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道氣勁擊了個空, 只震碎了沈離藏身的那一方木梁。簌簌掉落的碎屑中,沈離回過神來, 擡眼看向了摟住自己的人。

可對方并沒有看他。

祁長昭摟着沈離落到屋外的空地上,便神色自然地放開了他,甚至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仿佛方才電光火石間救下他的,并不是他。

“你……”沈離神情還有些恍惚,大腦一時沒能消化方才聽到的信息。

重華長老叫霁雲什麽?

……陛下?

可他怎麽會是……

沈離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白衣人,忽然覺得極其荒唐。恍惚間,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當真認錯了人,這人根本不是霁雲。

可若他不是霁雲, 符鳥怎麽會帶他來到這裏?

沈離的思緒混亂不堪, 就連那群修真界前輩大能什麽時候沖了出來都不知道。一時間,無數審視懷疑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在場的都是修真界正道仙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 他們在此小聚是個秘密,就連自家門派的人都未曾透露。更何況, 此處早被他們聯手設下了禁制, 尋常人只要靠近就會被發現。

此人究竟有多大能耐,竟然能在這附近窺視?

這到底是什麽人?

一衆修真大能心中各有計較,可沒有人敢率先出手。方才慌亂一瞬, 所有人都看見是祁長昭救下了此人。這位性格捉摸不定的國君陛下不可能平白無故救人, 在不清楚事情真相前,沒有人敢輕易去觸這個黴頭。

衆人游移不定, 長虞門重華長老上前半步:“陛下, 此人究竟是……”

沒等他說完, 祁長昭忽然回頭,皺着眉對沈離厲聲道:“朕與你說了不要跟來,有再要緊的事也給朕乖乖在外面候着,你跑進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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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

在衆人看不見的視線死角,祁長昭朝沈離使了個眼色。

沈離:“……?”

“朕在與你說話,吓傻了不成?”見沈離不回答,祁長昭聲音更揚高了些,眼中不怒自威,三兩句話已經透出帝王威嚴。

沈離茫然地盯着那張熟悉的臉,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什麽。

他深吸一口氣,垂在身旁的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紅着一雙眼擡起頭,委委屈屈道:“陛下居然罵我……”

祁長昭:“……”

饒是見過他演戲的模樣,祁長昭仍難以避免地被他這一秒變臉的神技驚得忘了詞。

沈離出來得急,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束衣,看上去極其瘦弱單薄。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擒着水霧,欲落不落,頗有些我見猶憐的意味。

他把臉埋在手掌裏,肩膀顫動不已,再開口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我……我只是想見陛下而已,陛下若不想見我,我走就是了,你別對我這麽兇……”

在場的都是修行多年,閱歷豐富的修真大能,可沒有人見識過這等場景。衆人的目光在少年與這位天渝國君身上來回打量,滿心的驚駭透過那一雙雙茫然的眼神具象化地透露出來。

這是……不小心撞上國君的家務事了?

天渝國君沒有立後,後宮中唯有一位男性皇妃,娶進門後也再沒了消息,應當并不受寵。坊間傳聞,這位國君并不好男色,因此才會對自己唯一的皇妃不聞不問。

可現在這情形,國君哪裏是不好男色,分明是心頭另有所屬。

演戲沈離可太會了,當即嘤嘤嗚嗚地哭訴起來。一會兒又是責怪此人只忙着處理事務冷落了他,一會兒又說自己是相思難耐,才會忍不住追過來,求他千萬不要抛棄自己,否則他活在這世上也沒有什麽樂趣了。

那哭訴真情實感,聽得在場的這群老頭子面紅耳赤,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祁長昭聽得膽戰心驚,生怕他再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一把将他按進懷裏,溫聲軟語的哄道:“行了,哭什麽哭,朕不罵你了還不行嗎?”

