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綠谷手足無措地看向屏幕外的麗日，他不知道該怎麽回複爆心地那樣的回複，連假裝出來的聲音的甜度都不由自主降了兩個加號，變得清亮又軟綿。

“诶，哥哥，哥哥你還要看嗎？”

麗日的眉頭緊鎖，這和她預想的發展完全不一樣，對方不是該勃然大怒後關機離去然後和綠谷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嗎？？！

怎麽還對綠谷辣妹耍起流氓來了？！

這一屆的gay是怎麽回事？？！

麗日嚴肅地對着綠谷比了一個休止符的符號，她不可能真的讓綠谷繼續脫了，做到這個份上對方還是不依不饒，麗日心情有點複雜——

——對方拿的是什麽不針對性別的真愛劇本，從天真單純的小男孩都又騷又浪的惹火女子高中生都不離不棄地想要結婚，而且還拿出那麽一大筆錢來。

麗日百感交集地看了一眼焦急地向他發出求救光波的綠谷，這家夥不是遇到了什麽癡情人吧？？！

綠谷臉色蒼白又慌亂地坐下了，他蜷縮成一小只蝦米，膽怯地把自己縮成一團，低頭神經質地繞着自己的食指小聲念叨，麗日的眉頭越皺越深——

——綠谷這樣當衆和人交流的時間有點超過他的承受範圍了，他開始覺得不舒服了。

但是這樣突然關掉屏幕就是前功盡棄了，對面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猜不出是在糊弄他，什麽年代了還138個男人，寫小說嗎？hero老師這些年倒是真的寫了138個男人，但是都是他臆想的，他一個都沒泡到。

「爆心地」：為什麽不脫了

「爆心地」：你這個樣子還真的挺騷的

爆豪眼眶通紅地打下一行又一行的字：

「爆心地」：老子還挺喜歡的

「爆心地」：說話啊

「爆心地」：廢物廢得連話都不想說了嗎

「爆心地」：繼續脫啊

綠谷沉寂地低着頭，指尖被他掐得通紅，櫻粉色的唇膏透出原本的蒼白唇色，有眼淚順着他的睫毛滑落，他輕聲抽泣了一下，又很快憋住了。

他拉開襯衫露出來的肩膀有些瘦削，少年時期那些圓潤可愛又青春氣的爛漫天真似乎已經從這個妝面狼藉的男生身上褪去痕跡，他孤零零地坐在陰暗的房間內，唯一單薄的光源是面前不斷彈出對話框的電腦屏幕，他更深地低下了頭，眼淚從麗日給他戴上的濃密的綠色長卷發內滴落，像是融化在海草和藤蔓間的露水，很快就沒有了蹤跡。

這個人說話的方式和口吻，和小勝也，好像啊。

他為什麽這麽乖地待在他身旁，暗戀一個人太費勁了，任何一點和那個人有類似點的東西都會被他用心珍藏，何況是一個人，他借着爆豪和爆心地身上那一點微弱的相似卑劣又肮髒地不願意離開，借着那一點回溫讓自己活得不那麽冷。

小勝對他說話的時候，也總是這樣兇巴巴的。

好像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垃圾的垃圾，最廢物的廢物，最不值得回頭觀望的灰撲撲的小石子。

但是小勝，會回頭看他，一直一直回頭看他。

直到知道了自己喜歡他，他的回望被他的不自覺奢望敗壞了。

「爆心地」：廢物，叫你繼續脫，你聽不懂是嗎？

麗日看得火大，剛想關掉屏幕，就看見綠谷緩慢擡起了頭，發絲貼在他有點花的妝面上，綠谷溫順地擡手擦了一下眼睛，努力露出那種被麗日反複訓練之後的豔俗笑容，他聲音有點發梗，但是也就很輕的一下就繼續下去了：

“不可以再給哥哥看了哦。”

“那個地方，我只給我喜歡的人看哦。”

麗日頓了一下，看着綠谷制止她上前的手勢停下了，她咬了一下唇，懂了綠谷的意思。

——他沒關系，他要把這個事情解決了。

他能為這段暗戀做的太少了，他好像沒有因為喜歡一個人給對方帶去什麽好的事情，總是又蠢又笨地把事情搞得一團糟，只有這一點點了——

——綠谷能在喜歡爆豪的時候，為喜歡付出的代價，只有這一點點的真心了。

他能在茍延殘喘地從自己的喜歡裏汲取勇氣，靠一顆全心全意的堅持和沒有喜歡過任何人的驕傲，繼續執着地單戀着一個全世界最優秀的家夥。

綠谷眨了一下眼睛，很輕地笑了起來：

“那裏，我不可以給你看。”

「爆心地」：138個男人都看過了

「爆心地」：你在惡心誰，裝什麽純

綠谷無所謂地笑：“要是覺得我惡心的話，和我離婚吧哥哥，我還有下一個目标呢。”

他帶着笑的臉上，幹淨的綠眼睛已經快要沒有焦距，低聲喃喃自語：

“我都這麽惡心了，老師你值得更好的。”

對面的爆豪頓住了，落在他腳旁邊被他摔到七零八碎的相框還留在地面，裏面放着的照片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撿了出來，被人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地放在了整個辦公桌最幹淨的區域，而撿它的人因為撿的時候火氣過大被滿地的碎玻璃渣劃了一下，手上滴着的血被他不耐煩地甩了兩下，落到了照片上之後，「只是随便撿起來」的爆豪總裁沒忍住罵了句“操！”。

