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姚迦妍心安理得地住在了蒲一家,不知不覺十數天過去了。

母親一直沒回,姚迦妍的電話越來越頻,幾乎每次都催促母親回來,但母親總是不急不急。姚迦妍為此嘴角起了泡。

她急。

父親工作依然忙碌,十幾天裏連家都沒回過,有幾次姚迦妍主動跑去父親的辦公室,去了三回才撲着一回。

她和父親在辦公室吃了頓簡單的午餐。

她心事重重地,有些話想說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蒲一待你還好吧?鄰鎮的災情很嚴重,舊的問題解決了,又出現了新的問題,你們的婚禮一時半會也顧不上。”姚一發對女兒還是很抱歉的。

姚迦妍小口吃菜,“他就是個悶葫蘆,有什麽好不好的。”

蒲一真是悶,每天回家了就是做飯洗碗擦地,他跟姚迦妍幾乎沒有交流。兩人吃飯的時候全程沉默,除非有事的情況下才會簡單聊幾句。

他悶,姚迦妍也跟着悶。

母親的事情壓在她心裏,她沒什麽心情理會蒲一。

同一個屋檐下住了近二十天,兩人說過的話,加起來不會超過一個小時。

吃過飯,蒲一就一頭紮進自己的屋子裏,燈光會持續亮到淩晨兩三點。夜夜如此,姚迦妍都不知道他在忙活什麽。

她只有遇上特別喜歡的電視劇或者小說才會那麽瘋魔,可這個蒲一,也不知被什麽迷了心智,見天地熬。

只不同的一點,每夜的他不再關門,卧室的門就那麽敞着,搞得姚迦妍想偷窺都覺得沒意思了。

父親見姚迦妍情緒不高,疑慮心頓起,“怎麽,他待你不好?”姚一發放下碗筷,“他要是對你不好,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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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迦妍忙把筷子遞到父親手裏,“爸,沒有的事兒,他待我挺好的,挺好的。”

“那還有什麽事情?”女兒性情相對簡單,心事直接挂在了臉上。

姚迦妍意興闌珊地扒了幾筷子的菜,“沒事。”

姚一發想了想,“擔心你媽?”

姚迦妍嗖地擡頭:“什麽?”

姚一發确定了女兒心事重重的源頭。

他斟酌着說道:“你媽的事情我知道,為了不讓你擔心,所以沒說。”

姚迦妍驚訝極了,“爸都知道?”

都知道還讓媽一去那麽長時間?

“他也算你媽的好朋友,年輕的時候喜歡過你媽,你媽當時也挺喜歡他的,你姥姥姥爺強烈反對,後來,他們就分手了。你媽走之前跟我說過了,他臨終的願望就是多看看你媽,你媽心裏對他有所記挂,所以,就去了。”

“爸的心裏就沒有任何芥蒂?”

“說一點兒沒有是假的,但我還是希望你媽能去。他畢竟快走到生命盡頭了,我尊重你媽的意見,不希望她留下什麽遺憾。”

父母之間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瞞着自己,姚迦妍既震驚又覺得不可思議,她結結巴巴地說道:“可是,可是,您就不怕有什麽萬一麽?”

萬一那個伯伯是騙媽媽的,萬一媽媽去了以後那個伯伯忽然恢複了,萬一……

“沒有萬一,我和你媽,心中各自有數。”

父親如此自信,姚迦妍心情一下子就亮堂了,“吓我一大跳,以為你和媽的婚姻會發生什麽黃昏危機,幸好是白擔心一場。”

多日積在心頭的心事兒一下子卸掉,姚迦妍立馬有了胃口,邊跟老爸聊天邊大口開吃。

吃過飯,姚一發安排人将姚迦妍給送了回去。

臨走前,姚一發一再叮囑她,“如果蒲一待你不好,一定給我打電話。”

姚迦妍嘟起嘴巴,“他敢!”

姚迦妍小女孩情态十足的樣子,很大程度上安慰到了姚一發。在他心裏,女兒開心比什麽都重要。

姚迦妍坐車返回蒲一的出租屋,在樓下下車後,她向前步行了十幾步,忽然聽到身後有汽車的鳴笛聲,她好奇地轉回頭看,只見一輛似乎有些眼熟的車子停在她身後。

她仔細瞧了瞧,終于發現端倪。

烏龍坐在車上。

烏龍見她停下,馬上下了車子,他笑着走近她,狀似熱絡地問道:“迦妍,你怎麽住在這裏?”

