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雖然殷雀只發洩了一次,明顯還是一副欲求不滿的模樣,殷衣卻已開始困倦起來。
這位大少爺往日是要睡午覺的,今兒和殷雀糾纏了大半天,早到了平日裏該熟睡的點,更何況情事過後又添疲憊,這會兒已是連手指也懶得擡起。
殷衣緩了一緩,勉強勻出些力氣,擡起手推推殷雀胸膛,聲音還帶着些情欲的餘韻,面上卻冷冰冰的:“去……滾遠點,熱。”
殷雀對這樣糟糕的态度早習以為常,也不在意,只拽過殷衣的手親了親他的指尖,低聲笑道:“我去準備熱水。等會哥哥想自己清理還是我幫你?”
殷衣抽出自己的手,轉頭将臉埋進被褥中,聲音因為帶着些微倦意,反而愈顯綿軟:“……累。”
言下之意便是不想自己動手了。
他方才同殷雀縱欲之時也并未全部脫下衣袍,此刻那沾了體液的布料黏在身上,殷衣簡直渾身上下皆不舒坦。偏他又累又困,此刻也懶得擡手扒掉那松松垮垮半套在身上的衣衫,只能皺着一雙眉,想忽略這觸感睡過去。
過了小半晌,将睡未醒之時,殷衣卻感覺到有人動作輕柔地幫他褪下了衣袍,又将他嚴嚴實實掖進被褥裏。
……是殷雀。殷衣遲鈍地想到,心頭莫名略過一陣不舒服的感覺。
他最讨厭委屈自己。這會兒心頭不爽,便睜眼發了會兒呆,幹脆也不睡了,起身赤着腳去拿了那本桃花扇,又窩回床上繼續看。
殷衣前些年同父親關系尚好時,最喜歡跟着他去聽戲,對這桃花扇也模模糊糊有些印象,看着某些段落還能斷斷續續哼上一句。
殷雀回來時,便恰好聽見殷衣在哼那句最出名的“濺血點做桃花扇,比着枝頭分外鮮”。他聲音清亮,這樣唱着不顯婉轉,卻又有幾分別的滋味。
殷衣見着殷雀進房,便自合了書放在床頭,又縮回被褥中,只留一張臉在外頭,一對烏黑的眸子沉沉地看着他。
殷雀便先轉頭吩咐下人将浴桶擡進外間,這才進了裏間,半蹲在床邊,低眉順目地問道:“哥哥作甚麽又生氣了?”
殷衣閉了閉眼不想看他,心裏冷冷道看見你就煩,嘴上卻不答,只淡淡說:“不是要幫我?”
殷雀明白這已算是難得的好态度了,也不再得寸進尺,直起身同殷衣對視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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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衣率先移開目光,面無表情地伸出手,兩段光裸的小臂白得晃眼。
殷雀彎起眼一笑,俯身掀了被子将他橫抱起。
水溫是剛剛好的。殷衣剛才擺了半天臉色,這會兒也終于軟下來,屈尊纡貴地伸了只手給殷雀握着。
殷雀一使勁,将殷衣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殷衣也不掙紮,默不作聲地将頭靠在殷雀頸間,任由他将手伸到後方幫自己清理。
殷衣方才沒能睡着,這會兒泡在熱水裏倒又回到迷迷糊糊的狀态中,開始不着邊際地東想西想,一會兒想到剛才看的書中情節,在心裏為那李香君一陣長籲短嘆,一會兒又想到自己前年病逝的母親,最後不知怎的,卻又諷刺地想道,她若是泉下有知,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同他的親弟弟糾纏不清,也許也要氣得詐屍還魂吧。
殷雀自然全不知殷衣心裏想得什麽亂七八糟,只當他又困了,于是輕聲哄道:“哥哥睡吧,等會到了用膳時我叫你起來。”
殷衣樂得有人伺候自己,只将眼一閉,任無邊睡意夾雜困倦将自己淹沒。
六年前的殷衣可全然不似如今這般難伺候。
殷家也算是江南望族,家裏頭這位嫡長子自然是寵着長大的。那時殷衣的母親尚在;殷衣的父親也尚對這個兒子諸多關心,這兩位多少也約束着殷衣,叫他不敢太過放肆。
結果就在那年夏天,他父親殷慕領回家一對母子——正是殷雀和他母親。
且不說殷慕還要領人回家,單想到這殷雀只比他小一歲,便已足令殷衣膈應得不行。
十五歲的殷衣脾氣不大,自己心裏不舒服但也不會去給那兩位新來的找不痛快。他懶得管父輩這風流破事,也不多去打聽了解。既沒有順着殷慕的意思同這兩位其樂融融,也沒有要做些什麽幫母親出氣的意思。
殷衣仍是殷家那位矜貴的大少爺,只當府上多出來的兩人是空氣。
他母親做不到他這般漠不關心,忍了幾日,還是去找了殷慕,将這事攤開了說。徹夜長談,第二日她便自己動身搬去了偏院,再過了幾日,她便病倒了。
殷衣去偏院探望她,見到他向來溫婉優雅的母親紅了一雙眼,不知是哭過還是因着病中氣色不好造成的錯覺,聲音裏卻帶着掩不住的絕望無力。她同殷衣聊了半天,最後只輕聲道:“衣兒,你……莫要去找那對母子的麻煩。”
殷衣自然應允,他本來也沒打算沒事找事給自己添堵。
杜氏看着這長相肖似自己的兒子,心下一酸,摸了摸他的臉頰,嘆一聲氣:“我兒真乖。”
大抵是心氣郁結,雖不是什麽大病,杜氏居然也病了挺長一段時間。直至深秋才勉勉強強好了大半。
那日,殷衣才去看了杜氏,回到自己院裏突然興起,遣了下人全數退下,趴在院中湖邊的欄杆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抛着魚食喂魚。
到底還是少年人,穩重不起來。殷衣探頭看魚,大半個身子都越過欄杆,結果一下沒扶穩,竟倒頭栽進湖裏了。
殷衣摔得頭都昏了,半天才勉勉強強站起來。幸而水不深,摔下來的動靜也不大,下人被他遠遠地趕開了,四周也再沒其他人,他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好歹沒有被旁人看去……
正這麽想到,殷衣便聽見門口傳來一個十分陌生的聲音。
那人喊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