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得莊子

甄父此言一出,屋中衆人皆是神色大異,無論是榻上的裴氏還有站在一邊的甄倚雲都變了神色,只有甄停雲神色自若,回身一禮,認認真真的道:“謝父親。”

甄父看着她的目光溫和,滿含欣慰。

一側的甄倚雲攥緊的右手傷口崩裂,傷口處血肉模糊。與此同時,她的心也痛得要滴出血來:那莊子,明明是娘親口許了要給她的!

甄父寒門出身,裴氏出嫁時裴家也正艱難,并沒有太豐厚的嫁妝。所以,甄家如今統共也就這些東西,都是這些年陸續置辦下來的,除去要留給甄衡哲的外,那些莊子鋪子若是給了誰一樣,剩下的人就會少了一樣。原本,她比甄停雲年長,又得裴氏看重,家裏東西都是緊着她先,自然不必擔心這些。可這回若是真把這莊子給了甄停雲,那她怎麽辦?

甄倚雲恨得簡直能咬出血來,好在她到底還是些理智,是個知道輕重的,最是了解甄父的脾氣:甄父一向最不喜歡子女無理取鬧,尤其是哭鬧央求,自己此時哭鬧反對,只會令甄父更加不喜。所以,甄倚雲只得将目光轉向裴氏,滿含期盼和哀求。

裴氏自也會意。不過,她一向都不在人前反駁甄父的決定,這一回也只是委婉道:“會不會太急了一些?停姐兒她年紀還小,便是要把莊子給她也不必這樣急吧?實在不行,先叫她管着莊子,地契這些我做娘的暫時替她保管着,等她大些了再給也不遲。”

甄父一臉正色道:“既是說了要給,自然是連地契一起給。”頓了頓,他轉目去看裴氏,語聲輕柔,語調卻是不容置喙的堅定:“沅君,我們為人父母原就該以身作則,言出必行。既然你當初許了她莊子,如今自然也不能吝惜。”

裴氏臉色微僵——甄父平日裏不會這樣直接叫她的名字,若是叫了,那就只有兩種情況:一是夫妻兩人私下親昵時,二是甄父心生不悅時。

裴氏沉默了片刻,到底還是沒再駁了,只冷着臉哼了一聲道:“罷了,就聽你的吧。”

甄父暗嘆了一口氣,正欲開口安慰妻子,忽而又聽身側的幼女怯生生的追問了一句:“那,大舅母給我的鋪子呢?”

裴氏原就是礙着丈夫的面子,這才勉力壓着火,懷着割肉的心把莊子給出去,此時聽得甄停雲這樣得寸進尺,她終于忍不住,轉口與甄父冷笑道:“你瞧瞧,你教出來的好女兒——要了莊子又要鋪子,只恨不能把咱們家的底都掏空了,将咱們這做父母的敲骨吸髓!。”

甄停雲生得眉目如畫,靈秀清美,因着年紀小還有幾分纖弱稚嫩,裝起委屈來也頗有些楚楚。只是,對着裴氏這樣的怒火,她卻并無畏懼惶惑,只仰着頭凝目看着裴氏,雪白嬌嫩的臉上神色不變,只聽她認真應道:“母親誤會了。您之前也說了,您之所以把我的憑證給出去,那是因為大舅母拿了鋪子來換,您是為我攢嫁妝。于理,這是用我的憑證換來的鋪子,自然該給我;于情:母親既說了是給我攢的嫁妝,早些給我又有何不可?女兒這話,實是沒有旁的心思。”

裴氏簡直要被甄停雲那張嘴給氣瘋了,偏偏她轉頭去看甄父,卻見甄父一臉贊同的跟着點頭。

意識到裴氏投來的目光,甄父便溫聲與她道:“你原不也與我說,準備把那鋪子給停雲做嫁妝的嗎?既如此,先給她也沒什麽不好的……左右也不過是個小鋪子,她如今也已考上女學,是該學着打理這些了。”

裴氏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再吐氣,如是再三,終于稍稍平息了胸中怒火。她也沒與甄父頂着,只是道:“那鋪子原也就是嫂子嘴上一說,倒沒有直接給我。如今明珠落了榜,只怕嫂子心裏也不好受。反正,我這做人小姑子的,實在是沒臉在這時候去讨什麽鋪子的。”

說到這裏,裴氏頓了頓,轉目去看甄停雲,眸中似是含着什麽,說出去的話卻是冷冷淡淡的:“若你真想要,那就自己去與你舅母讨吧,我是不管這些的。”

Advertisement

原本,以裴大太太的身份,哪怕裴明珠沒考上,她也是不會為着個鋪子耍賴反悔的,可裴氏如今堵着氣,索性便連着鋪子也不想要了。

甄停雲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倒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看裴氏這近乎鐵青的臉色,若是再說下去怕不是要被氣暈了吧?!

