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今晚要加班,所以會晚點回來。”丈夫在玄關彎身穿鞋子。

她撕下一條吐司。“媽問我,你最近都在忙什麽,為什麽都沒辦法回家吃晚飯……我答不出來。”

丈夫直起身子,對鏡整理儀容。“我會找時間跟媽說的。”

微扯嘴角。“我呢?你何時要跟我說?”

丈夫頓了一下。“……今晚。”

“好!”

聽着門關上,聽到丈夫到對面跟公婆道再見,再聽到電梯到達他們這一層樓的叮聲後,很快地,一切恢複平靜。

她默默地将早餐吃完,收拾好餐桌,也開始打點要出門的事。

衣服、頭發都弄好了,可不知怎地,人又旋回到卧室梳妝臺前坐了下來。

她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化妝,不過今天她特別想妝扮一番,希望自己看起來--可以更有精神,看起來會是……美麗、迷人、自信的。

而一個美麗、迷人、自信的心理醫生,正是她今天想扮演的角色。

扮演的動機是什麽呢?

一想到,她臉孔微紅,凝着鏡中的自己,即使不上腮紅,也使得她看起來……容光煥發,兩眼晶瑩有神,眼底有掩不住的興奮光彩,仿佛回到剛與丈夫戀愛時的模樣。

思及此,一絲罪惡感升起,立刻抹去腦中異樣的思緒。

因為再度讓她變得如此積極,想要有所改變的不是丈夫,而是她的病患……

當然--這絕對是有正當的理由所引發的動機。

畢竟,當你的病患長得帥、打扮體面,基于小小的虛榮心,做醫生的又怎麽能太難看?

拿起眉筆,開始描繪眉型,腦中則自動浮現上次未完的訪談,她請他開口談他自己……

我是個幸運的人,有着良好的家庭背景,父母慈愛,家境優渥,提供給我最好的成長環境,而我求學之路也順利,沒什麽困難的就念到碩士學位,畢業後也是做能發揮所學的工作,和一般人比起來,我真的很幸運也很幸福。

我對我的人生是這樣規劃的,二十六歲拿到碩士學位後,便專心打拚工作,兩年後,一切都穩定下來,便可以娶妻成家。

不少朋友笑過,我這樣循規蹈矩地過人生,不覺無趣嗎?

無趣嗎?我也不知道,但老實說,我也不覺得這個世界需要太多離經叛道的人存在,至少--不會差我這一個。

是的……我承認,在年少的時候,也有過叛逆時期,厭倦聯考制度,厭倦僵化的教學,甚至厭惡自己得不斷地保持第一,以贏得師長、父母贊賞的目光和言語。

開始會跟父母吵架,會希望他們多給我一些自由,可以更信任我,但我發現,在這樣的抗争下,受傷的不只是我,還有我的父母,明知他們是最愛我、最關心我的人,卻還這樣做,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所以後來--我就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再做出會讓父母或者是任何關心我的人傷心的事。

當時聽到這,全身一陣顫栗,這樣的成長經驗,應該是很普遍的。

可當有人面對面對她述說着這一切,卻令她有種照鏡子的錯覺。

彭皓謙跟她真的像得驚人,成長經驗、背景如此相似,所以她才會在初見時輕而易舉的被他給吸引住,因為就像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基本上他們都是屬于不會輕易違背社會倫理的人,處在一個大溜冰場中,當大多數的人都是朝着順時鐘方向溜行時,他們絕對不會做那少數幾個朝逆時鐘方向溜滑的人,因為不僅顯得突兀,也容易招人非議,責罵不合群,甚至會不小心的和他們相撞,弄出傷害、災難等等。

為了省去面對這些麻煩,只要衆人意向不會太讓人不舒服,遵從又何妨呢?

可若說不曾在內心深處幻想鬧一場革命,那絕對是騙人的!

誰會不想做這世界獨一無二的存在呢?

将口紅塗好,抿了抿唇,要不要再上點唇蜜……不!這樣就太過分了!她心虛地想道。

好歹她還要面對其它的病患,一個嘴唇粉嫩發亮的心理醫生成何體統?絕對會引來非議。

打量着鏡中的自己,滿意的揚起唇,她或許已不是丈夫眼中最美麗、最年輕的女人,但只要她願意,至少将自己打扮得美麗而有自信,也會感到開心,以及覺得多了一層自信和……武器!

她站起來。

化妝對女性心理層面的影響,真是微妙又特殊呀!

革命嗎?……也許她早該實踐了,而不是只在腦中憑想像建築着。

畢竟--為了她的婚姻……

更為了她的人生!

她總得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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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想,如果那一天我沒有把車子停在那間私人停車場,為了抄近路,彎進那條道路,也許--我的命運會不一樣吧!