姚迦妍不想做過多的解釋,便敷衍地“嗯”了聲,“你怎麽來這裏了?”

“辦事的時候路經這裏。”

姚迦妍瞅瞅四周,不明白西裝革履的烏龍能到這種地方辦什麽事情。

烏龍主動找她攀談,“聽說你漫畫畫得特別好,那是不是畫人物畫什麽的也肯定好?我媽最近挺喜歡畫的,老想着找人幫她畫副畫兒。”

“漫畫還勉強可以,畫其他的不行。”姚迦妍想也不想地拒絕,她知道烏龍對自己有想法,不想借着畫畫什麽的拉近彼此的距離。

再是她也懶得慌,沒那種耐心和心情幫人畫畫。

姚迦妍的拒絕并沒讓烏龍氣餒,他轉而跟她聊最近的災情,聊兩人父親的忙碌,甚至聊到了姚母,姚迦妍沒想到他知道的還挺多,但越聊她越煩燥。頭頂上是炙熱如火的太陽,她的臉頰被高溫炙烤的汗珠直冒,白嫩的肌膚也有種火燒的感覺。

她現在最想做的是上樓,洗個舒服的熱水澡,待在空調房裏安安靜靜的看書畫畫。

可烏龍喋喋不休的,似乎還沒聊夠。

就在迦妍忍無可忍,想要打斷烏龍的時候,一把大傘遮到了她的頭頂,忽然的陰涼讓她舒服不少。

她偏頭,表情怔住。

喋喋不休的烏龍也頓住,半張着嘴巴錯愕不已。

蒲一穿了件白衫,下身是條及膝的大短褲,後背筆直而挺拔,手中一把大紅的遮陽傘,大半擎在了姚迦妍的頭頂上方,他一半身子傘裏一半身子沐浴在陽光下。

姚迦妍驚愕幾秒,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蒲一表情從容,“剛剛。”他淡笑着看向烏龍,“大中午的,太陽太毒,烏經理如果不嫌棄的話,到樓上坐坐?”

烏龍驚愕感加重,“什麽?”

全世界最了解蒲一底細的,應該就是他和姚迦妍了。

他明明告訴了姚迦妍,蒲一一無所有,沒辦法帶給她幸福,可她怎麽還跟他在一起?他掃兩眼蒲一轉回來又掃姚迦妍,似乎想在她臉上找到答案。

蒲一卻出其不意地抓住了姚迦妍垂在身側的右手,一邊輕輕握着,一邊口氣溫柔地說道:“你看,手心都出汗了。”

他的大掌其實比她的還要熱,但他的語氣卻是令她臉紅心跳的溫柔。

姚迦妍身子僵住,渾身血液都不知該如何流動了。

他握在她手心的指腹,令她有種異樣感。

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牽手,而且是當着烏龍的面兒。

迦妍表情怔怔的,仿佛全世界靜止了一般。

蒲一在微笑,但手心卻在迅速冒汗。兩人的手心都濕了。

姚迦妍大腦有些當機,眼睛眨了幾眨之後擺出一副不想深聊的樣子,對烏龍說道,“天的确夠熱的,你忙完了還是趕快回去吧。”

她語速快而平淡,沒有半絲邀請烏龍上樓的意思,樓上只不過是處簡陋的住處,怕是烏龍看到了更會大驚小怪。

姚迦妍催促烏龍走,烏龍再好奇也不能硬往上闖或者問出什麽不該問的話來。

他神色狐疑尴尬地與二人告別,自己開車離開。

姚迦妍和蒲一還在路邊站着,兩人的手依然牽在一起,誰也沒有甩開,就愣愣地站着。

過了一會兒,姚迦妍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忽地甩開了蒲一的手,轉身就朝樓道裏走。臉上似乎還有點兒羞惱的愠色。不知是氣自己還是氣蒲一。

蒲一抓着紅傘站在原地,指尖在手心裏刮了刮,濕濕的,像剛剛在水裏浸過一般。

他頓了幾秒,提步追趕迦妍。

迦妍腳步匆匆地走在前面,蒲一收了傘,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來到家門口,迦妍往旁邊一讓,蒲一趕緊搶上一步,拿出鑰匙開門。

