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合一
“王姨！”陸蓁蓁很聽話地跟老太太打了個招呼。
老太太一聽陸蓁蓁叫她，可高興了，直接就抓住了陸蓁蓁的手。
“這孩子，就是可人疼，聰明懂事還乖巧，這模樣長得也好！”
老太太對她的态度好像太熱情了，陸蓁蓁心裏突然有種怪怪的感覺。
很快，服務員就端來了更多的開胃小點，花果茶。看得出來，這家酒樓裏所有的服務員都對這位滿頭銀絲的老太太格外的恭敬。
劉大姨是個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陸蓁蓁的疑惑，對她介紹道。
“這家酒樓就是王夫人的兒子張總開的，這樣的酒樓光在咱們省就有四家。此外，張總還經營了別的事業，張總就是咱們省城出了名的企業家。你應該在電視裏看見過他的。”劉大姨說這話的時候，很明顯就是在拍馬屁。
王老太太表面上挺随和的，也不多說話，可她心裏卻明白。這麽多年來，變着法地奉承她的人多了去了，老太太其實并不太買劉大姨的賬。
她反而是側着頭仔細地打量着陸蓁蓁。
陸蓁蓁雖然很年輕，行為舉止卻沉穩大方。就算是第一次來到省城最大的酒樓裏，陸蓁蓁也仍然是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不像劉寡婦，早就被飯店的氣派迷花了眼。在老太太面前，縮手縮腳的，不像樣子。
王老太太對這樣的陸蓁蓁更滿意了幾分。
“孩子，你還不知道吧，我們之前其實見過面。”老太太笑眯眯地說，一邊說一邊拍了拍陸蓁蓁的手。
“在哪裏見過？”陸蓁蓁有點不适應這種親密，她試圖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老太太卻抓着不放。
“半個多月以前，我回縣城探親戚，也沒用家裏的車。我琢磨着這輩子都這麽過來了，用不着那麽講究。可那天天太熱了，車上人又太多，到了縣城車站一下車，我就暈了。當時就多虧了蓁蓁這個孩子了。”
老太太一邊說，這一邊看向劉寡婦。
劉寡婦謙虛地笑着說：“我們家蓁蓁從小就心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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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養了個好閨女。這小丫頭在車站那邊賣煎餅，一看見我不行了，馬上把我弄到涼快地方坐着歇着了，還給我弄了點涼水喝，我這才慢慢緩過來。要不是這孩子，我這老婆子一人在外，指不定就怎麽樣了呢！”老太太一邊說，一邊摩挲着陸蓁蓁的手。
陸蓁蓁隐約想起好像是有這檔子事。只是那時候，老太太穿得挺舊的衣服，就跟普通的鄉下老太太沒什麽區別。她現在換了一套高檔唐裝，腕上帶着碧綠的镯子，通身都是氣派，陸蓁蓁根本就沒把兩人聯想到一起。
“噢，是您呀！”
“嗬嗬，這丫頭現在才想起我來，我老婆子可是一直都沒忘了你呀！”
“是您太客氣了，誰碰到這事都會幫忙的，我也就是舉手之勞，您不用挂在心上。”
其實，那時候，老太太就是熱着了，還有點中暑。陸蓁蓁就給她買了瓶礦泉水喝。看着她緩過來，也沒什麽事，陸蓁蓁就去賣煎餅了。
