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容安訓妻(三)
吃完飯,楊柳燒了一鍋熱水把碗筷清洗幹淨,再把今天擇剩的白菜葉子和蘿蔔纓子用水漂去泥巴,瀝幹了端出去喂兔子和雞,畢老爹在雞窩隔壁用木頭釘了個大概框架,再将磚塊碼上,最後用山腳鏟來的黃泥和水調和了,抹到磚縫裏,快下雪了,溫度越來越低,若是不做好這保溫工作,一夜的功夫都能凍死光。又繞到後院抱了兩捆幹麥草過來,在雞窩和兔窩裏頭鋪了一層。
楊柳把兔籠提過來,打開門,讓兔子爬進去,再往裏頭扔了一大把菜葉子,兩兔子立刻埋頭開啃。
畢老爹從雞窩裏把上次那只灰野兔抓出來,扔進了新兔窩裏,灰野兔原地嗅了嗅鼻子,立刻加入到啃菜葉隊伍裏。
楊柳蹲在外面伸着脖子傻樂:有意思,她以前從未養過這麽多小動物,現在有馬有雞有兔子,真的好像地主婆!
容安挖好馬槽,給馬槽裏倒了些草料,又放了一個舊瓦罐給容易飲水,這才上前來。裏外看了看,只畢老爹坐在地爐邊吸溜小茶壺,便沒驚動楊柳,悄聲進屋對畢老爹耳語了幾句。
畢老爹聽了,瞪着眼上下打量他,又看看外頭兔窩前的兒媳婦,壓低聲音道:“姑且信你,不過明日我回來,若是兒媳婦有一絲一毫異樣,肯定把你吊到樹上抽!”說完起身,回屋,收拾了一番,拎了個包裹在手上,準備出門。
“咦?爹你要去哪裏?”楊柳剛好起身,瞧見畢老爹開院門。
畢老爹揚揚手上的包裹:“去後山泡泡溫泉!今晚就不回來了。”
“有溫泉?在哪裏?爹,我可以去嗎?”楊柳驚喜極了,連忙追問。
“就在咱後山裏頭,想去的話明兒個讓容安帶你去。”畢老爹說的雲淡風輕,揮揮手,在楊柳充滿希冀的目光中,走了。
楊柳心癢不已,轉身抓住了畢容安:“明天我們去泡溫泉好不好?”
“嗯!”畢容安答應的很爽快。
楊柳很開心,哼着歌逗了會兒兔子,又把院子掃了掃,再燒了一鍋水準備洗澡——年輕人,有了向往便有了無限的熱情和精力。
“啦啦啦啦……”她泡在澡盆裏繼續哼歌。
畢容安進屋來,關好門,在她的歌聲中打開床頭小櫃,把文房四寶取了出來,擺放在小炕桌上。
楊柳洗完了澡,渾身暖洋洋的,套了件她從廂櫃裏翻出來當睡衣的舊衣服就出來了。
畢容安看了一眼,呼吸變粗:“柳兒,這不是我的衣服麽?”那是一件他少年時期的皂色薄棉中衣,楊柳穿在身上,長度剛好到膝蓋,袖子被她挽了兩圈,露出雪白藕臂,腰帶太長,繞了兩圈,盈盈一握。
“你又穿不了了,正好給我當睡衣!”剛洗完澡,整個人都粉嫩嫩,帶着淡紅,晃得他心發癢。說着話就蹬了鞋子往炕上鑽,還招呼他:“你快點去洗,趁熱上炕可以保持被子裏的溫度!”三兩下就滾成了一個團兒。
畢容安立刻進去洗澡:除了第一天他沒考慮到燒炕導致楊柳怕冷鑽進他懷裏,後面天天他都是故意不生火的,就為了讓楊柳抱着他睡覺。
某人還不知道原因,拱在被子納悶:“以前在家裏睡炕好像也沒這麽冷,是不是天氣的原因吖?”那時候每天都由楊青幫燒,管道走的又是屋外,她知道才怪。
伸出腦袋,不期然看到小桌上有東西,擡眼瞅了瞅,筆墨紙硯?大晚上,把這些拿出來幹嘛?她團着被子坐起來,發現墨都磨好了,紙也端端正正擺放着。剛要開口相問,突然心裏一動,想起中午在巷子裏的打的賭來,當時容安說了句:你的賭晚上就知道了。
嘶~,楊柳覺得不妙,該不會要自己簽什麽不平等條約吧?
畢容安洗得快,在她還在想對策的時候就洗完了,楊柳看到他掀開簾子的瞬間,決定先發制人,指着桌上的東西:“這是要做什麽?”
“定家規!”畢容安一邊回答一邊來到了炕邊。
楊柳不淡定了:“定家規?什麽家規?”
“今日之事,啓發了我,”畢容安脫鞋上炕,把她抓到懷裏,用被子包得手腳不能動,光剩個腦袋,坐腿中間對着小桌兒。
“你要幹嘛?”楊柳扭動手腳,想要掙脫。
“娘子可是怕了?”畢容安歪頭看她。
“我……我能有什麽好怕的?”楊柳嘴硬,身子卻是不扭了。
畢容安點點頭,越過她的肩,拿起筆蘸墨,寫下第一條:夫妻之間不可說謊!
