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條龍尾巴
謝舟遙躺在地上, 看身上神龍那一雙被白霜環繞的昂揚長角。
長龍周身浮動的都是雪點和冰晶，但不知為何，謝舟遙感受到了涼意, 卻不至于覺得冷。
“我要起來了哦。”他覺得長龍有點粘人, 語氣格外的溫柔。前幾次夢境，他就有發現, 龍能聽明白他說什麽。
冰夷往後退, 大腦袋重新浮到空中，看着地上青年撐着手坐起。
謝舟遙眼巴巴望着，看向巨龍的目光，是自己都沒發現的沉醉向往。他快速站起, 發現客房玻璃落地窗是完整的, 便一下把窗簾又拉上了。
“不能被發現了，被其他人看到就不好了。”謝舟遙搓搓手，在屬于自己的房間裏, 難得有些局促。
神龍實在威武, 偌大的空間差不多要被龍身填滿了。謝舟遙繞過落地窗前的小沙發, 小心地靠近神龍的腦袋。
他伸出手，試探向前。
空氣浮動，神龍把自己腦袋送了過來，布滿細密的白色硬鱗下颌穩穩放在了謝舟遙向上攤開的手掌心。
謝舟遙手上一沉，差點托不起神龍。他被這動作帶得往前踉跄一步, 笑了出來。
“來請坐，啊不對, 請、請在這邊休息……”謝舟遙有一點點緊張，他找不到其他合适位置，只能把自己的床指給了神龍。
神龍順着謝舟遙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緩緩搖了搖頭，他盯上了窗邊的小沙發，異常熟練地把自己盤到了沙發上，結實的四條腿收攏，銳利的爪尖藏進肚皮下，腦袋擱在椅背上，尾巴自由從坐墊上落下，挂在空中晃蕩。
龍身到了末端就比較細了，尾巴處更細，謝舟遙甚至覺得自己一只手能環握的住。
最妙的是，龍背上的白毛一直延伸到尾尖，最後竟然産生的顏色變化。一撮淺藍長毛，此時甩來甩去，特別像個無限加大版的逗貓棒。
長毛的質感很好，前端蓬松，尾端收斂，只剩部分纖長的毛。在微暗的客房燈光下，特別夢幻。
謝舟遙覺得自己中了“逗貓棒”的誘惑，滿心滿眼都是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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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夷找了舒服的姿勢，慵懶地在沙發上挂着。他靜默地看着青年向他靠近，像孩子找到神奇小夥伴一樣，興奮又歡欣地不住提問。
“你從哪兒來的呀？天上嗎？”
“我叫謝舟遙，對了你會漢語嗎……”
“現在都二十一世紀了，空中管制很厲害的，萬一你被衛星發現了怎麽辦？”
“你的尾巴好漂亮啊，我能湊近看一眼嗎？”
事實證明，某逐漸大膽的青年的真實意圖，并不僅僅是看一眼這麽簡單。
謝舟遙盤腿坐在地毯上，目光随着神龍尾巴尖一起晃動。這一幕落在冰夷眼裏，覺得很是有趣。
謝舟遙看不夠，就在他越湊越近時，眼前的大尾巴突然擺動幅度加大，梭形毛球驟然甩起，恰好糊到了他的下巴。
謝舟遙只感覺下颌一陣麻癢，心都酥了。他捂住下巴，歪着身子笑倒在地毯上，大眼眯成彎彎一道。
好不容易收住勁，謝舟遙重新坐起，開始與神龍單向聊天。他不需要有人回答，只看着神龍眨眼搖頭甩尾巴，就能說得很投入。
夜色漸深，謝舟遙渾然不覺。神龍餘光掃到床頭正不斷亮屏的手機，立起了身子。
謝舟遙跟着想站起，盤腿盤久了，腿有點發麻，起來的動作也慢了一步。
