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扯證之後,韓染和葉和澤這一對新婚夫夫就沒見過面了。
韓染迫切需要進組掙錢,在第三天就直接打包行李去了影視基地,葉和澤也在離職的當天下午去歐洲出差了,兩人一個天南,一個海北,時差都是颠倒的,就這樣還能每天抽出時間聊兩句也是不容易。
等戲的時候,韓染從助理陳彬那裏要來手機,坐在椅子上玩了起來。也許是知道《天網》那事做的不地道,再加上程林的争取。愣是在公司裏要來一個仙俠劇的男三號給韓染,搭檔的演員是一線的小生和花旦,而且因為戲份多了,劇組也給他配了一個助理,韓染瞬間覺得自己多少也算是個腕了。
信息提示好幾條未讀,韓染翻着手機,手指飛快地回着信息,最後才打開葉和澤的對話框。葉和澤發了好多張裝修效果示意圖來,讓他挑一挑。不得不說,葉和澤審美在線,發過來的韓染還都挺喜歡,就是看着有點貴,不過兩人也說好了,裝修的錢葉和澤負責,韓染現在是一分錢都拿不出來,挑了幾張最喜歡的回發給葉和澤。
韓染猶豫了一會,手指又在手機屏幕上按了起來:別買太貴,差不多就得了,這些家具宜家都能買,價格也不貴。
發完信息,韓染覺得有點心累,頓時發現自己像個老媽子,摳摳唆唆的一點也不大氣。
因為是仙俠劇,韓染戴着假發套,外面風大,長發被吹得亂飛,韓染不停地用手撥開鋪在臉上的頭發,一邊的陳彬看不下去了,從化妝師拿借了一個發圈,說:“染哥,我幫你把頭發綁起來吧。”
韓染被人叫老師,還頗有些不适應,搖頭說:“謝謝你,不過算了,那樣頭發上會留下痕跡,等會拍攝的時候不好看。”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差不多也該到了,再不拍,就該下班了。”
陳彬大學剛畢業,第一次跟組多少有些緊張,先前還擔心明星不好伺候,沒想到韓染意外地省事,這讓他一直感嘆自己運氣好。他往邊上挪了兩步,剛好幫韓染擋住風說:“我剛從裏面出來,導演正發脾氣,怕是還得等一會,要不我去問問統籌姐姐?”
手機一震,是葉和澤回了微信:嗯,好的,你那邊拍攝還順利嗎?什麽時候殺青?
韓染心不在焉地對陳彬說:“哦,那不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等等看,半小時後再沒人來通知,你就跑一趟。”
陳彬眼神往他手機屏幕上掃了一眼,迅速地看向別處,看着攝影棚那邊像是來了一個人,說:“那個人像是來叫咱們的。”
韓染剛給葉和澤發完微信,擡頭一瞧,确實是副導演往這邊來了,他把手機交給陳彬,自己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陳彬拎着包,幫韓染整理背後的長發。
副導演手裏拿着個大喇叭,頭上戴着一頂鴨舌帽,走到韓染跟前,比韓染矮了一頭,整整寬了兩倍,說話的時候小眼睛習慣性地一擠一擠,倒是挺客氣:“韓染,下一場拍你,現在進棚找瓊姐,做準備。”
韓染毫不含糊地說:“行,那我現在就去。”說完帶着陳彬就往攝影棚去了。
瓊姐是劇組的化妝師,年紀挺大,在這一行也混了好些年,就是男一號見了也得客客氣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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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染剛到大棚門口,瓊姐就帶着化妝助理迎了上來,後頭還跟着服裝組的同事。
“把眼睛和眉毛補一補,還有頭發要整理一下,其他暫時不用動。”瓊姐端詳了韓染的妝面,對身邊的助理說。
助理小姑娘把韓染拉到角落,從化妝箱裏取出眉筆和眼線筆,小拇指上帶着粉撲,就開始給韓染補妝,頭發則是瓊姐親自來打理,服裝組姑娘也趁機湊過來,給韓染穿紗衣。
因為是仙俠劇,所以服裝格外得仙,外面這層紗衣看着缥缈,材質比較硬,而且特別容易起皺,所以拍完鏡頭,就會脫下來讓服裝組拿回去重新熨燙,等下次開拍前再穿上。