他寫的字介乎于隸草之間,下筆有力,隽永沉穩,肅穆而清秀。
好看!楊柳點了下腦袋。
“這第一條你可同意?”畢容安問她。
“同意!”這有什麽不同意,本來夫妻間就得這樣,就算他不要求,她也會要求的。
“好,第二條,”容安繼續寫:夫妻之間不可隐瞞!
“這兩條區別不大吧?”楊柳嘀咕。
“區別不大,但是有區別,必須要寫下來,娘子可同意?”容安把她圈外懷裏寫字,說話自然也是緊貼她的耳頸,氣息噴在她耳邊,癢癢的。
楊柳臉一紅,點點頭。
容安繼續寫第三條:夫妻之間需互相信任!
剛寫完楊柳立即出聲:“這個我非常同意,夫妻之間當然要互相信任。”
“是嗎?”容安擱了筆,歪頭瞅着她指指第一條:夫妻之間不可說謊!
“我沒說謊啊。”楊柳莫名其妙。
“今日在浣玉齋之事,你分明對為夫極不信任,這會怎麽又同意了?”
“我……”要不是被子裏暖和,她此刻就跳起來了。
容安收緊手腳,把她緊緊箍在懷裏,腦袋埋在她肩窩處的被子裏:“你一點都不相信我!”
“我沒有!”楊柳掙不脫,聽他聲音悶悶的,想是難過了,趕快解釋:“我……我就是看你跟那陸宛竹說話,心裏不舒服嘛……”
“不舒服?娘子的意思可是看見為夫和別的女子說話心裏就冒酸水,生怕為夫被搶走,有那吃醋之意?”畢容安偏偏要掰開了揉碎了給她把這仨字進行加工。
“……”楊柳轉過頭想看他,這厮絕對是故意的。
“不準說謊,回答我是還不是?”容安把她腦袋瓜子大掌一轉,看向炕桌上的家規。
“是!”楊柳豁出去了。
容安滿意的放開她,往後一躺,楊柳掙開被子,哇呀呀爬出來騎到他身上:“你故意的,我掐死你!”作勢掐他脖子。
容安任由她抓着,一臉慵懶:“掐死我娘子豈不成了寡婦了?”
“哼!”楊柳當然舍不得,可又不想就這麽放過他,眼珠兒一轉,返身把‘家規’摸起來:“該我問你了,不準說謊。”
容安嘴角透着笑意:“保證不說謊!”
“第一個問題:你喜沒喜歡過陸宛竹?”中午他說的雖然有那個意思,但趁此機會說開了才能完全打消自己的疑慮。
“沒有,為夫一直把她當做朋友。”
“那你喜歡誰?”楊柳挑挑眉,盯住他的眼睛。
容安把她掙開的被子掖緊,笑眯眯回答:“喜歡我的娘子,親親柳兒!”說着還對她眨眨眼。
楊柳手上的掐脖子改成抱脖子,與他鼻尖對鼻尖:“有多喜歡?”
“這個嘛,倒是可以舉個例子……”容安啞着嗓子啄啄她,低聲道:“成親前一晚我在窗外聽見你保佑所嫁的不是個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之人,因此除了第二日成親之日喝了些酒,至今都未沾一滴。”
楊柳愕然,仔細回想了一下,似乎真是這樣,可是,她眉頭一皺:“你居然偷聽我說話?”
容安又啄啄她:“那不是怕你想不開,不想嫁我尋短見麽?後來聽你就這麽點要求,我立刻回家跟爹開始準備聘禮,快些把你娶了過來。”
楊柳心裏得意,嘴上卻依舊強硬:“我才不信,若是這樣你早就娶妻生子了,哪裏還有我的份?說,是不是這麽多年從來沒有碰到過讓你一見鐘情的姑娘,自從見到我之後朝思暮想茶飯不思做夢都想把我娶回家?”熱氣如蘭,吐在他唇邊鼻旁,幽幽鑽進耳中,酥酥麻麻。
“是,娘子說的真對!”容安渾身都被點着了,擡腿把炕桌一踢,抱着楊柳就要換姿勢。
“等等!”楊柳紅着臉把他一推:“今天我在上面。”
……
比起畢家此刻的你侬我侬耳熱心跳,馬家便是雞飛狗跳萬分熱鬧。
馬員外昏了兩個時辰才在大夫的搶救下悠悠轉醒,卻是眼歪口斜半個身子無法動彈有了那中風之兆,胖身子半躺着,口齒不清咿咿喲喲還在生氣,滿頭的鋼針随着他的憤怒一顫一顫的。
“馬員外。您這會兒就是有再大的氣也得按捺住了,否則華佗再世也難醫啊……”那郎中一邊取針一邊勸他。
李氏倚在榻邊,額頭上敷着安神裹額,眼腫得似一對桃子,聽得郎中這麽說,拽着闵媽媽的胳膊又是一陣泣哭。
馬顯武跪在床邊,渾身灰敗頹靡之氣,目光渙散,不停重複:“爹娘,孩兒不孝……”
小李氏并韋氏在榻邊垂首站着,死氣沉沉,韋氏瞅瞅此刻家裏唯一跑前跑後的丈夫,暗忖:公爹如今這樣,怕是這家要生大變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