神龍在房間盤旋了一圈，俯身用頭蹭過青年肩背，繞着青年飛了圈，徑直穿過窗簾，飛出了房間。
謝舟遙一驚，往窗邊去看。他拉開窗簾，只見酒店外部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謝舟遙撚裏撚指尖，感受神龍留下的殘餘涼意，站在窗邊怔怔出神。
四日後，謝舟遙剛結束新人訪談類綜藝的錄制，就在後臺被《九霄戰紀》導演黃正被抓去了電視臺總控室。
這幾天裏，劇組男女主都因檔期原因，早早離開了蓮市。是劇裏的主配角且當下還留在蓮市的，就只剩下謝舟遙。
“走，咱們去盯一下收視。”黃正把盒飯往謝舟遙面前一擺。
謝舟遙看了下時間，“黃導，我們八點播出，現在才六點。”
“四舍五入就是七點鐘，七點新聞一播完，廣告就幾分鐘，接下來不正是咱們了嘛！”副導演在一旁扒拉着盒飯，用筷子指了指隔壁總控室，“橙子臺的領導比我們還緊張呢，問他們要不要吃飯，一個個都說不出。”
“他們第一季度播的是個冷門行業劇，收視不理想，廣告收入暴跌很正常。”黃正随意抽來張凳子，半點不計較盒飯餐食廉價簡單，直接開吃。
“那我們的話，算第二季度嗎？”謝舟遙掰筷子，吃得很香。
“不，嚴格來說，我們是暑期檔打頭陣的那一批，到七月底就播完。前幾天和我們一起錄綜藝那劇組，比我們晚半個月開播，一百多集，得九月份才能完結，算暑期檔的尾巴。”編導回答道，“橙子臺今年能不能逆天改命，就看今晚。”
衆人快速吃完飯，然後到隔壁總控室與橙子臺領導們彙合。
謝舟遙一進房間，就發現總控室裏的領導很面生，不是先前綜藝錄制結束後和他們一起聚餐的領導。
“來，舟遙。”黃正沖謝舟遙招手，帶他認人，“這是負責幾大王牌綜藝工作室的李制片人，這位是專管新聞這塊的王臺長……謝舟遙，這次演了個前後反差很大的配角，在片場挺努力的。”
導演介紹的，原來是臺裏最重要的大領導。謝舟遙當即明白導演是在為他引薦圈裏前輩，他禮貌地向各個領導問好。
黃正的人情關系很值錢，基本不會主動提攜後輩，這點圈內皆知。此時橙子臺大領導們見老友如此照顧一個新人，都來了興趣，紛紛打聽。
得知謝舟遙是瑤琴準備力推的新人，當即友善地讓他留下聯系方式，說如有合适資源，定會多加關照。
總控室後方，幾位年輕技術人員把一切看在眼裏，悄悄在微信小群裏聊了起來。
“謝舟遙确實長得好看啊，現在是素顏狀态吧，超可以的！”
“新人就這樣搭上了臺長的門路？瑞思拜……”
“關系戶呗，奚羽都不敢惹的存在，肯定很有背景。”
“感覺靠人脈的藝人，演技都不咋地。”
“電視臺裏得熬個五六年才能轉正，這種人一步登天。”
“不知道等下新劇播出，成績是好是壞。”
“壞的話，簡直是當衆處刑啊。”
年輕技術人員調侃着，時不時拿目光去瞥謝舟遙。
謝舟遙對總控室年輕員工的惡意一無所知，他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登上微博，編輯最後的開播宣傳。
“@是一只舟遙V：今晚八點整，顏師兄和大家在@橙子臺不見不散！我也會在電視機前，跟大家一起收看《九霄戰紀》。來不及看首播的觀衆可以登錄@白兔視頻，九點就能在線觀看第一集 ！還請大家多多支持和宣傳～[期待]”
“舟遙你發博了？”正在監管電視臺官博的公關人員注意到，擡頭道。
臺領導聞聲看過來，發現謝舟遙微博裏有專門提到了橙子臺，為橙子臺引流，很是滿意。
另一邊，才加班完的冰夷，刷出了謝舟遙的新動态。他看着最後一句，截了個屏，發給了貔貅等一衆皮氏集團的高管。
冰夷微信聯系人名單裏，除了謝舟遙，剩下全是妖界高層。
