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還喜歡
十二月奇跡, 江宜的樹葉金燦燦的,寒風一吹,搖搖曳曳地挂在枝條上。
許浣予他們吃飯的包間裏有一塊漂亮的落地窗, 撇開紗窗, 一看就能看到室外的冷冽。
陳彥周原本在倒着茶水, 猝不及防地聽見胡奕飛說的那些沒有邊界感的話。
他和許浣予之間那點兒糾葛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旁人一句點評的資格都沒有。
他眉頭緊皺着,明明前陣子才跟胡奕飛說過不要刁難許浣予, 結果這人當初答應得好好的,現在卻是沒有做到。
陳彥周不滿地叫住胡奕飛,他放下手裏捏着的酒杯, “一起去抽根煙?”
其實就是想把胡奕飛叫出來,私下裏跟他好好說說這件事情。
許浣予和胡奕飛兩人都是陳彥周人生中重要的夥伴, 但現在胡奕飛對許浣予的成見很大, 于公于他都該站出來解決這個事兒。
陳彥周話裏的意思不難懂,現下當着這麽多人面前,他很給面子地點點頭, “行啊, 那走呗。”
包間的環境是密閉的,出了包廂的門, 冷空氣回流, 激得人身上一顫。
這會兒餐廳吸煙區人不多,陳彥周挑了個空闊的地方,從兜裏掏出根煙遞給胡奕飛。
胡奕飛直覺不好,他臉色也僵着, 看着陳彥周的視線裏帶着打量。兩個男人的視線對視上, 誰都能看透對面人的心思。
胡奕飛嘆了口氣, 妥協一步。他伸手接過陳彥周遞過來的香煙,“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麽到現在還護着許浣予?”
如果是之前,許浣予在他工作室上班,陳彥周作為老板護着手底下的合作員工倒也說得過去。但是現在,許浣予即将離開Run工作室,以後也不會再回來了。
生意場上的道理胡奕飛懂,面對合作方時是需要些熱情的。但合作結束後,最多保證個基礎的禮貌不就完了,有必要這麽上趕着麽嗎?
胡奕飛接過香煙,又從陳彥周那兒拿了打火機,“你不會告訴我,你還在喜歡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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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彥周等胡奕飛點燃香煙後,拿回打火機。
金屬材質的點煙器打開,橙藍色的火苗躍躍欲上,就像是地獄火一般,将人不知不覺拽下。焰口靠近香煙,引起一塊猩紅的熱。
第一口煙吸入口中,濃烈的煙嗆感讓抽過多少次煙的人至今還不喜歡。
胸口處傳來陣陣的悶意,味道很烈的香煙萦繞在口腔中,不适感依舊很強。
“老胡,當初合同上讓她來Run工作室的條款是我後加的。”煙雲飄浮在空中,陳彥周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他沒直接回複胡奕飛的問題,但這句話好像又将什麽信息全都說出來了。
當初永劫地球那個項目推進時,陳彥周在看到許浣予來找他的第一眼便知道許浣予會咬死了這個項目,按照她身上那股執着勁兒,說什麽都不可能會放棄這個項目。
在磨了幾次方案後,打印合同時又在後面加了這一條款。
當時的他也說不來到底是為什麽要增加,現在想想,可能他的卑劣在遇到許浣予第一時間便有了吧。
他想看見她。
在明知道兩人沒什麽機會的時候,就想把她箍在自己身邊。
可笑吧?
當初陳彥周也覺得自己這副模樣很可笑。
但這就是喜歡,更是忘不掉許浣予的表現。
喜歡就是喜歡,還在意就是還在意,想通了後,陳彥周就覺得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沒必要為了一些過往的遺憾而去壓抑着自己的天性,讓生活又充多一份新的遺憾。
胡奕飛原本正抽着煙,聽着他的話,煙氣忘記吐納,嗆到咳嗽起來。
方才他只是随口一問,沒想到竟然得到這種答複,他不可置信地皺起了眉頭,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兩個分貝,“陳彥周!你是不是瘋了?!”
情緒激動的瞬間,也是語無倫次的時候。
想要脫口而出的話抵在唇邊,他擡着頭,語氣裏是壓着情緒的警告:“你不記得她當初把你害成什麽樣了?曾經的那些事情你難道全都忘了??”