等全部弄好,韓染就站在一邊候場。
剛拍完一組鏡頭,正在換道具。
導演劉立冬是個幹巴巴的小個子,四十出頭,一雙眼睛清亮,說話帶着濃重的南方口音,他坐在監視器後面,看見韓染對他招了招手,韓染知道這是趁着空檔提前給他講戲,邊上站着一身戲服,助理正用吸油紙給他吸鼻翼的油光的男二號——李星引。
《逍遙》是一部仙俠偶像劇。故事講述的是女主角逍遙與男主角上清靈寶君暗生情愫,但上清靈寶君意外隕落,逍遙尋找到他的轉世,并幫助他重塑修為得道成仙,最終兩人經過重重磨難而相依相守的故事。而男二號雲展和女二號風映月順理成章的就是主角成功路上的絆腳石。
韓染飾演的正是雲展的師傅——鴻鈞老祖,天地宇宙洪荒之祖,一個外挂開得比宇宙黑洞還大的人物。
這一場戲是拍韓染和李星引的對手戲,拍的是鴻鈞老祖算出仙界将有劫難,于是出關将逍遙抓到不周山交給雲展好生照料。逍遙期間提出要鴻鈞老祖金冠上的東海龍珠,雲展為難之餘來請教鴻鈞老祖的鏡頭。
李星引是個話不多的年輕人,五官精致,樣貌俊美,遠遠地看着有些高冷,實則确實高冷。作為本劇裏唯二的關系戶,李星引的底氣可比韓染足多了,韓染自愧不如,越發嫌棄自己拿不出手。
劉立冬指着場景一邊講戲,一邊說走位:“等會先拍雲展,你從門裏進來然後恭敬地行禮,之後再念臺詞,然後鴻鈞老祖你就坐在那,但是要表現出天地宇宙洪荒之祖的氣勢,”
韓染認真地點了點頭,李星引接過助理拿來的水杯,小心地抿了一口,眼睛一直沒離開過劉立冬,聽得很仔細。
韓染攤開劇本,一邊聽一邊看臺詞,思考着導演的話。
沒一會,副導演說準備完畢,劉立冬拿着耳麥最後跟韓染說:“天地宇宙之祖的氣勢!”
韓染沒說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呼出,走到蒲團前坐下,那邊就有助理過來幫他整理衣擺。
場記打板後,就進入了開拍狀态。
雲展一襲青衣,步履匆匆地走了進來,面色焦急,但還是不忘禮數。他雙手交疊置于額前,恭恭敬敬地施禮道:“弟子雲展,見過老祖。”
鴻鈞老祖與盤腿坐在蒲團上閉目,聽到響動,悠然睜開雙眼,無喜無悲,眼中像是蘊含宇宙乾坤,能看透一切,渾身散發着的威嚴令雲展不敢擡頭。
鴻鈞老祖坐在那裏紋絲不動,緩聲道:“何事?”
雲展又是一拜,卻不知該如何開口,略有些窘迫地說:“是老祖帶回來的那位仙子,剛給了她瓊漿玉露,現在又要東海龍珠,她說……”話到這裏,竟有些難以啓齒。
鴻鈞老祖擡眼看他,靜等他把話說完,竟像是早已知曉一般。
“她說要老祖金冠上的那一枚……”說到這裏,雲展躬下了身,聲音都變小了。
鴻鈞老祖擡起手,廣袖随之一擺,一顆明珠便出現在了雲展眼前,浮在半空中。(拍攝的時候沒有明珠,要靠演員想象,後期特效會加上。)
“給她便是。”是鴻鈞老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聲音沉厚,像是在布道一般,說完又閉上了雙眼。
雲展雙手捧着東海龍珠,欲言又止。
鴻鈞老祖忽然睜開眼睛,正巧與雲展打探的眼神對上,雲展下意識後退兩步,他就像是被看穿了一樣。污穢如他,在鴻鈞老祖的眼前無所遁形。
鴻鈞老祖雖然唇角含笑,卻并非是笑,他金冠玉面,墨黑的長發被束在金冠之中,只餘鬓角兩撮披散在胸前,身着玄色長袍,外面罩着一層紗衣,缥缈出塵。明明是一個俊美少年郎的皮相,卻又令人打從心底感到懼怕,而同時又生出一種說不明的向往,他便是天地萬物之祖,這世間一切美醜善惡皆為他所造,無論神佛鬼怪都匍匐在他的腳下。
李星引一時愣在了原地,他對上韓染的眼睛眨都不眨,忘了該如何反應。
韓染等着他說詞,心裏數着時間。十秒過去了,見李星引還在發愣,不免心裏着急。
只見鴻鈞老祖微微側過頭,看了一眼池中的含苞待放的金蓮,問道:“可還有旁的事?”這句臺詞,本應在雲展眼神閃避後說,可現在李星引就這麽直愣愣地看着他,韓染只好臨時稍稍做了一點變動。
李星引總算是回了神,瞬間進入狀态,退下一步,略有些為難地問:“老祖如此待她,可那位仙子一心要走,不知能留住多久?”