十分鐘後，皮氏集團的官博帶頭宣傳發博，還去謝舟遙微博下打卡點贊。貔貅也去了，不僅點贊，還加了關注。
随後，微博迎來了流量高峰。幾十位日常活躍的公衆人物集體冒泡，他們來自不同的領域，這時帶頭宣傳謝舟遙的新劇。此外，還有一批鮮少在公衆媒體面前冒泡的藝術家，也破天荒地為《九霄戰紀》首播作聲援。
“@歌手喬波V：最近有關注一檔即将播出的劇，叫《九霄戰紀》，據說是今晚八點播出？有小可愛和我一起追劇嗎？[勾手指]”
“@鋼琴家周一風V：全球巡回演奏會終于結束了！難得的休息時光，我終于可以與家人一起追劇，據說《九霄戰紀》很好看？[挑眉]”
“@主持人白湘V：四十歲的人了，我為什麽還在追星？[捂臉] 至于到底是誰，晚八點橙子臺，大家會知道的！”
“@《極速躍動》官方：從我們綜藝出來的最帥NPC小哥哥@謝舟遙，他的新劇要播出了！《極躍》的人，《極躍》來罩！今晚大家一起追劇吧！”
大部分人都來謝舟遙微博下點贊了一波，新生代的演員和歌手還對謝舟遙點了關注。
最初，這些公衆人物的粉絲率先注意到動靜。片刻後，越來越多的路人注意到了謝舟遙和《九霄戰紀》這兩個詞。
#《九霄戰紀》謝舟遙#登上熱搜，謝舟遙手機的微博客戶端再次癱了。
“突然有很多人來在轉發舟遙的微博，《九霄》超話的粉絲數量在暴增。”
“粉絲五千萬以上的明星有七個發微博宣傳《九霄》了，其中還有粉絲過億的段筱筱。”
“為什麽連美聲歌唱家都在發推薦我們的微博？”
“我的天！我們對手臺的領導都來幫忙宣傳了……”
總控室裏，公關人員吓得手裏電腦都差點掉了。
“山竹臺？他們也有八點檔的熱門劇在播。”副臺長站起，圍到公關人員身邊，皺起了眉頭。
地方臺之間，為争收視可什麽招都使得出。沒寫黑料出陰招坑對手，已然算很有良心了。這山竹臺的紙片人，開着大幾千萬粉絲的認證號給對家即将首播的新劇做宣傳，簡直聞所未聞。
“還有不少業界知名的電視劇制作人和導演，在五分鐘內發出了推薦《九霄》的微博。”公關人員實時跟進。
“誰在帶節奏？”見過無數大風大浪的臺領導也琢磨不清。
“……舟遙發完微博，大家就都出來發博推薦了。”公關人員回過味來，一臉期待地回頭，看向謝舟遙，“舟遙！是你嗎！”
一直在刷微博試圖了解情況、卻始終白屏什麽都看不到的青年，聽聞只能茫然搖頭，表示自己同樣一無所知。
“劇組這邊沒有提前邀約圈內人進行宣傳，而且我也沒這麽大的本事，短時間號召這麽多同行幫忙。”黃正申明道。
他也在看輿情，原以為是瑤琴在動員妖界成員，但當看到微博上還有不少明顯是人類的公衆人物也在宣傳，也不甚明白了。
“二十分鐘內，《九霄》超話的粉絲從三十三萬漲到一百六十萬，舟遙的微博粉絲淨增長七十二萬。”公關人員統計道。
這句話後，總控室裏一片寂靜。大領導們面面相對，立即開始撥電話，調集臺裏各個技術部門，實時關注事态變化。
“當下收看我們臺的觀衆數量在攀升，就連我們橙子臺的官博，都湧入了很多人，問能否在八點準時看到《九霄》。”公關人員彙報道。
負責控制播出內容的主任擡肘看手表，“……現在七點四十二分，天氣預報正在結束，原計劃将會切入八分鐘的合作方廣告，然後是偶像養成綜藝的花絮先導片，持續到七點五十六分，再播出黃金檔特效動畫。”
臺長眉頭一皺，拍板拿主意，“綜藝的預告片別播了，廣告時段完畢後，直接放黃金檔特效，然後放《九霄》的預告片。一直到八點整，不能出現任何無關內容！”
所有工作人員都忙起來，就連電視臺高層都坐不住了，開始關注收視走向。