門往裏推開,蒲一往後一讓,讓迦妍先行進去。姚迦妍頓了頓,兀自進去了。

姚迦妍迅速回了自己的屋子,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她拿起遙控器打開空調,兀自一個人坐到了床邊。

此刻她的臉頰紅紅的,像春天裏嬌豔盛開的花朵,豔麗至極。

她手放到胸口,隐隐能感覺到狂跳的心髒連帶着手掌都在微微地發顫。

她用手摸了摸藥包,它還在,穩穩妥妥的。

可心髒的節奏卻超乎尋常地快,像是受了刺激一般。

迦妍為這樣的自己既感到震驚又感覺慌亂。

內心惶惶的,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枯坐了很久,心跳終于平複了。

姚迦妍長長地籲了口氣,準備去浴室洗澡。

已經在門口糾結了半天的蒲一,卻在此時敲響了房門。

咚咚咚,他敲門的聲音很有節奏感。

姚迦妍內心一緊,雙手掩到胸口,眼睛盯着門口方向,問:“怎麽了?”

蒲一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迦妍,你能出來一下嗎,我有話跟你說。”

姚迦妍拿起鏡子看了下自己的臉色,潮紅已經退卻,看起來沒有什麽異常。

她理理頭發走向門口,輕輕将門一拉,她的身體堵在門口,仰頭問:“什麽事情?”

她刻意板着臉,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些。

蒲一比她高大半個頭,黑眸低垂着看向她,臉頰緊繃,“對不起。”

姚迦妍:“……”

男人太有意思了,平白無故地來道歉。

“剛才,剛才,”蒲一神色裏閃過一絲狼狽,“我不該莽撞地過去牽你的手,我……”

我了好幾聲之後,蒲一接着道歉,“對不起。”

迦妍甩開他的手之後,步伐急促地回了家,一進門就奔向自己的卧室,接着就關上了門,那情形一看就是生氣了。

蒲一對着緊閉的房門糾結半晌,唯有老老實實的道歉。

女人生氣了應該怎麽辦?無數案例或者前輩都在提醒大家,男人需要無理由地道歉。只要女人生氣,男人就該道歉。

姚迦妍的眼睛裏再次蒙上一層淡淡的羞澀。

牽手這種事情還拿來道歉,這個蒲一的腦子真是秀逗了。

姚迦妍沒什麽表情地咳嗽兩聲,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蒲一碰了一鼻子的灰,表情莫名地站在門口。

他徹底摸不透女人的心思了。

蒲一這個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強撐着爬起來看書,但書裏頭全是姚迦妍的影子。

她人雖然就在隔壁,但她生氣了,好像沒有原諒自己的意思。

蒲一冥思苦想,不知如何解決。

這不是一道數學題,你苦苦思考就一定會有答案,這是一道無解的題,而唯一的答案,或許只在姚迦妍那裏。

隔天中午,姚迦妍在家裏畫漫畫,苗豔突然造訪。

她提着一兜水果,毫不客氣地往大紅的床單上一躺,“哇,這是喜床哎!”

姚迦妍倒了杯水給苗豔,神色不悅地睨着她,“你瞎說什麽呢,我自己睡這屋。”

苗豔坐起來,接過水杯咕咚灌了一大口,“要我說,你這膽氣也夠大的,就這麽稀裏糊塗地登了記?人家結婚前要幾十萬的彩禮,你呢?”她瞅眼四周,“這屋子太空曠了。”

姚迦妍意興闌珊地攤手,“反正就這樣了。”

臨時的一個決定,讓她走到了這裏。

後不後悔的,說不上。

苗豔碰了碰姚迦妍的胳膊,別有深意地笑着,“老實交待,是不是早被蒲一的男色所迷惑?要不然怎麽突然就下決定登記結婚了?”

面對好朋友的追問,姚迦妍默了半晌,老實回答:“迷不迷惑的,我不知道。就是,就是一種直覺吧。”

“什麽直覺?”

“好像,”姚迦妍找不出合适的詞語,“好像跟着他,是比較合适的。”

苗豔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不太理解。”

“很難理解嗎?”

“我反正只知道,今天是你老公買了這一堆水果來求我,我才勉為其難來當回說客的。”

姚迦妍俏目一瞪:“什麽?”

苗豔:“還能是什麽,蒲一大早上去酒店找我,說是你生他的氣了,讓我來勸勸你,有火撒出來,別悶着,對身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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