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蘇西，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回歸！
夏曉汐的家裏，空氣緊張而神秘。
像打開可樂瓶沖出來的泡沫。
“你……你是曉潮？”媽媽的聲音在哽咽。她沒有暈過去，已經謝天謝地了。
“真的是你嗎？曉潮？”爸爸也激動起來。
蘇西的聲音輕輕的，透明的感覺，“那是我的名字嗎？我現在叫蘇西。”然後指指身邊的沙慕晨，“這是曉汐的男朋友沙慕晨。”
沙慕晨不好意思地笑笑，跟爸爸媽媽打了招呼。
“沙慕晨，你先回家。我明天再跟你解釋好嗎？”夏曉汐過去跟沙慕晨說。
沙慕晨點點頭，很禮貌地道了別，回家了。
蘇西對沙慕晨頑皮地吐了吐舌頭。
夏曉汐回過頭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她覺得心裏好別扭。即使蘇西是她的姐妹，她也不能接受。
“那只是個玩笑。”蘇西笑道。
夏曉汐在心底無奈地嘆了下氣。
……
那個晚上，夏曉汐家裏的燈一直亮到深夜兩點。
蘇西的神秘面紗被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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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西說自己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五歲時才被一個叫蘇博帆的有錢男人領養，從此衣食無憂。但五歲之前，已經沒有太多記憶。
爸爸媽媽卻講了一個故事。
二十年前，有一對青年男女，在B市的一所大學裏相愛。男生是歷史系的學生，女生則是外語系的校花。大學畢業後，他們結婚了。很快地，妻子懷孕了，不久，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兩個孩子，生下來時，都是止不住地哭。像是帶着某種痛苦。後來發現，這痛苦緣于一種先天的疾病，需要趁早治愈。可就在這個時候，有個孩子居然不見了！夫妻倆幾乎崩潰。可是他們想盡辦法，也沒有找到這個孩子的任何消息。夫妻倆帶着一個孩子出院了，每天都在傷心和思念中度過。直到有一天，他們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說對不起，那個孩子……沒有了。
他們以為，那個孩子死掉了。于是，絕望的夫妻倆離開了B市，搬到了另外一個城市重新生活。這個傷心的妻子，最後決定，放棄英文，開始學醫，她只剩下一個孩子了，她要照顧她一生。
……
故事講完了。
曉汐已經淚水滂沱。這是爸爸媽媽守了十四年的故事。被偷走的是可憐的妹妹曉潮，然而爸爸媽媽又是忍受着怎樣的思念和痛苦，将這個故事埋藏于心底的？
媽媽為了她，改學了醫。
還有曉潮……曉汐轉過淚眼，看着蘇西，她好可憐。
只是蘇西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笑嘻嘻地說：“親愛的爸爸媽媽，你們的故事講完了嗎？講完了我要睡覺啦，我好累哦。”
媽媽張了張嘴，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卻被爸爸止住了。
