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那一定是一個夢。
藍藍的天空裏,雲朵在飄,像她們飛揚的青春。
海水也那麽藍,海浪擊打着岩石,水花四濺,在陽光下,像閃耀的水晶。
她和她,提起裙子,提着鞋子,在沙灘上奔跑,留下一長串腳印。
笑聲和歌聲在空氣裏飄蕩,空氣裏有莫名的香氣。
可是,突然,她跌了一跤,掉進了海裏,潮水突然漲上來,兇猛地淹沒了她,她難過得無法呼吸,她張不開嘴喊救命。
好冷!
好痛!
……
她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你怎麽樣,你怎麽樣?”有人拍着她的臉,急切地問。
這個人,怎麽和她如此像?
“你是誰呢?”她輕輕地問。
“哦。天!太好了,你沒有死!你說話了。”
她張了張嘴唇,想努力地忍住不閉上眼睛,可眼皮卻愈來愈沉重……
她醒來時,有N雙眼睛驚喜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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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哪一雙她都不認識呢?
“你們是?”她輕輕地問,頭上劇烈的疼痛襲擊了她,她閉上眼睛片刻,才漸漸緩解這疼痛。
“她真的失憶了?”有個女生讷讷地說。好奇怪,她也穿着病號服,額頭上貼着紗布。
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卻不知道她是誰。
“孩子,你失憶了。”一個很有氣質的女人淚濕了,女人摸着她的臉,“我是媽媽,這是爸爸,這是姐姐曉汐,這是姐姐的男朋友沙慕晨。我們都很愛你。”
她疑惑而陌生地打量着每一張臉。每一雙眼睛裏都充滿關切,每一雙于她,卻都那麽陌生。當眼神轉到姐姐的時候,她停了一下。為什麽單單對她會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呢?
那個夢……夢裏那個人?
姐姐緊張地看着她,“我是姐姐,我是夏曉汐,你也不記得了嗎?”
她遲疑地搖了搖頭。
“你再想想,你一定記得的。當時只有我們倆,我們開着車……”
“曉汐,不要這樣。”媽媽制止曉汐。
“那……我是誰?”她問。
“你是我們的孩子,你現在的名字是蘇西,和姐姐是雙胞胎姐妹。”媽媽說。
“蘇西?我叫……蘇西?”她輕輕地念着這兩個字,蘇西,蘇西,很簡單的兩個字,她很喜歡。
可她為什麽姓蘇?
“蘇西!蘇西,對不起!”據說是姐姐的女生,哭了起來,握住她的手,“都是我的錯,如果我力氣再大一點,就可以制止你了,可是我沒有,任憑你開着車,沖進了海裏。”
蘇西茫然地看着姐姐,“我……做過什麽?為什麽呢?”
姐姐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
醫生進來了。要給她進行檢查了。
醫生檢查過後,說:“病人沒有其他太多身體傷害,再休養一禮拜就可以出院了,不過病人失憶了,可能是暫時的,也可能是永久性的,這需要家長注意觀察和嘗試着做些努力,幫助病人恢複記憶,如果沒有結果,也不要逼迫病人,并且随時和我們保持聯系,報告病人情況。”
媽媽點頭,“我也是醫生,我知道怎麽做。”
蘇西有太多疑惑了。她和姐姐夏曉汐到底發生了什麽?她開着車沖進了海裏?又是為什麽?
她為什麽姓蘇?而姐姐和爸爸卻姓夏?
天!她閉上眼睛,忍受着腦中襲來的一陣又一陣的疼痛。
姐姐也受了傷。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麽?
如果真是,那麽此刻的她,懊惱得想死。
媽媽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卻只是安慰她,“蘇西,乖乖的,什麽都不要想,閉上眼睛乖乖睡覺。媽媽會一直在這裏陪着你。”
“那姐姐呢?”