真要給氣暈了,再被甄倚雲這個黑心肝的到外邊一傳,自己那得是什麽名聲啊?她這還沒及笄、沒嫁人,還有好長的人生沒有享受好,還真不想上趕着去讨這氣暈親娘的壞名聲。

所以,甄停雲也就見好就收的住了嘴,心裏安慰自己了自己幾句,然後便站起身來,心平氣和的與裴氏告退:“既如此,女兒也不好在這裏打攪母親休息,這就先下去了。”反正莊子已經到手,鋪子的事可以再看看等一等……

裴氏閉上眼,點點頭,簡直看都不想再看這孽女一眼。

倒是甄倚雲,她忍着氣,含笑站出來:“我送妹妹出去吧。”

甄父樂得見她們姐妹和睦,跟着颔首:“去吧。”

甄倚雲面上帶笑,親自送了甄停雲出去。這一次,她與甄停雲可算是撕破了臉,眼見着左右無人,索性壓低聲音諷刺道:“真是再沒見過你這樣不要臉的!不過,你以為這樣死皮賴臉讨了莊子去又有什麽用?娘心裏只會更加的讨厭你,今日不過是拿了個莊子去,還不知你以後要拿什麽還回來呢?!”

甄停雲深深的看了甄倚雲一眼,看着她那張一開一合的紅唇,聽着自紅唇中吐出的惡語,忽然就笑了,眉目彎彎,頰生梨渦。

甄倚雲只覺得她那笑滿是諷刺,不由更是氣怒:“你笑什麽?!”

“我笑大姐姐你吃了這麽多虧,竟是至今都沒學乖。”說着,甄倚雲神色一變,忽然叫了起來,“爹,娘,快來人啊!大姐姐手上受傷了!”

甄倚雲慢半拍的反應過來,臉上一白,下意識的想要将自己被摳出血的右掌往後挪。

也就是此時,甄父從屋內出來——裴氏還躺在榻上養病,甄停雲叫着爹娘,實際上就是在叫甄父。

甄父站在廊上,居高臨下,立時便看見了長女右手掌心的傷口,不由也是一驚:“倚雲,這是怎麽回事?”

甄倚雲想要藏起傷口,可這哪裏是藏得住的?

她原就養尊處優,雙手養得細嫩白皙,因此她掌心那用指甲摳出的傷口更是觸目驚心,又因她幾番折騰,簡直是血肉模糊,止不住的流血。

甄父素來疼愛看重這個長女,見着她這情況,一時也急了,連忙叫人把長女扶回去上藥包紮。

甄停雲也在邊上勸着:“大姐姐你手上還有傷,很不必這樣記挂我的事。至于你先前與我說,要把莊子往年賬冊給我送來的事情,大姐姐也不必太擔心,遲些叫下人送開就是了。大姐姐,你還是先去包紮傷口吧?”

甄倚雲呆了片刻,不禁又想發火:“什麽賬冊?我根本……”

“是了,我倒忘了,既是将莊子給你,早前莊子的出息賬冊總是要給你的。”甄父很快便反應過來,擡眼看着甄倚雲,目光溫和,“倒是難為倚雲你能替你妹妹想到這處。這樣,你先去包紮傷口,為父讓人去你房裏去取賬冊給你二妹妹。”

畢竟那莊子原是裴氏許給甄倚雲的,之前也是甄倚雲打理着,賬冊等物也都是在甄倚雲處,所以甄父才會這樣說。

甄倚雲張口結舌,她都有些呆了:自己不過是想要出個氣,怎麽就成這樣了?

只是,擡眼對上甄父溫和而不容置喙的目光,甄倚雲還是什麽也沒說,沉默着應了,冷着臉随下人去包紮傷口。

待甄倚雲下去了,甄停雲方才收了面上的笑容,輕聲與甄父道:“父親,我聽說女學是可以住宿的,我覺得眼下我這情況,去女學住宿或許更好些。”

“不行。”甄父斷然拒絕,“會選擇女學住宿的,多是家在外地或是家境貧寒的女學生。咱們家也不是那等容不下自家女兒的人家,怎好叫你去女學住宿。”

