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喂……聽說周五看見黑貓不吉利……”翟立胳膊肘杵了杵沈青。
“那是老外的說法，對中國貓不好用。再說那貓也不是全黑，鼻子還有撮白毛呢。”沈青心裏也打着鼓，剛才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瞥，可那只貓看上去跟喬晔樓下的貓長得實在太像……他想着這事，發覺正在搬動的箱子有些沉，随口支使翟立，“幫個忙，扶着這個箱子，我拿點東西出來。”
翟立條件反射的幫忙扶住上面的箱子，就見沈青從櫃子最底下摸出來一個紙包。他拍了拍灰，打開來，裏面是一包蠟燭。剛才整條巷子突然停電給他的小店帶來些意外的生意，因為聽說線路檢修今晚都夠嗆修好。他店裏屯了幾個月的上電池的應急燈被一掃而空，小臺燈和手電也都賣了不少出去。這不，住在斜對面的老奶奶出來買燈，手裏沒貨的沈青只好把屯着自己應急的蠟燭給她：“顏奶奶，燈賣完了，對，對，我進貨太少，這個蠟燭您先拿回去應急好嗎？”沈青一面說，一面把兩根蠟燭塞到顏奶奶手裏，又将她遞過來的零錢推回去。“您不用給錢，不值幾個錢的東西。”
老人家笑着道了謝，臨了又疑惑看了看翟立：“小李這兩天不見怎麽胖了？”
沈青笑噴：“顏奶奶，您看差了吧，這位是我……師兄，老慫她買東西去了！”
顏奶奶這才松了口氣似的：“我說呢，那麽漂亮的小姑娘怎麽突然變成這樣子啦！”說完又拉着沈青，一本正經的叮囑，“小沈啊，不是奶奶說你哦，外面這烏漆墨黑的你怎麽放心讓小李一個人出去買東西呀？一看就是沒追過女孩子的吧。還有，前兩天我看有個小夥子來你們店找小李，還開了輛很貴的車，人也很帥的，是不是……哎呦，你別着急啊，你好好收拾一下要比他好看的！”顏奶奶拍了拍沈青的手，似乎在給他傳遞信心。
“顏奶奶，我知道了！”沈青聽得耳朵都冒煙了，趕緊把老人家往店外送，“您慢走，路上這麽黑當心點。”
然而顏奶奶還不放過他，操着一口帶地方腔的普通話：“還有啊，你別嫌奶奶啰嗦，你給小李取的什麽破外號呀？‘老、慫’？啧啧，多難聽！哪個小姑娘喜歡這麽個名字呀？你不會叫她‘心心’呀！咿——笨！”老奶奶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了看憨笑的沈青，搖頭離開。
沈青哭笑不得，喊老慫“心心”？怕是會被她打爆頭！
不過，老人家這麽一提醒，他突然發現，如果只是買東西的話，老慫去的也太久了……他摸出手機看時間，此時距老慫出發已經過了四十多分鐘。
“立哥，你幫忙看會店，價格表在櫃臺裏。我去看看她怎麽還不回來。”沈青一面交代一面往外走。根本沒給翟立說話的時間。
“……心可真大！”翟立一陣無語。
巷子裏人多，光線又暗，沈青一路走一路留心左右看，就怕跟李從心走岔了。然而直到他到了零食店，也沒看到李從心的影子。“王哥，剛才李從心來你這買東西了嗎？”
“是啊，買了些熟食，已經走了好一會了，怎麽了？”零食店老板說着從櫃臺裏探出身子，指着沈青他們五金店的方向：“她從我這裏出去就是往你們店裏走的，找不到人了？”
沈青勉強笑了一下：“嗯，她沒回去也沒帶手機。要是一會看到她你叫我。”
“哎，放心吧！這附近我幫你盯着！”王哥挺着胸脯保證。
Advertisement
沈青道了謝，心裏卻開始有點慌。巷子只有這麽寬，李從心要是往回走，不回去五金店她還能去哪？自從下午看到李從心在醫院被壓制的樣子，他就總是想起她之前跟喬晔說的話。“幹我們這行的體質和普通人不一樣，很容易成為鬼怪的攻擊目标，盲目托大只會讓自己和委托人都陷入險境。我不做冒險的事。”