謝舟遙的手機終于刷出了微博界面，他的新粉絲欄裏，出現了一溜兒在娛樂圈頗有名氣的認證用戶。
謝舟遙逐個點了關注，随後去個人主頁下，看二十分鐘前發的宣傳動态。八十萬點贊，二十九萬留言，比他發過的任何一條微博都要備受關注。
“別家粉絲雙擔打卡樓，請各家粉絲來認領一下粉籍。”
“被我家愛豆推薦來的，發現一個寶藏小哥哥诶，關注一波～”
“作為一碗粥粉，表示現在被各家粉絲圍住，手足無措啊。”
“舟舟發完微博之後，就有很多大佬在幫忙宣傳……”
“全娛樂圈來宣傳一部待播劇，名場面哇！”
“期待新劇，八點見。”
謝舟遙摩挲着手機屏幕，深吸口氣。雖說在片場時，他的表現有得到導演編劇的肯定。但只要劇沒播出，沒得到觀衆肯定，他便無法安心。
臨近八點，他心裏沒底，只因在總控室裏當着各領導的面不好表現出來，便壓抑在心底。想着無論是誰都會緊張，也就自我寬慰，放平了心态。
此刻全網觀衆都在等待劇集播出，謝舟遙努力平複情緒，然後發現總控室裏其他人比他緊張多了。
“七點五十二分，正式切入《九霄》預告。”
“實時收視率0.42，市場份額百分之二點一，全國排名第十八位。”
“七點五十五分，預告還剩三分鐘！”
“實時收視率0.67，市場份額百分之二點八，全國排名第十四位。”
“七點五十八分，準備導入劇集片頭曲……”
“實時收視率0.88，市場份額百分之三，全國排名第九位。”
每一分鐘都有人在通報，牆壁上的十幾塊屏幕，花花綠綠顯示着各種表格數據。只有最中間一塊屏幕，在播橙子臺的實時頻道內容。
為給控制工作減少幹擾，屏幕并不會同步傳導出聲音。此時畫面在不斷閃動，工作間內卻很久。
正片播出，所有人都在等收視數據。
“實時收視率0.99，市場份額百分之三點六，全國排名第七位。”工作人員報告道，“前六位的，有三家七點半開始播出劇集，一直未播出廣告，觀衆群體穩定。另外三家此時正好在播明星綜藝。”
“差不多了，開局有這個數據很好了。”臺長撫掌，滿面春風。
橙子臺購入《九霄戰紀》出價并不高，放平時也就是買個填檔備胎劇的價格。若不是瑤琴出品，或許橙子臺不會把黃金時段給《九霄戰紀》。
臺裏本着與瑤琴拉關系，想着就算虧了點，也問題不大，只要收視率不太難看、沒廣告商問責就行。
開播收視率能近1.0，是大熱門IP流量劇營銷數月才有的效果。
“臺長，收視穩在1.12了，沒有掉。十秒前山竹臺開始播廣告，我們把山竹臺擠下去了，現在我們是全國第五。”工作人員出聲打斷。
額發稀疏的臺長使勁揉了揉腦門，興奮得很，站起找導演黃正握手，還特意拍了拍謝舟遙的肩膀，“好樣的好樣的！”
謝舟遙被拍得肩膀一沉，跟着點頭祝賀。手機叮咚一聲，有新消息進入。
“冰夷：[圖片]”
謝舟遙沒想到冰夷會在這時候聯系他，他點開圖片一看，照片上個大屏電視，拍攝位距離電視有點遠，像是坐在沙發拍出的效果。
屏幕上有橙子臺的角标，畫面定格在片頭曲中段，恰好是他側臉出鏡的一瞬間。
謝舟遙睜大眼睛，完全沒想到神出鬼沒經常加班的冰夷竟然也在追劇。被人關注且惦記的感覺無比的好，謝舟遙笑而不自知，心情超棒。
謝舟遙找出寫有[是我！很酷！]的小貓咪叉腰表情包發過去。
“謝舟遙：多謝兄臺貢獻收視！片頭曲裏我的部分就半秒鐘，不留意都會漏看，你怎麽成功抓拍到的？”
對方回得很快。
“冰夷：有你，不會漏看。”
謝舟遙靠在桌邊，看着這條回複，久久才回過神來。他揉了揉癢癢的耳尖，抿緊嘴，不讓自己在氣氛嚴肅的總控室笑出聲。
他把冰夷發來的六個字反複咀嚼很多遍，越琢磨越覺得這話經不起細想。