甄停雲仰頭看着甄父,眨了眨眼睛,細長的眼睫微微揚起,仿佛綴着細碎的光,一根根的無比清楚。

她看着甄父,目光懇切,語聲沉靜:“我知道父親是真心疼我,希望我能在家好好的與母親還有長姐她們相處。可是,有的時候離得近了反倒會多生事端……”說着,她又不由垂下眼去,眼睫跟着垂落下來,在眼睑處落下一抹淡淡的陰影。她輕之又輕的補充道,“我實是不想您和母親為着我的事情争執不休,也不希望母親和長姐因着我的緣故而覺着難受。”

“停姐兒,你想多了,你母親還有姐姐,她們只是……”甄父本欲再勸幾句,可話到一半卻又不知該如何說。

裴氏的态度已然是如此的明顯,她這做娘的甚至已懶得掩飾;而甄倚雲……她手掌的傷口明顯就是自己用指甲摳挖出來的,甄父初時關心則亂并未多想,意識到這一點後又有些心軟,也就沒有說破。

此時,對上幼女猶帶稚氣的面容以及明澈透亮的目光,甄父面上不覺緩了緩,心裏已有幾分許了,但他嘴上仍舊還是道:“這事我還得與你母親商量一二。”

這遠香近臭的道理,甄父也不是不明白,當年他将裴氏和甄老娘這對幾成仇怨的婆媳分開兩處,心裏也存着這麽個念頭,也确實是有些效用。當然,單看家裏如今情況,便知道這樣的法子治标不治本,只能是萬不得已時方才會用的……

甄停雲心知甄父這算是應了,心裏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這便要行禮告退。

也就是此時,甄父開口叫住了她,問道:“我聽說,你是拜了楚夫人為師,這才得到推薦參加這次女學入學考的?”

甄停雲不知甄父怎的想起問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

見她這懵懂模樣,甄父簡直連氣都嘆不出來了:女兒養在鄉間十多年,雖一心用功努力,可旁的事上到底還是有些不足。于是,他便特意提點了一句:“這事,可是與你那位住在西山別院的先生說過了?”

甄停雲呆了呆,然後會過意來,試探着問道:“這事,我應該先與先生說?”

“自然。”甄父理所當然的點頭,“雖說還未行過正經的拜師禮,可你也是受過人家教導,叫人先生的,如今又要拜師旁人,怎能不與他說一聲?”

見女兒似乎還是不明白,甄父只得說的更直白些:“人都說師徒如父子,你可見過一個人有兩個爹的?”

甄停雲:“……”

師徒如父子這話,甄停雲以前也拿來噎過元晦,此時聽着還真是挺不自在的。

不過,她也的确是不知道這些——她自小在鄉間長大,甄老娘自己不懂這些,自然也教不了孫女這些。所以,她對于拜師這種事的理解也就相當于村裏的拜師學手藝。正因如此,她才會在撿到個疑似偷馬賊的元晦時還想着跟人學騎射——畢竟,學手藝而已,給點束脩叫聲先生,不就差不多了?就像是村頭的李二,他也是先從木匠手裏學木工然後又從泥瓦匠手裏學泥瓦,雖也有人說李二心大,可李二的房子建起來了,村裏也多是說他能幹的。

如今,被甄父這麽一說,她才覺出自己的不對來。想着元晦可能會因此而不高興乃至于生氣,甄停雲不禁也是忐忑,求助道:“那,我去和先生他賠罪?”

甄父總算是在女兒臉上見着了幾分真切的慌亂和擔憂,倒覺着這才是這個年紀小姑娘該有的。他做父親的看在眼裏,心裏自也有幾分憐愛,擡眼看了看目下的天色,還是把自家女兒攔了下來,口上道:“還是明日吧,如今天色已是不早,你一個姑娘家往西山去總是不大妥當。我遲些兒叫人給你備禮,明兒你帶禮過去,誠心賠罪,想來他也不會太生氣的——畢竟,不知者不怪。”

甄停雲想着甄父這話也有道理,這才點頭應下,只是憂心元晦的事情,到底還是放心不下。

幸好,甄父做事頗有些雷厲風行,很快便讓人将莊子的地契還有賬冊都給送了來。

甄停雲見着這些東西,不由也是松了一口氣,翻了翻賬冊,心裏簡直是十萬分的滿意:裴氏原本是打算将這莊子給甄倚雲做嫁妝的,故而這莊子雖是不大,裴氏還是在上面花了許多心思的;之後,裴氏又将莊子交給甄倚雲打理練手,因着甄倚雲心裏早便将這莊子視作自己未來嫁妝,自也是用心打理……

可惜,裴氏所花的心思,甄倚雲的用心打理,現在全都便宜自己了!

