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

景瑞一放了暑假便來樊家樓照顧姥姥、姥爺。

艾香得知後,于當天晚上來找景瑞。屋裏悶熱,兩人坐到天井裏,一邊聊天一邊搖撲扇驅蚊。

聊了一陣子各自的校園生活後,艾香問道:“向松明經常給你寫信吧?”

“才不呢,好容易給寫一回,也只是三言兩語。他敷衍了事,我也懶得理他。”

“是嗎?我還以為你們……”

“你是不是以為我和他有那意思?”

艾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這話用在向麗麗和牛政身上倒不冤枉!”

“嗯,牛政追向麗麗,簡直就是锲而不舍!”

……

兩人議論了一陣子牛政和向麗麗後,景瑞說道:“有的人在感情方面天生遲鈍,可以說心粗如麻袋,向松明就是這種人。——你覺得是吧?”

艾香微微點了點頭。

“喜歡他的人還真需要有點牛政那種精神。”

艾香垂下眼簾沒有接話。

景瑞深知艾香的性格含蓄內斂,點到為止,随即轉移了話題。

“嗨!向麗麗!”這時她們聽到院牆外面響起牛政的叫聲。

“你怎麽也來了!”她們又聽到向麗麗的聲音。

“他倆!咱們出去看看!——姥姥!我和艾香到外面玩去了!”

景瑞和艾香從家裏出來,正好碰上向麗麗、牛政還有向榮榮和向星明。

這四位老同學放假後頭一次見面。在他們興奮的打招呼時,向星明和向榮榮先走進家院。

“我媽呢?”向星明問坐在天井裏抽着煙乘涼的向父。

“串門子去了。”

“松明呢?”

“在屋裏看電視。”

“松明!出來!”向星明朝屋裏喊道,“你的老同學都找你來了!”

向松明應着聲跑出來,這時景瑞他們四個走進院子。

景瑞已于上午來過向松明家,向松明也去過她姥姥家了,現在不必再特意打招呼。

昔日的六位老同學就差沈家祺了,向松明派牛政去叫他。沈家玉聽說向榮榮在,也跟着來了。

這次放假,沈家祺又去接了景瑞,此時見面,他們沒有說話只作會心的一笑。

歡聲笑語響徹向家,向父卻受不了這樣的熱鬧,拿起馬紮和撲扇逃走。住在隔壁的松明奶奶聽見後,好奇的不得了,若是在白天,她無論如何都會拄着拐杖親自過來瞧瞧,現在她只能躺在床上,費勁的辨別都是誰在說話。

不一會兒,這群人便分成了兩個圈子;向榮榮、沈家玉和向星明一夥,另一夥是那六位老同學。

他們的談話,瑣碎至極,難以記錄,這裏就忽略不提。

差不多過了兩個小時,外出串門子的松明媽回來了。雖然意猶未盡,雖然熱情好客的松明媽一再挽留,他們還是自覺得告辭。

向榮榮、向麗麗和牛政一路走了。沈家祺很想單獨和景瑞說幾句話,但有他二姐跟着,只好作罷。艾香的家住東面一條胡同,從南邊走較近,她獨自走了。

“這麽晚了,你去送送艾香!”景瑞說向松明。

“不用!”艾香聽見了回頭說,“我不害怕。”

向松明走出兩步,又回來叮囑景瑞,“等着我,我有話要對你說!”

“明天再說。”

“不行!就今晚!你要是不等我,我就找到你姥姥家裏去!”

“回去我就闩大門!”

“闩吧,再高的牆頭我也能爬得進去!”

“再羅嗦她就到家了!”景瑞說着推了向松明一把。

景瑞怕向松明犯渾真的闖進她姥姥家,便站在那裏等着。當看到向父拿着馬紮和撲扇走過來,景瑞趕忙躲到石垛子後面。向父在回來的路上碰到過他的三兒子和艾香,所以進家後沒有關大門。

過了不多時,向松明便回來。

“回來的也太快了吧!”

“你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

“為什麽老是把我推給艾香?!”

“你不知道嗎?艾香喜歡你!她太含蓄,你又太木視,我替你們着急……”

“你不知道嗎?!”向松明不等景瑞把話說完,粗暴的打斷,“我喜歡的人是你!”

“你……”景瑞尴尬的不得了,“不知道。”

“你不知道?!”

“別說這個了。——哎,咱比比看誰先找到北鬥星。”景瑞擡頭望望天空打岔。

“你什麽意思?!視我的感情為糞土嗎?!”

“誰這樣了!”

“那你是害羞嗎?不是吧?!”

“艾香很适合你。”

“我倒覺得更适合我的是你!”

“對不起……”景瑞嗫嚅着,“……我心裏有人了。”

向松明瞅着她,眉心漸漸皺成一個疙瘩。

“他……是誰?!”

景瑞咬咬嘴唇交代出來:“沈家祺。”

“我就知道是他!”向松明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你竟然背着我喜歡他!……景瑞!你太可惡了!”

“我喜歡誰是□□,”景瑞嘟囔,“難道還得讓你批準不成。”

“什麽時候開始的?!”

