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風略過枝葉尚且茂盛的樹木,帶着點枯黃的葉子簌簌的落了下來。

偶爾有救護車疾馳而過的聲音打破傍晚的安靜,池言不自然的站着,休息許久的腳趾做起了運動。

她剛才居然當着人家女兒的面那樣調侃人家。

怪不得剛才顏又青表現出一副并不是很想要談論這幾人的樣子。

就在池言腳趾扣地,腸子都快要悔青的時候,顏又青的Omega母親顏寧開口了:“顏顏,你怎麽回來醫院,是來看望誰的嗎?”

“是我身體不舒服,媽媽。”顏又青淡淡的答道。

少女太過平靜的語氣讓人覺得她跟她的媽媽之間有些生疏。

她們明明站的那麽靠近,卻好像隔着一段很長很長的距離。

“身體不舒服?怎麽了?”顏寧問道,有點擔心,又好像并沒有那麽的擔心。

“發熱期期間碰到了Alpha釋放的信息素,産生了排異反應,所以要來檢查一下。”顏又青答道。

顏寧平靜的臉上難得有了些表情,她忙伸過手來握住了顏又青的手臂,緊張的道:“顏顏,你沒事吧。”

顏又青搖了下頭,看了一下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女:“多虧了池言,我現在已經沒事了。”

顏寧也跟着看向了站在顏又青身旁的少女,感激的講道:“謝謝你啊,小同學。”

剛剛沉浸在自己辦了什麽蠢事的池言聽到自己的名字突然被提到,有些不知所措。

她忙将自己手裏的棒棒糖拿了出來,禮貌的對顏又青的媽媽笑了一下,道:“不用謝阿姨,我這是舉手之勞。”

“Alpha是不能随意釋放信息素,而且這還是在學校,這件事情應該讓學校處理。”一直在一旁的宋雁行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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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雁行本人長得很高,嗓音也帶着一種陳酒醞釀過的磁性。

即使她不是S級Alpha,但成熟的Alpha氣勢還是讓池言有些望而生畏。

“那雁行,你想要怎麽辦?”

明明顏寧才是顏又青的母親,可是在這樣應該關心自己的女兒,為她讨一個說法的時候,她卻只是看向了提出這件事情的女人,而不是征求她女兒的意見。

“公司的律師會過來調查處理。”宋雁行答道。

而後她便将手放到了顏寧的肩膀,道:“你還要産檢,不要操心這麽多。”

“嗯。”顏寧很是受用的點點頭,笑着回握了宋雁行的手,“那給顏顏也安排一個醫生吧,這孩子今天一定吓壞了。”

“當然。”宋雁行點頭,示意讓顏寧寬心。

兩妻妻就這樣交談着,看起來有幾分琴瑟和鳴的感覺。

跟宋雁行說完,顏寧便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池言:“今天真的謝謝你了,小同學。”

她的眉眼放的格外溫柔,接着又用商量的口氣問道:“你能不能再幫阿姨一個忙?”

池言被這人的溫柔揉的心都軟了,鬼使神差的就點了頭:“你說阿姨,能做到我一定做。”

“阿姨還要去産檢,顏顏就拜托給你了,可以嗎?”顏寧語氣柔柔的問道。

“好。”池言覺得自己像是受了蠱惑,聽着就點了點頭。

“謝謝。”

女人的手帶着一種母親的柔軟,擡起來揉了揉池言的腦袋。

等到池言緩過神來的時候,方才還停在她面前的這支聲勢浩大的隊伍便走了。

太陽在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沉下去了,只有路邊燈光照亮的地方有些格外的寂靜。

池言緩慢收回着自己的心神,不知道怎麽的,她總覺得剛才的氣氛有些怪怪的。

池言看着站在自己身邊的顏又青,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舐了下沾着糖果的唇瓣,挑了個自認為不會出錯的評價:“你兩個媽媽……還挺恩愛的哈?”

顏又青神色平靜的看了一眼池言,道:“宋阿姨不是我的媽媽,她是我的繼母。”

池言怔了一下。

幾乎是瞬間,她就明白了她為什麽會覺得剛才的氛圍有些怪怪的。

兩個母親言語上都是在關心顏又青,實際上她們沒有一個人在行動上照顧了顏又青。

派律師調查、安排醫生檢查都是将自己的孩子塞到了另一個人的手裏,就連包括陪顏又青去檢查身體,顏寧也是把這個需要母親陪伴的事情交給了池言。

顏又青的家人只給了她物質,沒有給她家。

她是被家人抛棄的小孩。

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挂在了樹梢上,朦胧的近圓好像在告訴世間的人們馬上就要中秋了。

那是個家人團圓的節日。

顏又青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平靜的對池言講道:“很晚了,待會會很折騰,你回去吧。”

她的心情不是很好。

即使她依舊是一日既往的面無表情,但池言就是能感覺出來。

沉默等待下文中,顏又青突然覺得自己手裏沉重的東西猛地一空。

那名她勸說離開的少女又一次留了一個背影給她,削薄的肩膀上背着兩個沉甸甸的書包:“廢什麽話,我來都來了,差這點時間嗎?”