“姐姐就在隔壁病房,只有額頭擦傷,你不要擔心。乖。”媽媽說。
她乖乖地睡覺。
蘇西在迷迷糊糊中醒來,醫院裏消毒水的味道令她蹙眉。
醫院裏的空氣有種被漂白的感覺。
望向窗外,天已經黑了。
空氣裏的寒氣似乎愈來愈濃了。
呃——想上WC了。
她尴尬地掙紮着起床,走到門外,樓道裏,燈光清冷,陰森森的,洗手間會在哪個方向呢?她擡起頭,尋找着指示牌,不經意間,瞥到隔壁病房的門,半敞着。
可以問曉汐!
她走過去,正要敲門——
“你……還是去找蘇西吧。”那是……姐姐的聲音。
怎麽會提到她的名字呢?
“蘇西并不愛我,一次又一次,只不過在捉弄我。”
“可是最開始認識的人是她,産生好感的也是她,你只不過沒有想到我們是雙胞胎,錯把我當成了她,才與我在一起。現在我知道了真相,我覺得你應該去追求你喜歡的人,我不恨你。”曉汐說。
蘇西震住。她奪人所愛?搶過姐姐的男朋友?
“不,曉汐,我不去找她。”沙慕晨抓住曉汐的雙肩,認真地看着她,“我承認錯把你當成她,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讓我覺得幸福,溫馨而浪漫,為何要糾結過去,為何不把它當成一個美麗的錯誤?”
“不!”曉汐推開他,“你這樣說,是因為我妹妹她失憶了,她不記得你了。”
曉汐哭了,眼淚流了下來。
蘇西站在門外,她看到了。
姐姐很愛沙慕晨嗎?
那她過去肯定做了什麽邪惡的事吧。
她會不會是個壞孩子呢?蘇西想。
“如果我真的想和蘇西在一起,在她失憶以後,我會選擇回到她身邊,讓她愛上我,可是我不想這麽做,我想維持我們原來的感情,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相信我,好嗎?”沙慕晨說。
夏曉汐含着淚,看着沙慕晨,輕輕地說:“你真的不愛蘇西嗎?如果她恢複記憶了,再要求你做她的男朋友,怎麽辦?”
“我不會了。我決定了和你在一起,就會堅持我的選擇。蘇西……”他頓了頓,把曉汐摟進懷裏,“她有些叛逆,只不過喜歡捉弄我們。”
“我覺得蘇西好可憐,她叛逆,也許是因為沒有人關心,現在她才剛找回爸爸媽媽,卻遭遇失憶。”夏曉汐的聲音裏帶着傷悲。
“也許失憶對她來說,是件好事。讓她忘記過去的痛苦和陰影。”沙慕晨淡淡地說,他擡起頭,對上一雙茫然的眼睛。
蘇西忙轉身離開。
她覺得過去的自己,可能是個魔鬼。
夏曉汐留院觀察了一天,沒有異樣,已經可以出院。
蘇西得在醫院待一禮拜。
媽媽是個漂亮的女人,手藝也棒得沒法說!
“哦。親愛的媽媽,你做的粥好好吃,我好希望自己永遠生病!”她向媽媽撒嬌道。
“傻瓜!怎麽可以這樣詛咒自己?”媽媽捏了一下她的臉。
媽媽拿洗過的毛巾為她擦幹淨手,像照顧一個小嬰兒。
她也很乖地伸出雙手,配合媽媽。
“我以前是一個好孩子嗎?”蘇西問。
媽媽的動作停了一下,她愣愣地看着蘇西,眼睛又漸漸地濕了。
“你永遠是媽媽的好寶貝。”媽媽說。
這讓蘇西更确定,以前的自己不是一個好孩子了。
她做過多少傷害家人的事情呢?
