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明校門口依舊車水馬龍,池言卻覺得她的周遭死一般的安靜。
顏又青正一雙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她,表情平靜的好像是接受了自己的邀請一樣。
可是她剛剛那不是邀請啊。
她是在嘲諷啊!
八面玲珑的顏大學霸難道聽不出來嗎?
公共場合不适合抓狂,池言想抽根煙讓自己冷靜一下。
可當她習慣性的摸進自己的口袋的時候,卻發現十七歲的自己根本還不會抽煙,校服那肥大的口袋裏什麽都有,就是沒有打火機根煙。
更煩了。
就在這時,池言的視線下方橫過了一個包着花裏胡哨塑料包裝紙的小東西。
顏又青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了一根真知棒,正神色淡淡的遞給自己:“呶。”
池言看着這根有點幼稚的糖果,又将視線的焦點落在了這根棒棒糖後面的人臉上。
顏又青眸光微垂,依舊同剛才坐到自己車後座時那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那淺黑色的眸子落着幾點微光,清冷淡漠中仿佛有點讨好的意思。
……她這是在賄賂自己嗎?
池言不動聲色的抿了下唇。
其實沒有煙用棒棒糖代替應該也可以。
畢竟她現在這具身體也沒有什麽煙瘾。
Advertisement
“咳咳……”
兩聲輕輕地咳嗽在略顯喧嚣的校門口響起,落在池言的耳朵裏有些明顯。
她偏頭瞧了一眼顏又青拽着自己衣角的手,骨骼分明的手上透着點沒血色的白,池言不由得在心中吐槽道:Omega的身體就是弱。
兩秒後,顏又青拿着真知棒的手兀的空了一下。
微涼的風穿過她的指尖,那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就已經被轉移到了池言的手中。
自行車微微動了兩下,池言重新坐回了車座上。
她利落的拆開了手裏的糖放到了嘴裏,冷冷的跟身後的人講道:“我只送你到我家門口,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回去。”
草莓的味道在空氣中化開,池言故作冷漠的聲音被含糊不清的糖果攪得破碎。
顏又青看着落在她身上的少女的影子,平靜的點了下頭:“好。”
“還有。”
池言說着,就将顏又青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拿了下去,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扶好車座子就行,我不會讓你掉下去的。我就這一件校服,你給我揪壞了,明天我就跟紀檢委說是你們老大把我校服扯壞的,讓你在手下面前丢面子。”
身為一個Beta,對Omega恐吓只能在言語上。
池言也不知道自己這恐吓般的警告對顏又青起不起作用,沒等顏又青回答就踩上了車蹬。
夕陽染紅的雲在天空中追着穿行在馬路上的車子跑,帶起的風輕拂過少女的臉側。
顏又青被池言觸碰過的手虛虛的落在車座的橫條上,蔥白輕粉的寫着沉默的眷戀。
那清冷的眸子迎着風微擡着,視線前方那束草草攏起的馬尾在風中飛舞。
顏又青就這樣追着夕陽落下的光,毫不避諱的注視面前刻意跟自己保持距離的少女。
草莓的味道随着糖果的融化在池言的嘴巴中漸漸淡去,很好的緩解的池言殘存在舌尖的煙瘾。
慢慢的,在她記憶中始終占據一隅的小別墅出現在了她的視線,那粗犷光禿禿的院子跟隔壁鄰居家精心養護的花園形成了慘烈的對比。
像剛才在學校門口約定好的那樣,池言在停着一輛紅色山地車的聯排別墅院前停下了她的車子,對坐在她車後座的人講道:“好了我到家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回去吧。”
頓了頓,她又問道:“這麽點路能自己走回去吧?”
“可以。”顏又青淡淡的點了下頭,沒什麽多餘動作的下了車。
池言不像其他人,聽到顏又青這個答案,沒有站在門口偶像劇般的目送着她走出自己的視線。
她說走就走,頭也不回的推着車子進了院子。
傍晚的風悄然掃過靜谧的別墅區,吹得鄰居院子裏的花藤沙沙作響。
那低束在顏又青脖頸後的長發随風波動着,掃在她背着書包的肩上。
有點老舊的鐵門發出喑啞的聲音,“砰”的一聲被風帶上。
顏又青就這樣看着池言走了進去,微垂的視線停在這幢在聯排別墅區并不顯眼的小房子很久。
遠處傳來車子引擎憋悶運作的聲音,下坡處的視覺死角緩慢駛過了一輛銀灰色的龐然大物。
賓利那标志性的銀翼翅膀在夕陽下折射出一道鋒利的光,平穩安靜的停在了顏又青的身旁。
“媽,我讓你幫我裝後座,你為什麽不給我裝上那兩個螺絲,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有多丢臉!”
“那我不也是為了你好嗎!你有什麽好丢臉的,咱們A級的Alpha以後有的是Omega。我告訴你,你現在高三,給我離那些個Omega遠一點!”
一推門,池言就聽到她表哥許敏學跟舅媽許永麗雞飛狗跳的吵架聲。
不出所料,這兩個人依舊跟池言記憶中一樣沒等自己回來就開飯了,肥美的魚腹肉已經被許永麗全都夾給了她的寶貝兒子。
池言對這個早就習以為常,放下書包草草洗了個手就坐到了餐桌前。
許永麗跟許敏學吵他們的,池言自己吃自己的。
“那顏顏她不一樣好不好,她可是S級的Omega,住在上面的高檔別墅區。”許敏學一邊吃着魚肉一邊抱怨着,“只有顏顏這樣的Omega才配得上我!”
