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辛夷花包裹着的夢境格外的深沉安穩，甜蜜美滿如同其本身的模樣那樣讓經歷者流連忘返。
弟弟可真是……
鬼使黑當然是裝睡的，應該說他察覺到鬼使白的氣息的時候便醒了過來。裝作還在酣眠的樣子只是想知道鬼使白接下來的反應，冷玉一樣的指尖輕輕落在他嘴角的時候他的心簡直就要化掉了。
就算是沒有了記憶，深刻在骨髓裏面的反應卻一點都沒有改變。他輕車熟路地抓住鬼使白的手腕子，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只需要稍微往懷裏一帶……
弟弟就落入了早就為他準備好的一個陷阱裏面。
去tmd工作……
就像是曾經無數次鬼使白依偎在他懷裏仿佛就是尋找暖意的奶貓，溫順而又坦誠的将自己交付出去。鬼使黑的手穿過柔順的長發落在了鬼使白的背上，心口稍微一重他順勢也往樹枝上靠了靠徹底将弟弟圈在了懷裏。
原本已經淡去的睡意又湧了上來，他守着世間給予他最珍貴的東西已經心願已了。
但是另一個欲望在他心底紮下了根，然後開始肆無忌憚的生長蔓延，無時無刻不在蠱惑着他。
僅僅這樣是不夠的，不夠的……
不僅僅這樣守着他就夠了，千辛萬苦才找回來的弟弟。
想要永遠就這樣守着他。
他不願意鬼使白永遠守在這陰暗潮濕的地府，但是如果就這樣放任鬼使白離開的話……
他做不到他最初說的那樣，僅僅只需要叫一聲哥哥，便放他離去。
欲望就是這樣的東西，你拿蜜糖滋味填補這樣一個溝壑的時候，你才會發現嘗過了幸福的滋味後它開始貪婪地想要索取更多，更多這樣的東西。
但凡能夠成為鬼使的人，內心填滿充斥着仇恨。
仇恨這樣的東西啊，一旦你試圖去順應他的呼喚，你将沿着一條不歸的道路走下去。不管是非與否對錯善惡，一旦選擇報仇這一條道路你的靈魂便會烙上罪孽的痕跡。
“恨讓你強大，惡讓你不甘死去……”
閻羅殿的餘音還時不時回蕩在他耳邊，能夠看透一切靈魂的審判之神面容極盛之時威嚴地卻沒有生靈能與之直視。
“你選擇複仇，你的靈魂上留下來罪孽便永世永生都揮之不去。”
弑父殺母的惡鬼自然身負罪孽，他絲毫不以為意。
只是那……弟弟身上的……
“是您定下的罪孽還是人類羅列的那些東西？”
閻羅殿裏響起了閻魔的笑聲，肆意嚣張地盡顯審判之神通天的魔力。
“說得好，”閻魔拍了拍手，意味深長地看着跪在她椅下的惡鬼，“可是我看到的不僅僅是你想到的那些所謂罪孽而已啊……”
不只是……
鬼使黑下意識想到了鬼使白，他似乎明白閻魔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
“不要畏懼它，恨只能讓你強大而已，而它……”
閻魔的表情耐人尋味，他随着掌控整個冥界的神的目光望過去，正好落在靜靜站在一邊安靜又肅穆的鬼使白身上。
“它能讓你發狂，讓你無所畏懼，讓你無人能敵。”
他屬于鬼的血紅瞳孔驀然收縮，仿佛想起了什麽難以相信地遮掩一般垂下了頭。
他明白閻魔在說什麽。
從那一點苗頭被自己放任生長後，無時無刻不在滋生蔓延，如今遍布在他靈魂每一個角落彰顯着他不能說出口的欲望。
越了界的那份禁斷的血脈之情啊……
“所以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啊……”
鬼使黑望着鬼使白熟睡的側臉，微微嘆了一口氣。晚霞的餘晖落在他的手邊，給他們哥兩露出來白的過分的皮膚帶上了一層暖意。