甄停雲想着想着,一時歡喜,只覺胸中悶氣全消,喜得都有些坐不住了。于是,甄停雲想了想,還是拿着賬冊和地契去了甄老娘院子了。

甄老娘正在裝病,整日裏躺在床上,實在是煩悶得很,見着孫女過來不由也是一笑:“我正想着是不是要叫他們準備你的飯呢。”

“先不說這個!”甄停雲直接便坐到了床邊,然後獻寶似的把地契遞了上去,認真道,“祖母,這是我才從爹娘那裏要來的,您先替我收着。”

甄老娘原就瞧見了甄停雲手裏拿着疊書冊,因着孫女讀書上頭一向用心,她也不是很在意。如今聽到甄停雲這話,她才反應過來,試探着将東西從甄停雲手裏接了來,看了看,差點都不能信:“這,這是之前那個莊子的地契?”

“是啊。”甄停雲眨巴下眼睛,看着甄老娘那又驚又喜的模樣。

甄老娘确實是又驚又喜:她還以為這麽鬧了一場,裴氏都裝上病了,自家孫女的莊子怕是不能得了。結果,峰回路轉的,這孫女還是考上了女學,莊子也還是到了手。甄老娘笑得臉上開花,不免追問了一句:“你娘那脾氣……你這是怎麽要來的?”

甄停雲便道:“這莊子原就是娘許了我的,既然這回我考中了女學,自然是要過去和娘還有爹講一講道理。爹娘也不是不講理的人,肯定還是要給的。”

甄老娘聽甄停雲說裴氏講理,不免撇撇嘴,直接忽略,然後點頭附和:“也對,你爹一向都是最講理的,說一不二,既許了你,肯定是要給你的。”既然孫女講明了這地契的來歷,又主動送了過來,甄老娘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直接就将這地契收了起來,還與孫女道,“好孩子,你放心,祖母給你收着呢,保準叫你吃不了虧!”

甄停雲點點頭,瞧着甄老娘這眉飛色舞的模樣也寬心不少:人老了總是容易沒有安全感,總其愛攢點私房,要是手裏沒錢沒東西肯定會覺着不安穩。尤其是甄老娘這樣從鄉下進京,依着兒子媳婦過日子的,心裏指不定多難受呢。

在甄停雲想來:她接下來就要去女學進學了,她的基礎又不如旁人,肯定要把大半的心思放在學習上,莊子這頭倒不如交給甄老娘。甄老娘有了莊子,心裏安穩,也有事情可忙,心情肯定也會很好,想必也沒空再與媳婦争這争那——人要是心裏安定,有事忙着,肯定也就沒空與人生悶氣、發邪火。

所以,甄停雲也不扭捏,直接便點頭道:“那我就全交給祖母了,您可一定得把我們的莊子管好了。”

“知道知道,你就盡管放心吧。”甄老娘大為欣慰,把孫女摟到懷裏,又揉又捏的,心肝肉似的疼了一回兒。

*********

正當甄老娘與甄停雲祖孫兩個說話時,乾元宮禦書房裏,衆人正在議事。

皇帝坐着正中的赤金龍椅上,因他年幼體弱,哪怕如今已将近七月,龍椅上也依舊鋪着一層暖和的裘皮。他坐在上面,臉色微微有些發白,腳尖仍舊夠不着地面,但神色上已是十分鎮定。

而赤金龍椅的左右各設了一個位置,左邊坐着攝政王傅長熹,右邊則是鄭太後。

再往下便是內閣的幾位閣老重臣了,首輔孫啓常,次輔鄭滂,以及三輔裴自良等人都在,此時正各自議論着,争執不休。也正因着衆人一直争執,事情也一直不能議定,也就在禦書房裏耽擱到了現在。

傅長熹已是有些幾分不耐,看了看天色,終于還是擡起手,屈指在案上輕輕叩了叩。

一時,底下正争論起勁的重臣們都跟着收了聲,擡目去看坐在上首的攝政王。

禦書房燈光明亮,照在傅長熹的臉上,似染了些許薄光,令他的五官也跟着柔和了一些。可是,衆人擡眼望去,依舊是咄咄逼人、鋒利如刀鋒的俊美。

只聽傅長熹慢條斯理的開口道:“總之,我們現在議的是兩件事:一是吳建江欺上瞞下,結黨營私,該當何罪;二是吳建江去後,禁軍統領之位該由和人擔任。依我看,這事也沒有那麽麻煩。”

禦書房中靜的落針可聞,衆人都等着傅長熹把話說下去。

傅長熹也沒拖着,直截了當的道:“吳建江其罪難恕,直接去職拿辦,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審理定罪便是。至于吳建江去後,禁軍統領的位置……”

這即将空下來的禁軍統領之位才是衆人真正議論不休的地方,也就在此時,安靜的禦書房裏傳來輕輕的咳嗽聲。

卻是坐在右側的鄭太後拿着帕子掩住唇輕輕咳嗽。

次輔鄭滂正是鄭太後的父親,此時自是會意,立時便道:“不知太後可有什麽想法?”

