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狹路相逢
從荷塘上來,李小佳整條裙子都濕了,一個勁抱怨:“曾斯倫你是不是腦子有坑呀,你看我裙子!”
曾斯倫不斷道歉,倒沒好意思提自己上衣也全濕了。
李小佳抖了抖濕漉漉的裙擺,站着也不是,坐着也難受。
曾斯倫左右看看:“要不然我們回酒店,換個衣服……”
正商量着,又有船過來了。
李小佳老遠就認出坐在船頭的楊曦同,跳起來大喊:“曦曦!這兒,這兒!”
楊曦同倒是想招手,可臨近岸邊,一手擡不高,另一手抓着船舷,只好沖着她笑。
大眼睛白牙齒,燦爛得李小佳都覺得晃眼。
小船終于靠了岸,江俨然先把輪椅搬到了岸上,再回去抱人。
楊曦同十分自然地摟住他脖子,一邊還嘀咕:“小心啊,下面都是水……”
李小佳訝異地看了他們一眼,心想這才多久沒見啊,感情升溫也快了呀。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還傻兮兮站着的曾斯倫,頗有點怒其不争。
——看看人家的男朋友!
自己看上的這個,怎麽就這麽蠢!
居然還敢在自己潑水的時候反擊!不知道“寵溺”兩個字怎麽寫嗎?!
曾斯倫被她看得更加忐忑,趕上來給江俨然搭把手拆輪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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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佳看得更加火氣,自己這兒裙子濕了他不去想辦法,倒知道跟別的姑娘大獻殷勤!
沒看到小江醫生臉色都變了,人要當你是情敵了好嗎?!
江俨然把楊曦同放到椅子上,迅速地就用雙手搶占了扶手。
曾斯倫實在找不着事情做了,便又無奈地跑回了李小佳身邊——他倒不是不喜歡李小佳,小姑娘漂漂亮亮,還主動約自己出來玩。
其實……挺開心的……
就是李小佳這個嘴巴,實在太厲害了。
曾斯倫有點招架不住。
他們在岸邊的長椅上等了好一會兒,始終不見許婧媛的小船靠岸。
楊曦同撥號過去,母親在電話裏挺高興的:“你們自己去玩吧,我們在湖上釣魚呢。”
江俨然聞言,心裏暗暗給老爹點了個贊。
楊曦同雖然有點擔心,總也是希望母親能夠找到幸福的。
李小佳也對許阿姨分頭行動的提議十分贊同,只有一路上受夠了她氣的曾斯倫表情驚悚:“我、我們對這兒不熟啊。”
一邊說,一邊下意識跟上來幾步。
江俨然視線瞬間就拉長了。
李小佳氣結,一把将人拽回來,從牙齒縫裏擠出聲音來:“沒看到人家小情侶想過二人世界啊!”
曾斯倫詫異地看了楊曦同一眼,他記得……她否認了情侶關系來着……
女人心,海底針。
最後,四個人還是兵分兩路。
曾斯倫陪李小佳去換裙子,江俨然推着楊曦同去下一個景點,中飯時候在餐廳彙合。
許是因了那句“喜歡”,楊曦同現在滿心都是歡喜,看花花嬌豔,看水水潋滟。
江俨然雖然看出來她心情不錯,卻猜錯了原因——在他這兒,他們已然是甜甜蜜蜜的小情侶了。楊曦同的喜悅翻譯過來應該就是,自己選擇的約會地點非常浪漫,自己的吻技非常出衆。
第一次談戀愛就這麽成功,簡直是天賦異禀!
江俨然也很高興。
麥家揚給他們設計的行程裏,出了荷塘,就該過曲橋上茶樓了。
賞荷花,品茗茶,多有情調不是。
但是,小佳他們去了茶樓,他們再去,就得兩人變四人了。江俨然腦子一轉,就直接推着楊曦同往那幾塊菜地趕了。
午飯前看一看飯菜的原生狀态,也不錯嘛。
輪椅行到田埂附近,就駛不動了。
江俨然不屈不撓,幹脆抱着人往田邊走。楊曦同摟着他脖子,遠遠瞧見大片的番薯葉子,好奇問:“那是什麽菜?”
江俨然沉吟半晌,含糊道:“空心菜吧。”
楊曦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沖隔壁的搭着架子的綠藤努了努:“那個呢?”
江俨然盯着看了半晌,也終于找到一小根帶着黃花的絲瓜,篤定道:“黃瓜!”