陳彥周修長的指骨捏着煙身,聽見胡奕飛這話的時候明顯怔愣住了。男人清晰的腕骨搭在半空中,他垂下眼睛,像是所有的情緒都被掩藏。
頃刻後,陳彥周就調節完畢。
他再次擡起頭,眼底多出了些不自然的紅血絲。他的嗓音也變得有些低啞,他說:“老胡,那件事情和她無關。”
“我,”陳彥周頓了下,又一次開口說:“這件事我從來沒怪過她。”
遺憾常在,如果說陳彥周從來沒怪過許浣予那是不可能的。但從始至終,陳彥周只怪過她不相信他們之間的感情。
她總是這樣,很輕易地放棄他。
好像在她的眼裏,他就是個可有可無的男朋友,可以随意棄之的漿果。
這是陳彥周藏在心底的隔閡。
也是因為這口氣,讓他情緒複雜,變得大度不起來。
陳彥周認清心中的這一點,他有些認命地說:“老胡你知道的,我一直是個……感覺至上的人。”
吃到喜歡的食物會連續去買,聽到好聽的音樂會單曲循環到膩,遇到合拍的朋友會掏心掏肺的做兄弟,碰上喜歡的人……會毫無保留地愛對方。
他一直如此。
尤其剛讀大學那會兒,他所有情感像是潰發的洪水,一顆心,毫無保留地對待着許浣予。因為曾經那片刻的心動,到了大學後無所畏懼地站在喜歡的人面前,盡可能地替她阻擋所有的風雨。
陳彥周的性格像風,像雨,又像是一望無垠的雪山,更像是永遠都化不開的雪水。
少年的情感永遠這麽熱烈赤誠。
胡奕飛被他這樣徹底愣住。
方才心口的火氣被陳彥周不聲不響澆滅,殘留碎碎的餘火卻是怎麽也撲不滅。當初陳彥周那麽艱難的時刻,都是他陪着走來的,因為曾親眼看見陳彥周從一個特別優越的人變得堕落,因為在他身邊不停地伸手把他撈起來過,所以看見他又一次在同一個人身上栽跟頭的時候才會恨鐵不成鋼。
胡奕飛手上捏着的那根香煙堪堪燃燒了一小截,他把香煙丢棄在煙灰桶裏,所有的心思全都消失,他冷冷地笑着說:“陳彥周,我看你真的是記吃不記打。”
說罷,他便轉身直接離開。
還吃什麽飯,鬼才要和沒有原則的戀愛腦待在一起。
胡奕飛要離開,陳彥周也沒去勸,他站在窗邊風口處,泠冽的寒風透過開着的窗縫吹到他身上,露出的脖頸間的皮膚就像是被冰錐鑿開似的,有股侵略性的寒冷。
說不出來是心髒處更疼一點兒,還是身上更疼點。
生活中無數的心動瞬間是喜歡的組成,大家總歸不過是個普通的平凡人,他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行為舉措,但卻控制不住內心的喜歡。
陳彥周看着手邊那截長長的香煙垃圾,他靠在這兒,默默地抽完一整根煙。
風口呼嘯吹在他的身上,吹散了點兒身上難聞的香煙味,不知道他在外面待了多久才回到包廂。
在陳彥周和胡奕飛出去的那麽長時間裏,孫星逸早已吃得差不多了。他見陳彥周獨自一人回來,納悶的詢問:“咦,胡奕飛呢?”
陳彥周一聲不響地坐回餐位上,他擡頭應了聲,“他有點事先回去了。”
在座的都不是神經粗大的人,多多少少能感覺出有些不好的事情發生。但陳彥周不主動說,他們也不會主動詢問。
坐在餐桌上又吃了點兒,匆匆散場,該開二場的開二場,該回家的回家。
許浣予本來是那個該回家的人,但看着陳彥周心情低落的樣子,她的心底也跟着有些于心不忍。餐桌上,許浣予滞留下來。
陳彥周見她離開,擡頭看她,下意識地問:“沒吃飽?”
吃飽了。
但是……許浣予沒說實話,她點點頭,“嗯,好像還有點兒餓。”
相對于陳彥周對她的了解,其實許浣予也很了解陳彥周的,他那麽細心的一個人,肯定會說帶她出去吃點兒別的。
而她,願意和他多待一會兒。
果不其然,陳彥周拿起外套,睨了眼許浣予,笑着說:“帶你出去吃點兒?”
許浣予點點頭,說好。
蔣思思和孫星逸一起離開了,包間裏這下只剩下陳彥周和許浣予,店內的空調溫度開得很高,明明滴酒未沾,但許浣予的臉上還是變得紅撲撲。
她搓了搓發燙的臉,站在原地等着陳彥周付款結賬。
陳彥周一回頭,便看見了許浣予懊惱地搓着臉的樣子,她皺着眉,眼底藏滿了煩躁感,有些氣急敗壞那味道,但在陳彥周看起來,卻是可愛死了。
男人憋着股笑意,好像陰霾被掃開,他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走到許浣予面前問:“怎麽了?”
許浣予搖搖頭,“沒什麽,就是有點熱。”
店內空調的溫度确實開得很高,但外面的溫度很低,室內外的溫差大,脫掉衣服納涼絕對不是個很好的選擇。陳彥周見許浣予有想脫掉外套的那意思,他低着頭,纖細的手指搭上她長羽絨服的衣擺處。
男人低着頭的樣子,目光溫柔地注視着許浣予的一處一角,動作輕柔地扣上拉鏈,而後提着拉鏈頭一路向上拉,把所有的暖意全都留在許浣予的身上。
明明是很親密的動作,是只有親密關系的人才能做的事情,陳彥周一臉平靜地做完,緩緩開口,沒有一點兒的旖旎意思。
“外面冷,別凍着。”
作者有話說:
注:陳彥周沒喝酒,他要開車: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