這是個謎了。
夏曉汐每天都會到醫院看蘇西。有時候,會帶男朋友一起。
看到姐姐笑得那麽開心,蘇西心裏的罪惡感似乎才稍微減輕一點。她不知道做了些什麽傷害他們的事情呢。總之她覺得一定很嚴重。
“你男朋友很帥嘛。”蘇西會這樣開玩笑。
夏曉汐便會臉紅。
可是看着姐姐,看着爸爸媽媽,沒有一個人主動提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她變成這樣,她只記得那天醒來時,姐姐說,她把車開進了海裏。
“為什麽你和爸爸姓夏,而我姓蘇。我們的媽媽也不姓蘇。”蘇西假裝不經意地問。
“這……”夏曉汐遲疑了一下。
“告訴我好不好。”蘇西懇求道。
于是夏曉汐講起了過去的一切。那天晚上,爸爸媽媽告訴她們的故事。
于是蘇西便明白,從五歲到十五歲,是一個叫蘇博帆的男人把她養大的,為她取的名字。
“蘇博帆現在在哪裏?”蘇西問。為何他不來看看她?他知道她現在的一切嗎?他知道她失憶了嗎?
夏曉汐的表情略顯為難。
蘇西便不再追問。她不想讓姐姐為難。
“他會來看你的。我想。”曉汐說,像自己能預知未來一樣。
蘇西笑了笑。希望吧。她至少需要知道她的養父是誰。
她坐在床上,看着他。
他站在兩米遠處,看着她。
他很高,很帥,卻又很酷,他拿過來的花籃裏的花,都顯得驕傲很多似的。
空氣裏滿是消毒水的味道。
就像他們對彼此的感覺。她想。至少,她這樣覺得。
“你是來看我的嗎?”她不确定地問。他已經報過家門了,他叫向緒。
“希望這房間裏還有第二個病人。”他淡淡地說,表情不動一下。
控制得真好!
“你是唯一一個對我很冷淡的人。”蘇西說。她說的是事實。來看望她這個病人的,誰不是笑盈盈的,很關切的樣子。
可他,足以把病人氣死吧!
“我跟你不熟。”向緒回答。
“可你又來看我?”她笑,這男生好奇怪,為何總是一副酷酷的樣子。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向緒淡淡地說。
“誰?”
“我媽!”
“哦。”她終于明白了。他們是鄰居,而且來往甚密。
“那你可以回去了。”她說。
他并不領她的逐客令,倒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眼神很透徹,讓她有種莫名的緊張。
“不是跟我不熟嗎?幹嗎盯着我看?沒見過美女?”她沒好氣地問。
“我覺得你失憶後可能比較讨人喜歡。”向緒看了她半天,終于得出結論。不像以前詭變或者渾身都是刺兒了。難道她反省過?還是假裝失憶?他懷疑失憶對一個人性格的改變程度!
“你的嘴巴向來這麽毒嗎?”她好想掐死他,他對待病人的态度太壞了!
可是,更大的疑惑籠罩着她,為什麽大家都覺得她失憶更好?
他不說話。
也不走。
她只好選擇跟他聊天。
“你有女朋友嗎?”她好奇地問。他長得還蠻好看的,喜歡他的女生應該蠻多的,不過,以他對待女生的态度,只要沒有自虐傾向的女生,估計都會被她吓走吧。
“我對你沒興趣。”他沒什麽表情地說。他的腦海中是另外一張臉,然後他想起另外一件事,一個月後,他将到英國。
“哦。”蘇西無所謂地笑笑。不被他喜歡既不丢臉也不受傷,呵呵,她又沒有喜歡他。她比較好奇自己怎麽沒有男朋友?沒有男生以男朋友的身份來探望她啊。
咚咚咚。
有人敲門。
謝天謝地!蘇西想,終于有人來了,那……眼前這位,應該會離開吧?她其實沒有要趕他走,只是……只是,他那麽拽,又不說話,跟沒在這兒,差不多嘛。
進來一個陌生男人。
向緒果然很識相地離開。
“等下,我不認識這個人!”
