?”

秦舒玥輕輕笑着搖頭,“比起爹爹。女兒這點委屈不算什麽。”

“好孩子。爹爹謝過你了,”秦星闌甚是欣慰,又說了幾句體幾話便走了。林氏則留下來,等她沐浴完陪了一頓飯,又看她睡下,囑咐了水鏡今晚在她床前守夜,才安心離開。

可過了半晌,她也沒能阖眼。然後,門外輕叩一聲:“水鏡姐姐。”

水鏡輕聲開了門,低聲道:“做什麽?小姐才歇下呢。”

水月一副怯怯模樣,“我害怕。姐姐,你讓我也進去陪你一起守夜罷。”

水鏡拿不定主意,秦舒玥卻開口:“進來罷。”

“小姐?”

“進來,我們仨說說話罷,我也睡不着。”

水月一聽,就仿佛找到知音,立即側身進了門,抹黑着鋪被子。秦舒玥掃一眼那單薄的被子,掀了被窩,“上來。”

水月一怔,繼而連連擺手,“奴婢怎麽能和小姐……”秦舒玥起身,也懶于同她廢話,一把将其撈進被窩。水月驚呼一聲:“小姐!”

秦舒玥一把掩了她的嘴,“府裏人都歇下了,你小聲些。還有水鏡,你也上來。”這床多大啊,她翻三個身都碰不着邊,為什麽還要讓倆小丫鬟打地鋪,多冷。

然後,秦舒玥就獨斷地将水鏡也強逼着上了床。

三個少女齊齊躺着,都睡不着。秦舒玥睡在正中,突然發笑。水月詫異,低低問道:“小姐,你笑什麽啊?”

秦舒玥轉了轉眸子,雙手迅速地伸過去,同時攬住二人的腰,“你們說,本小姐這樣算不算坐擁右抱?”

然後,她又不等二人答話,撓起二人的癢癢。兩個小丫鬟始料不及,紛紛笑作一團。

三人鬧了一陣,停下來,卻發現依舊睡不着。

秦舒玥:“你們睡了麽?”

水鏡:“沒。”

水月:“睡不着。”

秦舒玥:“我們數綿羊吧!”

“……”

然後,數羊的結果就是——

“一千八十。”

“一千八十八。”

嗚,根本睡不着!

這頭失眠少女數羊已毫無槽點,那便轉去王府。

話說楚運目送秦舒玥被丞相府的人迎進去,才放心地回去向李抒言禀報。

楚運還未進書房,便見暗衛端出一盆血水來。他眉一蹙,“王爺的傷如何?”

暗衛眉頭不展,搖頭道:“王爺中了軟骨散,再加上刀上淬了‘孔雀膽’,若不是懷衣公子早前留下的保命丹……”

“那現在懷衣公子可在內替王爺醫治?”

“懷衣公子前日采藥去了,還未回來。”

楚運蹙眉:沈商玉此次明顯就是抱了必殺的心而來,是他護主不力,讓王爺受了傷不消說,還廢物到沒将人帶回來!

“孔雀膽”并非尋常毒藥可比,懷衣公子又不在……無論如何,還是進去看看王爺。

楚運這般想着,便進了書房。只見李抒言依然還坐着,雙唇幹裂翻白。可縱然他臉色發白發紫,卻依舊氣定神閑。他見楚運來了,也不開口,只直直看他。

“屬下無能,”楚運跪下,“請王爺責罰。”

李抒言微微蹙眉,語氣不善:“一個重傷的沈商玉你都應對不了?”

楚運不言。李抒言眯了眯眼睛:按照他對楚運的了解,他不會輕易失手。可今日他卻不說緣由,明顯有什麽瞞着他。

“你就沒有其他的要同本王禀告?”

楚運打定主意暫時瞞下秦舒玥之事,道:“沒有。”

話音還未落下,李抒言便摔了茶盞,直直砸中楚運的額頭。滾燙的茶水四濺,楚運卻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吃了降頭還沒抓住人,李抒言心情極度惡劣,“楚運,當初本王收你的時候,看中的就是你的忠誠!誰給你的膽子,現在也敢對本王遮遮掩掩!”

楚運将茶盞奉過頭頂,“王爺息怒,楚運這條命都是王爺的,此生絕不背叛!”

李抒言黑着臉,稍稍收了怒氣,“你如何失手的?”

楚運見瞞不住,無奈道:“屬下追沈商玉的時候,正巧秦小姐回府——沈商玉劫了秦小姐的馬車,屬下不敢再追,一路跟去同安巷,沈商玉便跑了。”

李抒言怎麽也未料及秦舒玥還會被卷入其中,微微一愣,便想再确定一遍,“秦舒玥?”

“是。”

李抒言沉默:今日他本來要赴她的約,結果半路殺出一個沈商玉,設了局引他往裏跳,傷他不說,還壞了他的心情!

李抒言眼底劃過一絲狠戾:沈商玉,本王早晚取你項上人頭!

可他眼底的戾色很快退去,化為輕輕淺淺不知名的情緒。他的眼前浮現出那張臉,一時道不出心中滋味,“她受傷了?”

“沒有。只是受了些許驚吓。”

李抒言點點頭,驚覺右臂奇疼,不再吭聲。良久,他道:“下去罷。”

楚運擡頭,遲疑道:“王爺的傷……”

李抒言譏笑一聲:“就憑他一個沈商玉,還取不走本王的命。傳本王命令,即刻徹查同安巷,捉拿沈商玉。”

“是。”楚運領命退下,便只剩了李抒言一人。他向後仰去,睜着眼睛,卻不知在想什麽。

果真,今夜無人可入眠。

作者有話要說:

當當當,男二大名沈商玉,咋樣,還喜歡嗎?

李抒言(大寫嫌棄):為什麽會有男二這種東西?

沈商玉(皮笑):王爺,要來打一架?

李抒言(冷笑):辣雞。

沈商玉:……

日常求收求評論!嗷嗚,mua一口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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