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咕嚕……”,一聲打破了平靜。
郁蘭陵吃了早膳才來的宮裏,誰的肚子響了不言而喻,祈毓豐到底年紀不大,在一個陌生人面前露出這樣的窘态讓他不自覺的偏開了頭,以免從她的眼神裏看到嘲諷之色。
被送到晏國為質的這兩年裏,他已見了太多這樣的眼神。
因着有些宮人的父兄在與祈國的征戰中失去了性命,那些宮人甚至會用仇恨的眼光盯着他,好似要将他抽筋剝皮一般。
這些充滿了惡意的目光他已然習慣。
像這種以忘記給他送飯為由的借口不知被用了多少次,他已經記不大清了,只是那些宮人依舊百用不厭,在他餓着肚子的時候,那些宮人就在旁邊若無其事的嬉笑,仿佛他是個透明人一般。
他不想再看到那些宮人,便忍着饑餓找到了一個清淨的地方呆着,沒想到還會有人過來。
祈毓豐的眼底一片平靜,幽深的如同一望無際的湖水,可眼底卻升騰而起了一絲連他自己也不自知的火焰。
一支胳膊撐着地面,然後側身掙紮着想要從地上爬起來。
看他那樣艱難的樣子,郁蘭陵走上前想要把人攙扶起來,卻不料剛碰到他的胳膊,便被祈毓豐狠狠的甩開了,郁蘭陵踉跄了兩下才站穩,而他自己也重新摔到了地上。
幾次三番的好心被當成驢肝肺,饒是郁蘭陵的心态都有些崩了,索性直接離開一了百了,只是剛走沒兩步又頓住了。
回頭又看了一眼如今小可憐模樣的反派,郁蘭陵院深吸了一口氣,還是選擇了原諒他。
祈毓豐對着郁蘭陵的目光從始至終都帶着警惕,那眼神讓郁蘭陵想到了一只無力擺脫眼前困境的小獸,只能靠着自己微不足道的能力将踏入他領地的人趕出去。
慢慢走到祈毓豐面前,她的動作讓地上的小崽子瞬間繃緊了身子,以為她又要做些什麽。
郁蘭陵就站在旁邊居高臨下的望着他,離得近了,看仔細了,才發現祈毓豐的身上的衣裳極為單薄,手指被凍得青白,裸露出來的小臂是一些顏色或深或淺的掐痕。
那一刻郁蘭陵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出去将青玉叫到跟前:“帶銀子了嗎”?
青玉點了點頭,她們這種房裏的大丫鬟,一般都會帶一些碎銀子之類的,以備主子不時之需。
将荷包遞給郁蘭陵,“今日出來的匆忙,不知夠不夠”。
郁蘭陵接過荷包,将裏面的碎銀子倒出來之後,又把荷包還了回去。
她回到亭子裏,本把幾塊碎銀子直接扔到地上,後來考慮到反派這種生物是不能惹的,便貼心的蹲下身子把銀子放在了他手邊,一點兒沒碰到他,“吶,這銀子呢,就當是我今日借給你的,拿着去打點一下宮人,吃頓飽飯換身衣裳是不成問題的,我走喽”!
郁蘭陵特意在“借”字上加重了口音,以防這小崽子自持面子不收,不過她也沒提還錢的事,權當是做好事了。
更多的她也幫不了他,只盼着以後別記起來她這個人就行了。
被大反派記住可不是什麽好事。
這次她是真的離開了,一出亭子,幾縷涼風就拍在了臉上,郁蘭陵攏了攏披風,才帶着青玉朝外走去。
青玉一直都安靜的跟在身旁,從不多問一句,郁蘭陵心中滿意,已經起了将其放到身邊的心思。
等到人走了之後,祈毓豐半點猶豫都沒有的将地上的銀子拾起,然後緊緊攥在了手心,硌的皮膚生疼也不在意。
他在宮中是有月例的,只是從來發不到他手中而已,被欺負不代表着他是傻子,相反,他很聰明。
父皇在送他來晏國之前,鄭重的叮囑他,“你是祈國的王儲,合該庇佑祈國的百姓,去了晏國之後,一定要謹言慎行”。
所以哪怕被人欺侮,他也不曾反抗過,貼在地上的身子涼的幾乎探不出溫度,他蜷了蜷身子,扭頭朝着祈國的方向動了動唇:“父皇,豐兒快要撐不住了”。
他們明明是父皇該負的責任不是嗎?
過了一會兒,恢複了一些力氣之後,他艱難的爬了起來,然後拿着郁蘭陵給他的銀子,把其藏到了一個隐蔽的地方,吃食這種東西,去膳房偷就可以了,哪裏用得着銀子。
現在他最需要的東西是權勢,一種近乎敏銳的直覺告訴他:若要改變眼前的處境,應當先找到一位能夠為自己提供一時護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