也許--依舊繼續是平淡無奇的過着日子……

還記得那一天,天空特別的藍,比平日看到的都還要藍,甚至連路邊的行道樹葉似乎都散發着藍光,藍得讓人目眩、恍惚。

就是在這樣的不經意中,我和她相遇了!

人群圍着的中心,她就在那--戴着鑲藍邊的白色面具,穿着和天空一般鮮藍色的舞衣優雅舞動着,恍然間,她似乎就是藍天的一部分,卻在此時翩然而降,以她的身影、飛舞的發魅惑人間衆人。

只看她一眼,我就再也移不開目光,只能癡癡地、專注地定在她身上。

她伸長着身軀,像天鵝展翅般優雅地擡起雙手,在飛揚成圓弧的裙裏,露出線條優美的細長雙腿,像溜冰般飛快地舞過我的眼前。

空氣傳來陣陣伴奏的鼓聲和響板聲,重重沖擊我的耳膜,我的心也跟着怦怦作響,但這些都還比不上她的身影所舞出的影響,我的靈魂、智識似乎也随之而去,附身在她舉手投是上,忘了自己是誰、忘了自己為何置身在此?

然後--我們的視線相遇了。

她面具下的黑眸突地綻出神秘的光彩,令我頓覺這個世界上似乎只有我與她存在,每一回眸,每一擡手,無一不對我發出召喚,誘我趨近與之共舞。

她在群衆間舞出一條路,直直來到了我的面前,手伸向我,邀我與她共舞。

我毫不猶豫地握住,完全地應允了她的邀約,即使此刻她是要牽着我奔赴刑場,我也慨然同意。

我從來沒學過跳舞,可身子像有自己的意志,随她一起舞着,忘形的随地扭動身子,旁若無人地在街頭、在一大群陌生人面前表演着,我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舞姿是不是很笨拙,也不在意是不是正在出醜,只是專注于她,注意她每一回的靠近、她的體熱、她吸吐的氣息。

舞着、舞着,感覺自己也籠罩在藍光中,與她一直旋轉,成了天空的一部分,即使當她停下舞蹈。

我已經記不得後來是怎麽停下來,觀衆對我們的演出報以熱烈的掌聲,我不知道他們真的是欣賞,或者是在嘲笑我,但我真的不在乎,因為我只在意她臉上神采飛揚的笑容。

表演完後,我們的手仍緊緊握着,誰也沒松開。

不知僵立了多久?

突然,她拉着我奔離觀舞的人群,跑進路旁一間咖啡廳裏。

穿過一桌桌愕然的客人,來到店的後方才停下。

我們站在只有亮着黃光的廊道上,四目一瞬也不瞬的膠着,胸膛仍因方才的狂舞及奔跑而猛烈起伏着。

那一刻--

我至死都會記着,

從我們體腔內呼出的氣,吐出的息,帶着情迷的熾熱,夾着咖啡獨有的芬芳,像果凍般漸漸包裹住我們,益發讓人沉醉,真想就一直保持這樣,不想破壞這神奇曼妙的時刻。

可事情總會違人所願,選是有人闖進了我們的小空間,是咖啡店的老板,他進來拿東西。

雖然他很快就離開,一切卻也無法恢複了。

突然我們兩人都笑了出來,不曉得為什麽,就是想笑,笑完後,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她擡起手想要摘下面具,我立刻出聲阻止地--

卡!

汪文瑾按下stop鍵,她站起身,走到洗手臺,打開水龍頭,彎身捧了一把水洗臉,将頰上的熱意沖掉。

即使這是第二次聽,即使只是用錄音機聽,而不是在現場聽本人以優美的男中音述說,仍教她聽得臉紅心跳,心為之激蕩,血液為之澎湃不已。

今天她做了一件違背醫德的事,在彭皓謙進來同她協談時,未經他允許,她便偷偷錄了音。

這當然是不對的,可她就是不由自主的做了,而她--也不後悔如此做。

再一次聽到他與另一個女人相遇的過程,雖然她試着以更客觀的角度來傾聽,可還是不由自主受到牽動。

因為彭皓謙在講這件事時,聲音充滿了情感,而他的形容又是如此真切,随着他的話語,她可以在腦海清楚地描繪出他與那個女子相遇的場景。

蔚藍無雲的天空下--

筆直的街道--

圍觀的人們--

一個美麗的女子在豔陽下跳着熱情惑人的舞蹈--雖然他沒說女子跳什麽舞,但她腦中浮現的是像佛朗明哥般的舞蹈,女子穿着大紅鮮豔如花的舞衣,不斷地回旋,而彭皓謙就像鬥牛士般的拍掌環繞着女子共舞……

思及這個畫面,皺眉,有點眼熟……啊!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原來是她把歌劇“卡門”套到這了。

真的是如夢似幻的相遇呀,可……這是真的發生了?還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呢?