鴻鈞老祖聞言,若有所思地看着雲展,雲展垂下眼,不敢與之對視。
“世間之事總有定數,便是本君亦無法改變,”鴻鈞老祖複又閉上了眼睛,沉聲道:“留不住那便是天意,你且下去吧。”
雲展不再說話,躬身退下。
劉立冬盯着監視器,眼睛一眨不眨。
“我操,剛那是他臨時改的吧?還用不用再重拍一遍?”副導演拿着對講機小聲說。
劉立冬看着差不多搖了搖頭,就大聲喊:“cut,準備下一場,叫逍遙過來。雲展和鴻鈞老祖你們去休息,今晚還有大夜。”一時間,整個攝影棚亂糟糟的。
李星引在三個助理簇擁下,出了片場。
來接韓染的只有陳彬,好在他一個能抵兩個用,大包小包地扛在身上,又是遞水,又是幫着拉起拖在地上的衣擺,還不忘用崇拜的眼神看韓染說:“染哥,你剛演的真好!攝影的老王,鏡頭一個勁地對着你拍,就連導演都看得眼睛發亮。”
韓染笑笑,心情很好地對他說:“低調,嚷這麽大聲幹什麽,等會休息的時候給你十分鐘可着勁地誇我。”
陳彬又要說什麽,那邊服裝組的人來幫韓染整理戲服,就識相地閉了嘴。
晚上大夜要拍決戰,所以戲服和妝容都有些變化,不過也不是多着急的事,今天晚上韓染戲份不多,就是得一直耗着,等戲的時候說不準能趁機打個盹。
今天恰巧制片人劉筝來探班,坐在監視器前,問劉立冬:“這個就是程林硬塞進來的那個叫韓什麽的?”
“就是他。”劉立冬對于韓染的來歷并沒有隐瞞,他略有些得意地說:“沒想到演的不錯。”
劉筝轉頭看向韓染的方向,只看見他舉着胳膊任由服裝組地小姑娘折騰,一副好脾氣的樣子,跟鏡頭前完全不同,一點沒有剛剛的懾人氣勢。屏幕上正回放韓染的特寫,劉筝問道:“他什麽時候殺青?”
那邊劉立冬正指揮着道具組布場,交代副導演過去盯着,然後才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看了一眼屏幕說:“怎麽也得半個多月吧,”
劉筝一邊給制片主任發信息,一邊說:“請了電視臺和投資方過兩天來探班,晚上讓主創人員和這些老板們聚一聚……到時候讓他一塊去露個臉。”她說到這,頓了一頓,“伺候的好了,這個項目差不多就能賣出去了。”
劉立冬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屏幕,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韓染站在休息區轉了轉脖子,頭上的頭套拔得他頭皮疼,可也不敢卸下來。
陳彬把東西放好,拉開椅子說:“染哥,我去給你拿外套,趁現在沒鏡頭,還能睡一會。”
韓染坐下,從包裏掏出手機說:“也行,那麻煩你了。”說完就低頭玩起了手機。
屏幕上出來一連串的信息提示,其中兩條是葉和澤發來的,剩下的都是微商廣告和群裏的朋友們的聊天記錄。
葉和澤:下午六點的飛機回國,晚上去給你探班,想吃什麽?
葉和澤:出發去機場了,晚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