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晉江

車開出一段,車裏異常的安靜。

外面的風景從兩邊飛逝而過,沈非煙一直看着窗外,不言不語,有種從未出現過的,逆來順受。

江戎沉着臉,心疼,更震驚。

男人不懂女孩間的小心思,就像今天的事情,他如果不遇上,她永遠不會說。

他心裏忽然還多了說不出的怕,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曾經沈非煙,會不會受過這種氣?

她不是那種,受了委屈會找人告狀的人,覺得可當對手的,也許會報仇,但對大多數人,都是一笑而過。

她并不是一個喜歡出風頭的人。

但卻一直在風口浪尖。

紅燈,他停了車,用車載電話找了Sky。

“公司旗下的冷鮮食品,找別的供應商,給你一周的時間。”

Sky說,“一周時間會不會太短了,這是大事,你知道換采購,牽扯中間的人。”

江戎何嘗不知道,每個位置都有自己的好處,特別是采購上面,攀枝錯節,牽扯食物質量,是一家餐館的根本。輕易換人斷人財路,難保不會有人使壞。

他想了想說,“那就兩周,你盯緊點,誰要是搞不清狀況,就連他們也換了,大不了關門!”

Sky應了。

電話挂斷,車裏又複安靜。

江戎對着前面說,“公司的生鮮食品,一直是從慕家那裏合作的。我也沒多少心思發展,所以能合作的地方,這幾年一直是和別人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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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非煙還是看着窗外,剛剛的電話她都聽到,但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但江戎可以肯定,她是知道的。

他說,“在場的其他人,我也一個都不會放過。回頭來道歉,你也不用原諒!這些人,其心可誅!”

沈非煙還是那樣看着窗外,江戎看着她,她今天打扮的特別漂亮,肩上的披肩靠在臉側,襯得她臉色特別好,好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可就是這樣的裝束,結合之前的事情,就變成了笑話。

一個人沒有硬實力的時候,裝扮只會暴露自己的裝腔作勢。

但他從未想到,這種浮誇的詞有一天會适用到沈非煙身上。

可什麽叫裝腔作勢,那些人嘲諷沈非煙,不過是她現在沒有了光鮮的家世,一個人沒了好家世,又不是什麽錯。

這樣也可以成為被攻擊的地方?多荒謬!

江戎心裏揪成一團,這種難過,令他無所适從,因為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

今天的事情,如果不是電話偷聽到,他根本都無法想象。

車在沈非煙家門口停下,他下車,給她去拉車門,剛走到一半,車頭的位置,她就拉開車門自己下了車,長裙是白色的,從車上下來的一瞬,動人心魄的美麗。

江戎站着不動,有即将成為池魚的覺悟。

沈非煙卻沒有看他,低聲說了句,“你走吧。”她就往家走去。

連吵架都省了……

江戎走過去說,“我知道你心裏難過,那些人,大不了以後不來往。你不要放在心上,你知道将來他們都會回來求你的。”

語氣很肯定。

沈非停下腳步,停了一會,看向他。

“以後會來求我?是等我和你在一起了之後嗎?”

她說完笑了一下,終于還是說了,她這輩子,不和他一起,她就再不能翻身!

江戎走到她面前,柔聲說,“咱們進屋慢慢說話好不好?”

沈非煙搖頭,“或者你覺得我應該感謝你,今天她們那樣說我,而你正好幫了我,可我要謝你什麽?以後我不止多一個我劈腿過你的罵名,更會多一個,我不止劈腿過你,你也不介意,我一定是狐貍精的罵名!”

她的言語平淡,語氣也順暢,有一種生為小人物終于認清現實的認命。

江戎簡直不敢相信,那是沈非煙會說的話。

他說,“何必管她們怎麽說?不過都是無關緊要的人。”

沈非煙疲憊地搖頭,“我累了,今天先不說了好嗎?”她的語氣哀哀的。

任誰,也無法拒絕。

江戎退後一步,看她開門回家。

他停了幾秒,拿出手機來,撥了桔子的電話,“你們怎麽開的那麽慢?”

桔子的車很快就到了。

江戎站在路邊抽煙。

桔子拉開車門下車,四喜從另一邊下來,他們沒有立刻跟着江戎走。

桔子說,“我等了一會,看你走了,慕青怎麽和新郎新娘交代。”

四喜看到車頭上扔着一包煙,顯然是附近的小商店買的。

他很想幫着看看是不是假煙,江戎不抽煙,買到假的他也看不出。

江戎對桔子說,“你進去陪非煙吧,以後這種聚會不用去了。”

“怎麽不去?”桔子說,“我下個月結婚,她們還會來,我不請她們還是怎麽着?”