“還有邊的豆子,”楊曦同伸長脖子,“一條一條的,是四季豆?”
江俨然雖然見過豇豆,但也不知道成熟前是不是短一些,遙遙瞥了一眼,肯定地說:“是,都還沒熟呢。”
……
一番參觀下來,楊曦同看江俨然的目光難得多了點崇敬:“不愧是學醫的,你以前生物成績一定特別好吧?”
江俨然語焉不詳地“嗯”了一聲,心道你把它們切片了放顯微鏡下讓我分類,都比這麽直接指着讓我報菜名簡單。
菜地裏是有工作人員在忙碌的,早習慣他們這些城裏人“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德行了,頭也不擡地繼續手動除蟲、松土。
這些菜地依着山腳開墾,靠近湖水的地方是水田,往山上去還有适合丘陵土質的蔬菜和果樹。
兩人才逛了三分之一,江俨然的胳膊就有點承受不住了。
楊曦同似有所覺,在一大片茭白旁主動要求放她下來休息。
綠油油的茭白雖然遮不住全部陽光,看着倒是挺鮮嫩可愛的。
江俨然挨着她坐下來,“天氣越來越熱了,一會兒我們就直接去餐廳吧。”
楊曦同點頭,把帽檐掀起一點——汗從他白皙的額頭滲出,順着臉頰滑落,滾入領口深處。
他今天穿的t恤領口比往常低了不少,胸口那幾道因為手術而留下的疤痕也就有點遮擋不住了。
楊曦同記憶,也随着這猙獰而蜿蜒的疤痕,回到了十幾年前。
那個時候,她還不懂得江俨然總是要把襯衣的扣子牢牢紮緊的原因,總是追問他為什麽非得捂得這樣嚴實。
不怕捂出痱子嗎?
不怕中暑嗎?
甚至,還指着自己摔傷的小腿展示:“我腿上也有疤呀,我也穿短褲呢。”
直到有一天,看到了整條疤痕的全貌——蜈蚣一樣,曲扭着将少年整個單薄胸膛一分為二……
江俨然留意到她的視線,不大自在地扯了下領口,擋住疤痕:“又不是沒有看到過。”
他可還記得,她第一次看到整條疤的時候,瞬間就哭鼻子了——
楊曦同“唔”了一聲,轉頭去看不遠處的矮山:“一定很疼吧。”
“都忘了,”江俨然道,“那時候太小了——就記得很多叔叔阿姨圍着我忙,特別慌,還有點開心,就忘了疼了。”
這算是他第一次,和楊曦同一樣,用“年齡太小”來解釋記憶缺失。
忘掉的,卻是足以拯救他性命的巨大疼痛。
那時候的他,光要記住病床前出現的一張張戴着口罩的臉,就已經很費勁了。
那麽多雙眼睛,圓的長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陌生而溫暖,通通都在圍繞着他,注視着他。
他拍拍褲子站起來,彎腰來抱她:“我們再往前走走。”
楊曦同也配合地伸直了胳膊,屁股才剛剛離地,身後驀然響起一個男聲:“小同?”
楊曦同有些吃力地轉過頭,視線穿過江俨然肩膀,對上一個戴着漁夫帽,拎着塑料桶的年輕男人。
那人見她神色迷茫,飛快地騰出手摘掉帽子:“是我,高祎。”
高祎啊——
楊曦同眨巴了好幾下眼睛,也沒能把眼前這個皮膚黑亮、笑容爽朗的男人和渾身帶着奶糖香氣的高中男生聯系起來。
“你……”
她才剛開口,江俨然也轉過了身,高祎的臉瞬間變成了綠瑩瑩的茭白葉子。
楊曦同只得再一次轉動腦袋,面向高祎:“你也來這兒玩,真巧啊。”
高祎笑着晃了下手裏的魚竿:“光棍一條,休息天來解解悶——這位是?”他看了眼江俨然,“不介紹一下。”
楊曦同人還被江俨然抱着呢,頗有些尴尬地看了江俨然一眼。
江俨然也黑着臉瞪着他。
她扯了扯嘴角,擠出笑容:“這是我……我朋友,江俨然——這是我高中同學,高祎。”
高祎和江俨然不約而同地都抽了下嘴角,出聲打斷楊曦同的話,為自己正名。
“是高中同學兼前男友,初戀那種。”
“是男朋友,從小就認識的青梅竹馬初戀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