“高興嗎？”導演黃正湊過來，只以為謝舟遙在和朋友分享作品順利播出的喜悅。
謝舟遙下意識把手機屏翻過去，做完才意識到，又欲蓋彌彰地翻回來。他按了Home鍵，與冰夷的聊天界面很快消失，只剩手機桌面。
黃正覺得眼前青年笑得很奇怪，不像是單純的開心，倒有點腼腆。腼腆裏還帶着種被猝不及防抓包的慌張，特別像他剛入行時，拍完第一部 作品，第一時間找媳婦報喜時的模樣。
導演眼睛一眯，緩緩露出意味深長的“我懂的”笑容。他靠近謝舟遙，目光瞥了眼手機屏，壓低聲音，“有對象啦？”
這個時代，珍惜妖類的繁衍越來越困難，妖崽能自己找到對象，是百分百的好事啊！不用妖管局各種催促，他們做長輩的也樂見其成。
謝舟遙完全沒想到這一層，只隐約有點感覺。被導演這麽一問，頓時不淡定了。他飛快擺手否認，手揮動的頻率在黃正眼裏看起來很可疑。
“怎麽會！就是朋友正好看到《九霄》，來問我了。”謝舟遙努力解釋，語速很快。
“……哦。”黃正口不對心地應了聲，暗地裏感慨果然只有妖崽才會臉皮薄。
導演坐回去，謝舟遙不着痕跡長出口氣。他重新打開與冰夷的聊天界面，突然不知該如何回複對方。
“有你”之後接個逗號，能被看做是前提條件。冰夷的意思是，只要電視劇有他，他就不會看漏嗎？
還是說，只要有他的鏡頭，冰夷就不會看漏。如果到別人的鏡頭，冰夷就不保證會不會漏看了？
謝舟遙思路千回百轉，差點把自己繞暈。他試圖羅列全部可能，卻發現每種釋義，都帶着莫測難言的意味。
總控室大屏幕上，門派大師兄玉冠束發，一身華服，巨大的劍匣背在身後。他禦劍飛來，落在主角身邊，鳳眼環顧四周，一副睥睨寰宇的天才氣場。屏幕外，青年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撐臉，一手停在聊天輸入框上，開始糾結。
劇集在繼續，開場是男女主的相遇。男主作為師門最小最受寵的嫡親弟子，在試煉裏遇上了被魔教追捕的女主。大師兄顏澤卿作為男主的助力，負責殺敵清場，為男主女主共處說話騰出機會。
鏡頭在男女主這邊，就花式柔光特寫。鏡頭到謝舟遙這邊，就各種劍光血跡。
不一會兒，一襲白衣的高冷師兄瞬間變為嗜血修羅。收割完敵人狗命。
“男女主鏡頭還行，有點太柔了。這段打戲不錯，小謝不錯啊，動作力度感都到位了，拍攝節奏也把握得很好。”臺長說出句點評。
“設定就是這樣，門派覆滅是激勵事件。趙現演的這男主角，成長蛻變也需要契機。”黃正笑了，“倒是舟遙的角色，後期得拉一筆仇恨。現在觀衆覺得他帥，後面就會把他當成大魔頭。”
謝舟遙也看入迷了。
看自己的作品，是種神奇體驗，會有點羞恥，更多的是自豪。謝舟遙聽到臺長的表揚，開心地道謝。
“實時收視率1.75，第二名了。”工作人員說道，“第一名将在十分鐘後進入廣告時段，我們開始沖刺時段冠軍。但白兔視頻會在二十分鐘後開放網上觀看渠道，橙子臺不再是獨播狀态，将受到沖擊……”
臺長睨了導演一眼，沒吭聲。
“今天白兔禁用調速按鍵，觀衆無法快進，橙子臺始終有進度優勢的。”導演安撫地說。
十分鐘後，橙子臺成功登頂時段第一名。又十分鐘後，《九霄戰紀》進入網臺同播狀态。橙子臺收視小幅下滑，随後緩慢攀升，重回第一。
謝舟遙用手機登上視頻軟件，靜音看彈幕。起初大部分觀衆還在誇“男主帥、女主美、師兄酷炸天”，等幾分鐘後，彈幕內容就有點不對了。
“在橙子臺同步追劇的我，已成一名不敢吱聲的CP粉啊哈哈哈～”
“師兄殺敵，男主救女主，怎麽有種師兄寵溺縱容男主的既視感？”