他回頭看向身後那群修真大能,淡聲解釋:“諸位莫怪,是我将他寵壞了。”

衆人機械地搖頭:“不怪不怪……”

可沈離卻忽然像是被戳了痛處,在祁長昭懷裏猛地掙紮起來:“你哪裏寵我了,你就是負心漢!開心了哄我兩句,不開心了就罵我打我欺負我,找你那些莺莺燕燕去吧,我不跟你了!”

說完,當真一把推開了祁長昭,扭頭就消失在黑暗的庭院中。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位天渝國君性情古怪,先前溫聲軟語地哄着已經是世所罕見,可這小少年竟一點不領情,還敢把人推開。

這位究竟是哪裏來的勇士?

祁長昭還維持着原先的姿勢,像是也受驚不小。他面容抽搐一下,咬着牙竭力維持語調平穩:“家醜不可外揚,還望諸位替朕保密。朕這就……先去尋他了。”

衆人機械地點頭:“您去您去……”

祁長昭張了張口,還想再解釋什麽,可最終他什麽也沒說出口,臉色陰沉地轉頭追了出去。

沈離根本沒走遠,他剛出了那宅院便慢下腳步,沒多久,果真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接着,有人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沈離回頭看他,臉上神色如常,一點沒有哭過的痕跡。

祁長昭簡短道:“傳送術,回客棧。”

沈離依言施了個傳送術法,二人轉瞬間已回到客棧內。

屋內還維持着沈離離開時的模樣,油燈即将燃盡,屋內昏暗一片。沈離低頭看向祁長昭緊握住自己手腕的手,聲音卻已經冷了下來:“可以放開了吧,霁、雲、道、長。”

祁長昭遲疑一下,放開了他。

沈離轉頭去添燈油,祁長昭在桌邊坐下:“你怎麽會去那裏?”

“現在不該你先解釋麽?”沈離挑動着燈芯,嘲弄一笑,“……陛下?”

祁長昭沉默下來,悄悄用餘光瞥着沈離。

都說燈下看人更添幾分顏色,晦暗跳動的光籠罩在沈離臉上,仿佛給那極其俊秀的五官渡上一層柔和的光暈。他眼底映着燈火,襯得那雙明媚的眼越□□亮,一颦一笑都勾人得很。

祁長昭眼眸微動,低聲開口:“我……”

“等等。”沈離回到桌邊,雙手撐着桌面,傾身上前居高臨下地看他,“道長還是先變回原先的模樣吧,你這副樣子,我看着不習慣。”

祁長昭閉了閉眼:“……好。”

他伸出手,将臉上附着的那層□□摘下,終于露出了那張沈離見過的容顏。

沈離其實是第二次見到這張臉。頭一次見到霁雲真面目那天夜裏,他飲了下過迷藥的酒,腦子昏昏沉沉,對這張臉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印象。事後回憶時,他甚至有時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霁雲的模樣,還是說那不過是他的幻覺。

直到現在,那記憶中的模樣才真正具象化起來。

沈離在桌邊坐下,淡聲道:“解釋吧。”

或許是長相過于柔和乖巧,沈離往日鮮少露出這般嚴肅的模樣。可他這副模樣,一點也不讓人感覺違和。

他穿梭過太多的世界,已經習慣于将自己帶入原主的性格,經年累月,他甚至快要忘記自己原本該是如何。

沈離所經歷過的每一個世界,所扮演過的每一個人,都已融入到他的生命中,将他雜糅成了如今矛盾又對立的樣子。

當他扮演柔弱少年時,他可以讓自己看上去溫軟而無害。但此時他面對祁長昭咄咄逼人的氣勢,讓祁長昭甚至覺得,自己又看到了過去那表面不着四六,關鍵時刻說一不二、冷血無情的沈仙尊。

祁長昭嘴唇輕抿,從袖中取出一物,遞了過去。

沈離垂眸看了一眼,皺起眉頭。

——是當初他從假冒國君那人手中奪下的那枚白玉符。

祁長昭:“三個月前,你托我将此物送回白玉京。”

沈離擡眼看他,一瞬間便知道他想要說什麽:“所以你沒有送回去。你把它扣下,留在身邊,仿冒先前那人所為,用此物假扮天渝國君?”