上輩子，陸蓁蓁常年獨身在外，早就習慣在別人落難的時候，能幫就幫一把，并不圖什麽回報，大家都不容易。這件事她也就沒往心裏去，卻沒想到這老太太竟然會在省城裏等着她。
“哪啊？這年頭誰還願意多管閑事呀？這孩子，也就是你心眼好。
我都聽說了，你不是出不起學費麽，才到街上去賣煎餅的，高考還考了個高分？那筆錢咱們家就給你出了就完了。有良心又本分的孩子，你念書念到哪兒，咱們就供你念到哪兒。”老太太笑眯眯地說着，明擺着就是一副不差錢的樣子。
陸蓁蓁突然覺得這老太太說話挺別扭。
“王奶奶。”她一急這稱呼就變了。“您真不用這樣，我自己打工掙錢挺好的，再說還有小舅舅幫着我呢。而且我聽說，到時候還可以申請助學貸款。您對我的這片心意我心領了，只是咱們萍水相逢，我真不能接受您的饋贈！”
陸蓁蓁說到這裏，老太太也覺得不太對勁了。她滿臉狐疑地擡頭就看向了劉寡婦和劉大姨。
“怎麽回事？你們沒跟這孩子說清楚呀？她大姨，你不是跟我傳話說，這孩子自己心裏也願意麽？”
說到這裏，老太太的臉就有點耷拉下來了。劉大姨一看老太太不高興了，心裏就有點發慌。
“這……我也是聽我這同村的妹妹說的。”劉寡婦一下子從同族的堂妹就變成同村的妹妹。
不僅如此，劉大姨擡手就推了劉寡婦一把。
“你可真是的，咱們不是都說好了麽？你怎麽不事先跟蓁蓁把話講清楚了？這麽好的條件，這麽聰明的孩子能不願意麽？”劉大姨話裏有話，說完還別有深意地看了陸蓁蓁一眼。
劉寡婦一看三個人都在看她，也不能繼續裝傻下去了。
“咳咳，蓁蓁這孩子一直跟她舅舅那邊住，我沒來得及跟她說。本來這種事在我們村裏就是父母做主的。”
即便是她解釋了，王老太太的臉色還是不好看。沒辦法，劉寡婦又轉頭看向陸蓁蓁。
“蓁蓁呀，是這麽回事，咱們村裏像你這麽大的女孩子都已經尋好人家了。咱們家的條件也不好，你又生了一副那樣的面相。
剛好王大姐特別喜歡你，一看見你就覺得有緣分。上咱們村一打聽，聽說你人品好，又聰明，學習還用功，也就不在意你的面相了。她呀，想讓她兒子張總把你娶過去。
媽一聽這是好事呀，張總的條件擺在哪呢，多少姑娘都願意嫁給他，人家還不願意娶呢，就偏偏挑中你了。媽一合計就替你做主了，咱們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就想趕緊幫你訂下這門親。
王大姐也說了，你的學費她家全包了，你想怎麽念就怎麽念，他們家絕對不攔你念書。你要惦記你那兄弟，王家也願意養着寶兒！”
劉寡婦一副真心為陸蓁蓁着想的樣子，苦口婆心地勸着陸蓁蓁識相點。
陸蓁蓁半天沒說出話來。她知道劉寡婦對她沒安好心眼，卻沒想到她竟打了這副盤算。
這是要把她買個好價錢吧？上輩子趕她，這輩子要賣了她。劉寡婦這個後媽對她實在太“好”了。陸蓁蓁心裏頓時燒起了一把火。
“媽，你不是說帶着我來借我的學費的麽？原來你都是在騙我的？”陸蓁蓁站起身來看向劉寡婦，她的眼睛第一次有了明顯的憤怒。
正在這時，一個穿着黑西裝的男人大步地走了進來。他一進來，那些服務員馬上就向他行禮。
“張總，您來了。”
憑心而論，這張總也不能算長得難看。只是他人到中年，體型發福，再加上他做得又是飯店酒樓的生意，長期應酬使得他的啤酒肚早已高高挺起。
這張總剪了個很時髦的短發，臉上也幹幹淨淨的，可怎麽看都顯得有些油膩。他長着一雙銳利的小眼睛，高鼻梁，嘴唇很薄。
他身上有種屬于上位者的不怒而威的氣勢。右腳稍微有點跛腳，走得慢根本就看不出來。