“孩子已經回來了，以後有的是時間，先讓孩子休息吧。”爸爸說。
曉汐趕緊開口：“曉潮，你今天睡我的房間吧。”她睡客房就好了。
“好啊。”蘇西答應得很幹脆，扭過頭看爸爸媽媽，仍然是甜甜的笑，“對了，你們還是叫我蘇西吧。我聽習慣了。”
爸爸媽媽點頭。有什麽比女兒失而複得更重要呢。
客房随時都可以用，很晚很晚了，曉汐催促爸爸媽媽去睡覺。她可以先來照顧曉潮……不，是蘇西。
回到曉汐的房間裏，蘇西轉着腦袋，不停地打量。
房間的牆紙是淡淡的粉色，天花板上，都是星星。牆上挂着一些小小的畫框，裏面大部分其實是曉汐的畫。
書桌上，有一層全部是獎杯。
“啧啧，果然是乖孩子。”蘇西的聲音并沒有太多溫度，聽上去，甚至透明的感覺。
“你呢？你喜歡什麽？”曉汐好奇地問。蘇西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她的房間了。可她對蘇西，一無所知。
“我……沒有愛好！”蘇西頓了一下，随即冷冷地回道。
“蘇西。”曉汐走過去，緊緊地握住蘇西的手，心想，她好瘦好瘦，比她自己還要瘦。不管她以前遭遇過什麽，以後，她和爸爸媽媽一定會加倍地愛她。
“你走吧。我要睡覺了。”蘇西別扭地把手抽了出來，往後一倒，倒在床上。蘇西閉上了眼睛，把曉汐關在了外面。
燈光下，曉汐細細地打量着蘇西，她是我的雙胞胎妹妹啊，好神奇，又好溫馨。我和世界上另一個我的感覺。那個領養她的男人好嗎？她為何如此消瘦？睡着了也鎖着眉頭，像小貓一樣地蜷縮着……
以後要加倍對蘇西好。
曉汐這樣想着，關上了房間的門，去客房睡覺了。
第二天的早餐餐桌上。
爸爸在看報紙，曉汐幫媽媽擺早餐。
蘇西洗漱完畢清清爽爽地走過來。
媽媽擡起頭，很寵愛地看着蘇西，“快來吃早餐！”
曉汐擡起頭，穿着她的裙子的蘇西，此刻，脂粉未施，脆弱而妖嬈，像一個墜落凡間的精靈。
蘇西比她漂亮多了。她靈動，充滿生氣！她喝着牛奶，輕輕地想。
蘇西坐下，一口氣喝掉一杯橙汁。媽媽無奈的笑裏滿是溺愛，“這個孩子，慢一點兒喝嘛，又沒人跟你搶。”
“人家正好渴了嘛。”蘇西做個可愛的鬼臉，撒着嬌。
“蘇西，今天我們去拜訪你的養父好不好？”媽媽輕輕地問。
“啊？”蘇西震了一下，誇張地叫了一句，然後說，“哦，他好像出國了。等他回來了，我帶他來見你們吧。”
“這樣啊，”媽媽遲疑了一下，說，“那你的學業問題怎麽辦？蘇西，你想轉學嗎？”
“轉學？到姐姐的學校去？”蘇西有點兒驚訝地看了曉汐一眼。
“是啊。你不喜歡嗎？”
“沒有啦！”蘇西吃掉最後一口三明治，用紙巾擦了擦手，“我覺得悠羅太好了，應該不會要我吧。”她的成績爛透了。
“沒有關系。我來跟校長說。”爸爸說。悠羅的校長，是爸爸的同學。
蘇西頓了一秒，随即臉上綻放出無比明亮的微笑，“謝謝老爸！”
媽媽在飯桌上不停地問，蘇西這麽多年過得好不好？身體好不好？怎麽會這麽瘦？喜歡吃什麽？看到蘇西穿着曉汐的裙子，于是又決定帶蘇西去買衣服……
這個早晨跟任何一個早晨沒有差別，這個早晨卻又與任何一個早晨不一樣。以往曉汐是爸爸媽媽的重心，現在，蘇西剛來，而曉汐似乎不存在了一般。
夏曉汐低着頭，默默地吃着早餐，告訴自己：夏曉汐，不要嫉妒，蘇西是你妹妹，爸爸媽媽的所有關心并沒有偏袒。而且，爸爸媽媽同樣愛你。
“蘇西，你喜歡什麽顏色的壁紙？還有玩具，媽媽帶你去挑你喜歡的東西，布置你的房間。”