向緒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口。
她在心裏惡叫一聲,這男生,太不負責任了。
她打量着向她走過來的男人,對她來說,是比爸爸年輕一些些的中年男人,卻很英俊,有一種不一樣的氣息。雖然只是提着一個花籃,蘇西覺得此人很有富商氣質。
“蘇西,你好些沒有?”男人在床邊坐下來。
“好些了。謝謝。可是,我不認識你。”蘇西最近慣有的那種茫然的眼神和表情又出來了。
男人嘆了口氣,看着蘇西,眼神裏仿佛有千百種感情。
“我是蘇博帆。”他說。語氣有着明顯的失落和無奈。
“啊!”蘇西忍不住地驚叫了一下。他就是蘇博帆?
曉汐說得太準了吧。他果然來看她了!
“你很忙嗎?為什麽才來看我?”蘇西好奇地問。她馬上就要出院了。
蘇博帆沉默。
“你……很讨厭我嗎?”蘇西輕輕地問。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要再糾結了。”蘇博帆說。
她似乎明白了他在說什麽。
“你也覺得我失憶比較好?”
“你應該過得快樂一點兒。”蘇博帆擡起手,扒了一下她散落在臉上的頭發。站起來,告別了。
悠羅中學。
這座以升學率高得離譜著稱的學校,最近似乎沉寂了很多。
校園裏,顯得格外肅靜。
“啊!”驚天動地的號叫聲突然從畫室裏傳出來。
“為什麽?為什麽?!”夏曉汐握着畫筆,站在畫架面前,淚流滿面。
畫紙上,顏料抖得到處都是,像散落的墨記。
她再次擡起手,握起畫筆,接近畫紙,手卻在瘋狂地打顫。怎麽會這樣?
另一只手握上去,她咬着牙,用力地握住打顫的手,往畫紙上畫去,自然一塌糊塗。
怎麽會這樣?
把畫紙撕下來,扔掉,再換上新的。
把畫筆扔掉,換上另外一支。
再來一遍!
還是不行!
仿佛天空崩塌的感覺。
夏曉汐癱坐在地上,號啕大哭,急得拿拳頭不停地捶畫畫的手。顏料抹得身上、地上到處都是。
沙慕晨到畫室,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天!他在心裏叫了一聲。這一片狼藉,都在告訴他,發生了什麽。
“曉汐,曉汐!”他沖過去,把曉汐抱在懷裏。她一定吓壞了。
夏曉汐倒在沙慕晨懷裏,已經哭得語不成句。
“沙慕晨……我的手……我的手……”她擡起右手,“畫不了畫了……我握不住畫筆……”
夏曉汐哭得要崩潰了。
沙慕晨感到心都擰在一起了,揪心的痛。
“曉汐,別這樣,別緊張。這只是暫時的。”
“不,我是真的畫不了畫了。”夏曉汐哭得令人心疼,“一定是上帝在懲罰我了,這件事情最終還是因為我,蘇西才會出車禍失憶的!我為什麽不能大方一點,把你讓給她!”
“曉汐,你不要這樣。”沙慕晨急得也要哭了,“那件事與你無關。我們現在去看醫生,檢查一下你的手有沒有問題,好不好?”
夏曉汐淚眼婆娑地點着頭。
“如果我不能畫畫了,你還會愛我嗎?”
“如果我變成一個平庸的人,你還會愛我嗎?”
“如果我性格變得古怪難以相處,你還會愛我嗎?沙慕晨?”
沙慕晨的心底一股懊惱的感覺湧上來。
他仿佛才體會到,他對夏曉汐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醫生對夏曉汐的手做過各種檢查,結果是沒有任何異樣!
夏曉汐再次崩潰。
“我畫不了畫了!”她再次大哭。
“這和心理或者情緒有關。我們都知道,有時候逼迫自己去做一件自己不願意做的事,身體也會做出抗拒反應。”醫生說。
“不!”夏曉汐大叫,“你不明白!我怎麽可能抗拒畫畫!畫畫是我的最愛,我怎麽會抗拒它!”