這就是這家酒樓的主人，也是省城有名的身殘志堅的勵志富翁——張總。
據說，早年間很多醫生都斷定張總右腿已經廢了，這輩子都要架拐了。張總卻憑着自己毅力站了起來。不僅如此，他還在這二十多年裏，做出了一番事業來。
只是，這張總再怎麽被媒體捧上天，實際上他也已經奔四十的人了。因為有錢，別人都說他是年輕有為的富豪，尊稱他一聲張總；如果他沒有錢的話，別人頂多會說，他是瘸腿的張胖子，可能還會加上個老光棍。
這張胖子如果早點結婚的話，孩子都得有陸蓁蓁這麽大了。他就是陸蓁蓁今天相親的對象。
陸蓁蓁突然産生了一種荒謬的感覺。上輩子，她每次相親都被人當瑕疵品看，總是被人嫌棄被人敷衍。這輩子到好，她被後媽降價清倉甩賣了？！居然還能甩賣給土豪？！
她該感到很榮幸麽？陸蓁蓁心裏卻只有憤怒和怨氣。
張總一來，王老太太就站起身來。“良子呀，你怎麽這麽晚才來呀？你不是跟媽說好了麽？”
在老太太心裏，他兒子就是個大好的青年才俊。這世上，只有別的姑娘配不上她兒子，沒有她兒子配不上的人。
劉大姨和劉寡婦也跟着站起身來迎接張總。原本就站着的陸蓁蓁，反倒被忘在一邊了。
“媽，您先坐下。沒事的，我既然答應您了，我肯定會做的！”張總一說，大家就都坐下了。
張總一坐下，就開始肆無忌憚地打量着這些給他介紹對象的人。
大概是久經商場的緣故，張總的性子一點都不随和。也可能是在她們這些人面前，他用不着那麽禮貌。張總的眼神就像是刀子似的，上上下下打量着陸蓁蓁這麽個小姑娘，就像是打量貨物似的。
陸蓁蓁幹脆就低下頭，避開了他的眼神，也藏起滿心的不悅。
“媽，這姑娘也太小了點吧？我是答應您來相親了，可是這麽小的孩子實在不合适吧？她今年是十五了，還是十六了？”張總很挑剔地說道。
陸蓁蓁到了此時反倒平靜了下來，如同命中注定一般，她又再次被嫌棄挑剔了。
劉大姨馬上口齒靈便地說道：“哪呀？張總，蓁蓁的虛歲都快二十了，她都考大學了，高考分數還特別好。只是長得有點顯小了點，過兩年個頭一下子就能竄起來。”
王老太太也接口道：“可不是麽？這年紀在農村已經不小了，有的女孩都是孩子的媽媽了。這孩子還真看不出什麽毛病來，腦子聰明，待人又厚道，媽是怎麽看怎麽喜歡。你要覺得哪裏不滿意，咱們以後再教她就是了。”
王老太太是真心喜歡陸蓁蓁，想要她做自己的兒媳婦。她一激動，就光顧了勸她兒子了，顯然已經把剛才陸蓁蓁說得那些話給忘了。
“這孩子自己能願意麽？我這都這麽大歲數了。”張總對妻子本就沒有任何期待，他老娘喜歡就夠了。
張總年輕時候瘸了腿，下海做買賣，十多年後他成了富翁。他窮得時候，姑娘們管他叫張瘸子；他有錢之後，有的是年輕貌美的小姑娘願意倒貼他。張總早就見怪不怪了，他對陸蓁蓁的年齡外貌都無所謂。
一看張總這副态度，陸蓁蓁就不得不站起來了。
“張叔叔，對不起，這事可能誤會了。我不知道這是來相親的，我後媽說是帶着我來省城裏借學費的。等到九月份，我就能去北京念大學了。一念起碼得四年，我不想因為別的事耽誤我的學業，也不好随便耽誤您。所以，很抱歉，今天耽誤您和王奶奶的時間了。”
陸蓁蓁這是第一次公開管劉寡婦叫後媽。她一下就點名了自己的難處；同時在稱呼上，直接就把兩人的輩分給拉開來了。而且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不會留在省城結婚生孩子。
陸蓁蓁剛一說完，她後媽馬上急了。