曉汐靜靜地擡起頭。與蘇西的眼神在半空裏相遇。蘇西看上去仿佛此刻她最幸福。
這讓曉汐更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蘇西挽住媽媽，撒嬌似的說：“可是我好喜歡姐姐那間哦，我能不能就用那一間呢？”
媽媽的表情有些為難。兩個女兒，都是她的最愛。
夏曉汐怔了一下。
媽媽說：“可那是姐姐的房間。”
“沒關系啦！”曉汐笑笑，安慰媽媽，“我可以住客房嘛，我可以把客房重新布置成我喜歡的樣子。而且客房大一些，比較方便我放畫。”
“老姐你真好！”蘇西給夏曉汐一個大擁抱。
爸爸媽媽舒心地笑了。
空氣像牛奶一樣香甜。
“昨天那個男孩子，是怎麽回事？”爸爸突然問。
曉汐的臉莫名地紅了。
蘇西哈哈大笑，“哦，那是姐姐的男朋友，他昨天被我的惡作劇騙到了。哈哈！爸，媽，他長得還不錯吧？”
曉汐幹巴巴地嚼着面包，悄悄地擡起眼睛。蘇西正好向她眨了下眼睛。
“蘇西，”媽媽疼惜地摸着蘇西的頭發，“以後不能這樣捉弄姐姐，知道嗎？姐姐很忙，要學畫，不要再讓她分心。”
“哦。”蘇西的笑容僵住，她迅速低下頭，拿叉子挑着盤子裏的雞蛋，看不到表情。
周六的早餐後，按照習慣，曉汐應該去學畫的。
可是今天，是蘇西回家的第一個周末，她想跟蘇西在一起。
“親愛的媽媽，今天可不可以不去學畫？我想陪蘇西逛街。”她笑笑地乖乖地對媽媽說。
“這樣啊，”媽媽遲疑了一下，點頭，“只批準這一次。”
“謝謝媽媽，”曉汐抱着媽媽的脖子在媽媽臉上親了一下。
媽媽笑了，“那就給美術老師打電話請假，道歉。”
“好的。”曉汐興高采烈地沖向電話機。
蘇西擡起頭來看着媽媽，臉上是難以捉摸的表情，“你們可真……親密。”
“孩子，”媽媽摸着蘇西的臉，眼睛一下子濕了，“你在外面受苦了。”
蘇西有些別扭地微微掙紮了一下。
下午，蘇西在媽媽和夏曉汐的眼皮底下溜走。
她說養父蘇博帆雖然不在家，可是她要回家拿她最愛的書包。
她沒有邀請誰去她的家。
蘇西走進別墅的那一刻，才漸漸有了熟悉的味道。
是的是的，蘇博帆的別墅，她住了十年。這才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可是她卻要被送走？多麽悲哀！
她自嘲地冷笑。
哼！她絕對不會讓他把她送走。
于是，她必須先離開他。
“小姐你終于回來了！”張姐聽到動靜，迎了出來，看到蘇西，又驚又喜，“小姐今天真漂亮。”
“是嗎？”蘇西低頭看自己，夏曉汐最普通的衣服，有什麽好看的！
“蘇博帆在家嗎？”蘇西往樓上走。
“先生和……朋友，在樓上談事。”張姐說。
蘇西的眉一挑，“女朋友？”
張姐尴尬地不知如何回答。
“哈哈。”蘇西大笑兩聲，上了樓。
蘇西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書包，打開衣櫃，把衣服全部拿出來扔在床上，五顏六色的衣服，堆成了山，然後打開DVD，放音樂。
音樂很搖滾，很勁爆。音樂聲被開到最大。
房間搖搖欲墜的感覺。
蘇西脫掉鞋子，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在音樂裏蹦來蹦去，她像喝醉了酒一樣，表情迷離卻悲傷，她光着腳，在房間裏來來回回地走，來來回回地穿梭，觸摸每一件東西，她的玩具，她的衣櫃，她的梳妝臺，她的電腦，她的書桌，她的書架，她的相冊……那麽那麽多，都是蘇博帆給的。陪伴了她十年的一切。