他陰沉着臉看着屏幕裏的廢久，手懸空在鍵盤上很久沒有下落。

——雖然離婚也不是不行，但是——

——媽的，老子就是不想！憑什麽是他主動離婚！我都不嫌棄他他還敢嫌棄我！！

——而且廢久一邊被我艹一邊找下一家我算什麽了？！

爆豪總裁覺得上了他的床就是他的東西，哪怕是個小廢物別人也不能碰，完全沒考慮過綠谷還沒上過，反正爆豪總裁很霸道，他覺得反正綠谷是肯定要上的，上之前上之後都不能碰別人。

簡直恨不得在綠谷是顆受精卵的時候就扒拉出來自己胚胎培育，讓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自己的名字，最好那138個男人已經完全暴斃，不然等他把廢久搞到手了之後還要查查除了他誰的品味還和他一樣差，然後再暴打一頓。

——邏輯十分通暢，一點毛病都沒有，爆豪總裁覺得自己很優秀。

「爆心地」：啧

「爆心地」：你太騷了，老子要好好管管你

「爆心地」：除了我還有誰願意和你結婚

麗日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個清奇的發言，覺得自己都快要被對方說服了，綠谷委屈地眼眶一紅，他費了這麽多功夫對方還是不松口，他真情實感地快要哭了。

“我又不想和你結婚！我有喜歡的人了！”

「爆心地」：但是他又不喜歡你

綠谷被對方一堵，剛好戳到傷心處，眼淚一下沒憋住就呼啦呼啦往下掉，心裏一急就說道：

“你怎麽知道他不喜歡我！”

他結結巴巴地用力反駁：

“他，他說不定當時還是有一點點，一點點喜歡我的！”

「爆心地」：他敢喜歡你！！！老子殺了他！！

「爆心地撤回一條消息」

「爆心地」：切，你這種廢物有誰會喜歡

麗日很想搶麥，這種廢物超多人喜歡好嗎！你知道有多少讀者喊hero爸爸嗎？！知道多少人為男一男二之間的絕美愛情每天用放大鏡摳糖嗎！？

麗日冷漠地被綠谷攔在鏡頭外面，哼了一聲，這個家夥什麽都不知道，除了錢一無所有，他知道他想要的是一個什麽人的婚姻嗎！！

——是全國最暢銷書籍No.1文學大神的婚姻！！！

麗日輕蔑地想到，爆心地您配嗎？！

同時是文化網站的老板爆心地覺得自己很配，并且不準備給對方拒絕的權利。

「爆心地」：區區一個垃圾，有誰會要你

文學大神哭得妝都花了，一邊打嗝一邊和人家吵架，很認真地犯渾耍狠，他為了表現自己外露的憤怒還逼真地捶了一下桌子，結果把自己手捶痛了，又氣又急地哭得更慘了：

“廢，廢物就沒人喜歡了嗎！！廢物也是有人喜歡的！”

綠谷覺得自己兇到不行了，他還引用了一句名人名言，哭得嗆咳了一下：

“世界上沒有垃圾，只有放錯地方的寶藏（出自但丁）！我，我有時候也會很厲害的！”

綠谷委屈兮兮地抽泣：“要不然，我，我也不覺得我配得上喜歡他的資格。”

“我不管，我要離婚！”

他這個時候想起了自己提交的離婚協議書，他仰着頭抱着胸模仿爆豪當初冷笑的表情，臉上全是淚痕地放狠話：

“你經常打我，家暴我，我們法庭上見吧！”

綠谷冷笑（他自己覺得是冷笑）着啜泣：

“你經常把我打死，我一定能打贏這場官司的！”

麗日一言難盡地在一旁旁聽，你們到底是怎麽相處的？

爆豪終于想起了那個沒有揣測到頂頭上司讓他出結婚系統的聖意，同時還順手把離婚系統也一起出了的傻逼策劃，有點煩躁地“啧”了一聲，手往旁邊一劃，用來擋住攝像頭的黑色擋板就閃出一道微弱的縫隙，對面的綠谷還在打嗝沒有緩過氣來，就看見屏幕上有人低着頭皺着眉頭思索着打着字。

綠谷呆住了，被吓得嗝都不打了。

這個名為爆心地胡攪蠻纏都要和他結婚的人是個側臉冷峻的成年男人，眉梢眼角都帶着難言的戾氣和攻擊性，挺直的鼻梁和銳利飛揚的眉都像刺進綠谷心間的一把尖刀，穿透漫長又霧霾的時光和歲月，兵不血刃地讓他跪地求饒。

十幾歲的樣子在他身上由歷練孵化出另一種令綠谷膽戰心驚的味道，爆豪臉上的纖細的絨毛和輕微地呼吸都要讓這個沉浸在單相思長達十年的小傻子崩潰大哭。

綠谷手腳冰涼，他一片空白地停滞住了呼吸，下唇顫抖得不成樣子，淚腺像個壞掉的水龍頭一樣瘋狂往外飙淚，他連擡手摸一下屏幕上那個人的側影都做不到。

他顫抖得太厲害了。

麗日也懵了，她看着綠谷流着眼淚撐着桌子一邊又一邊想要站起來又因為手軟腳軟失敗的樣子，心裏面被酸澀和不可思議填滿。

——這個固執的家夥的虔誠的喜歡，是不是打動了上帝啊，簡直比奇跡還要讓她這個見證者覺得匪夷所思。

對面的人對這邊的驚天動地的兵荒馬亂一無所知，他終于思量好自己要說什麽了。

「爆心地」：如果你真的想離婚也不是不可以

爆豪冷笑，他剛剛和策劃打了電話，叫策劃撤銷了離婚系統，總裁的霸道和機智就是這麽無理取鬧，他還沒來得及欺騙廢久，就看見廢物哭得像個河馬一樣渾身一邊飙水一邊打着顫。

爆豪總裁有點慌了。

「爆心地」：你要是真的想，也不是不行

綠谷嚎啕大哭起來。

“我不要離婚！！！！！我死都不離婚！！！！”

掉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