“……是。”

沈離:“為什麽?”

祁長昭:“靈泉。”

祁長昭不緊不慢開口:“自離開師門以來,我一直在四處尋找靈脈法器,可我畢竟勢單力薄,就算我能算出靈脈走向,我也無法憑一己之力将其吞下。所以,我需要有人協作。”

沈離眯起眼睛:“你也會算靈脈走向?”

祁長昭擡眼看他,反問:“我與溫執風師出同門,他會,我為何不會?”

沈離隐約覺得有些古怪,他壓下心中困惑,朝祁長昭揚了揚下巴:“繼續。”

祁長昭:“靈泉的所在,是我算出的。”

“我算出雲莽山內有一處靈脈後,去了趟長虞門。我與長虞門中某位長老是故交,我将這個消息告訴他,讓他派人去探尋。”

沈離皺起眉:“你在找什麽?”

祁長昭話音一滞。

沈離:“別說你也是為了尋有助修煉的法器,霁雲道長,你修為高深,就連我都看不出你的深淺,你根本不需要靈脈裏的東西來促進修為。那麽,你想要的是什麽?”

祁長昭沉默許久,淡聲道:“我不能說。”

沈離眼中流露出不難察覺的冷色。

沈離問:“這不能說的原因,與你盜走古銅鏡的原因相同麽?”

祁長昭嘴唇輕抿,沒有答話。

不經意地,沈離又想起了第一次進入鏡中世界時,溫執風與他說的那席話。

霁雲想要的,會與溫執風相同麽?

如果真是這樣,那是不是說明,他想找的東西,也在那靈泉之中?

沈離沒再糾纏下去,繼續問:“你讓長虞門去探路,可最終沒有成功,對麽?”

祁長昭道:“我沒有料到那靈脈內會如此兇險,長虞門一連派出幾批弟子前往,皆有去無回。所以,我建議長虞門發出新帖,召集天下英豪,共同前往探尋。”

沈離狐疑地皺起眉:“你這麽做,不怕有人趁亂私吞了靈脈裏的東西?”

“就算那樣,我們也不得不這麽做。”祁長昭道,“因為根據長虞門弟子傳回的消息,那靈泉地宮的開啓,需要金丹以上修為者百人,才可打開。”

沈離問:“所以你假扮國君,是為了更理所應當的成為這次事件主導者?”

“我不過是為了更方便行事罷了。”祁長昭道,“我拜托那位長老幫忙,由他将我引薦給長虞門,認識了重華長老。再由重華長老帶我來到此地,引薦給其他仙宗。天渝國君出身歸墟劍派,我與他功法師出同源,加上有信物在身,自然能得旁人信任。”

“我以微服私訪的名義現身,讓仙宗之人替我保密。我的身份,除了今日在場的那幾名修真大能外,沒有旁人知曉。”

“修真界與天渝國井水不犯河水,甚至他們其中不少宗派都承過天渝國的情,不會将此事洩露出去。”

沈離凝視着他,像是在判斷此話的真假。

須臾,沈離輕聲問:“你冒這麽大的風險,就是為了靈脈裏的那樣東西吧?你沒有想過,若萬一事情敗露,到時修真界、天渝國,你再無容身之所。”

祁長昭笑了笑:“總要試試孤注一擲,不然如何能得償所願?”

祁長昭說這話時,始終坦然看着沈離,那雙眼裏柔和而真誠,一如他過去對待沈離那樣,語調平緩自然,看不出半分緊張的色彩。

若一個人能将謊言說到這個地步,那旁人無論再怎麽逼問,恐怕再也無法從他口中探知半句真話。

沈離沉默許久,終于敗下陣來,不再與他糾纏此事虛實。

“我不與你繞圈子。”沈離直截了當問,“道長何時才願意将古銅鏡還我?”

“古銅鏡對你很重要?”

沈離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嗤笑一聲:“道長這話說得倒是奇了,它對我重不重要與你何幹?難不成若我說那東西不重要,我就不能要回了?”