砰！砰！！砰！！！
蘇西不理，仍然肆無忌憚地跳。
砰！！砰砰砰！！！
不理不理不理！！！
終于，一聲怒吼響起。
“蘇西！！”
除了蘇博帆還會有誰？
蘇西笑了，把門微微打開，腦袋伸了出來，一臉驚訝地看着暴怒的蘇博帆，“呀？原來你在家？”蘇西的眼神往旁邊瞟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蘇博帆身邊的女人。這女人她沒見過，不過，挺漂亮的，也夠端莊。
“新女朋友？”蘇西笑着問。
蘇博帆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蘇西！別用這種腔調跟我說話！”
蘇西笑了，轉過身回到房間。
“哈哈，反正我要離開你了。”她用後腦勺對他說。塞了幾件衣服到書包裏，還有，相冊。她只不過回來拿相冊。
“你……同意去美國了？”蘇博帆驚訝地問，他跟着蘇西進了房間。她這次的改變超乎他的意料。是發生了什麽事讓她改變？她這幾天都去哪裏了？一分錢不拿，信用卡上的錢一分也沒花。
還有，她竟然用“離開”這個詞，這讓他有莫名的失落。
“有差別嗎？只要我離開你，不再出現在你的視線和生活裏，不就可以了？”蘇西說。
“蘇西，我不是要趕你走。”
“是嗎？你在乎我離開你嗎？”蘇西看着蘇博帆。
蘇博帆把眼神轉向別處。他越來越覺得也許當初把她帶回家，是個錯誤的決定。
蘇西冷笑，“那就是不在乎啰？那我就不告訴你了。再見！”蘇西輕松地背起書包，踏上她的鞋子，往外走。
“蘇西！”蘇博帆叫。
蘇西止步，回過頭。
蘇博帆沉默了一會兒，說，“蘇西，你有什麽事情要跟我說。我沒有照顧好你，是我的失職。但是你要乖，我們原本可以和平相處的，我一直在努力。我們在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你就是我的……孩子——”
“夠了！”蘇西冷冷地打斷他，“你就當我出嫁了吧！”
蘇西走了。走出門時，瞧見那個女人仍然端莊地站在門外。
哼！蘇西冷笑了一聲。下了樓。
“蘇西，我們去咖啡廳坐坐行嗎？”那個端莊女人追了上來。
“我不認識你！”蘇西不理她，徑直往前走。
那個女人跟在蘇西身後，不停地說：“我叫果丹。請你對蘇博帆好一點，他四十歲了，還沒結婚，他也孤單。”
蘇西站住，她轉過身來看着打量這個端莊的女人，她也不年輕了，至少有三十了吧，妝是化得無懈可擊，的确也漂亮，打扮得體，可是……
“我們之間的事，你管得着嗎？”蘇西冷冷地說，轉身便走。
那個叫果丹的女人，僵在原地。
悠羅中學最早認識蘇西的，是沙慕晨，然後是向緒。
夏曉汐先帶蘇西去和沙慕晨見面。
“夏曉汐，你不覺得這樣太考驗你男朋友了嗎？”蘇西玩笑道。
夏曉汐和蘇西一樣的打扮，完全一樣！走在路上，有很多人回頭看她和蘇西，因為太像，像得就像鏡子的兩面。
而且，她們漂亮。
沙慕晨會認出她來嗎？夏曉汐覺得她好怕面對這個問題。
在蘇西面前，她竟生出一種自卑感來，她覺得自己顯得好蒼白無力。
她看着蘇西，明明是同樣的臉，為何蘇西那麽靈動，像一個跳躍的音符一樣生動。可是她自己呢？和蘇西比起來，她覺得自己像一樣白紙，蒼白而安靜。
哎。她竟在心裏嘆了口氣。
夏曉汐正想着，突然有人有後面環上來，勾住她的脖子。
她條件反射就喊：“救命！”
然後有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
是沙慕晨。