鬼使白還在熟睡中沒有想要清醒過來的意思，鬼使黑看着懷裏的弟弟怎麽看覺得怎麽好看。就是一身素白會不會太冷清了一點？這個樣子看上去就冷冰冰的，想把他捂在懷裏變得更暖和一點。
他望向身邊在晚霞中越發燦爛煌煌的辛夷花，一個主意湧上了心頭。
鬼使白只是隐隐感覺應該醒過來了，他只感受到了鬼使黑小心翼翼的動作不自覺地往他懷裏拱了拱，聲音還帶着沒有睡醒的鼻音：“什麽時候了……”
鬼使黑看着他這個樣子心都要化了，摟着弟弟的腰把他護在懷裏湊過去蹭了蹭他的臉，仿佛兩只小貓睡醒後互相打招呼一樣：“月亮還沒上來呢。”
鬼使白猛然反應過來從鬼使黑身上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可惜古樹上站立不穩腳上一滑他整個又歪進了鬼使黑的懷裏。鬼使黑連忙抱着他的腰免得他掉下去：“這是怎麽了？”
鬼使白猛地掐了一把鬼使黑的胳膊，憤憤地看着他：“一下午的工作全部都……”
“哈哈哈！”鬼使黑完全沒把工作放在心上，手腳纏住慌忙想爬起來的弟弟把下巴架在他的胳膊上，“莫負春光嘛，這麽好的良辰美景你老想着工作就沒意思了啊。”
“誰跟你良辰美景……”
“哎哎，別打要掉下去了……哎！”
就算是掉下去的那一瞬間鬼使黑的第一反應還是把鬼使白護在懷裏。于此同時鬼使白也本能地想要去護住鬼使黑，就像是他們與生俱來的默契一般，在危機的時刻想起的都是對方。
被搖落了的辛夷花落了他們滿身，鬼使白從鬼使黑地懷裏掙脫出來連忙伸手往他身後摸：“沒事吧？沒摔壞吧？哪裏……”
“不會有事的。”
鬼使黑直起身抱住他把他摟進懷裏，聲音堅定得能安撫下他都快要繃斷的神經；“現在的我不僅可以保護你了，我也能保護好自己不讓你傷心。”
鬼使白心中一顫，淚似乎都要流下來了。
這樣的言辭熟悉而又陌生到讓他心悸，他一時間都快要分不清這是在哪裏了。像是還尚且為人的時候也有人說過類似的話，亦或者現在他和鬼使黑倒在一片辛夷花鋪就的樹蔭下被如此慎重的對待。
如果可以的話，其實比起當你的弟弟……
鬼使黑伸手去勾鬼使白的後頸，順便偷偷摸摸扶了一下快要掉下來被發現的那朵辛夷花。
鬼使白坐在他的身上，良久才慢慢擡起頭，似乎是下了大決心一般抓住他的手輕聲說：“謝謝你，今天的辛夷花很好看。”
“格外好看……”
他盡了最大的勇氣才勉強說出這句話，內心翻滾着不知道是羞澀亦或者是期盼，他第一次開始期望鬼使黑能夠真的懂自己的意思。
鬼使黑傻乎乎地拿自己的腦袋碰着鬼使白的額頭，格外有身為兄長被弟弟感激的那種傻氣：“你喜歡就好！弟弟你今天也很好看，我……哎！”
鬼使白一把推開鬼使黑，滿血的绮麗也好期盼也好都一瞬間退的一幹二淨。
他板着臉站起來收拾了一下衣服伸手去抓就勢賴在地上不起來的鬼使黑，冷漠無情地開始布置工作：“從現在開始要是再讓我抓到你偷懶，你自己看着辦！”
……我遲早要跟工作不死不休。
鬼使黑垂頭喪氣地跟着不知道被他哪裏氣到的弟弟後面，嬉皮笑臉地試圖把鬼使白哄開心一點。他們在入口的地方遇到了坐着鍋妖滿地瘋跑的孟婆，孟婆笑嘻嘻地和山兔湊在一起比賽，看到他們歡快地招了招手：“鬼使黑大人！鬼使白大人！”
“小心點啊，雖然這裏沒有什麽不安全的地方，但是不要跑得太厲害了。”鬼使白輕聲提醒了孟婆幾句便準備往裏面走了。
孟婆笑嘻嘻地點點頭：“知道啦！鬼使白大人今天真好看，身上全是花香味！啊！頭上那朵辛夷花配着您看上去更漂亮了！是去哪片花海處理事情了嗎？”
……頭上的辛夷花……？？？
鬼使白看着撒腿就跑的鬼使黑簡直氣急敗壞：“鬼使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