“也許你太緊張了。”醫生說完便離開了。
夏曉汐攤坐在椅子上,眼淚又流了下來,“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他怎麽可以這樣說,我怎麽會不願意畫畫,我最愛的是畫畫。他不可以這樣說。”
“好了。”沙慕晨把她摟進懷裏,“不要太緊張了。我們先冷靜一下好不好。也許這只是暫時的,我們不要着急,慢慢來,總會好起來的。不要哭了好不好?”
夏曉汐終于點了點頭。
病房裏。蘇西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外面的天好美。雖然是初冬了,萬物蕭瑟,可是天那麽高,那麽藍,雲在飄。
她今天終于可以出院了。
她已經準備好了,等媽媽來接她,辦出院手續了。
“請問你是蘇西嗎?”門口有個腦袋探進來。
蘇西輕輕地點點頭,“我是。請問有什麽事嗎?”
只見那腦袋對後面來了一句:“在這裏!”
一群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了進來。閃光燈、話筒一下子全出現。
蘇西駭住。這些人,要幹什麽?
“請問蘇小姐真的失憶了嗎?”
“請問蘇小姐最近和蘇博帆有什麽聯系?”
“蘇小姐對蘇博帆結婚當天取消婚禮有什麽感想?”
“有傳言說,蘇博帆的未婚妻果丹已經遠走美國,蘇小姐知道這件事情嗎?”
……
無數個問題湧出來,一下子将蘇西淹沒。
天!這些人都是哪裏來的?蘇博帆結婚當天取消婚禮是怎麽回事?果丹是誰?她去美國做什麽?
哦。上帝。她什麽都不知道,而且都與她無關。
為什麽要來問她?
人聲嘈雜中,大腦仿佛讓人撞了一下似的,劇烈的疼痛感襲來。
無數人的鏡頭對着她猛拍。
她無力地呻吟。
“蘇小姐能回答我們的問題嗎?”有記者問。
蘇西抱着頭,蹲了下來,她感覺快要窒息了,頭好像要炸開了。
天旋地轉的感覺,大腦裏仿佛都是碎片在飛。
誰來救救她?!她要暈倒了。
燈光燈一直在亮,就像一場進行中的崩潰。
正當她意識迷糊,要暈過去的時候,有一只手有力地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起,她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跟着跑出了病房。
她回過頭,有一個人一直在竭力地攔住那些記者。
他們沖出了醫院,沖上一輛黑色的轎車。
蘇西緩過氣來,這才發現,救她于水深火熱的人,竟然是——向緒?
蘇西有些吃驚地張大眼睛,看着戴着墨鏡的向緒,正要開口。
“我只是路過。”向緒淡淡地開口。
一句話,把蘇西給噎住。啊,這個人真奇怪,比那些記者,更讓她崩潰!
兩分鐘後,司機李師傅氣喘籲籲地上了車。
看樣子,剛剛攔記者的人,是他了。
真是太感謝了!
既然向緒不愛搭理她,蘇西也不敢惹她。她只有去找司機師傅了。
“大叔,您有手機嗎?借我一下,我要給我媽媽打個電話,告訴她我已經從醫院逃跑了。”蘇西說。
李師傅笑笑地拿出了手機。
蘇西打完電話,有些悶,司機師傅要開車,另一個人簡直是具會呼吸的木偶,她只有閉着眼睛,睡覺。
李師傅把蘇西送到夏家,再送少爺回家。
少爺家就在隔壁嘛。
幾十秒的功夫,李師傅還要抓緊雞婆一下。
“少爺,你怎麽知道夏家二小姐今天會受媒體轟炸?”