“若師兄沒及時趕到，男主說不定還打不過魔教呢。”
“有沒有同好覺得師兄男主配一臉？按頭小分隊就列！”
“怎麽肥四？我就來看個劇，你們怎麽一言不合搞西皮了？”
謝舟遙：嗯？？？
彈幕飛速閃過，謝舟遙還想拖回去再看一遍時，手機收到了新消息。
“冰夷：[圖片]”
“冰夷：CP是什麽意思？”
圖片點開放大，正是彈幕截圖。謝舟遙哽住，覺得這次的回複難度特別超綱。他能怎麽解釋，難道說是網友在把他與一男演員組合起來看成情侶嗎？
面子還是要的，這話他可說不出口。
謝舟遙開始懷疑冰夷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專門截圖來問他，有沒有深意。就在他遲疑時，聊天界面上的兩條消息不見了。
[對方撤回一條消息]
[對方撤回一條消息]
“冰夷：沒事了，我發錯了。”
……發錯了？唬誰呢？怎麽還帶撤回的？
謝舟遙簡直要看愣了，他敲出“我有看到”四字，然後在發送前全删光了。他覺得，這個時候還在裝作沒看到比較好，再扯回話題，指不定對方還會發出之前那樣的回複。
他發了個表情包過去，說自己還在電視臺，正在忙。
謝舟遙切回視頻軟件，再翻彈幕列表，就發現所有帶CP關鍵詞的彈幕都不見了。
“臺長，剛才《九霄》超話被控評了。黃導，劇組有提前安排公關團隊嗎？”電視臺工作人員問出聲，“大量與劇情無關的評論都被暫時屏蔽掉了。”
黃正擺手否認，臺領導們反問，“例如？”
“把舟遙和趙先兩個角色拉CP的留言，全不見了。”工作人員如實說。
一瞬間，總控室幾十號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謝舟遙身上。
謝舟遙趕忙搖頭，表示自己不知情。
CP粉也算熱度，衆人只見過演員主動炒作CP去帶熱度，還真沒見過哪個演員會大費周章，專門去撤CP粉熱度。撤熱度比漲熱度還費錢，對家根本不會做這種虧本買賣。
謝舟遙的否認在大家預料之中，可偏偏沒人能想明白，撤熱度的第三方到底是誰，目的是什麽。
當晚，電視臺和線上門戶都完成了播放。橙子臺最高峰收視率破二，霸榜近一個小時，全國無電視臺能取而代之。白兔視頻播放量當晚突破二十萬，有三萬多免費觀衆充值成會員，只為提前追劇。
劇組群，導演聲稱要請全組吃慶功宴。但奈何大部分人身處外地，導演只好往群裏連發一百個紅包，算作全員嘉獎。
謝舟遙又被喊去吃夜宵，還是那家小龍蝦館。一夥人吃飽喝足，結賬時被飯店經理攔住了。
“我們老板說，為你們這一桌免單。”經理解釋說。
“你們老板？我記得我好像還認識他，姓孫對吧？”臺長喝酒喝迷糊了，“孫老板太客氣了。”
“之前老板的确姓孫，但就在幾天前，龍蝦館換東家了。今晚的免單決定，是新老板親自吩咐的。幾位還需要再上點什麽嗎？都是不計價格的。”經理笑道，“新老板也沒說緣由，應該是更換東家的福利吧。”
沒人知道小龍蝦館換老板了，問經理新老板叫什麽經理又不說，一行人離開小龍蝦館時還有點懵。
兩天後，錄制完全部綜藝的謝舟遙從蓮市返程回家。
《九霄戰紀》首播效果極好，謝舟遙人氣增長得很快，微博粉絲在當晚就飙升至五百萬。網上粉絲都知道謝舟遙在蓮市錄節目，為确保安全，姚嘉專程來接謝舟遙，直接安排商務登機通道，私密地回到了京市。
“舟遙，接下來會很忙。如果身體吃不消，甚至出現不舒服的情況，務必第一時間跟我說！”姚嘉開車把謝舟遙送到小區樓下，表情嚴肅。
謝舟遙只當瑤琴擔心他不習慣高強度工作，沒想太多，應下了。