“你這孩子是怎麽說話呢？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條件？你不就高考考了個高分麽？上得了大學上不了還兩說着呢。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你還不是在街上賣煎餅的？
人家張總雖然比你大幾歲，已經把事業做得那麽大了，你怎麽不想想，你還是農村人，你臉上還帶着塊兒斑呢。就你這樣的，現在不急，将來年紀大了誰還會要你？你想留在家當老姑娘呀？”
劉寡婦其實就想欺負陸蓁蓁性子軟，小孩子臉嫩怕丢人。反正，劉寡婦在村裏被罵得裏外不是人，早就不要臉了。
自從去縣城找過陸蓁蓁之後，村長就沒再給她好臉色看。
劉寡婦怎麽想都想不明白，她到底怎麽栽在陸蓁蓁這小丫頭身上了？
劉寡婦心裏對陸蓁蓁充滿了不滿，變着方想要解決掉她，卻又不得不在衆人面前擺出一副要供她念書的樣子。沒想到住在省城堂姐居然跑來找她，要給陸蓁蓁說門親事。
雖然，劉寡婦心裏見不得陸蓁蓁過得好，可她還是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張總是縣城裏有名的富豪，一旦把陸蓁蓁嫁過去，村裏絕對會說，她是給陸蓁蓁弄了門好親。學費的問題也解決了，她還能白撈到一筆彩禮錢；順便洗刷一下她在村裏的名譽，簡直就是一箭三雕。
劉寡婦也猜到陸蓁蓁不會同意，所以一直瞞着這件事，連村裏的人都不知道。她就是要逼着陸蓁蓁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答應了這門親事。
可惜，她想得挺好，卻忘記了陸蓁蓁雖然看起來性子和軟，骨子裏卻極有主意。更何況，重生回來的陸蓁蓁都恨死她了，又怎麽可能會任由她擺布自己的人生？
劉寡婦這麽罵陸蓁蓁，陸蓁蓁卻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媽，我學費的事你不用管了，今後我所有的念書的錢都不用你操心。等我畢業掙了錢，再好好報答你這八年的養育之恩吧！”
陸蓁蓁這話已經說得很重了，她說完站起身就想走，卻再一次被劉寡婦拉了下來。
劉寡婦握着陸蓁蓁的手掌用力極大，陸蓁蓁一皺眉反手一掙一擰，劉寡婦的手就疼得縮回去了。
任何人都沒想到，陸蓁蓁這小姑娘居然有這麽大的手勁。而且，她居然敢反抗？
劉寡婦吃了個暗虧，心裏的火一下子就起來了。
“蓁蓁，你從小到大一向很聽媽的話，怎麽一跟你小舅舅混在一塊兒，你就開始不像話了呢？蓁蓁，媽現在只問你一句，你到底還認不認我這個媽？你還認不認咱們家？你還認不認小寶這個弟弟了？你是不是一定要跟你那個不像話的小舅舅，繼續胡混下去？”說到這裏，劉寡婦的嗓音也越發尖銳。
她瞪着陸蓁蓁的眼神就好像她們是天敵似的。她就是在逼陸蓁蓁！
劉寡婦給陸蓁蓁當了八年的母親，為了名聲也好，為了錢也罷。這麽多年下來，她從來沒有苛待過陸蓁蓁。陸蓁蓁也一向對她尊重要加。她在村裏也地位超然，沒有人敢對她說半句不是。
可是，誰承想這還不到一個月，她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了？一切都是從陸蓁蓁去縣城找徐啓正開始的，這丫頭就像被迷了魂似的。
今天這事如果成了還則罷了，陸蓁蓁如果不同意的話，那一切都完蛋了。她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在村裏一定會被罵死。