雖然她後來說這只是用來哄喬晔瞎掰的，可沈青卻覺得至少前一句話是真的。哄人的恐怕是第二句。一個才念了大一就退學去捉鬼的人怎麽可能是個不做冒險事情的人？
她能去哪呢？從零食店到他們店這段路并不長，中間只有一個岔路口，就是剛才那只黑貓待過的地方……想想上一次見到這種白鼻子黑貓的情形。沈青忽然覺得一股寒氣從背脊直竄上頭頂，撒腿就往那路口跑。
說是路口，其實只是兩棟房子之間的一條窄巷，也就能容下兩人并肩而行。白天的時候有人抄近道會偶爾從這裏過，可到了晚上，這條窄巷通常是沒有人走的，一來是沒有路燈，二來有不少人把自家用不上的雜物堆在巷子裏，大有把窄巷當自家倉庫的架勢，在巷子裏行走十分不方便。
大晚上的老慫會走這裏過去？那她一定是看見什麽東西了吧……沈青小心的避讓這東一堆西一堆的雜物，心裏滿是疑惑。窄巷盡頭是另一條小街，沈青向窄巷口子附近的商家比劃了李從心的樣子，得到的答案卻都是“沒看到”。其中，對着巷子口的那家水果店老板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證：“今天從天黑開始就沒有人從窄巷裏過來。”
那可真是見鬼了！沈青不由回頭看窄巷那頭他們住的街道。從五金店到零食店一共不足百米的路，又只有這麽唯一的一個岔路口，老慫還能去哪呢？一個大活人就這麽憑空消失了？他望着黑漆漆的窄巷發愣。這幾天壓在心裏的不安突然就爆了出來，這些天接二連三的事情讓他隐隐感覺到，李從心所熟悉的世界是他從前根本就無法想象的。那些鬼神，道術，符咒這些好像只出現在傳說和志怪小說裏的東西，對于她來說卻是想空氣和水一樣的存在。他不了解她的世界，甚至根本幫不上一點忙，就像現在……
“想什麽呢！找人要緊！”沈青自言自語的給了自己腦袋一巴掌，把那些消極的想法壓了下去。不管李從心的世界是怎樣的，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她。
可，如果李從心真的消失了，他要從何找起？發尋人啓事？發動群衆開展人海戰術？還是報警？可是，這些手段很快就被他一一否認，他心裏有種隐隐的感覺，靠這些辦法根本找不回她。
正在毫無頭緒的時候，手機卻忽然振動起來，拿起來一看，屏幕上顯示“老慫”兩個字。沈青以最快的速度按下了接聽鍵，“喂？老慫你在店裏了？”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後，他顧不上挂電話，就向店裏跑去。穿過窄巷時只聽得乒裏乓啷的，不知道帶翻了多少東西。
等他，興沖沖的跑回店裏，卻只見翟立一人坐在櫃臺旁邊扇扇子。
沈青脫口問道：“人呢？”
“裏面。”翟立指了指裏間。
這時候，他繃着的神經才終于松弛下來，擡腳要往裏面走，卻被翟立拉住，“她好像受了傷，心情不太好……”
受傷？沈青心裏一沉，顧不上跟翟立說什麽，徑直走到裏間門口，隔着簾子輕聲問：“老慫？我可以進來嗎？”
裏頭傳來輕輕一聲“嗯”，聲音多少有點疲憊。沈青來不及想什麽就掀開了門簾。
頓時，一股跌打損傷的藥水味直沖鼻腔，昏黃的燭光下，李從心正坐在床上往左邊膝蓋塗藥水，不用摸也看得出膝蓋腫得厲害，附近還有大片的擦傷。藥水碰到傷口時，她發出輕輕的抽氣聲。
“笨手笨腳的，給我！”沈青奪過藥水和棉簽放到一邊，借着手機的光線仔細查看了她膝蓋上的傷，傷口不深，但是看上去好像根本就沒有清理幹淨，有的地方還沾着沙塵。“不洗幹淨上什麽藥！傷口消毒了嗎？”沈青忽然覺得心裏有股火，壓着嗓子問。
李從心心虛的搖頭。
“待着別動！”沈青皺眉，轉身出去，很快就回轉進來，手裏多了個醫藥箱。