祁長昭斂下眼,低聲問:“那你為何不來找我?”

沈離神情一滞。

祁長昭:“我離開前曾給過你一只符鳥,告訴你若想見我,可以用這符鳥傳信尋我。可這三個月來,你從未使用過……為什麽?”

沈離轉開目光:“我忘了。”

祁長昭眼眸微動,卻沒有再逼問下去。須臾,他輕嘲着搖搖頭:“那我再問你,你現在已經證實,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阿離,你現在想怎麽做,是去告發我,還是幫我保密?”

沈離沒有答話。

屋內寂靜無聲,燈火被卷進屋內的夜風吹得跳動不停,将二人的身影映得模糊不清。令人喘不過氣的沉默壓抑在二人周遭蔓延,忽然,有人輕輕敲響了門扉。

“公子,您還沒睡嗎?”是喬昀。

祁長昭聽出了這個聲音,臉色一沉。

喬昀在門外道:“公子是不是又睡不着了?我給您泡了壺安神茶,還準備了點熏香,是您管用的那種,我幫您送進來?”

“我沒穿衣服,你先別進來!”沈離揚聲開口,門外的動作果真停了。

沈離轉頭朝祁長昭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躲一躲。祁長昭從鼻腔裏冷哼一聲,不怎麽情願地進了內室。

沈離上前拉開房門。

喬昀端着一壺茶和一個香爐,站在門外等候。

“你怎麽還沒睡?”

喬昀道:“公子這邊一直亮着燈,我想公子或許又睡不着,來給公子送茶。公子方才……在與什麽人說話麽?”

“沒有。”沈離接過他手中的東西,局促道,“你快些回去歇着吧,我這就睡了。”

喬昀疑惑地皺了皺眉,卻沒再多問,道了聲“是”,轉頭離開了。

沈離合上房門,這才松了口氣。

“他是什麽人?”祁長昭從內室步出,一張俊臉上寫滿了顯而易見的不悅。

沈離把東西往桌上一放,淡淡道:“小喬是天一神宗弟子,現在是我的下屬,你覺得他是什麽人?”

祁長昭眼中的不悅更甚:“什麽下屬,這麽晚了還來敲你的門,竟不知避嫌?”

沈離像是聽見什麽極其有趣之事,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長這話倒是有意思,我又不是那閨中女子,有什麽可避嫌的?”

“再者說……”沈離身體稍稍前傾,在他耳旁輕聲道,“若真要避嫌,道長半夜與我房中私會,這又算什麽?”

祁長昭局促地轉開目光。

兩人對峙了一整晚,沈離總算扳回一城。

沈離心滿意足地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安神茶,才悠悠道:“道長方才問我有何打算,坦白而言你要做什麽與我無關,我只想要回古銅鏡。所以,你将古銅鏡還給我,我當做今日沒有見過你,如何?”

祁長昭沉默片刻,應道:“可以。”

沈離眼神一亮,果不其然聽見祁長昭又道:“……不過,我有個要求。”

祁長昭:“你助我進入靈泉,找到我要的東西,事成之後,我将古銅鏡還給你。”

沈離一笑:“你現在終于肯承認,自己就是沖着靈泉裏的某樣東西而來了?”

祁長昭又不答。

沈離端詳着他的臉色,基本将自己的猜測确定得七七八八。他思索片刻,又問:“我憑什麽幫你?”

祁長昭道:“你今日暴露在仙宗面前,若非我救了你,你現在早已成為衆矢之的。就算你不念在救命之恩,進入靈泉本就是你來這裏的任務,與我合作,對你而言沒有任何壞處,反倒可事半功倍,不是麽?”

沈離:“你有這麽多幫手,何必找我?”

祁長昭走到他面前,伸手擡起他的下巴,居高臨下的看他:“誰讓某人今天非要在仙宗面前演那一出戲,若改日有人發現你其實是天一神宗的聖使,我的計劃就全盤皆毀。”

“……阿離,你自己導的戲,不該你自己來演完麽?”

