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岑肆倒不是故意要去買那幾個寶寶碗。

她買的東西實在太多,裝袋之後彼此擠壓的厲害,脆弱的瓷碗根本就遭不住,也只有這種不鏽鋼材質的最穩妥。

也偏巧了,旁邊就是個賣兒童餐具的貨架。

晚上喝酒的後果就是,她比平常晚起了十分鐘,坐起身之後,腦袋悶哄哄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

靠牆緩了一會兒,她才慢騰騰從上鋪下去,拉了把椅子坐下。

黃芷難得起這麽早,拉開簾子睡眼惺忪的看她:“我說,你沒事兒吧?”

岑肆懶洋洋‘嗯’了一聲,沒回頭,手直接往後一伸,拉開抽屜摸了瓶胃藥出來,就着礦泉水仰頭喝了。

再一擡頭,才看見黃芷下巴搭在床欄杆上,眼巴巴瞅着她。

岑肆奇怪:“怎麽了?”

“沒有,就是忽然覺得,你喝藥的樣子也好帥哦。”黃芷這姑娘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語氣居然有點兒花癡。

“……?”岑肆側了下頭,默默的把藥瓶子又放了回去。

上鋪,黃芷仍就是保持着那個下巴枕欄杆的姿勢,也不知道她累不累。

一舉一動都被一雙眼睛盯着,岑肆稍微有些不自在,終于忍不住擡頭:“你不睡個回籠覺?”

“哦,睡的,睡的。”黃芷才反應過來似的,撲通一聲躺在床上,終于把簾子放下了。

這姑娘到底是怎麽了?岑肆有些困惑的搖搖頭,饒是她分析能力超強,也想不出什麽原因來。

因為經常打工的原因,岑肆其實和同寝室的人們并不怎麽熟悉,一天早出晚歸的,統共也見不了幾面,自然也沒什麽話題。

時間一長,幾個姑娘也就自動把她排除在了小團體之外,聚餐什麽的也從不叫她。

岑肆倒覺得這樣也挺好,樂得清靜。

她這個人性格就是這樣,太平靜太冷淡,一直以來也沒什麽朋友,大學四年來,這已經是她跟人搭話最多的一次。

其實也挺好的,多跟人聊聊,起碼心情會變得好一些。

昨晚喝了太多的酒,現在她的整個胃都有點兒麻木,根本不想吃東西,再加上身體也不太舒服,岑肆也就沒有出宿舍,懶懶的回到上鋪歪着,打開筆記本查看郵件。

這半個月來,她已經發出去很多份簡歷,回複的倒是很多,但大多數都是些小公司。

她也過去應聘了好幾家,發現這些公司大多都在居民樓裏面,公司的規章制度并不完善,看起來人員流動很大,并不适合長期工作。

應屆畢業生太多,大一些的公司也都挑剔了起來,簡歷上先篩學歷,再篩畢業院校,基本上很大一批的人就被涮下來了。

岑肆所就讀的學校,并不屬于一流的大學,只是很普通的一所師範類大學。

當初大一報道的時候,班主任曾經很詫異的問過她,分數這麽高的人為什麽會來這裏?

當時岑肆是怎麽回答的呢?她說:“因為這裏會減免一半的學費。”

原因就是這麽簡單。

郵箱裏各類郵件混在在一起,岑肆看了一會兒就沒什麽興趣,剛要關掉界面,忽然又發現有一封剛剛發過來的,随手就點開了。

聽見她難得‘疑’了一聲,黃芷那頭的簾子立刻就拉開了,這姑娘壓根兒沒睡,滿臉八卦的連連發問:“怎麽了,怎麽了?”

岑肆看了她一眼,過一會兒還是妥協:“沒什麽,我接到了一個大公司的面試通知。”

“那是好事兒啊,恭喜恭喜,你那麽優秀,肯定會被發掘啦!”黃芷興高采烈,比她自己找到工作都高興,說着就爬下鋪來,跑去衛生間洗漱。

一會兒吐着牙膏沫探出頭來,聲音模模糊糊:“你沒有正式的西服套裝吧?走走走,我陪你買去。”

岑肆還真沒有這種衣服,她打工的那些地方都沒那麽正式,根本就用不着西服,頂多就統一穿雙黑色的一字扣絨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黃芷太過熱情,她最後還真的答應了下來。

出校門坐公車,兩人去了市中心的商業區,路兩邊熙熙攘攘,都是出來逛街的人們。

“先吃點兒東西吧?”黃芷又張羅着吃飯,親親熱熱伸手挽住岑肆的手臂。

有些不适應的掙脫了一下,發現這姑娘挽得死緊,岑肆稍稍嘆了口氣:“好啊,吃什麽?”

“喝粥好不好?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養生粥。”黃芷提議。

岑肆心裏倒是暖了一下,這姑娘知道她昨晚宿醉不舒服,故意想帶她吃粥的吧?