姑且不論真與假,至少在他的想像中、他的記憶裏,他與那個女子最初的相遇就是在那種奇妙“戀藍”時刻裏--一個神奇迷離的特別日子。

那真是種讓人夢寐以求的浪漫,如果她與丈夫也可以在這樣特別的時刻相遇,會不會……今天的一切就會不同呢?

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建構那樣的畫面,試着想像自己變成了那狂舞的女子,然後她走向人群,向丈夫邀舞--結果,丈夫只是像在看戲一般,帶點驚懼也有些好奇的表情看着她,對她伸出去的手遲疑着--

夠了!

她睜開眼,結束那個幻想,皺眉頭,真是的!何必自己找冷水潑?連幻想也找碴?!

可--如果把“丈夫”改為“某個人”呢?

她再一次閉上眼,場景不變,她依舊狂舞着,朝着人群中前進,不過這回不一樣,人群中沒有丈夫,只有一個戴着面具的男子,而她毫不遲疑地伸手邀他,對方也毫不忸怩的步出人群,開始随她起舞,接下來……就跟聽到的情節一樣,奔進咖啡廳裏,然後當那男子欲伸手摘下面具--

停!她張開眼睛。

幻想就先到此為止,她發現自己并不急于想看到面具下的那個人。

回到現實裏。

轉身走回辦公桌後坐下,現在還是休息時間,兩點鐘才要開診,她還有點時間将錄音帶聽完,不過她不急。

因為接下來,彭皓謙不再獨白,而是陷入沉思,久到讓她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詢問。

“為什麽你不想讓她摘下面具?”

“……因為--我怕。”

“怕什麽?”

“怕……”他目光飄向遠方。“怕見到她的容顏,真的會就此萬劫不複。”

聽到這話,她吓了一跳。“怎麽說?”

“你曾有過這種感覺嗎?”

又來了!“什麽樣的感覺?”平着聲音問道。

“我想知道她的模樣,比這個世界任何事都想,可又怕自己就會因此--”他頓了一下,深吸口氣。“就像正站在懸崖前,眼前是一大片藍天,往前跳躍究竟是飛向天際翺翔,得到自由,海闊天空;或是跌入無際的黑暗,讓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她沉默下來,片刻。“沒有!不曾有過……應該說沒有一個人能讓我産生這樣的感覺。”她澀澀地說道:“不過--你做了選擇,對嗎?”

“是!我做了選擇。”

“結果?”

“她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最迷人的女人。”

就在說完這句話後,他們訪談的時間已經到了,他沒有再講下去,約了下個星期一診談的時間後,他便離開,而她走回辦公桌,将隐密的錄音機開關關掉,倒完帶後,拿出來,貼上卷标,注明--戀藍“。

她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最迷人的女人。

一句話是以引發她無限的想像,到底他的眼中最美、最迷人的女人是什麽模樣?

想到方才彭皓謙走進診療室見到她時,愣了一下,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驚豔的反應?或者……只是驚訝--一個醫生幹麽打扮得那麽“女人”?

可在聽完他講述那個女人之後,她只有一種無地自容之感,覺得自己的行為簡直是多餘的,但--又不甘心。

那個讓他如此着迷的女人到底有多美?

像電視上的女明星、超級模特兒一般,擁有亮眼的美?

還是古典美人般的婉約美?

老實說,當她聽到彭皓謙以更充滿感情的聲音描述那個女子的時候,感覺很不舒服,坐立難安。

不願自欺,她得承認,那樣的感覺是近乎嫉妒--嫉妒一個女人可以被一個這麽出色的男人形容得如此……像神,

明知這種嫉妒感來得很荒謬,卻又難以自抑。

果然是同性相忌呀!

念頭一轉,想到--

她的丈夫會這樣形容她嗎?會用崇拜的語氣述說她嗎?還是連提都不會提呢?畢竟家花看慣了,根本就察覺不出家花有何美麗之處……

這就是婚姻呀,容易因慣性而麻痹了其它知覺--

她往後倒靠向椅背,也許事情該反着問,她會如何形容自己的丈夫?畢竟她也太以某種一廂情願的慣性衡量着枕邊人,不是嗎?

