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迦妍好容易等到一輛出租車,車子停在她的面前,她小跑兩步過去,手剛觸到車門把手,只聽身後傳來一道急促而沙啞的聲音。

“姚迦妍!”

姚迦妍頓住,慢慢轉過頭。

她定睛幾秒才看出離她兩三步遠的男人是誰。

實在是蒲一的打扮太過另類。

他光着膀子,因了跑動的緣故,腹部的幾條肌肉隐隐在動。下面穿了一條大褲衩子,勁瘦的雙腿下面是光裸的大腳丫子。

他就這麽一副邋裏邋遢的樣子跑了出來。

可見他見姚迦妍的心有多麽地急切。

路過的人都紛紛回頭,好奇這個帥氣另類的男人在搞什麽。

蒲一跑得急,他黑色的瞳孔裏只注意到姚迦妍的影子,周遭的一切他全然沒有在意,根本沒發現自己是一副多麽不雅的形象。

姚迦妍短暫愣怔幾秒之後,轉頭抱歉地對司機說道:“對不起,我不走了。”

司機煩燥地哼了聲,一踩油門離開了。

姚迦妍往蒲一方向走了兩步,眼神落在他的胳膊上,她輕聲問:“胳膊沒事吧?頭不疼吧?”

男人身上布料不多,她不好意思看他,佯裝全神貫注觀察他的胳膊。

蒲一擡起胳膊,一張口才驚覺嗓子啞得厲害,“沒事。”

太激動了,就連嗓子也跟着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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胳膊擡起之後,蒲一才發現了更恐怖的事情,他的視線在自己胸前浏覽一圈再轉到腳下。他懊惱無比地閉了閉眼睛,丢人丢到西伯利亞了。

他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目前的情況。

渾身上下,除了條褲衩子別無他物,想找借口都找不到。

但蒲一就是蒲一,他在緊張尴尬之後,很快擡起頭,身子特意往後退了兩步,故意離着姚迦妍遠了點兒,“很感謝你來看我,我特意跑下來送送你。路上注意安全。”

他的頭發蓬松,烏發下的瞳孔亮得驚人,炯炯有神地盯着姚迦妍。

姚迦妍飛快掃了他一眼,“确定頭沒什麽感覺吧?醫生說你不可以劇烈運動的,我聽苗豔說你搬搬擡擡的,所以有些擔心。大腦中有淤血很容易引起腦內出血,壓迫腦神經,還是得多注意觀察,實在不行,再去醫院拍個CT做個核磁共振确診一下。”

醫生也強調了,這是可輕可重的病。有些人被撞後看起來沒事,還可以自己騎着車子回家,但到家後沒多久忽然倒地死亡。原因就是腦內有血塊引起的。

蒲一的CT顯示只是一小塊淤血,積極治療就沒問題了。可蒲一堅持不住院,拿點兒藥就回家了。

他覺得沒事,可姚迦妍的內心卻總是七上八下地,總擔心他出什麽意外。

蒲一面無表情地搖頭,“沒事。”

他現在除了一條褲衩子,唯一能維護自己尊嚴的便是冷瑟的表情。

他眼神瞥向遠處,看到一輛出租車正朝這個方向駛來,遂擡手揮了揮,出租車慢慢駛靠過來。

蒲一幫忙拉開後排車門,下巴微微勾了勾,對姚迦妍說道:“上車吧。”

身上衣服雖然不多,但蒲一神态動作卻相當自然,仔細看的話,會有一種灑脫的味道在裏面。正如一個練完散打或者剛運動完的男人,正準備打車回家,似乎沒有什麽不正常。

姚迦妍禮貌地笑笑,矮身坐了進去。

蒲一砰的一聲關上車門,往前走了幾步,彎腰對司機說道:“麻煩将她安全送到幸福小區。”

說完,他往後一退,神色淡淡地沖姚迦妍揮了揮手。

姚迦妍神色奇怪地眨了眨眼,她不記得自己說過住在哪裏,可蒲一說出來的樣子特別自然,像是早就知道一樣。

車子駛出很遠,蒲一還站在路邊看着。

出租車司機望眼後視鏡,對後排的姚迦妍說道:“那是你男朋友吧?”

姚迦妍淡笑着否定:“不是的。”

司機一臉過來人的樣子,“還說不是,你看,車子開出這麽遠,他還在路邊看着,連衣服和鞋子都顧不上穿要見的人,一定是他心中的最愛吧。”

司機年愈四十,自己說完都笑了,“年輕好啊,做什麽都挺浪漫的。我要是穿着大褲衩子當街一站,分分鐘會當成流氓抓進派出所。”

姚迦妍啞然失笑,懶得多做解釋。

可晚上躺到床上之後,姚迦妍忽然對這個問題産生了疑惑。她開始細細回憶那一剎那,他喊自己名字時那種沙啞裏,好像包含着一絲絲激動的味道。

她回頭看到他的第一眼,他的目光裏似乎帶着一絲急切,和一種說不出的狂熱。

狂熱這個詞語闖入姚迦妍的腦海,她猛地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她猛拍自己的腦袋。

天哪,自己在想什麽。

初衷是擔心自己撞傷的病號,現在卻把對方當成一個異性來想象。

姚迦妍抓過手機,找出描寫優美的言情小說,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她畢竟年輕,不談戀愛不表示對異性沒有渴望,只是她将渴望全放到了這樣的文字裏。

荷爾蒙無處安放,總要有個出處。

用它們來轉移注意力是再好不過的。

姚迦妍幾乎是百試百中。

天剛蒙蒙亮,姚母便起了床,姚一發望眼外面的天氣,咕哝了聲:“起這麽早幹嘛?”