所以，這一次，劉寡婦狠心要讓陸蓁蓁屈服。
這還是第一次，劉寡婦拿出母親的尊嚴強壓陸蓁蓁。她到底要看看自己這麽多年，是不是喂了一頭白眼狼。
陸蓁蓁一看她這樣疾言厲色，眼睛都紅了。“媽，您別逼我成不成？我實在不能嫁人！”
劉總算是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了，黑心後媽想收他彩禮錢，沒跟人家小女孩說清楚就直接把人騙過來了。
張總也不是那種人品下作的人，他敲了敲桌子對劉寡婦道：“這位大姐，你大概是誤會了，還是別為難孩子了。強拉的不是買賣，硬湊的不是姻緣。再說我們這歲數真不合适。”
劉寡婦一聽他這話，馬上就急了。“劉總，哪裏有什麽誤會？您肯來跟我家女兒相親都是高擡她了。我這女兒就是年紀小，還不懂事，您千萬別跟她一般見識。”
王老太太也開口道：“我是真喜歡這小丫頭，今天這親事成不成兩說着。不然，咱們就當兩家人湊在一起吃頓飯，認個親戚算了。”
對方很寬容，都表示不想為難陸蓁蓁。然而，劉寡婦卻死活都不肯放棄這個機會。于是，她動手就推了陸蓁蓁一把。
“我讓你不懂事，讓你不聽話，你上學我不攔着你，你為了大學學費變着方的折騰你媽，現在村裏人一天到晚罵我，這我也不怪你。可是這人生大事能由得你胡鬧麽？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事呀？”
陸蓁蓁能很清楚地看見她的動作，在劉寡婦的手碰到她的一瞬間，陸蓁蓁稍微一動，就卸掉了很大力氣。
別人看了就跟陸蓁蓁被打了是的，實際上，根本就沒事。
“你別打孩子呀？”老太太一着急就站起來了。
劉寡婦是看出來了，老太太偏疼陸蓁蓁這死丫頭了。陸蓁蓁越是倒黴，王老太太就越是心疼她，對這門親事越有利。
劉寡婦豁出去不要臉了，幹脆就使了個苦肉計，一巴掌就沖着陸蓁蓁打去。
陸蓁蓁已經決定不再忍了，一切都到此為止吧。她剛要躲開，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劉寡婦的手，随手就推了她一把。
“哎呦，這是哪來的混小子，竟敢多管閑事？”劉寡婦忍不住哀嚎了一聲。
王老太太和張總也緊張地站起來了。
年輕人沒理劉寡婦，憤怒地看着這一桌子人，一擡手就把整張桌子給掀翻了，“嘩啦”一聲，果盤茶水灑了一地。
看到王老太太被殃及池魚，弄了一身水，張總也不高興了。
“你到底是誰？”
“啊，你幹嘛掀我們桌子？這麽高檔的是你能撒野的地方麽？”劉大姨也忍不住幫腔道。
這時，劉寡婦也從地上爬起來了。她凝神一看，打她的人就是上禮拜在縣城車站，幫着陸蓁蓁罵她的那個混小子。
劉寡婦還沒開口呢，對方卻已經開始沖着她破口大罵了。
“就沒見過你這麽恬不知恥，心狠手辣的後媽，表面上裝得人五人六的，背地裏卻幹着賣女兒的勾當。說什麽都是為了她好？放你的狗臭屁！
這小丫頭今年才十七歲，你非硬逼着她嫁給都快能當她爹的老男人，還是個老瘸子，這算哪門子為了她好？
陸蓁蓁讓你出學費了麽？她逼着你了，還是搶你錢了？你就把她當成掌中釘肉中刺，非要把她逼得無路可走。陸蓁蓁不就是腦袋上長塊兒斑麽？你就往死裏踩她，作踐她。
大熱的天，她一個小姑娘，每天都苦巴巴的站在大太陽底下賣煎餅，就為了掙點學費。你貪了她爹的補償款，學費一分錢不給她出，她說了你一句不是沒有？