自從那天晚上見到真正存在的龍，謝舟遙便開始網購各種古籍資料。回到家第一件事去取快遞，跑了好幾趟，終于把大幾箱書給弄回了家。
“……《山海經》有了，《辭海》也買了，《周易》我剛才放哪兒了？”他一本本逐個清點，把公寓書房的木櫃填滿近半。
謝舟遙滿腦子都是神龍靛角藍睛的模樣，他随便吃了點東西，窩進書房開始尋找古籍中與龍有關的資料。
直到門鈴響起，謝舟遙才從書裏回過神。他擡頭一看，書房窗外竟然漆黑一片，已然是入夜了。
門外站着的冰夷難得穿了套居家服，刀削斧刻的五官被削弱了淩厲感。他手上托這個白瓷盤，盤上放了三顆有拳頭大的滾圓青果。
謝舟遙很意外，他腦海裏劃過微信裏對方說過的話，“冰夷？你怎麽知道我回來了？”
“恭喜作品成功播出，給你。甜的，一天吃一顆，壞得快，別浪費了。”男人笑了下，略去了介紹果實名字的環節，直接把托盤遞來。
“謝謝，這是什麽水果，還限定了每天吃一顆？”謝舟遙好奇地說，“都快八點了，你吃了飯沒？”
冰夷搖頭，隐約猜到門裏青年下一句要說什麽。
“我也沒吃，剛看書看入迷，忘了。我準備去煮點面，你要一份嗎？”鄰居專門留了水果，還上門送到他手上，謝舟遙記人好處，當即向冰夷邀請。
男人預約地點點頭，穿着自己的拖鞋踏入門內。
冰夷首次進到謝舟遙家裏，他跟在謝舟遙身後，第一眼就看到了客廳角落堆滿的快遞箱。
“那兒是有點亂，我買了很多書，盒子還沒來得及處理。”謝舟遙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什麽書？好看嗎？”冰夷問着，想多了解謝舟遙的喜好。
“就是傳統文化類，介紹神話故事的那種，看起來還挺有意思的。”謝舟遙把人安頓到沙發上，轉身往廚房走去，“你上次送我的海鮮我還沒來得及做，但我今天回來的時候買了鹵牛肉，牛肉面吃嗎？”
冰夷嗯了聲，一個人在客廳裏坐不住，跟着來了廚房，“我能去看看嗎？”
“嗯？”謝舟遙打開冰箱門，回頭看了眼，“去吧，都可以看的。”
謝舟遙覺得，讓冰夷去書房也不失為一件好事。不然冰夷守在廚房門口，指不定他煮面都會忍不住走神。
小區單元戶型相仿，冰夷很快就找到了謝舟遙的書房。他踱步進去，很快就看到書桌上有本打開了的書。
冰夷拿手指抵着書頁位置，把封面翻到眼前，山海經三字映入他眼簾。
冰夷努力回想了下，發現自己對這名字是有印象的。他很多年前曾從昆侖出來過，聽人類提過這詞語，且依稀有聽說，這本書提到過他。
他開始翻閱，古代文言對他而言無障礙，因此能看得很快。
書本一卷卷被翻過，最後停在《海內北經》部分。冰夷俯首，迅速找到了與自己相關的描述。
宅在冰川極淵不挪窩，這種描述沒毛病。有着人的面孔，這肯定也是做得到的。但“乘兩龍”又是什麽描述？他自己怎麽不知道呢？
高大的男人凝視着書本，默然無言。
作者有話要說：
冰夷本夷：[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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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合并也等同于日萬啦！開心！本章24小時[随機]留言紅包！明早再來抓蟲，各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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