江戎皺了皺眉,結婚就是圖熱鬧,沒聽說把人往外趕的。

“或者不讓非煙去了?”桔子又問。

江戎淡聲說,“……其實她再去,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

四喜說,“剛剛那兩兄妹就大吵了起來。我出來的時候,看到小何趕出來,把新郎新娘氣半死。”

江戎的手機一直在車裏閃,關着門,也聽不到叫喚。

看桔子還站着,他說,“你怎麽還不去?”

桔子說,“我不去!”

江戎略不解地看着她。

桔子說,“這事情,非煙一早就預料到了,我們也是。可是事到臨頭,才知道這社會就是這麽現實。她家不像以前了,她那時就說過一句話,當時我不明白,今天我才知道……”

江戎松開手,半支煙掉在地上,“說!”

桔子說,“她說,你和她,就這樣變成了兩個世界的人,再也回不去了。”

江戎腳下的煙頭被風吹散,火星随風跳遠。

他怔着不動,紙醉金迷的日子,一日日重複在他的回憶裏,沈非煙穿着短裙,坐在他懷裏,摟着他說笑。

大家一起吃喝,一起玩鬧。

都是啃老,一樣的堕落,一樣的高貴。

一樣不懂世道艱難的愚蠢着。

可最後分離,到底是誰的錯?

高中畢業後,沈非煙家裏要她出國,他說陪她去,卻又無法下定決心,他家裏想他留下,可以多跟着父親學習。

沈非煙的父親卻想她出國,沈非煙其實那時候自己都不知道出去的意義在哪兒,只是從她還小的時候就知道要出去。

他覺得她是慣性使然,倆人在國內,好好談,過幾年順理成章結婚,多好。

可沈非煙一心要走。

他只是稍稍猶豫,誰知餘想不聲不響就把簽證辦好了。

而他還沒有辦!

當那個默默喜歡別人的,總是有些優勢。

因為別人會覺得不計回報。

那一段,他和她每天都吵架,直到有一晚,她徹夜不歸……

他轉身,大步往沈非煙家走去。

砸門。

心裏一幕幕,當年生死不見天日的時光,一幀幀回來。

卻沒人應。

“非煙!”桔子也來敲。

四喜站遠了眺望。

狂按門鈴,還是沒人反應。

江戎頓時慌了,跑到車裏,翻出鑰匙來。

桔子站在門口,又驚又喜,“你還留着她家的鑰匙?”

“廢話!”四喜說。

門開了。

客廳沒人。

江戎已經大步上樓,因為太過惶急,最後一個臺階還絆了一下。

桔子和四喜對望。

桔子說,“他太急了,沒看花園。”她走到客廳的落地門,玻璃門關着,可是裏面的鎖沒有扣。

她輕輕推開門,看着遠處的籬笆門。

“非煙從後門走了。”

江戎站在樓上,“沒人!”

桔子拿出手機,給非煙發短信。

過了會,收到她的消息,“我沒事!就是不想見他。到小K那邊去。”

沈非煙的朋友,并不比江戎的少,這個小K,卻是江戎不喜歡的人,男孩,當年就有點精致的女相,唱歌特別好聽,和沈非煙還是在KTV認識的。

就沖着這認識地點,江戎就不能喜歡。

那次也是,沈非煙和他吵架,跑出去玩,就認識了這麽個人。

江戎坐在沙發上,風吹着落地門的輕紗,似在嘲諷着他。

仿佛又回到過去,一吵架,她回來,就會捎帶狂蜂浪蝶。

本來是生氣,就會變得更生氣。

他擡手,揉了揉眉頭,“就是說,現在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小K那兒應該沒問題,他現在開了家酒吧,在一家商業寫字樓的上面,只招呼熟人,他不是咱們熟人,非煙去他那裏,不用擔心有人知道今天的事情。”桔子說,“認識這些年了,小K現在也有女朋友了。非煙回來,他叫了好幾次。”

江戎看着她,“這麽說,你們還有聯系?”

桔子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過了會就通了,對面說,“你過來嗎?”

桔子說,“非煙還沒到?”

“沒!怎麽?”

“人家男人不放心。”

“不放心,有什麽不放心?要不等會和你們視頻一下,讓你看看人?——對了,說的是她哪個男人?”

桔子忍着笑,說,“先挂了。”

她拿着電話看着江戎,“要不要一會人家給你看着視頻?”

江戎聽了個一清二楚,懶得計較,知道對方故意的。

但覺得這個視頻的提議可以有。

不過他不可以說。

這樣監視沈非煙,她不會和他鬧死,她會再也不和他鬧了。

等了一會,發現桔子也在等他。

他明白了,桔子不是Sky,他沉默代表“可以”這個信息,桔子接收不到。

他擡手,“算了,算了,你們也去吧,我在家等她……”

桔子拉着四喜就走。

江戎看到門關上,也拿起鑰匙,跟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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