“嗯……從小吧。”

“從小?!”向松明聲音抖抖的反問一句。

看到景瑞點頭,向松明一拳擊到石垛子上。

“你幹什麽!”景瑞抓起他那只手。

向松明将她甩開,掉頭就走。

“一定要給我們保密。”——話一出口,景瑞便後悔了。

向松明停住腳,回過頭來緩緩地說道:“你讓我上刀山、下火海、進油鍋都行,別說這點事兒。”

景瑞被他這話攪的心裏一陣酸痛,“對不起……”

向松明擺一下手,說了句:“祝你們幸福。”然後像一匹受到重傷的虛憊不堪的狼一樣,步态蹒跚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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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松明奶奶從隔壁過來。見飯屋裏冒着煙,知道兒媳婦在攤煎餅,便徑直走過去。

“攤完了,我就給你送過去。”看到婆婆,松明媽說。

“昨晚上,我剛躺下就聽見這邊鬧鬧哄哄的,來的都是誰啊?”松明奶奶說着找了個板凳在飯屋門口坐下來。

松明媽把來的人一一說了。

“哦,可把我納悶的不輕,想過來看看吧,又這麽遠。”

“在這道牆上摳個小門,來來回回的咱們都方便。——你就是不願意!”

“遠香近臭,等我不能動彈了再說吧。”

“一牆之隔,這也叫遠?”

“總比在一個天井裏遠一點。——虎子還沒起床?”

“嗯。”

“上學怪累啊,早起晚睡的。別叫他,讓他多睡一霎。”

“給星明劃宅基地的事兒,村裏批下來了。”

“哦,那可就好了!劃哪個地處了?”

“村西頭小山坡子下面。”

“那不是跟榮榮家隔的怪近啊。”

“嗯。”

“我就說嘛,咱們給他家養了個兒子!”

“隔的近了好啊,以後有了孩子,榮榮媽幫着給看管看管,就省下咱了。”

“這不是又得盤算蓋屋了。”

“嗯。”

“白送給了他家一個兒子,按說榮榮家得幫襯幫襯咱才對!他家又不窮!”

“反過來說,人家也白送了咱一個閨女。見了榮榮,你可別上話給她聽啊!他家願意幫就幫,不願意幫就罷,這事兒,咱們連提也不能提!”

“我又不糊塗!”

……

松明媽遵照婆婆的囑咐,到了飯時才去叫三兒子起床。

“我不餓,只想睡覺。”

“一宿了,哪能不餓,肚子裏沒食,睡也睡不熨帖。快起來,多少吃點兒再睡。”

“說不餓就不餓!別再叨叨了行吧?!”

“熊孩子,不吃就罷。”

等他媽媽走出屋,向松明立即從床上爬起來把門闩上。

“一天不吃才好呢!給我省下!”松明媽回頭看了看,高聲說道。

向松明果然一天沒吃飯;無論他媽媽怎麽哄、怎麽罵,他就是不給開門,害的跟他睡一屋的二哥,只好去別的房間将就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沒等他媽媽叫,向松明便開門出來。

“你這孩子真是越大越小性了,說你兩句,還和我怄氣!”

“沒有,昨天我真的不餓,就想睡覺。”

“那你闩上門幹啥?!”

“不闩門,你一趟趟的有完嗎?”

“這霎餓了?”

“嗯。”

“熊孩子!依起我那氣來,就餓你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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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向松明出了大門。

見景瑞的姥姥、姥爺坐在大門外那棵梧桐樹下乘涼,向松明叫了他們一聲,接着問景瑞在不在家。

“在、在,在屋裏看書呢。”

正在床上躺着看書的景瑞,因回身朝裏并沒有發覺向松明進屋。

“嗨!”向松明提醒她一聲,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看到他,景瑞穿上鞋子坐到另一張椅子上。

“我以為你從此不理我了呢。”

“為什麽不理你,因為前晚那點事兒?”

“呃。”

“至于嗎!回去氣就消了,第二天,要不是這只手提醒我,差不多就把那點事兒給忘了。想想怪好笑的,說的話就像臺詞一樣,這可能是電影、電視劇看的太多了有點中毒。”

見景瑞目光裏滿是懷疑,向松明接着說道:“你以為我沒說實話是吧?——是,我當時是很生氣!一是氣你幹涉我感情方面的事,二是自尊心受到打擊——我堂堂一個警校的學生,竟然被你和沈家祺蒙蔽這麽久,我也太木、太愣了吧,将來怎麽當警察?!這麽跟你說吧,你就好比我從小養起來的一只不太讓人讨厭的京巴狗,一天你竟然偷偷的跟着別人跑了,你說,我知道後能不火冒三丈嗎?”

“好啊,你把我比作京巴狗!”景瑞說着朝向松明做個拳擊動作。

“難道不是嗎?京巴狗聽見點風吹草動,就叫喚個沒完,你呢,因為屁大的一點事,就朝我咋咋呼呼,還去告狀……”

“你純粹拿着不是當理說!你哪回不是把人氣的夠嗆?!也就是我大度,一點半點的事兒不跟你計較!”

“你看,我沒說錯吧,又‘汪哧’起來了!幸虧我對你不來電,否則,不被氣死也會氣個半死。哎,我現在就開始替沈家祺擔心了,他将來要是娶了你,這輩子就甭想消停了。”

“他才不跟你似的!”

“說的是。”向松明略作沉默後說道,“他脾氣好,很适合你。”

“艾香也脾氣好,也很适合你。”

向松明沉下臉來,“不管閑事你就難受是吧?!我和艾香怎樣用不着你操心!”

“不讓管就罷,用得着這樣!——昨天為什麽不過來說,害的我一天都沒過好!”

“呃……我看了一整天的書,沒疊得。”

“什麽書這麽入迷?!你看完了嗎?我也看看!”

“呃……是一本戰争回憶錄,太血腥、太殘酷了,你們女的看了會受不了。”

“哦,那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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