“報紙。”向緒不冷不熱地說。
“其實,夏家的二小姐也很不錯啊。您的眼光不要只盯着一棵樹,忽略了整片森林。”李師傅說。說完,車子正好駛進向家的院子。
向緒面無表情,一聲不吭地下了車。
李師傅有些無奈地搖頭。他的少爺,太癡情了。
聖雅貴族學校。
蘇西出院後,仍然繼續到那裏上學。
而姐姐夏曉汐仍然在悠羅。
蘇西似乎漸漸明白了什麽,她是爸爸媽媽的女兒,也是蘇博帆的養女——雖然她回到了夏家,可以前的一切,維持着與蘇家的關系。
是蘇博帆對她太好,她要好好地紀念這一切麽?
“咦?蘇西,走純情路線了?”有同學上下打量着她,不可思議地問。
雖然她已經不認識這些人了。
“哦。什麽?”她聽不明白。
“以前你走性感路線,一禮拜不見,轉性了。不會是迷上某個帥哥,為他變成良家婦女了吧?”有同學更誇張地玩笑。
“無聊。”蘇西找到座位坐下,打開書本。
所有的眼睛,差一點兒掉到地上。這是他們的蘇西嗎?
随後的事情,打開了他們的疑惑。
某同學拿着報紙,大呼小叫地沖進教室:
“蘇西你上頭條了!”
……
随後大家便知道蘇西失憶了!
哦。大家終于恍然大悟。
“難怪我跟她打招呼,她一路傻笑。她不記得我了。”
“難怪突然變清純,不記得如何性感打扮了吧。”
“失憶這麽管用?性格也變了嘛。”
……
蘇西無聊地翻了翻抽屜,找出還有上次考試的試卷,也拿起來一看,幾乎崩潰。
她成績居然爛成那樣。
過去的自己,可能不是被同情就是被嫌棄吧。
……
那天聖雅貴族學校出現了新流行的口頭語——失憶是不是真的管用啊?
我無能為力了,失憶吧!
與此同時,一股相同的氣流在悠羅中學上空盤旋。
“啊!夏曉汐,啊,不,是你妹妹蘇西,上報紙了!”
“原來她來頭那麽大,她養父是大富豪蘇博帆!”
“低調的富豪。”
“夏曉汐,你妹妹的人生太神奇了吧。說說看,你們小時候為什麽會被分開嘛,真像八點檔連續劇!”
……
夏曉汐抓着筆的手握了握,最後她扔下筆,一聲不吭地離開了教室。她讨厭這一切!沒完沒了的一切!
沙慕晨見狀,狠狠地瞪了這群人一眼,她們便收斂了許多。沙慕晨追了出去。
“曉汐!”在樓下,沙慕晨追上夏曉汐。
“沙慕晨。”夏曉汐轉過身,撲進沙慕晨懷裏,眼淚淌了下來,“我不喜歡這樣。我讨厭他們打聽我和蘇西,發生了這麽多事,我們好不容易開心起來了,這一切,又會将我們拉回從前。”
“我知道,我知道!”沙慕晨抱着夏曉汐,眼神裏滿是複雜的情緒。
“我的生活變得一團糟,我畫不了畫,什麽也幹不了,像一個廢物。”夏曉汐像一只受傷的小鳥,胡亂地掙紮着。
“不要這樣,曉汐。”沙慕晨抱緊她。
這樣的曉汐,讓他無比心痛。這時候,他會覺得,如果曉汐失憶了,也許會快樂一些。她太善良,所以才容易受傷。
“我們去旅游吧!”沙慕晨說,“和我爸爸媽媽。”他想把曉汐介紹給父母認識。
夏曉汐怔住,“旅游?和你的爸爸媽媽?”