天！夏曉汐回過神來，沙慕晨已經放開了她，笑笑地站在她面前。他像個很親民的小王子。夏曉汐想。他可以笑得這麽燦爛，這麽溫暖哦。
“沙慕晨，你怎麽認出我們來的？”夏曉汐興奮地抓着沙慕晨的手臂。
“我這麽聰明，怎麽會認不出來。”沙慕晨一臉的俏皮，卻用手指了指夏曉汐脖子上的吊墜。
夏曉汐的興奮只持續了五秒，就失落了。在沙慕晨的心裏，她不夠特別。
哦。下一秒，她竟又高興地笑了，至少，沙慕晨記住了她的話，記住了只屬于她和他之間的吊墜。
籲。她竟籲了口氣，覺得自己好邪惡，在蘇西面前，總是擔心他會注意到蘇西。
“沙慕晨，我要正式向你介紹，這是我的妹妹。不過她現在的名字是蘇西。”曉汐把沙慕晨拉到蘇西面前。
“初次見面，多多指教哈。”蘇西大方地說。
“我真是差點兒被你整死哎。”沙慕晨做出一副小生怕怕的樣子。
“努力哦。沙慕晨，有我在，你別想欺負我姐。”
“知道啦知道啦！”沙慕晨走到夏曉汐身後，一副對蘇西敬而遠之的樣子。
夏曉汐好笑地說：“我妹妹又不是魔鬼，你好誇張。”
“她不是魔鬼，也是魔鬼的女兒，簡稱——魔女。”
“哦，那你是在說我爸爸媽媽是魔鬼嗎？！”夏曉汐做出一副要發飙的表情，狠狠地瞪着沙慕晨。她想要表現得很氣憤！！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沙慕晨急得抓頭，可憐他那頭好看的亞麻色的頭發，真是遭了殃。
“你們真幼稚，我受不了了。先回家了。拜拜。”蘇西一臉的受不了，擡腳便走。
傍晚，夕陽鋪滿了天。
一切都像在橙色液體裏的标本一樣，流動着。
向緒站在院子裏，看着隔壁。
隔壁夏家的院子裏，有他熟悉的身影，梧桐樹葉在飄落，在她身邊紛紛落下，他只那樣呆呆地看着，不知何去何從。
她早就感覺到那雙眼睛在打量她。他在梧桐樹下來來回回地踱步，然後決定去跟她打招呼。
她擡起頭，便看到他，她笑着跑過去，“嘿！向緒！”
向緒眯着眼睛看着她過來，直到他們面對面，他看着她的臉，足有五秒。
隔着籬笆，他淡淡地問：“你叫什麽名字？”瞬間，他發現，她不是曉汐。
“哈！”蘇西愣了一下，“你的眼光很毒啊。”
他不置可否。她和曉汐不一樣，曉汐從來沒有那種嚣張的表情，曉汐是安靜的姑娘，所以曉汐的眼睛，幹淨得透明。
這個女孩子，眼睛裏有些妖嬈，想必是經歷不少吧。
她和曉汐的确太像了。
“我是夏曉汐的雙胞胎妹妹，你可以叫我蘇西。”
“蘇西。”他淡淡地念着這兩個字，沒什麽感情。一切他都明白了，曉汐的妹妹，蘇西。不用想，詭異的事情，多半是她在裝神弄鬼了。
“你有什麽要對我說嗎？”蘇西問。
“我不認識你。”
“別這樣酷嘛，你不是喜歡我姐麽？”
向緒擡起眼注視她。
蘇西笑，“我很聰明的。嘿嘿！看着和我姐一樣的臉，你沒有一點感觸麽？”
“你是什麽樣子，與我無關。”
蘇西很失落，“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有生氣一點？我有那麽令你不屑嗎？”
“別模仿你姐姐，也不要傷害她。”向緒的聲音仍然平靜如水，聽不出情緒的起伏。
蘇西氣得想跳腳。第一次有人這樣滿不在乎地跟她說話，連蘇博帆都不會這樣。
她恨這完全不被在乎的感覺！
“別騷擾我姐姐，也不要破壞她和沙慕晨。”蘇西冷冷地甩完話，揚長而去。
周末過去。
周一，蘇西來到夏曉汐所在的學校——悠羅中學。
轉學生總是讓人覺得神秘，于是大家張着眼睛趴在窗戶上看。
學校裏，頓時便炸開了鍋。