話音落下,池言并沒有等顏又青就朝醫院大樓走去。

顏又青在後面頓了半秒才擡腳趕上了池言的步伐。

秋風瑟瑟,涼意貼在少女的手臂想要掠奪着她本就為數不多的溫度。

顏又青就這樣看着此刻跟自己站在一起的池言,像是抓住了什麽,讓她在這道親情的逆流中喘上了一口氣。

宋雁行的人行動很快,醫生很快就給顏又青安排了檢查,律師也在顏又青做檢查的時候來了。

Omega的檢查Alpha不方便進去,池言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順便還跟律師做了人證調查。

傍晚的醫院少了人來人往的匆匆,白色的走廊看上去幽寂的有些一望無盡。

兩個人的對話跟交談很是公式化,結束了調查取證,就沒有人再開口了,明明是兩個的空間,卻比剛才池言一個人在的時候還要安靜。

律師坐的筆直,西裝都不帶皺一下。

池言瞧着她,則格外随意的靠在了椅背上。走廊浮動的淡淡的消毒水味,讓人思緒缥缈。

顏又青的這兩個家長雖然對顏又青付出的關心少之又少,但派出去的人卻是實打實的可靠。

池言通過剛才跟宋雁行派來的律師交談就知道,她們不會輕易放過這個讓他們老板繼女陷入危險的人,許敏學這一次給自己惹了大麻煩了。

微弱的血緣煉成的羁絆根本不足以讓池言放棄原則的包庇許敏學,她将她知道的全都說了。

也就是這樣,池言知道許永麗明天,最遲是後天,怕是要跟自己大鬧一場。

而自己作為一個害得他兒子極有可能被學校開除的證人,又該去哪裏呢?

總不能跟顏又青說,我是為了你的事情被趕出家門的,你必須得收留我吧。

池言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覺得她的這個想法過于荒謬。

自己不過是舉手之勞幫個忙而已,又改變不了她們是對頭的事實。

怎麽還冒出這種對很好關系的朋友才會有的想法呢?

“吱呀——”

門開的聲音截斷了池言的打算,護士小姐替顏又青推開了診室的門。

池言比律師反應要快,看着跟着一起出來的那位女醫生,問道:“怎麽樣?”

“顏小姐的确産生了排異反應,所幸及時得到了解救,沒有什麽大礙。我的意見是住院觀察十二小時,如果明天中午沒有出現任何不良反映,就可以出院了。”醫生講道。

“我們這邊需要您提供一下顏小姐的病歷資料,可以占用您一點時間嗎?”律師畢恭畢敬的問道。

“可以。”醫生答應的爽快,轉身對自己的助手護士講道:“帶着顏小姐去她的病房休息吧。”

“好。”護士小姐點點頭,“顏小姐,請跟我來。”

這是池言第一次接觸到醫院的vip單人病房。

不同于普通病房的狹小或人雜,這間病房寬敞的要命,各種設施一應俱全,除去獨衛,還有一塊獨立的會客區,甚至連陪護的床都比普通陪護床寬出一倍,安安靜靜的有些舒适。

只不過消毒水的味道一視同仁,乘着電梯遍及醫院的每一個角落。

顏又青熟練的将自己的東西放下,轉身對護士小姐詢問道:“房間配備有碘伏酒精一類的消毒用品嗎?”

護士點點頭:“有的顏小姐,就在您左手邊櫃子的第二層。”

“好,謝謝。”顏又青講道,注視着護士小姐離開,從櫃子裏拿出了一個放着藥品的托盤。

還不知道顏又青這是要做什麽的池言有些疑惑,看着在沙發另一邊坐下的顏又青,問道:“你受傷了?”

“你的傷口。”顏又青簡略的講道,鐵質的托盤在接觸到桌面的瞬間發出“噠”的一聲輕響。

她沒有征求池言的同意,帶這些絕對主權的伸手拉過了池言的手臂:“就算你說它快要好了,但最好還是處理一下。”

少女的指尖依舊帶着溫涼,只是相貼在一起的是她的掌心。

柔軟的掌心攢起一團溫熱,透過那細膩的肌膚觸碰着池言的神經末梢。

池言讷讷的眨了下眼睛,她就這樣看着顏又青這個并沒有跟自己保持距離的動作,也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麽好介意的,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對顏又青說了句:“那麻煩了。”

沒有痊愈的傷口格外敏感,顏又青的動作也在盡可能的放的輕柔。

池言就這樣看着這人給自己上藥,那鴉羽般的睫毛透過了光,如寶石般漆黑的眸子裏寫着些認真。

上一世的池言怎麽也想不到,在早就成為過去時的十年前的某一天,她會救了身處危險的顏又青,而顏又青又坐在她的身邊幫她上藥。

少女別在而後的長發随着她低頭的動作落了下來,兩人跟前的空氣被打了一個浮動。

池言嗅得到那藏在顏又青披散的長發下的,令她覺得舒适的清晨翻湧的海浪的味道。

方才在教室的那種感覺又一次卷土重來,池言心髒上沒有扯斷的線連載顏又青的手指上,随着那根沾着碘伏的棉簽的滾動,再一次扯動着她的心跳。

這種感覺簡直太奇怪了。

池言很不喜歡這個樣子,轉移自己注意力似的主動對顏又青講道:“你的律師剛才已經詢問過我了,我只講了我到來後的事情,前面的事情還需要你跟她說。”

“好。”顏又青點點頭,手裏滾動着的棉簽頓了一下。

她想起了剛才池言載着她來醫院的路上說的話,擡起幾分視線,問道:“你這樣是不是就等于真的……”

“是啊。”池言不假思索的點頭。

她好像終于得到了一次在她們兩個人關系中占上風的機會,托着下巴,難得得意的講道:“顏又青,我這次為了你,又是貢獻出我的肉|體,又是大義滅親的可能就要流離失所了。”

“你說吧,你該怎麽什麽賠我?”

池言說的理直氣壯,好像還有幾分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幼稚卑劣。

顏又青微抿着的唇微微碾轉,在池言的聲音落下的下一秒,便開口問道:“那你今晚要留下來嗎?”

少女的眸子清冷而認真,那對閃爍着的漆黑寶石好像就是投給池言的邀請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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