外人都會同情她，幫助她，你卻還打她罵她算計她，虧她還叫你一聲媽。你說，你配當媽麽？
這老光棍要是真的那麽好的話，你怎麽不自己嫁呀？反正你們年歲差不多大。你欺負陸蓁蓁算是怎麽回事？”
小少爺不留情面地把陸蓁蓁的後媽罵得狗血淋頭。從劉寡婦開始對陸蓁蓁動手，他整個人就像被點燃了一樣，他的怒氣如同火山爆發一樣噴發出來。
他罵人的樣子實在是有點吓人，劉寡婦居然膽怯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
“你是哪裏來的？跟蓁蓁有什麽關系？我們陸家的事用不着你管！”劉寡婦在張總面前被指着鼻子罵，裏子面子都丢光了。她心裏也明白，這麽一鬧，這門親事大概是完了。
一時間，劉寡婦也徹底失去了理智。
她撒潑，她胡鬧，實在逼急了，她就跟這個毛頭小子拼了。
只是小少爺也不是個善茬。從小到大，這家夥一直被別人罵作混蛋。他做起事來完全是生冷不計，而且半點虧都不肯吃。
小少爺還沒說話，上去就踹了劉寡婦身後一腳，把劉寡婦吓得直躲。
“你算什麽東西，敢罵小爺？小爺馬上打電話報警，告你拐賣未成年少女，我倒要讓你們這些人好好長長臉。”
“……”這都是什麽？不是要打架麽？怎麽小混蛋突然就說要報警了？還拐賣未成年？這也太誇張了吧？一時間，劉寡婦被小少爺弄得有點傻眼。
壞脾氣的小少爺一人打算挑他們一幫人，包括那個心懷不鬼的老光棍張總。
這時候，其實張總也算是無辜躺槍，他想帶着他老娘走都走不了。他也是被劉寡婦和劉大姨給騙來的受害者。只是這話能随便說麽？眼前這小子就跟瘋狗一樣，見誰都想咬上兩口。
王老太太也沒想到，劉寡婦看上去這麽和氣的一個人，辦起事來居然這麽不地道。陸蓁蓁這孩子攤上這麽一個後媽也真算是可惜了。
陸蓁蓁一看這麽僵持下去也不合适，于是趕緊跑過去，拉住了小少爺。
“你別急，張叔叔根本不是那個意思，王奶奶也是一片好心，我也根本不可能結婚，還要去念大學呢。”
小少爺看着眼前的陸蓁蓁突然覺得心裏很難過。
一個鄉下孩子每天勤勤懇懇地工作，努力地生活。
什麽難事她都遇到了，卻一直都保持着樂觀，就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賺到學費。偏偏總是有人跟她過不去！
這樣的一個孩子，為什麽要這麽對待她？
看着那位四十歲的張總，還有那位認為兒子跟陸蓁蓁很般配的老太太，小少爺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氣。
“好心？哪來的平白無故的好心呀？這老太太是日子過得太好，整個人都糊塗了。
你兒子不就是個開飯館的麽？這幾年賺了兩錢就了不起了？
你們哪來的那麽大臉，愣是覺得這孩子跟你這個又胖又瘸的兒子相配？還不就是欺負，她是一個沒爸沒媽的小孤女，沒人護着她麽？”
小少爺這話一說出來，王老太太的臉色就有點發白，張總一看母親受辱也生氣了。
“你是誰？怎麽能這樣說話？”張總一開口，身上的氣場就起來了。
“反正，不是你能惹的人！”小少爺的臉也陰沉下來，他身上有一種比張總更強硬的氣勢。
張總被小少爺那憤怒的眼神駭住了。這不是普通人家孩子能有的眼神。
只是被他這樣盯着，張總這種商場上的老江湖都感到一種壓力。雖然小少爺威脅的話沒說出口，可是意思已經表達出來了。敢對陸蓁蓁，他就死定了！
張總也被想到，一個年輕的孩子用眼神就把他給威脅了？！
