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趙長青熟門熟路地到了喬家附近。
喬家大門敞開着, 喬秀蘭正在院子裏喂雞。
她穿着家常的淺色碎花襯衫, 或許是在做活的緣故,襯衫被折到了胳膊肘, 露出一截瑩潤如玉的小手臂——即使就在做着普通的農家活兒, 卻依舊美好得像一幅畫。
趙長青走到門邊,突然就不想上前破壞這美好的畫面了。
看到趙長青突然過來, 喬秀蘭立刻放下了雞食,擦了擦手就迎了出去,“你咋突然過來了?我媽還在屋裏呢。”
趙長青壓低了聲音說:“我有點事情想和你說。”
“嗯, 你去後門等我, 我洗把手就過來。”
喬秀蘭快步回到了院裏, 喂完了雞,洗了手, 再去堂屋裏逛了一圈, 見李翠娥正抱着小安安逗弄,沒怎麽注意到她, 就進了竈房, 從後門溜了出去。
“你嘗嘗這個。”喬秀蘭笑眯眯地遞了塊油餅給他。
油餅這東西不費什麽功夫, 就是用精白面做的餅子,但是炸起來費油是真的,炸出來之後再灑上一層白糖, 成本可不算低。因此也算是稀罕東西了。
油餅是早上喬秀蘭剛炸的,現在還溫熱着。一塊就巴掌大小,趙長青兩口就吃完了。
“怎麽樣?滋味還行吧?”喬秀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小石頭喜歡的不行,早飯吃了三塊,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怎麽了,早上起來老沒什麽胃口,可把我愁壞了。”
趙長青現在都住在山上,小石頭再怎麽也是個孩子,讓他一個人在家住着,喬秀蘭實在不放心,幹脆就把他接過來長住了。
“你為了他特地做的?”趙長青心中感動,拉了拉喬秀蘭的手。
小姑娘的手還是那麽柔軟白嫩,但是手背上居然有幾個紅點,看着格外紮眼。
眼看着趙長青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她忙說:“沒事兒,就是早上炸油餅的時候沒注意,讓油點子濺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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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長青心疼地把她的手背拉到嘴邊,輕輕吹氣,“這孩子就是被你養的嘴刁了,餓他兩頓就老實了。”
喬秀蘭捂嘴直笑,“你還是不是親爹了?”
趙長青也跟着笑。他自然是把小石頭當親兒子的,不然當初情況那麽艱難的時候,他也不會分出自己的口糧把他養到這麽大。讓他感動的是,喬秀蘭也是真心喜歡和關心小石頭,簡直要把他這個當爹的比下去。
“對了,你要和我說啥?咱們得快點兒說了,我媽一會兒不見我得找我了。”
趙長青抿了抿唇,到了嘴邊的話卻問不出口了。
其實有什麽好問的呢?就算是怪力亂神的事情,但是對方是喬秀蘭啊,心心念念都在為他好,為他們父子好的喬秀蘭,就算她身上有什麽秘密,那也是她不想說或者是不方便說的。他貿然問了,豈不是強她所難?
“沒事,我就是想和你說今天黑豹來看過了,說我們養的魚都很好,肯定很快就能把本金都賺回來!”
黑豹雖然沒參與過養魚,但是他賣了很多年的魚,鑒別魚的品質的本事肯定是有的。喬秀蘭松了口氣,“那就好,不瞞你說,你們剛開始說要養魚,我還挺擔心的呢!”
他們說着話,李翠娥的聲音從屋裏傳來——
“蘭花兒,人呢?怎麽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媽,我在後院摘野菜呢!這就來!”喬秀蘭忙應了一聲,然後輕輕推了推趙長青,“下回我得了空去山上找你。”
趙長青點了點頭,做賊似的快步離開,走之前還大膽地拉起她的手放到嘴邊輕啄了一口。
喬秀蘭臉頰泛紅,輕輕地啐了他一口,随手從地裏薅了把野菜,也快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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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建國在縣城裏托了各種關系去找有經驗的幫工。
喬秀蘭給她出了主意,說這種身懷一技之長的人才十分難得,所以不要吝啬成本,可以讓對方以技術參與盈利分成,這樣對方也會上心,更加用心地把魚養好。
喬建國也不是小氣的人,像這回搞養魚,他和黑豹出了大頭,趙長青出的本金少,但是他出工出力,住到了山上,所以他和黑豹也沒吝啬,說好往後盈利的三成給趙長青。所以他們商量過後也都同意了喬秀蘭的建議,決定讓1分利給幫工。
但饒是喬建國這麽不惜工本,但短時間內還是沒人上門應征。
本來嘛,會這種技術活的人憑的那都是長時間在崗位上積累下來的經驗,本就是帶着風險的行當,人家既然有崗位了,做生不如做熟,很少會有人願意挪窩,也很少會有老板願意放人。
喬建國忙活了快十天,還是一無所獲,這可真把他愁壞了。
不過他們運氣也真的不差,這檔口黑豹不是知道了他親戚家的老底了麽——他親戚家走掉的那幾個幫工,現在不正好閑着又是專業對口的人才麽!