美人就是美人,抛開此人亦正亦邪的行事不提,這張臉當真長得十分不錯。

五官輪廓立體而深邃,眉眼線條流暢,每一分都恰到好處。唯獨氣質偏冷,面無表情時,總給人一副不好接近的模樣。

可如今卻不是這樣。

那雙深邃漆黑的眼眸緊緊盯着沈離,眼中帶着威脅、戲谑與那麽點揶揄的神态,卻依舊好看優雅得叫人挑不出半點毛病。有一種人,哪怕已經明明白白知道他是啐了毒的蛇蠍,也不由得被他光鮮亮麗的外表所迷惑。

沈離吞咽一下,偏頭躲開他的手:“我可以答應你。”

祁長昭眼底終于露出一絲滿意的笑,他收回手,朝沈離點點頭:“多謝。”

沈離道:“先說好,事成之後,你得将古銅鏡還給我,你要是再騙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祁長昭應道:“我答應。”

沈離點點頭,後知後覺才覺得有意思極了。

所以他現在在做什麽?他一個從白玉京逃婚出來的皇妃,現在居然幫着別人冒充國君,還假扮成了假國君的枕邊人?

這也太離譜了。

祁長昭看上去倒是心情不錯,他随手揭開喬昀送來的香爐,朝裏面看了一眼,卻是面露不悅:“天一神宗就給你用這東西?”

沈離:“……”

祁長昭的手指在儲靈戒上一轉,從中取出一瓶暖香。暖香傾倒入香爐中,立即覆蓋了原本的味道:“用我的,這香你用過,會睡得更好。”

沈離聞得出,這味道與先前二人在春歸樓用的熏香味道一模一樣。

祁長昭做完這些,蓋上香爐蓋,淡聲道:“三日後,正道仙宗會出發前往雲莽山,這兩日你好生準備一下,到時與我一道出發。至于你帶來的這批人……”

“我會有安排,你不必擔心。”

沈離随口答了一句,擡起茶杯正要飲下,卻被祁長昭一把奪走。

沈離終于忍無可忍:“你夠了啊!”

祁長昭淡淡道:“這安神茶裏缺了幾味重要的藥材,喝了于事無補,你若想要,改日我親自給你配更好的。”

他說着,将那茶倒回茶壺裏,取過桌上早已涼透的水壺,給沈離倒了一杯,塞回他的手裏。

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自然得可怕。沈離摸了摸手中的杯子,裏面的水竟然已經溫了。

就剛才那片刻的功夫,他竟然還順手用靈力把水加熱了?

沈離驚愕地看他。

祁長昭神色淡然:“喝點溫水,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他說完,順手抄走喬昀帶來的茶壺。

沈離:“……”

這人真的不是沒事找事嗎???

喬昀到底怎麽招惹他了?

祁長昭剛走到門邊,沈離忽然想到了什麽,開口叫住他:“你等等。”

祁長昭回頭看他。

沈離遲疑一下,問:“你易容的那個模樣,是祁長昭真正的容貌?”

面前這人略微皺了下眉,古怪地沉默下來。

須臾,他輕聲回答:“不是,他不長這樣。”

沈離“哦”了一聲,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或是懷疑之色。

祁長昭問:“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

“那是當然。”沈離不以為意地聳聳肩,“誰不知道祁長昭長得醜,你那張臉雖然算不上頂好看,但也不賴,根本不像他。”

祁長昭:“……”

祁長昭臉色變了又變,欲言又止好一會兒,卻最終放棄了解釋。他深吸一口氣,轉頭推門離開。

房門重新合上,屋內陷入一片沉寂。

沈離盯着緊閉的房門呆立許久,臉上的笑意已徹底褪去,不知在想什麽。片刻後,他熄滅油燈,兀自回到床邊躺下。

月色透過窗戶照入屋內,如水的月色在沈離眼底映出一片清泓,須臾,他忽然輕笑出聲,眼底盡顯嘲弄之色:“沒半句實話,還真是個騙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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