她突然很緊張。
“你遲早要見他們的嘛。而且我們只是到香港。”沙慕晨說。
夏曉汐怔怔地看着他,沉默片刻,然後笑了,“好吧,沙慕晨,我們去香港吧。”
他們終于笑了。牽着手,往前走。
夏曉汐的聲音變得明亮起來,“我會化悲痛為力量,拼命地shopping。我有好多錢要花。”
既然她不能畫畫了,那就把那些獎金都花掉,然後永遠忘記畫畫這件事情。
不能畫畫的感覺,好像丢掉心愛的男孩子一樣。
金色的陽光下,有一雙淡淡的眼神,望着那兩個手牽着手的背影遠走。
向緒站在遠處,靜靜地看着這一切,他喜歡的夏曉汐,離他似乎越來越遠了。
啪一下,有人拍了下他肩膀。
他回過神,對上一雙純淨的眼睛。他一怔,差點兒以為那是夏曉汐。
“哦,你偷看小情人幽會。”
是蘇西!
她好笑地看着向緒。這個人,性格會不會很分裂或者變态呢,居然有這種癖好。
向緒冷冷地看着她,“你怎麽在這裏?”他記得她上的是貴族學校吧。
“我來找我姐姐嘛,結果呢?”她拿手機給他看,“我剛剛照的,很漂亮吧,我覺得可以用來做電影的背景。”
手機裏,是夏曉汐和沙慕晨擁抱的畫面,有美好的光線和背景,這個畫畫,被她拍得唯美而浪漫。
向緒眼神一下子冷掉。
蘇西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啪一下,手機合上了。
她……沒有得罪眼前的人吧,那眼神,仿佛要掐死她似的。
“啊!”蘇西拍一下腦袋,恍然大悟的感覺。
“向緒,你喜歡我姐?”
向緒瞪她一眼,轉身便走。
這反應,簡直是毫無疑問地對蘇西的問題回答YES!
蘇西有點兒崩潰地抓了抓頭,親愛的上帝啊,能不能告訴她,她身邊的人,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第二天的早餐餐桌上。
夏曉汐顯得無精打采。
“姐,你沒事吧?”蘇西問。她對夏曉汐懷有歉疚,就算不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她知道是她連累了姐姐,害她連最喜歡的畫畫都做不了了。
夏曉汐苦笑着搖了搖頭。
爸爸放下報紙,也開始吃早餐,牛奶的香氣在空氣裏飄蕩,令空氣都充滿幸福而溫馨的味道。
夏曉汐喝掉一整杯牛奶,放下杯子,輕輕地說:“爸爸,媽媽——還有蘇西……”
大家都停止吃早餐,靜靜地看着她。
“今天我要宣布一件事情,我已經決定放棄這周末的繪畫比賽了。”夏曉汐淡定地說,盡量讓表情和語氣都不顯傷悲。
媽媽放下叉子,有一聲脆脆的響聲。
“曉汐,難為你了,最近發生太多事了。”爸爸說。
“對不起,爸爸媽媽,我真的拿不起畫筆了。”夏曉汐的眼淚一下子又湧出來。
“傻孩子。你不是為了讓爸爸媽媽高興活着的。我們家的孩子,健康快樂是第一位。”媽媽說。
夏曉汐含着淚點點頭。
蘇西笑着鼓勵姐姐,“姐,沒事啦。在我心裏,你是最棒的。”
夏曉汐打起精神,笑了笑。
沙慕晨帶夏曉汐去見自己的爸爸媽媽。
“你真漂亮。”沙慕晨的媽媽這樣誇張夏曉汐。
夏曉汐用最可愛的笑回報她。
随後,夏曉汐随沙慕晨及其父母去香港游玩兩個禮拜。
這段時間內的繪畫大賽如常進行,但已與夏曉汐沒有任何關系了。
沙慕晨來接夏曉汐的那一天,蘇西看到向緒靠在院子裏的籬笆上,靜靜地看着,像個孤單受傷的小男孩。
報紙事件将蘇西拉回過去的謎團。
她的養父蘇博帆到底是何方神聖令媒體大肆關注?那場婚禮,又為何而取消呢?