粥店正好在商城的頂樓,吃完飯下去之後,岑肆順便在底下的服裝店買了一身西服套裙,裏頭中規中矩的穿了白襯衣,底下則是雙高跟的黑色皮鞋。

岑肆平時是喜歡穿褲裝的,穿衣風格也偏向簡潔休閑的類型,她的身材很好,身姿挺拔,雙腿筆直修長,因為鍛煉的原因,有種健康的美感。

這會兒換上緊身的套裙,她的眉頭就有一些皺,只能小步行走的感覺讓她莫名的不爽。

撩了下齊肩的短發,她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緩緩的呼出一口氣,吹得頰邊的碎發微微飛起來一點。

“怎麽了?”黃芷繞着她走了一圈,正要開口誇贊,就看見她那副一言難盡的表情來。

“沒什麽。”岑肆搖頭,幽幽說道:“就是感覺自己有點兒…娘。”

面試的時間是在周五的下午三點。

岑肆過去的時候,正好是下午兩點四十,既不提前太多,也留了充足的準備時間。

她到現在都還有些意外,自己居然能來亞創面試。

因為這實在是一家很大的公司,旗下有衆多的子公司,去年還剛剛在美國上市,股價一直處于飙升的狀态。

當初投簡歷的時候,岑肆也只是抱着試試看的态度,她應聘的是總裁秘書的職位。

但她并沒有自我貶低的習慣,既然亞創選擇了她,那就是看重了她的優點,她也不去過多的思考,把精力都用在了臨場的準備上。

結果這面試卻有些特殊。

寬大的一間會議室裏,二十多個應聘者圍坐在長桌旁,所要求的任務卻是互相描述彼此的容貌特點。

趁着HR發紙筆的時候,岑肆就和左右的人大概的攀談了一下,心裏就大概有數了,看來并不是她一個人的特例,這次招聘并不看重學歷和院校,而且只招當屆的畢業生。

這就更加奇怪了。

“請在紙上寫下你左右兩邊應聘者的面部特征,注意不要出現顏色,發型,飾品等等指向性明顯的細節,并在背面标下正确答案。”HR這時開口說道。

岑肆擡頭看見周圍的小姑娘們都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就大致掃了一眼,記下旁邊兩人的面部特點,首先提筆寫了起來。

其他人這才紛紛動筆。

等到所有人都寫完之後,HR才将紙張都收了起來,直接一張張摞好,放在正中的投影上展示:“請在剩下的那張紙上寫下每張對應的人物號碼。”

剛剛進來應聘的時候,前臺給每個人都帶了張號碼牌,正好別在胸前,看起來十分顯眼。

那麽現在HR要求衆人做的就是,把這些大家随手寫下來的外貌描寫,安在正确的人身上?

匪夷所思,而且十分難以完成的任務。

岑肆之前也有過幾次公司面試的經歷,但是這樣的面試她還是第一次遇到,心中不免思考起原因來。

但她認人的能力還是挺強,從小時候開始,只要是見過一兩次面的人,基本都能叫出名字來。

畢竟是大學畢業生,大家描述的都很清楚,只不過那HR翻動紙張的速度過于快,基本半分鐘左右就換一次,這無疑就增加了難度。

岑肆進來之前就已經打量過其他的應聘者,這會兒只微微掃了一眼就能對上號,在紙上按順序把號碼寫下來。

這一次HR把答案收起來之後,就沒有再提別的要求,而是走出門去,讓大家稍作等待。

會議廳裏瞬間就議論紛紛起來,年輕姑娘們彼此都在悄悄說話,一個個表情都不是很好。

只有岑肆一個人坐在那兒,微微托着腮,若有所思的樣子。

一會兒HR進來,宣布面試結束,讓所有人都回去等消息,她也就站起來,跟着人流一起往出走。

剛剛到門口,卻又被那HR給叫住了:“岑肆小姐是嗎?請稍微留一下。”

“好。”她停住腳步,點頭答應下來。

亞創的辦公區域很大,因為是總部的原因,就位于在市中心的寰貿大樓上,牆體全部都是透明材質,只需站在樓內就能将繁華的街景收入眼底。

岑肆跟着招聘的那個HR一起坐電梯上頂樓,一同乘坐的公司員工基本上都挂着醒目的工牌,上面标着職位和名字。

幾個年輕的姑娘圍在一起竊竊私語:“大老板今天居然發現我換了發色,太蘇了吧,我差點兒尖叫出來!”

另一個則是很不屑的哼了一聲:“那有什麽,我前幾天換了個美甲他都知道呢。”

又一個又說:“大老板什麽都好,就是審美有些差,為什麽給咱們配了這麽個工牌?醜死了。”

注意到一旁岑肆的目光,幾人才不再說話了。

岑肆也不是故意去聽,距離太近,這些話就一直往她耳朵裏鑽,不聽也沒辦法。

來面試之前,她就已經在網上搜索過亞創的資料。

這家公司的老總,56歲的蘇僑安在不久前心髒病突發去世,也引起了不少的議論,緊接着他的兒子就緊急回國,眼下這幾個人所說的‘大老板’應該就是這位年輕的新總裁。

而她如今應聘的職位,就是這位新任總裁的秘書。

一系列事情聯系起來,她的心裏就隐隐有了一個猜測,等到電梯沒人了,這才問身邊的HR:“請問,咱們現在要去哪裏?”