“我去逛早市,你要是着急上班,桌上有面包和牛奶,自己吃點兒就行。”

姚一發嗯了聲,翻身向裏繼續睡。

姚母步行去了附近的早市。

早市天不亮就開市,勤快的山裏人早早就肩挑車推的來賣菜,菜品新鮮菜價公道,姚母喜歡來買。起碼不用過二道販子的手。

溜達了一圈,姚母手裏多了幾樣蔬菜,逛得差不多了,她慢慢往回走。

快走到路口的時候,看到幾個人圍在一個攤位前,她抻頭看了眼,這一看便喜上眉梢。

竟然是很稀有的野生菌。

姚母識貨,知道這是好東西。

她雙眼放光地蹲下,問攤主:“這菌怎麽賣?”

蒲一眼神頓了下,不緊不慢地說道:“五十五一斤。”

旁邊的老太太咂咂幾聲,“太貴,吃不起。”

剛停下來的幾個人聽到價格,也都搖頭離開。

姚母蹲在那裏沒走,等到人都走了,她喜滋滋地說道:“這些一共多少?”

蒲一眼前鋪陳着的野生菌不多,看起來就幾斤的樣子。

蒲一:“一共五斤。”

姚母掏出三張嶄新的票子,“喏,我全買了。”

這種野生菌極難得,別說五十五元一斤,一百塊一斤的價格也有過。別人不識貨覺得貴,可姚母卻稀罕極了。

蒲一沒想到事情順利得超出想象。這五斤野生菌是他從以前的同事那裏好容易買來的。這種野生菌特別難找,一般人是吃不到的。同事看在他以前幫過忙的份上,将這些賣給了他,價格只象征性地收了五十五塊錢一斤,他說在外面大城市,現在這菌一百塊錢一斤都買不來。

蒲一沒加價,蹲在這裏,原價賣給姚母。

其實有幾個人來打聽過了,他都是對別人說已經有人定下了。姚母來打聽價格的時候,他是第一次張口說價,說了之後還擔心別人說要買。

沒想到一切意外地順利。其他人竟然都不識貨,唯有姚母是懂行情的那個人。

不枉他費事巴拉地等一大早上。

他接過三百塊錢,又迅速掏出二十五元找給姚母。

姚母沒接零錢,她瞅瞅自己手中已經挺重的菜品,再看眼這一大堆的野生菌,“這樣,零錢甭找了,能不能麻煩你幫忙送趟貨?”

自己提着太重,有個小夥子幫幫忙就輕快許多。

蒲一求之不得的事情,他把錢塞回褲兜,将野生菌全裝進袋子裏,問道:“阿姨,你還有沒有什麽其他想買的東西?反正有我,能拿動了。”

姚母想想也是,她将東西放到蒲一眼前,“你在這裏看着東西,我上去再買點兒新鮮的蘿蔔。”

姚母拿着錢包倒回十幾米遠去買蘿蔔,東挑西揀好半天,上秤一稱,不多不少,六斤。

付錢的時候,賣蘿蔔的随口問了句,“您這是來買第二趟吧,頭趟東西送回家了?”

姚母問過一遍價格,問的時候手裏提着好幾兜東西,現在兩手空空的,攤主自然認為東西是送回去了。

姚母猛地一激靈,忽然想到了一件挺可怕的事情。

她跟那個蒲一不認不識,姓啥名啥一概不知。把好幾百塊錢的東西給陌生人看着?

姚母心慌意亂地付上錢,急燎燎地提着蘿蔔往回走。擱老遠就四處搜索蒲一的身影。

當看到蒲一中規中矩站在路旁,面前堆着幾袋子的菜品時,她內心頃刻一松。

幸虧遇到的不是騙子。

看到姚母,蒲一謙遜有禮地直起身子,結實有力的雙臂随便一劃拉便提拎起了所有的菜品,回過身,他伸着空餘的右手食指,“阿姨,把蘿蔔給我吧。”

姚母贊賞地看了他一眼,“能行?”

蒲一:“沒問題。”

姚母稍微猶豫下把東西挂到了小夥子伸出的食指上,蒲一順勢一勾,身子微微一側,“阿姨走裏面。”

心細成這樣,姚母心裏覺得更喜歡了,她邊走邊下意識地打量蒲一。

黑短袖配深藍色長褲,露出的小臂上肌肉紋理明顯,硬朗有型的五官,走路時宛若軍人的那種姿态,挺吸引人的。

“小夥子結婚了?”姚母難免八卦起來。

“單身。”

姚母“哦”了聲,“做什麽工作的?”

“楓雲酒店的銷售經理。”

姚母眼睛不由得亮了下,其實這個蒲一的資料她之前聽到過,只是迦妍相親對象太多,她早不記得了。

“要是家裏有房有車的話,小夥子找對象是相當容易啊。”

長相和工作是過關的,若是家庭條件再說得過去,簡直就是完美的女婿人選。

相親前,可沒人問詢蒲一這個問題。

姚母很突兀地提了出來,打了蒲一一個措手不及。

他咬了咬唇,艱難吐出一個字:“有!”

說沒有怕是失去了這個難得的機會,蒲一也說不清自己說有的底氣是打哪兒來的。也許他心知肚明,說沒有的話,可能一絲希望也無,但說了有,便讓他有了一定的機會,靠近妍迦妍的機會。

姚母嘴巴微張,眼神下意識轉向了蒲一的耳朵。這一看不要緊,姚母眼睛都快瞪成兩個雞蛋了。

她刻意停下步子往前湊了湊,蒲一故作驚詫地頓住,佯裝不知情地問:“阿姨,怎麽了?”

姚母尴尬地笑笑,“你耳朵上,是不是沾了點兒灰?”說完,她上手撚了撚。

是痣無疑了。

蒲一表情緊繃,“不是灰,是耳垂上長了個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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