把蘇博帆三個字打進GOOLE裏,搜索。
結果是這樣的。
十年前,房地産界富商蘇博帆突然改行投資制藥行業。如今,蘇氏制藥集團業已成為行業界巨頭。
蘇博帆和知名作家果丹的婚禮取消,引起一片嘩然。當天,其養女蘇西發生車禍,現證實蘇西已失憶。
……
蘇西感到自己已接近崩潰邊緣,她限入更大的謎團。
十年前,正是蘇博帆領養她的時候,為何改行投資制藥行業?只是巧合嗎?
那場車禍和婚禮有什麽關系?
大家為何都不願提起從前?
姐姐離開以後,蘇西的生活似乎顯得更加無聊了。她像一個初生的嬰兒般,面對一切陌生。連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都不知道。
連朋友都沒有,于是她就順其自然地,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向緒。
可向緒,永遠一副嫌惡的樣子。
她在不經意間摸摸臉,和姐姐一模一樣的臉,待遇怎麽差那麽多。
真讓她受打擊啊。
“向緒,你是讨厭現在的我,還是以前的我?”蘇西問。
“有差嗎?”向緒淡淡地說。言下之意,你以前怎麽樣,現在怎麽樣,都與我無關。
“你這樣子很欠打哎。”她在他面前,警告性地握了握拳頭。
向緒不吭聲。
那是晚上,他們并肩坐在他家的院子裏,黑夜像一場霧籠罩着他們,夜幕裏有星星,和白月光,風吹起,有種沁骨的涼意,他聞到了淡淡的香味。
他的心裏湧上一股莫名的暖流,他驚了一下——怎麽會呢?她是蘇西。
那個據說要用魔鬼來形容的蘇西!
還是他,中夏曉汐的毒太深了,只是在尋找一種同樣的感覺?
“我覺得……好孤單。”蘇西幽幽地說。
向緒轉過臉看着蘇西,他與她雖然并不熟,但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嚣張跋扈,不顧一切的女孩子了。
“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感覺呢?”她自言自語地說。
向緒不吭聲。
“哦。也許我應該交個男朋友。”蘇西無聊地抓抓腦袋,看了看向緒,在心裏對自己說,要找一個帥帥的可愛的男孩子才行啊。
可是那一刻,沙慕晨的影子從腦子一閃而過,帶給她一陣急劇的眩暈。
哦,天!她捶了下自己的腦袋,仿佛在說,邪惡的蘇西,不要再出來!
世界上男生這麽多,她為何要搶姐姐的男朋友呢?真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
“我對你沒興趣。”向緒打量她半天,又潑她一臉冷水。
“我哪有說你哦!”她白他一眼,這個家夥不光自大,還自戀。
可是,她真羨慕姐姐,她很優秀,上聞名的悠羅中學,曾經是個畫畫天才,深受男孩子喜歡……
而她,恐怕是個問題少女吧。
夏曉汐拉着沙慕晨在香港的大街上游蕩。
他們已經瘋狂地shopping一天了,夏曉汐花掉了所有的錢,給自己和家裏人買禮物。
他們在馬路邊坐下,一邊吃着冰淇淋,看人來人往。
逃離原來的生活狀态,的确是一件開心的事情。難怪有人喜歡流浪。
“香港人好漂亮。”夏曉汐贊美道。
“是時尚一些啦。”
夏曉汐眯着眼睛擡起臉,享受溫暖的陽光。
“我好希望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這樣我就不用回去,不用面對一切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沙慕晨握住夏曉汐的手。
夏曉汐笑笑,擡手親昵地去揉沙慕晨的頭發。亞麻色的頭發。
這個男生,真好看!
他們正打鬧間,夏曉汐無意間擡頭打量人群,有一個身影從一道玻璃裏走出來,這身影,讓她覺得眼熟,然後她擡起頭,發現,那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