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
九年前。
花陽窩在這小鎮的第七個月,她剪了短發,她二十三歲了。
旅店房間的小電視裏播放着國際新聞。花陽倚在牆邊,裝着宣于家印章的紅色錦盒就擺在身旁,她的手一直在擺弄着脖子上的項鏈,那條衛星定位器。
新聞播報的是花陽國家總統下臺南宮盛日以絕對優勢出任下一任總統的快報。這就是為什麽最近南宮家突然撤掉了一大半殺手的原因了,因為局勢已定。
因為三大家族實力均衡形成的幾十年平衡局面,在左丘家宣布完結,宣于家群龍無首後的第六年,南宮盛日終于把總統拉下了臺。
花陽看到站在南宮盛日旁邊的律時,二十三歲的南宮律時在年初歸國,現出任的是國防部部長的職位。這個位置本應該是左丘善德的。
花陽靠着牆站了起來,眼神裏滿是憎恨,接着她僵硬的擡起了手,最終還是拉下了胸前項鏈的電源。
兩天後,子林站在旅館房間門口,坐在地板上的花陽并沒有擡頭看子林,“我需要一臺醫用零下80度超低溫冰箱,暫時我哪也不能去,告訴木裏岚辦好事情我就去找她,還有,我需要錢。”
聽完花陽的話,子林還是機械式的轉身開門離開。
子林的辦事效率很快,當天晚上,醫用冰箱和滿滿一提袋的錢就已經擺在花陽面前。
臨走時,子林站在門口,“以後每個月會給你送一次錢。”
南宮家的搜捕已經擴展到州外,花陽索性回到了小鎮,租了獨門獨戶的房子和車子,掩面給了房主3倍的錢,房主識相的沒有多問,給了鑰匙後就再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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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陽去黑市買了大量的醫療用品,有鹽水、葡萄糖、裝血袋、碘酒、采血針等等。來回往車上搬運時,花陽就注意到一個黑袍曳地的女人站在自己的車前。離開時,花陽已經發動車子她還是站在原地不動。花陽這才無奈下了車。
這個女人穿黑色袍子,連身的帽子遮了半邊臉,只能看到鼻子和嘴巴。
現在的花陽已經變得及其冷靜,面對什麽都能夠沉着應對。這樣奇怪的人擋住了花陽的去路,她只是站定沒有說話。
那個人把帽子摘掉,露出她紫色的雙眼。花陽這才看出,這個女人是留學時和律時、善德一起遇到的女巫。
那是個狂歡夜,花陽拉着律時和善德進了這個女巫的帳篷,啓動水晶球後,女巫就誇張的淚流滿面,并合攏雙手,接着就對着他們三個人跪下,說着“謝謝。”
花陽吓壞了,連忙扶起她,她還是一個勁的流眼淚,并什麽話也不再說,任憑花陽怎麽問,她都不再答話。
當時他們幾個只是把她當成騙子,指望她編出什麽話來好笑的。她突然情緒激動,他們又覺得她是在裝瘋賣傻,便并沒有放在心上。
這個女巫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花陽知道這不是巧合,她是來見自己的。
兩人就在街邊露天的咖啡店坐下,花陽默不作聲等着女巫先開口。
那個女巫揭開袍子,在桌子上放了一張牌。
花陽低頭看牌上奇怪的花紋和顏色。
那女巫聲音陰沉,開口只說出五個字“最好不相見。”
花陽一下子愣住,她似乎明白女巫說的不相見是和誰,半天才接話,“若是見了呢。”
“死。”女巫說完這個字,就合上袍子站起來,“你們三個不能共存。”說完轉身就離開。
坐在桌子旁的花陽僵在那。
那女巫離開後,花陽猛地站了起來,徑直走向車子,最後跑起來。花陽是在氣憤,也不想要相信。但是這個女巫,所說的這一個“死”字,代表了什麽。花陽想到的是,母親的死,佑南的死,還有那些倒在自己面前的宣于家的戰士們。
“憑什麽她拿着一顆水晶球拿着一副紙牌就想要告訴我我的命運。”花陽越想越氣憤,發了瘋似的跑起來,一口氣跑到車子前,發動了車子一下就撞到旁邊的路燈上,路人都看向花陽,她才冷靜下來,低頭慢慢開着車子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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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陽租的這棟房子共兩層,但她卻只用了客廳,将沙發桌子全都移走,空曠的客廳裏牆邊擺着醫用的低溫冰箱,邊上堆滿了醫療用品,再旁邊是幾箱子的鹽水和葡萄糖,其次是稱重器。
花陽趴在地板上,拿着筆在算着什麽。這時她的表情是平靜且專注的。剛打了葡萄糖,所以臉色也紅潤了很多,不再是躲在小旅館裏嘴唇幹裂眼神空洞只剩下憤怒的那個她了。因為這時花陽已經決定了。
是的,花陽要醫用低溫冰箱,又買那麽多醫療器材的目的就是假死。她想要活着下來,她想要替父親、母親、佑南還有死在這一路上的宣于家戰士們報仇。但只剩下自己的現在是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南宮家與單家的追殺的。還有她要在這等佑南,所以,她哪也不去,花陽在等佑南被美國政府列為無人認領屍體而下葬的那天。對于現在的她來說,選擇假死是最好的辦法。
花陽想到的假死方法就是每天抽出自己的血液,放進低溫冰箱來保持血液細胞存活。積攢到身體百分之八十的血液後再全部拿出來設計一個死亡現場,這樣就算不見屍體,流血量那麽大,經過DNA測試,也可以斷定宣于花陽已經死亡。
身高165CM的花陽,現在是36.4公斤,連年的逃亡加上厭食症,使得花陽瘦到不能再瘦。她算出現在自己體內的血還不到4000ML,要積攢三分之二以上法醫才能确認自己已經死亡,但是在逃亡之前,花陽的體重是47公斤,所以要按照之前的體重來算才行,畢竟誰也不知道現在的宣于花陽已經瘦到36公斤了。
花陽想要他們百分之百的确定,沒有任何疑問的認定自己已經死了,所以花陽決定要抽出5000ML的血來。脊髓每天造血是50ML左右,但是花陽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只能造出40ML左右了。
所以花陽最終貼在牆壁上的計劃是一個星期抽出200ML,時間是5個月。
花陽并沒有急迫,因為她知道等待佑南将會是一段漫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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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陽光着腳坐在地板上,忍着嘔吐感強咽下食物,微微垂着頭,略有神經質的表情。但她盯着地面的眼神卻是堅定而隐忍的。
花陽在美國偏僻的小鎮上,一邊計劃假死,一邊等待佑南下葬。
幾個月來,花陽不看電視,不看報紙,她總是趴在地板上,光着腳,不說話,也面無表情,困了就那樣睡,醒來也那樣趴着,一動也不動。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定時抽血,定時打鹽水和葡萄糖,強迫自己吃一些東西,當然,避免不了最後的嘔吐。每隔幾天就去小鎮政府的公告欄看佑南的消息。
她在一個空間裏凝固着,這種凝固使花陽對律時那看不到的情感逐漸模糊。使花陽對于自己丢下佑南獨自逃走的歉意漸漸擴大,包括父親,母親,還有族人的死,每天都在花陽眼前重複播放着。
花陽體內只是剩下仇恨了。
這邊的花陽,剪了短發,已經下了所有的決心。而那邊的律時呢,他的家族已經得勢。他的心也像出任國防部部長的新聞裏那樣的春風得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