這HR是個長發的中年女子,從剛才起一直就在忙碌的講電話處理工作,這會兒回頭笑一笑說道:“去總裁辦公室,蘇總想親自見你一下。”

“好的。”見HR實在忙碌,岑肆就提議:“要不我自己上去吧。”

“能找到嗎?”那HR就有些猶豫,但是緊接着又有電話打進來,她嘆了口氣,把手裏的文件夾交給岑肆:“那你順便把這個拿上去。”

岑肆答應下來,按了電梯鍵讓HR下去,她自己則單獨上了頂樓,直接找了個衛生間進去。

先對着鏡子看了一下自己的樣子,岑肆就伸手把頭發撥亂,她原本是個偏分的短發造型,這會兒一弄,倒成了時下小姑娘們流行的中分+空氣劉海的造型,看起來樣子甜美了不少。

這頭發本來就是理發師自作主張剪成這個樣子的,她嫌麻煩才都攏起來別到耳後去了,如今看起來也沒有絲毫的違和感。

緊接着她又把上身的西裝外套脫掉,裏面的白襯衣別在裙子裏面,顯出細窄的腰線來,配着腳下的高跟鞋一看,就跟在這裏上班的白領沒什麽兩樣。

弄完了這一切之後,岑肆才把外套搭在手上,若無其事走出來,找到總裁辦公室,輕輕在門上敲了兩下。

“進來。”低沉的男人聲線,莫名有些耳熟。

岑肆拿着文件推門進去,入目便是春筍般林立的各色高樓,交雜在綠色植被與河流之間,俨然就是一幅城市的鳥瞰圖。

全樓最好的觀景位置,全被這間辦公室獨占了。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這辦公室的陳設極為簡單,只有一張寬大的辦公桌和一個長條的沙發,除此之外就別無他物。

而就在那桌子之後,坐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此時正低頭翻看文件,捏着紙張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這下不光聲音熟悉了,人也挺熟悉的。

岑肆挑挑眉,過去把文件放下,人卻沒走,就那麽在桌前站着。

過一會兒,男人才擡起頭來,随意的掃了她一眼:“放下就出去。”

眼見桌前的女子并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才往後靠了靠,一雙桃花眼眯了一下,姿态閑散,眼神卻十足的銳利:“你的工牌呢,公然違反公司制度?”

“蘇總,您應該看錯了,我是來應聘的岑肆。”岑肆這才不慌不忙的自報家門。

果然,面前男人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過了半晌才挑挑眉,直視她道:“你更換了發型和衣服,這是為什麽?”

“剛剛面試的時候,我看到有人在調試監控,就想試探一下。”

到現在為止,岑肆已經基本确認了心裏的猜測,但在這裏看到這個男人時,她還是有些驚訝的。

轉念一想,卻也明白過來:“是徐醫生把我推薦給您的,是吧?那麽您也一定了解我的背景和為人,我這個人不光擅長記憶人的外貌,而且最會保密。”

都是最聰明不過的人,只這麽三言兩語,就已經明白對方的意思。

修長手指中的鋼筆轉了一圈,而後吧嗒一聲落在光潔的桌面上,蘇行止身子閑适的靠在椅背上,一雙長腿随意的交疊起來,手肘搭在膝蓋上,目光沉沉的打量眼前的年輕女人。

通過一道面試題目,就能敏銳的察覺出出題者的意圖,看到調試監控,就知道背後一定有人在觀看。

短短在公司停留幾小時,已然推斷出新上任的總裁是通過工牌和服飾發型等細節辨別員工的。

然後,這女人就換了一套裝扮,大搖大擺在他面前測試:這個人到底是不是臉盲症呢?如果他把一個随意闖進來的陌生人認成自己的員工,那麽他就是。

這到底是好奇心旺盛,還是膽子大到通天?

徐旭東倒真是介紹了個寶貝給他。

清冷的面頰上頭一次出現了些許玩味的表情,他的手指輕扣了幾下桌面:“你想當我的秘書?”

“是。”對于自己已經确認的事情,岑肆一向是十分自信的,她點點頭道:“我認為我很适合這個工作。”

“做我的秘書要做很多事情,你确定都能接受?”他又問。

這話問得就有些暧昧了,岑肆皺皺眉,轉念一想之前的事情,又覺得好笑,這人都厭惡跟女人接觸,能提什麽過分要求?

“可以啊。”她就坦然說道。

就見男人站起身,悠閑的指揮她道:“過去把百葉窗拉起來,背靠着站在那兒。”

岑肆雖然心裏奇怪,但還是照做,這百葉窗的外面就是人來人往的過道,很多人都從那裏經過,這會兒全都看了過來。

莫名有些尴尬,她就默默轉身,背對着玻璃站着。

男人卻長腿一邁,步子很大的徑直沖她走過來,一身筆挺的西裝穿在身上,比起之前又多添了分冷厲的氣質。

有了之前的經驗,岑肆倒是不再躲了,倒是要看看他想幹嘛。

一步,兩步…兩個人的距離漸漸拉近,然後下一秒,男人忽然貼近,高大的身子微微低了低,右手擡起來按在了她頭頂的玻璃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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