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誅心
又過了三個月,那些染病的弟子相繼去世,各家均派人過來問候幫忙善後之類。
逆命臺。
一圈圈一排排的陳家弟子,将整個逆命臺圍了起來。
逆命臺上躺着一具具屍體。
一把火下去,迅速燃起,熊熊烈火燃燒了天際。
“走好!”陳家弟子喊道。
而後,将各位弟子的骨灰掩埋在後山,英雄峰上。
幾日後,有其他世家弟子在漁陽霧水城邊界的一座荒山上找到了慕容琴的屍體,說是屍體,卻也是面目全非,全身肌膚血肉像是被利刃淩遲過一般,屍體運回洲水世時,陳非縱使再成熟穩重,看到母親的屍體,以及那把已經折成兩半的折扇時也淚如雨下。葉衍平時是不滿慕容琴對待陳非太過嚴苛,但說到底也是師娘,教過自己禦劍的師娘,葉衍手緊緊抓着陳非的胳膊,用力咬着自己的唇,卻仍舊淚水決堤。
而如今陳臻依舊下落不明,大多也是兇多吉少。
衆弟子提議讓陳非繼位家主,陳非堅持等陳臻回來,大家也不好多說什麽。
家主夫人去世對陳家來說不可謂打擊不大,大多修為高的弟子死的死傷的傷,但好在病情控制了下來,沒有再出現新的患病者。
而靜心房內,如今只餘柳五五一人。
葉衍看着他病情逐漸惡化,如今渾身都長滿了鱗片,已經無法開口說話,除了平時喂藥,不敢再踏進靜心房。
這天,天空烏雲密布,狂風大作,似乎随時都要下雨一般。
葉衍原本要端藥給柳五五,誰知途中因出神,卻走到了煉丹房前。
他擡頭盯着牌匾上金色的‘煉丹房’三個字,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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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破開了門鎖,踏步進入了煉丹房。
那一刻,天空中閃過一道巨大的閃電,随即暴雨來臨。外面院子裏原本重新長出枝丫的桃花樹又一次被雨水打得一片狼藉,狂風将整顆樹木連根拔起,再也無法回春,煉丹房的兩扇門亦被風吹得來回擺動。
葉衍關了幾次房門都沒有關上,便任由它去了。快步走向後面的一排櫃子,上面是一本本的丹經。
徹夜,葉衍都翻着丹經,地上散落了一片的書籍,顯然他并沒有找到他想要的。
直到一月後,他将煉丹房內所有的書籍幾乎都看了一遍,此時只餘櫃子最上層的一本書孤零零的立在那裏。
葉衍腳下一點,原本以為能夠輕松拿下那本書籍,誰知,他一碰,書籍倒了。連帶着,煉丹房裏出現了機械轉動的聲音。
書櫃慢慢移動,原本應該是牆壁的地方出現了一條密道。
葉衍慢慢走進了這條密道。密道很長,左拐右拐的總是走不到頭,但葉衍能感覺到明顯是往下走。
忽然,前面出現了一道亮光,那種光就像是蠟燭的亮一般,忽閃忽閃的。
走過去時,葉衍意想不到的看到了本不該在這裏的人。
那人衣衫褴褛,外漏的肌膚上沒有一塊好肉,甚至可以說是血肉模糊向是被生生刮去一片片肉一般,他正蹲在一個煉丹爐前,瘋狂的加火。
即便那人如此狼狽,葉衍看着那人的背影也一下子知道了他是誰,只是不願承認,甚至想扭頭就走,但就是擡不起腳步。因為他看到了在那人身旁的地上似乎還躺着一個人,一個穿着黑衣水紋袍的人,那人身上長滿了鱗片,和柳五五的病症如出一轍。
“陳...叔叔....”葉衍艱難地開口,他多麽希望那個人轉過來的臉不是陳臻,而是一個身形相似的外人。可當他看到那人身形一頓,甚至都不願意轉過身來時,他便明白,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去了。
“為什麽?”
到了現在,葉衍什麽都明白了,為什麽陳非從渡鬼深淵出來時受了那麽重的傷,父母親卻一個不在?為什麽陳臻要追着慕容琴出門這麽久不回洲水世?為什麽煉丹房總是鎖着?為什麽門派內弟子相繼染上了那種怪病?