池言坐在一旁吃着菜,聽着許敏學一口一個的“顏顏”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如果說“阿言”跟“阿顏”是池言跟顏又青徹底不對付的導火索,那麽她對顏又青的好感度極低的最大原因就是許敏學高中三年天天喊顏又青這個仿佛在喊自己小名一樣的稱呼。
池言也不知道自己過去是怎麽忍受許敏學在她耳邊“顏顏”“顏顏”的念叨的,現在的她只想快點安靜吃完飯回自己的房間。
只是池言想要安靜的吃完她的飯,許敏學卻并不想讓她如意。
忽的一個皺巴巴的紙團丢了過來,沾滿魚腥味的落到了池言的頭頂,幾塊細碎的魚糜随着滾落的紙團挂在了她的頭發上。
許敏學就會窩裏橫,張揚跋扈的看着坐在對面的池言,怒道:“你還有臉吃飯,都是你壞了我的好事!”
池言吃飯的動作停住了,握着筷子的手猛地緊了幾分。
她目光陰鸷的擡起頭來,她不會像上一世一樣自覺寄人籬下要忍受所有,少給老池惹麻煩,專往許敏學的痛處戳去:“我憑什麽沒有臉吃飯?死皮賴臉的纏着顏又青,又在她面前丢臉的Alpha又不是我。”
“池言!”也不等許敏學求助,許永麗就大聲呵斥着池言,“哪有你這樣跟哥哥說話的!”
她向來偏心,像是看不到池言被許敏學丢在頭上的魚糜一樣,命令道:“這個家姓許,不姓池,輪不到你一個到現在都沒有分化的Beta跟我們兩個Alpha沒大沒小。你要麽給你哥哥道歉,要麽給我出去!”
許永麗的語氣野蠻又專|制,依舊是池言記憶中以屬性定地位的粗魯味道。
池言冷眼看着,沒有絲毫猶豫的起身,撈起她放在沙發上的書包,轉身就朝玄關走去。
初秋燥熱的空氣倒灌入開着空調的舒适屋子,被拉開的門猛地停住。
許永麗看着池言停頓的動作以為她是要服軟,得意靠在桌旁等着她回頭認錯。
卻不想池言目光陰鸷,沉着嗓子反問道:“舅媽,我要是不回來住了,我爸爸一個月給你的五千塊錢可就沒有了,表哥到時候再想這種魚可能也就只能吃魚尾巴了吧?”
“你說什麽?”許永麗被捏到了死穴,心裏猛地一緊。
她跟池敘封一個月要五千塊生活費的事千叮萬囑不讓他說給池言,這丫頭是從哪裏知道的?
看着許永麗臉上得意的表情垮了下來,池言臉上浮現出了滿意的笑意。
好歹是活過一次的人了,許永麗什麽樣的人她池言還能不清楚,怎麽還會再被她拿捏一次。
而後池言不等許永麗再說什麽,頭也不回的沒入了傍晚昏暗的後院夜色。
夜風從門口倒湧入這座小別墅,貼在許永麗裸露的小腿,讓身為Alpha的她感到一陣涼意。
月亮在夜空中畫着一輪半圓,皎皎的月光穿過小廣場的綠樹落在自行車上。
昏暗的光勉強的畫出廣場的輪廓,鋪着沙子的秋千架上有人影随着秋千在搖晃。
池言還沒想好要去哪裏,暫時在小廣場上落腳。
反正她現在手機裏有錢,鐘意跟汪楚寧兩人的家離這裏也不算太遠,哪裏都能去。
初秋的夜晚還算不上太涼,溫溫和和的風穿過灌木叢發出沙沙的聲音。
池言看着手機裏她今天白天給池敘封發去的幾條有去無回的叮囑消息,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個人一定又是忙他的實驗項目忙的連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飯。
風無序的從灌木叢折返,吹過池言的脖頸,被掀起的長發下露出了一顆并不明顯的微小凸起。
不自然的,池言他起手來将自己浮動的長發重新捋順,遮擋在了脖頸處。
她知道老池沉心科研的原因,對他也沒有什麽怨言。
她也會為了能夠讓老池安心,繼續住在許永麗家。只是那冤大頭似給出去的錢,她是要從許永麗的手裏替他存下一些的。
汽車駛過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一道算不上太刺眼的光穿過灌木從停在了池言的視線中。
車子在小廣場旁的獨棟別墅前停下,孩童稚嫩清脆的聲音将池言扯遠了的思緒拉了回來。
“爸爸,爸爸,我們下周再去好不好!”小女孩抱着一個跟她差不多的玩偶,腦袋兩邊的小馬尾一晃一晃的。
男人笑着關上了後備箱,一把就将小女孩抱了起來:“好,囡囡想去爸爸一定請假陪你。”
“你就慣着她吧。”女人嗔了他一聲,臉上卻還是能看到笑意。
……
原來是一家三口出去玩才這麽晚回家啊……
池言駐目望着那一家三口回家的背影,腳尖點在沙子裏慢悠悠的晃着。
風吹過她單薄的背影,突然就有點冷。
恍神間,池言好像在風中嗅到了些別的味道。
說不上來,飄渺游離的好像随時都會消失一樣。
池言鬼使神差的擡起頭順着這個味道朝風吹過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小廣場一側的入口站着一個熟悉的人影。
顏又青。
--------------------
作者有話要說:
抱抱……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