第一次進來的時候沈青的注意力都被她膝蓋上的傷吸引了，沒注意其他地方。這才進來才發現，李從心的頭發是散着的，低着頭看不見表情。他蹲下來撩開她的頭發，只見額角也腫了一片。胳膊肘上盡是擦傷，T恤也髒了，看起來好像在地上打過滾。
“你怎麽搞的！”沈青又急又氣，心疼得要命。“你自己不方便，我先給你洗洗傷口。”說着已經去水管那打了盆清水，端到床邊。李從心一直低頭坐着，也不說話，由着沈青幫她擦洗傷口。只有擦到膝蓋時，她會偶爾發出點抽氣的聲音，大約是疼得狠了。沈青動作越發的輕，幹脆蹲下來幫她洗膝蓋的傷。
“擦碘酒了，會有點疼。”洗完傷口，沈青低低的說。李從心也不回答，還是木頭一樣坐着。沈青也不計較，棉簽蘸着碘酒一點點的給她的擦傷消毒。搖曳不定的燭光映着他的側臉，溫柔而專注。李從心看着他，忽然有點失神，上一次被人當珍寶一樣小心翼翼的對待是什麽時候的事？都快想不起來了……
沈青動作輕且快，不多時就換了跌打損傷的藥開始給她擦那些腫了地方。“上完藥得揉開，不然明天該動不了了。”沈青一面說，一面掌心用力揉她膝蓋的腫塊。他這一壓，李從心疼得鑽心，忍不住往旁邊一躲。然而小腿被沈青握住了，她身子一歪，不小心壓到大腿外側的傷處，幾重疼痛一齊攻來，她忍不住“嗷”了一聲。
“還有哪裏疼？”沈青迅速擡頭，很快就意識到她大腿外側也有傷。“這裏也腫了？”他看李從心護住的那塊地方，腦子還沒來得及想，手掌就覆了上去。
“別！”沈青的手剛剛觸碰到那裏的皮膚，手腕就被李從心捉住了。沈青詫異的擡頭，卻看到李從心兩頰泛着不自然的紅，“……我自己來。”跟他對視的瞬間，她飛快的移開目光，手卻還是緊緊抓着沈青的手腕不讓他繼續碰。
沈青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摸哪裏。李從心的腿修長漂亮，他是早就知道的，而現在那些大大小小的擦傷擱在她光滑細致皮膚上別提多刺眼。
“你還不出去！”李從心微微擡頭瞄了他一眼又飛快的低下來，咬着唇，臉紅得更是厲害。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淺淺的陰影，随着燭光輕輕的扇動着，沈青仿佛覺得心裏像是被最輕柔羽毛劃過，心跳忽然不可抑制的加速。
他機械的轉過身，磕磕巴巴說：“你……你自己擦，我在外面等！”說完跟逃難一樣沖到門外。
背對着裏間門，沈青終于長長呼了口氣。下意識的擡手，那上面似乎還殘留剛才的觸感……不……甚至還有下午在醫院裏，抱起她的……沈青甩甩頭，想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可耳朵裏卻又響起她剛才那句近似嬌嗔的聲音，沈青覺得她長長的睫毛幾乎是在自己心尖上扇動着，她這樣嬌羞可愛的樣子似乎還是第一次看見……嬌羞……這個詞居然可以用在老慫身上……
“老弟，多大了還這麽純？”就在沈青臉燒得頭頂都要冒煙的時候，忽然聽到了翟立揶揄的笑。
“你偷聽？”沈青臉紅得更厲害，壓低聲音質問他。
翟立一臉鄙夷的斜眼看他：“就你這樣，還需要我偷聽，哥哥一眼就看出來了！”不等沈青發火，翟立又趕緊換了一副面孔，“老弟，她怎麽回事？剛才不是高高興興出去買零食，剛才回來的時候兩手空空什麽也沒拎。”
沈青搖頭，這才想起剛才只顧着給她上藥，連怎麽受的傷都沒問。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要談戀愛了！！我好開心！
人呢！有人說話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