“咦，夏曉汐！”
“兩個夏曉汐！”
“哦，這麽說，是雙胞胎啰。”
……
好大的新聞！夏曉汐居然有個雙胞胎妹妹，她的名字叫蘇西。
大家趴在窗戶和陽臺上交頭接耳，“真的長得一模一樣哎，連衣服都穿一樣的。”
“故意不讓我們認出來的吧。”
……
最後，為了不讓老師和同學混淆，蘇西在曉汐的隔壁班——一年四班。
總是有人在不停地問夏曉汐和蘇西同樣的問題：
“夏曉汐，隔壁那個真的是你妹妹？”
“哎！轉校生！你不會是僞裝的吧？快把面具撕下來。”
“曉汐，她過去十四年在哪裏？怎麽找到的？十四年哎，太神了！”
“蘇西，你以前哪個學校的？”
……
早自習課後，全校開了一場大會。
校長異常興奮地宣布夏曉汐已入選全國國畫比賽，十五選十的機會，如果入選，将會赴德國藝術學院留學，并有機會游歷歐洲。
站在臺下的夏曉汐靜靜地聽着這個消息。德國？天！這是真的嗎？她可以嗎？
“親愛的曉汐，恭喜你！”沙慕晨興奮得想跳舞。他的女朋友美麗可愛，有才華，他覺得驕傲十足。
“我真的可以嗎？我會入選嗎？”夏曉汐抓着沙慕晨，已經無法思考。
“你當然可以！”沙慕晨鼓勵她，“我還可以教你德語。”
“真的嗎？太好了！”夏曉汐興奮地擁抱了沙慕晨。
直到周圍的人故意發出嘔吐的聲音，她才尴尬地放手。她高興得過了頭，忘乎所以了。
蘇西坐在教室裏，玩着手機。
蘇博帆總共給她打過五十個電話。
她笑了笑，寫了一條短信給他：我很好，別擔心我。我願你開心。
蘇博帆的電話随即過來了。蘇西拒接。
她仍想控制這一切。
“哎，蘇西，你怎麽不會畫畫？”有女生過來跟她聊天。
“是啊是啊。”又有人圍過來，“不然你有什麽特長？”
……
蘇西收起手機，看了看窗外，回過頭來，表情變得好詭異，看着幾張無比好奇的臉，她悄悄地勾了勾手，示意她們靠近。
好幾雙耳朵一齊湊上來，蘇西壓低聲音，異常神秘地說：“我有什麽特長，你管得着嗎？”
那幾個想偷聽的人，才發現被耍。
她們恨得牙癢，憤怒得崩潰。蘇西笑着離開。
放學以後，夏曉汐和蘇西一起回家。
夏曉汐親密地拉着蘇西的手，蘇西很別扭地掙脫，“我又不是沙慕晨，這樣很像拉拉。”
她們走到校門口，遇到一個陌生的男生。和她們差不多的年紀。長得蠻好看的。
他微笑着，向她們走來。
夏曉汐愣愣地想，他笑什麽？他認識我們嗎？
那個人走到他們不遠處，立馬停住。他愣愣地看着眼前兩個一模一樣的女孩兒，認不出他要找的人。
“蘇西？”他試着叫。希望她們中的某個人能作出回應。
蘇西面無表情地往前走，夏曉汐卻好奇地回頭又回頭。
“蘇西，你認識那個男生嗎？”夏曉汐追上去問。
那男生便認出了蘇西。他沖上去抓住蘇西的胳膊，眼睛裏寫着傷感，“蘇西，我找了你好久。原來你轉學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蘇西冷漠地甩開手，“我說過不想見到你了。”然後把頭扭向一邊，不去看那男生。
“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為什麽要告訴你。”蘇西突然拿出大墨鏡戴上，慵懶地攏了攏頭發。
男生的笑瞬間凍結，“我是你的男朋友，不是嗎？”
“我給你打過電話說分手，難道你以為我只是在跟你吵架還是開玩笑？”蘇西冷笑。
那男生似乎快要哭出來，“蘇西……你不愛我了？”
“我從來沒有愛過你。”蘇西冷酷地說道。
“為什麽？蘇西。我愛你。”
“你不是覺得我漂亮才喜歡上我麽？我跟你在一起，已經讓你當過我男朋友成全你了，現在，你也成全我吧。別再糾纏我了。”