黑豹去他親戚那兒打聽,喬建國也發動了黑市的人脈去尋找。
沒過幾天,還真讓他們找到了其中兩個幫工的家。
這兩個幫工是一對師徒,老師父快五十歲了,沒成過家,無兒無女,收了個小徒弟,帶在身邊教了好幾年的養魚技術,雖然辭了工,但他們也沒分開,就像尋常父子一樣住在一塊。
喬建國和黑豹馬不停蹄地捧着禮物上門去了。
人老師傅聽了他們的話,就馬上拒絕說:“我們就是不想幹了,才從宋老板那裏辭工的。前些時候黑市的風波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我們一個老的,半只腳邁進棺材裏了,一個小的,眼瞅着馬上就該說親事了,就是想過些安生日子。你們還是另外去尋其他人吧。”
老師傅懶懶地坐在搖椅上,表現出來拒絕地态度卻很是堅決。
喬建國也沒氣餒,還是陪着笑臉說:“您和小師傅從前在宋老板那裏幹的真是好,不然咱們兄弟也不會慕名而來。不瞞您說,咱們要不是沒辦法,也不會求到您眼前……”說着他用胳膊肘捅了捅黑豹。
黑豹耷拉着眉毛開口說:“老師傅,您口中的宋老板就是我堂叔,正經沒出五服的親戚。我就是從他那裏盤過來的生意,還拉了我兩個兄弟入夥。那上千尾魚苗都放進魚塘了,我那堂叔才告訴我,他往年養魚靠的都是您幾位,他一點兒本事也沒有的,更可惡的是,您走後,他養的那些魚還出了各種毛病,所以才半賣半送了給我們……”
老師傅在宋老板手下幹了好幾年的活兒,這位吝啬孤寒、卻沒幾斤幾兩本事的老板為人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沒想到自己不過離開數月,他就能把好好的魚塘生意給折騰黃了,還把病魚苗賣給了自己本家親戚。
“這宋老板真是……真是……”老師傅嚯地從搖椅上坐起了身,一時之間還真是沒想到合适的詞來說他。
一看這老師傅情緒激動起來,喬建國就覺得有戲,繼續說道:“老師傅,那些魚苗都是您過去的心血,總不能讓它們就這麽白白沒了……我們也不是白白讓您幫忙,您要是願意,就帶着小師傅來教教我們技術,短則半年,長則一年,我們一定好好學,到時候你們不想幹了,随時就能撤走。而且我們不僅給你們開工錢,還分你們一成利。當然了,我們還是盼望着你們能長長久久地入夥,咱們一起好好幹……”
“這……”老師傅動搖了。宋老板可能只把魚塘裏的幾千條生命當成生意,他照顧了魚塘那麽些年,對那些魚卻是有感情的,這一批魚苗要是死了,他養的魚也就等于絕了。而且一成利,這絕對是大手筆了。要是養的好,那一年就能有幾千塊錢進項!老師傅是被宋老板寒了心,才趁着黑市的風波帶着徒弟退出來的。可喬建國幾個人,态度謙恭,進退有度,開出的條件也誘人,實在不像宋老板那種刻薄寡恩的人……
“師傅,你還想啥啊!”小徒弟拉了拉他的袖子,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您老頤養天年和我說親那都是費錢的事,咱們過去跟了宋老板幾年,攏共也就攢了幾百塊……您要是不願意,就讓我和他們去吧,我掙了錢回來好好孝敬你!”
老師傅有一下沒一下地裹着旱煙袋沒說話。
喬建國和黑豹也十分有耐心地候在一邊,一句都沒有催促。
終于過了好大一會兒,老師傅放下了旱煙袋說:“那我和你們走一趟吧,不過我也不敢打包票能把這批魚給你們養好。”
他再有本事,到底也不是獸醫,只能做好平時的養殖,降低魚生病的概率,也不可能把病魚給養好,所以沒敢把話說滿。
“行!”喬建國和黑豹相視一笑,兩人緊繃着的身體都放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