“張叔叔，他是我的同學，沒有惡意的。”陸蓁蓁突然插嘴道。
“你同學，不像呀！”張總趁着臉看向他們。
正在這時，門口突然一陣騷動，徐啓正帶着高明和小豆子他們硬闖進來了。
“劉寡婦，你還是不是人啦？你說讓陸蓁蓁嫁人就嫁人？你怕是忘了吧，陸蓁蓁可還有我這個小舅舅呢？
今天我還把這句話撂着了，你再敢動我外甥女，我徐啓正拼了這條命不要了，也弄死你那一窩子！”
徐啓正一走進來，就憤怒地瞪向劉寡婦，他怎麽都沒想到劉寡婦居然要“賣掉”陸蓁蓁？
徐啓正身後還站着五六個青年人，一個個橫眉立目的，一看就不是善茬。這幫混混本來就年輕沖動，最講究的“義氣”二字。劉寡婦敢這麽對陸蓁蓁，這已經是犯了衆怒了。只要徐啓正一句話，這幫人就立刻動手。
到了此時，王老太太已經徹底傻眼了，她怎麽都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種地步。
當初，她真的就只是想感謝陸蓁蓁一下，托人打聽一下陸蓁蓁家裏的事，她就是特別喜歡這個小姑娘，想要幫助她一把。是劉大姨巧舌如簧地暗中挑撥她。剛好，她兒子年輕時受到感情創傷，一直不肯結婚，王老太太才動了這個心思。
事到如今，王老太太只能用埋怨的眼神看着劉大姨。
還是陸蓁蓁趕緊跑到小舅舅面前一擋。
張總在省城很有勢力，小舅舅想在省城做煎餅事業，現在就不能得罪張總。
“小舅舅，你別急，不是你想得那樣的？王奶奶人很好，張叔叔也不是壞心人，剛才他們還幫我說話來着呢。事情沒到你想得那種地步，他們只是誤會了。”
陸蓁蓁這麽一說，王老太太就更喜歡這姑娘了，起碼明白事理。
“當初，我就說送點禮，我是真喜歡陸蓁蓁這個姑娘！你非得撺掇着，讓我把這姑娘娶回家當兒媳婦。
我說那就來相看一下吧，結果，這小姑娘是被你姐妹倆合夥騙來的？反倒鬧得我們母子裏外不是人了，你這事幹得也太混蛋了吧？！”王老太太一開口就直接把這件事撇清了。
她兒子怎麽也是省城的企業家，可不能因為這些事壞了名聲。
王老太太罵她們，劉大姨只能默默聽着。她看向堂妹，劉寡婦已經無暇顧及王老太太了，徐啓正要找她拼命呢。
徐啓正嘴裏那麽橫，說要弄死劉寡婦，還打算跟張胖子拼了。可是對外甥女陸蓁蓁他卻沒脾氣，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眼前這個孩子。
“你是你媽拼着命留下來的孩子，不是為了被人這麽糟蹋的。前幾年，你小舅舅窮死，沒辦法照顧你，所以一狠心才把你留在那人身邊了。蓁蓁呀，你有沒有怪過你小舅舅？”徐啓正說這話的時候，挺高的漢子眼眶直發紅。
“沒有，我知道小舅舅對我好！”陸蓁蓁用力地搖了搖頭。
“你就像姐姐期待得那樣，長成了一個很好的孩子。你平時總說要體諒別人，你總是為你小弟弟陸寶兒着想，能做的你也都做了。
可是，蓁蓁呀，有的人就是一輩子都不記得你的好。你做的再多，她也當你虧待了她。所以，算了吧，蓁蓁，你爸的那十多萬補償款，給了她就算補償了。至于其他的事，咱們真的算了吧！”徐啓正輕輕地摸了摸陸蓁蓁的頭發。
陸蓁蓁聽了徐啓正的話眼圈也紅了。她一咬牙，“我聽小舅舅的！”
“好，這事咱們定下了。”
徐啓正安慰完外甥女，擡頭看向劉寡婦。
“我答應陸蓁蓁要走正道，所以不會對你怎麽樣。只是今天這事咱們不能完，陸蓁蓁以後跟我過了，你永遠都別管她的事，她也不是你女兒！
要是讓我知道你在私底下跟我外甥女聯絡，你就等着瞧好吧，我徐啓正在縣城裏也算是排得上名號的人，我放出話去，我倒要看看劉根兒過得有多好！”