“你……愛上別人了嗎？”男生有些惶恐地問。
“那與你無關。你只要知道我不愛你就行了。”蘇西的聲音透着冰涼。
夏曉汐覺得，這個男孩子的玻璃心，被徹底打碎了。
蘇西已經走遠。
沒有回過神來的夏曉汐，呆呆地看着那男生，然後又呆呆地看着蘇西的背影，蘇西？怎麽會這樣？對一個喜歡她的男生如此冷酷？
蘇西走遠了，夏曉汐回過神來，才追了上去。她走在蘇西旁邊，用好奇的眼神不停地打量着蘇西。
“別拿你那套愚愛和善良教育我。我不是你。”蘇西冷冷地說道。
夏曉汐被蘇西吓了一跳，然後她想蘇西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一定是因為她受過很多傷害。只見夏曉汐勇敢地牽起蘇西的手，“親愛的蘇西，以後，我會保護你，我願付出我所有的一切。”
“是嗎？”蘇西冷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能給我什麽？沙慕晨嗎？你舍得嗎？”
夏曉汐的心髒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你會嗎？你舍得嗎？你為什麽不計較我跟你搶爸爸媽媽的愛？因為你已經得到了，享受到了，即使有我，你也不會失去什麽，所以你不跟我計較。可是沙慕晨呢？如果是他，你會讓給我嗎？會嗎你？”夏曉汐被蘇西逼得沒有退路了，後背靠着樹。
蘇西冷笑地回過頭，走開。
夏曉汐閉着眼睛，眼淚悄悄地滑了下來。她輕輕地擦掉。不讓任何人察覺。
“如果你們互相喜歡，只要你開心，那麽，也可以給你。”夏曉汐的聲音，浸泡在夕陽裏，聽上去，有種揪心的傷悲。
蘇西回過頭沖她冷笑，“你根本不懂愛情！”
晚餐的餐桌，顯得特別豐盛。
夏曉汐打起精神，坐到餐桌邊。
全家第一件值得慶祝的事，自然是白天夏曉汐參加國畫比賽的消息。
“今天在座的各位裏，将來要出畫家了。”爸爸笑呵呵地舉起盛滿橙汁的杯子，“來，我們來為我們的小天才幹一杯。”
今天是爸爸媽媽很驕傲的一天，夏曉汐強作歡顏，不想破壞爸爸媽媽的好心情。
一杯過來。蘇西在杯子裏倒滿果汁，向夏曉汐舉杯，“姐，祝賀你。有你這樣的姐姐，我都要自卑死了。”
蘇西笑得同樣開心。
媽媽摸着蘇西的頭發，“我們的蘇西，這麽漂亮，這麽乖，多讨人喜歡。才不自卑。”
“謝謝媽媽。”蘇西做個可愛的表情，在媽媽的臉上親了一下。這是她慣用的對媽媽撒嬌的方法嘛。蘇西也會了。
夏曉汐怔怔地看着蘇西，竟不小心收到她投過來的得意卻又挑釁的眼神。是她領會錯了嗎？蘇西的表情，竟然是如此嘲弄。
難道她在爸爸媽媽面前的一切，只是嘲弄？
不不不！夏曉汐馬上否定自己的邪惡想法，蘇西和她一樣，需要爸爸媽媽的愛，也愛爸爸媽媽，關于男朋友，關于愛情，不管她做什麽，她都應該相信，蘇西，和她一樣，愛爸爸媽媽，并且被愛着。
秋天的尾巴過去，風吹起，空氣裏漸漸有了寒氣。
學校裏變得更加蕭瑟，太陽時隐時現，學生們慵懶地躲在教室裏。
夏曉汐已經得到批準，可以花更多的時間在畫畫上了。她最喜歡畫人物和花草樹木。或許是性格使然。
她最喜歡漫天飛舞的黃葉，滿天滿地滿眼都是，特別是夕陽裏的。
所以，其實，她更喜歡攝影。
于是，她有兩種選擇——攝影和畫畫，她可以同時兼顧，互相調節。她并沒有太多娛樂。
自從遇見沙慕晨，自從蘇西出現，她越來越喜歡畫花草了。她想變得更活潑，于是她在畫布上抹上大塊大塊的紅的，黃的，紅的。