……

內線鈴聲響起,提醒她看診時間已到,站起來将白色衣袍套上,重新理好心情,以最專業的态度面對她的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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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在講着電話,對象是他的好友也是她的姊夫宋逸飛,聽着那充滿歡愉的交談,文瑾勉強壓下一絲妒疼。

她捧着一杯熱牛奶,坐在客廳沙發一角,眼睛雖盯着電視畫面,但耳朵卻聽着丈夫的聲音,注意着他的談話內容。

聽着聽着,她突然覺得好像在聽一個陌生人講話,說着她完全不懂的事……這是丈夫最近做的工作?這是丈夫處理事情的方式?

望向丈夫。

回想起第一次見到丈夫的印象。

如果說所有的女人對白馬王子的要求是高大、俊帥,這是正常的,因為這是自然界生物求偶的本能,愈是有絢麗、耀眼迷人的外表,愈是能吸引異性的追求。

丈夫的外表是非常吸引人的,第一次見到他時,她緊張得連呼吸都亂了。

後來從姊夫的口中挖出所有關于丈夫的資料,他的興趣、他的喜好、他在大學時代做的每件事、說過的話,只要姊夫還記得,她都想辦法得知,聽得愈多,她愈高興,覺得他真是上天賜給她的佳偶伴侶。

可唯獨關于他跟當時女友的事,她避而不聽,一點都不想了解,因為她不願意去幻想此時此刻是什麽樣的女人站在他的身邊。

她無意去破壞人家的情感,現實做不得,只能利用幻想滿足,那她應該要對自己好一點,在想像夢境裏對他為所欲為。

在開始跟丈夫正式交往後,明知丈夫對她有所保留,但因為他對她還是很體貼、寵愛,所以她沒有多想,畢竟能跟自己朝思暮想已久的男人結婚,是夢想的實現,何況她有自信,以她的專業,以她的經驗,一定可以營造出互信、互愛、互重的婚姻。

可結婚這些年,目标沒達到,反倒有岌岌可危、颠覆淹沒的狀況。

以前姊夫曾經對她這樣形容丈夫,當時并不在意,現在卻不時的回想起--

他是一個冷靜、沉穩的男人--所有認識和不認識的人都是如此形容丈夫。

認識他的人會這樣說,定因為他行事風格的确定如此。

不認識他的人會這樣說,是因為他的外表以及給人的感覺是如此。

但是他有一面,是連朋友們都觸摸、看不到的,除非他主動透露--

何止朋友看不到,做為妻子的也同樣不明了。

聽到挂電話的聲音,她擡起頭。“姊夫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他問我們明天晚上要不要去他們家吃晚餐?”

“喔!姊也有跟我提,可是我說我要問你,因為不知道你時間可不可以配合?”

“可以呀!明天我沒事,那我們就過去了?”

聳聳肩。“好!”她啜了一口牛奶。“……你最近都在忙什麽?為什麽都那麽晚回家?”

丈夫停了一會兒才開口。“--我現在上午會離開公司處理一些事情,下午才會進辦公室,為了将工作做完,所以才會常加班。”

哦?就這樣?

忍下想問他上午去做什麽事的沖動,問到那麽細,真的就顯得她太小心眼,何況她發現--還真問不出口。

你到底做了什麽?

是不是一離開這個家,你就去找另一個女人?

她閉了閉眼睛。“老公!”

“嗯?”

“什麽事?”

“你認為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是誰?”

丈夫從報紙上頭看了她一眼。“為什麽要這樣問?”

“好奇!”

“可對一個丈夫而言,這是一個有問題的問題。”

“怎麽說?”

“因為丈夫不可能回答妻子以外的女人做為答案,而妻子又不可能相信,所以這是個無效題。”

“虛僞!”

“你看吧?”

她嘴角忍不住揚起。“認真點!說出個答案!”

“……”

“快說啦!”

翻個白眼。“白雪公主!”

咬牙切齒。“活着的真實人物!”

“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想打太極蒙混過嗎?

“那我認真嗎?”

過了一會兒,丈夫放下報紙。“你知道你是的。”丈夫的表情專注,而且……态度很認真的看着她,讓她反而有些不自在起來。

“你……真覺得我美?”她臉微熱。

“對!”

“那--你今晚想抱我嗎?”明天是周末,今晚--在這個世界,一定有無數的夫妻或男女朋友做愛做的事。

丈夫愣了愣,他別過臉,不再直視她。“……你想讓我抱嗎?”

他的答案出乎她意料,為什麽他這樣反問?為什麽他會把決定權交給她?

詭異的靜寂像果凍般的纏繞在他們之間,直到快要喘不過氣來……

過了片刻,她站起身。“今晚還是不要吧!我答應明天要早點起來跟媽去市場買菜。”

在進卧室前,她回頭看了一下丈夫,他沒再看報紙,但也沒看着她,只是盯着地面某一點看着。

她知道--他在思考,啊啊!他總是在思考……

苦笑,關上房門,将一切暫時關在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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