徐啓正說這話時候一臉陰冷。他直接就是往劉寡婦軟肋上捅了一刀，劉寡婦又驚又怕，半響沒敢說話。
徐啓正接着又看向張總。
“你也就不過是有幾個錢而已，你四十多歲的人了，憑什麽妄想我十七歲的外甥女？腦袋上有塊兒斑怎麽了？難道就低人一等了麽？你憑什麽認為可以小瞧了她？就是因為他有我這麽一個沒用的小舅舅。
只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如果有一天，我徐啓正發達了，你們姓張的別來求着我。因為我們姓徐的永遠都忘不了，你們是怎麽對待我們家孩子的！”
對于徐啓正來說，張胖子就是想花錢買他們家孩子，就是欺負他們窮，就是看不起他們。
今天陸蓁蓁受到的侮辱，比徐啓正曾經挨過的唾罵，受到的毆打，更讓他疼上百倍。
陸蓁蓁只是個老老實實的孩子，一向懂事聽話，徐啓正真沒想到她居然會遇見這樣的事。
人和人之間，差別怎麽這樣的大？憑什麽在張家人面前，他們就要像一無所有的乞丐似的。他們憑什麽以為他們徐家會賣女兒？
這一刻，受到屈辱的徐啓正徹底改變了人生态度。他開始發狠地要變得有錢，想要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
或許，徐啓正自己都不知道有一滴眼淚已經劃出了他的眼眶。
“小舅舅。”陸蓁蓁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就像他們小時候一樣。
“嗯？”徐啓正應了一聲。
“我們回家吧？”
“好。”
張總看着那個年輕倔強的背影，似乎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他能明白徐啓正的感受，也能體會到那種受蔑視受侮辱般的痛苦。只是這不代表，他會接受一個窮小子對他放肆。
這徐啓正不是還沒起來麽？一個小小的賣煎餅的街頭混混，怎麽敢在他面前放大話？
王老太太趕緊拉住了她兒子的手。“良子，媽真沒想到事情是這樣，咱們不是故意欺負人的。”
“媽，我知道，這不是您的錯，您只是被別人騙了！”張總低聲安慰着他的老母親，卻在不經意間冷冷地看了劉氏姐妹一眼。
在省城這邊，敢把他老娘當傻子耍着玩的，這還是頭一份。
劉寡婦被他瞪得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一刻，不止打發陸蓁蓁的計劃失敗了，徐啓正氣瘋了跟她要死要活的，現在連張總都記恨上她了。等到回到村裏，還指不定怎麽樣呢？
這件事還沒傳到村裏吧？劉寡婦忍不住這樣安慰自己。只是明明是六月底的大夏天，她滿頭是汗卻突然覺得冷。
衆人都離開了之後，穿着人字拖的青年突然敲了敲張總的車窗。
“什麽事？”張總打開車窗問，他對這個壞脾氣的青年很感興趣的。這是哪來的小少爺呀？竟會跟陸蓁蓁那樣的鄉下孩子混在一起。
“你最好別動他們！”人字拖的青年再次用那雙眼睛瞪着他，眼睛裏帶着一種肆意又張狂的瘋勁。
青年的頭突然靠近張總，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張總不禁一驚，脊背都被冷汗打濕了。
然而，他再回過神來，小少爺已經踩着人字拖走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