“當”的一聲，畫室的人仿佛被人一腳踹開。
夏曉汐倉皇地擡起頭，好幾個男生沖了進來，兇神惡煞的樣子。
天！
她不認識他們。
“請問，你們找誰？”她戰戰兢兢地問。
她數了一下，五個男生，站成一堆。
“你。”看不出誰是首領的一堆人裏，冒出一個聲音。
另外幾個人面面相觑，表情很驚訝的樣子。
“啧啧，是她嗎？”很顯然，有人被夏曉汐的畫布和畫國畫的架勢震到了。
有個人從牛仔褲兜裏掏出照片，看了看，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才道：“沒錯！就是她！”
立即就有人火了，罵着：“靠！別被這女人外表迷惑了！”沖着夏曉汐而來，把畫室裏的畫架推得東倒西歪。
“啊？你們幹什麽？”夏曉汐吓得閉着眼睛尖叫。突然感覺，脖子被人掐住，然後被人用力一推，她便摔在地上。
那男生蹲了下來，看着她，“沒想到你長得這麽清純。看來清純的女人都是賤貨。”
“你們認錯人了。”夏曉汐要吓死了，眼淚叭啦叭啦地流，沙慕晨，你在哪裏？沙慕晨？
“靠。裝傻！”随即，啪一聲落下。
夏曉汐感到臉上一陣刺前，火燒一樣，然後是暈天暗地的頭暈。
“你知不知道我哥們兒現在躺在醫院裏，生死未蔔？知道為什麽嗎？他自殺了。還不是為了你這個賤女人！”那男生像瘋了一樣地用拳頭打夏曉汐。
“啊！！”夏曉汐嘶啞地尖叫，那幾個男生，無動于衷，只是看着。
“求求你們別打了。你們一定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們，也不認識你的朋友。”夏曉汐苦苦地哀求着，她微微眨着疲憊的眼睛，越來越想睡覺。
身上，臉上，很痛很痛，頭也是。
“旭。先住手。你要把她打死了。”有個男生終于上前來制止了打人的男生。
“別被這女人蒙騙了！”那個叫旭的男生憤怒地甩開同伴的手，“汪誠現在躺在醫院裏，他很可能會死。這種女人，打死一個算一個！”
他揮舞着拳頭，就要打下去。
就在那一刻，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他的拳頭，然後，一記狠狠的拳頭擊上他的臉。
然後，解決掉剩下的那幾個人。
夏曉汐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那身影……好熟悉？是誰？可是，他好像不是沙慕晨……他看上去似乎有些像向緒……是向緒嗎？是他嗎？
救救我。
夏曉汐在心裏喊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皮沉沉地耷下，好想好想睡覺。
向緒的眼睛裏是殺人的怒火。
那個叫旭的男生，回過臉來，用手抹掉嘴角的血，笑，“很好。護花使者趕來了。開打吧。”
“你們最好經打一點！”向緒擡起拳頭，瞬間出去，擊中對方的臉。那人被打得暈頭轉向。
五分鐘後，五個男生，有三個趴在地下動彈不得，兩個被向緒踩在腳下。
“你們最好明天跪在悠羅校門口向夏曉汐道歉！”向緒冷冷地說，踢了下旭的腦袋，說：“滾！”
五個人，吓得使着渾身力氣，搖搖晃晃地爬起來。打架最兇的男生，愣愣地看着夏曉汐。
“還不快滾！”向緒怒吼。
他們像受了驚吓一樣，倉皇而逃。
向緒輕輕地走過去，抱起夏曉汐，在他懷裏輕輕地搖着，“曉汐，曉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