傅長熹也跟着側過頭去看她,眉梢微擡,眸若點漆。他似笑非笑的接口:“是啊,太後若有什麽想法,直說便是了。”

“哀家不過婦道人家,哪裏能有什麽想法?”只見鄭太後端坐在右側的鳳座上,擡手摩挲着椅上扶手。她生得眉目如畫,瑰姿豔逸,儀靜體閑,雖着素服卻是更顯傾城容色。只見她朱唇微抿,語聲輕緩,一字一句猶如珠玉一般,玉圓珠潤,清脆悅耳,“只是,這禁軍護衛宮禁,總還是要選個我與皇帝都能放心的人才是。”

傅長熹挑了挑眉,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太後說的是,本王也是這樣想的。正好,本王這有一個人選,倒可說出來以供諸位參詳。”

“不知王爺說的是何人?”首輔孫啓常開口詢問。

傅長熹慢慢的斂起面上笑容,正色道:“西南平林關的昭勇将軍宋淵。”

這昭勇将軍不過是正三品,且還是西南平林關的,這人才說出來,好些人都沒反應過來。不過,也虧得這宋淵身份很有些特別,在場也多是內閣重臣,有些個心照不宣,略一想就想起了這人。

哎呀,想起來了!這宋淵不就是皇帝他親舅舅嗎?

說來這宋家當年雖然倒黴了些,可人家還真有些後福,不僅出了個給先帝生出獨子的宋氏女,還出了個從流犯一步步走到三品将軍之位的宋淵。估計還真是祖墳冒青煙,一時半會兒且絕不了。

一提宋淵,一直坐着沒說話的小皇帝竟也擡起眼,看向傅長熹,開口問道:“朕記得宋将軍還在西南?”

到底是皇帝,深宮裏養大的,年紀雖小卻很有些心思——他這一句話,貌似詢問傅長熹,實則也點透了自己對宋淵是有印象的。雖然如今沒人提起給宋氏女追封太後的事,也沒人替給宋家讨個承恩公侯爵位的事情,可人家那也的确是皇帝親娘親舅舅,是在皇帝那裏挂了號的。底下人日後對着宋淵,少不得也要顧着些。

“也是正巧,他前不久才調回京裏,本王正想着如何安置此人。正好吳建江這狗才出了這些個事,索性便給宋淵提一提也是不錯。”傅長熹說的輕描淡寫,仿佛從三品昭勇将軍提到一品禁軍統領是多麽容易的事情一般,“依我看,宋淵此人這些年在西南也是立過不少功勞的,治軍練兵頗有一手。尤其是他乃是先帝一手提拔,恩大如山,自當會為陛下盡心竭力,盡忠盡職。”

傅長熹一字一句,半點沒提宋淵和小皇帝的關系,可小皇帝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好,竟是直接點了頭:“皇叔說的很是,這宋淵果是十分合适。”

此言一出,坐在右側的鄭太後臉色已是十分不好。

可是,傅長熹卻已搶在鄭太後開口前,結束了這場持續頗久的争論:“适才太後說,要選個太後與皇帝都能放心的人。既然陛下能放心宋淵,此人也确實有些才幹,那便是宋淵了。”

說着,傅長熹似乎方才想起下首的臣子,微微側過頭去看他們,貌似謙遜的問道:“諸位大人以為然否?”

攝政王和皇帝都點了頭,哪怕鄭太後鐵青着臉也不曾說話,這些老謀深算的臣子自然不會硬扛着,這就點頭應是。

與此同時,他們不免想得更遠了些:宋淵是前段時間傅長熹給調回來的,當時衆人還不知對方肚裏打的是什麽主意。結果,緊接着就出了吳建江的事情,然後禁軍統領這位置就空了出來。

這,若是巧合,只能說這攝政王果是天家人,做起事來也真真是如有神助;若不是巧合,那就有點……

這麽一想,衆人看着攝政王的目光,越發的恭謹小心起來,再不敢大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