柳五五滿身的鱗片使他痛苦,若不是把他綁着怕是能拿刀一片片剜下來。陳臻身上沒有一片好的皮膚,怕也是因為長滿了鱗片而動手刮去。
陳臻仍舊一動不動。
“為什麽要把師娘的屍體丢到那麽遠的地方去?為什麽要拿師弟們試藥?為什麽?!”葉衍一步步逼近,他實在無法想像他從小一直仰望的師傅變成了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樣,甚至殘害同門。
陳臻終于動了,他回頭,滿臉綁滿了繃帶,他睜着渾濁的雙眼,眼裏滿是血絲,“小汜.....”
“師傅,我在聽。”
“阿琴她....死了?”
葉衍見陳臻不像裝瘋賣傻,反問道:“不是您拿她試藥所以才......”
陳臻搖頭道:“不是我。她是我的妻子。我怎會如此待她。是因為.....”
葉衍聽陳臻講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慕容琴在很小的時候身上便帶有頑疾,只是從前一直未發現,直到生下陳無淵的時候才慢慢發作了。發作時便是心如刀絞,而陳臻一直幫她找解藥,遍訪名醫都無法找到徹底醫治的藥。
後來陳臻在煉丹房尋得一個藥方,練了一小瓶丹藥出來,但是卻不敢随意給慕容琴吃,先是自己吃了。吃下去什麽反應都沒,恰逢慕容琴病痛再一次發作,他不忍見妻子如此痛苦,便把丹藥給她吃了,想說有效最好若是無效也不會害人。剛吃下去确實壓制了那股痛苦。可一段時間後,後遺症漸漸出現了。身上開始莫名長出了鱗片,一開始以為是感染了什麽便把鱗片剃掉了,再到後來,整片小腹,整片背,到最後全身都有了。
慕容琴便是從鱗片長出時頻繁離開洲水世,陳臻也有時莫名消失一段時間。
陳臻消失的時間便是待在這密室裏煉丹。
後來陳臻自己同樣長出了鱗片。
而柳五五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闖進了這件密室,看見地上的丹藥,胡亂拿起來就吃,陳臻從外面回來時,丹藥早已全部不見了。便知道壞事了。
而在此只是想看看有沒有辦法煉制出壓制的辦法,誰知一待快一年還是毫無進展,并且身上的傷痕已經無法讓自己出現在人前。
聽完後,葉衍震驚得無法言喻,他看着陳臻慢慢朝自己走來,擡手撫摸着自己的頭,一如小時候一樣,鼻尖一酸。
陳臻看了一眼葉衍的佩劍,“小汜,我記得當初賜劍與你時,你言日後要名揚天下,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厲害。所以取名‘厲害’。現在小汜已經長大了,成為了一位名士。小汜,師傅沒要求過你什麽。我真的太痛了。”
陳臻在說話的時候,繃帶已經滲透了血,看得葉衍不知所措,他想,接下來的話他不應該聽,應該轉身就走。
陳臻抓着他的右手,“小汜,我求求你。殺了我。”說着,他慢慢苦笑了起來,“說來慚愧,我陳臻自問這一生問心無愧,卻落得如此下場,連佩劍都被我融了。”
葉衍搖頭,“不!不!不可能!有救的,師傅!我能,我能救你。能救師弟們。給我時間。好不好?”
陳臻低着頭,停止了苦笑,就在葉衍以為他已經放棄尋死的想法時,陳臻猛地抓着葉衍的右手拔出劍,狠狠刺向自己的心髒。一切快得葉衍來不及阻止。
葉衍睜着眼睛看陳臻胸口噴湧而出的鮮血淋了自己一身。
“小汜,別愧疚。一切都是我錯......代我和阿琴向無淵說句對不起,我們沒有盡到父母的責任.....”陳臻的聲音越來越低,劍穿透了他的胸膛,血滴了一地,整個人漸漸失去了支點。
“師傅....師傅....”葉衍張着嘴,小聲地叫着。
而就在這一刻,從密道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各大世家的人都湧進了這一間小小的密室。
“葉有汜!!!!”“葉有汜你居然殺害了從小培養你長大的師傅。”“葉有汜你真是個畜生。”“看來那些弟子的慘死也與他有關。”
一時之間,所有的謾罵一股腦的湧進他的耳朵,他緩緩轉過頭,看見了人群中站着的,滿臉不可置信的師兄。
“無淵......”
陳非擡腳像前走,誰知身形剛動就被玄澤抓住了,“無淵,小心些。他現在可是殺人兇手,連陳宗主都能殺害,修為不知高到何處。”
葉衍盯着陳非,搖頭道:“無淵...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