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實習鬼差的第六十五天
沒一會兒, 黑袍小鬼跟在白袍老鬼身側飄了出來。
也不知明陶陶用了什麽方法說服老者,他師父對于偷帶小鬼去陽間的事情,竟沒有反對, 只不過對他的态度有點冷淡,
出了城門,從徐小禧身旁路過時, 冷冷地斜他一眼, 丢下兩個字:“跟上。”
明陶陶怕徐小禧多想, 趕忙用手沖他擺手比劃, 用口型無聲解釋:“你別介意, 我師父沒別的意思。”
徐小禧點頭,同樣用口型回他:“我沒生氣。”
私自攜帶小鬼偷跑去陽間,可是有很大風險的,明陶陶的師父能同意就已經不容易了,至于擺臉色,徐小禧完全不介意。
換位思考一下, 讓徐小禧替一個只見過幾面, 完全不熟的小鬼承擔這麽大風險, 他也會不情願的。
徐小禧原以為, 偷跑去陽間會是很難的事情, 然而,并沒有。
明陶陶的師父帶着他們抄近道, 沒一會兒就到了鬼門關。
鬼門關有重兵把守,白袍老者湊上前也不知道與領頭的鬼将說了什麽,對方就輕而易舉地放他們出來了。
徐小禧跟着明陶陶走出鬼門關時, 還有點發懵。
然而明陶陶根本沒給他反應的機會, 直接拉着他朝前面的濃霧飄去, 濃霧中憑空出現一道光線,他們順着那道光走了不過幾步,眼前突然明亮。
幾乎只在眨眼間的功夫,徐小禧的視線變得豁然開朗,周圍環境也瞬間有了變化。
他們出現在一個死胡同裏,很窄很長,勉強能兩人同行的寬度,牆壁很破舊,磚都是那種泛着灰白的青石磚,因為時間太久,牆面以肉眼可見的程度朝外傾斜。
地面是土泥路,坑坑窪窪,凹凸不平,其中還夾帶着各種垃圾袋。
因為潮濕,牆面、牆角都長滿了苔藓,看得出這裏應該很久沒有活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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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陶陶見他四處打量,在旁邊小聲給徐小禧介紹:“這裏原來是個村莊,後來出現了瘟疫,留在村裏的老人孩子無藥可治,最後都病死了,因此這裏陰氣很重,周圍的小鬼也都喜歡來這裏聚集,時間一長,這裏就被陽間的活人命為鬼村,一般人不敢過來。”
他們一邊聊着一邊朝破敗的胡同外飄去。
果然,如明陶陶所說,荒村裏小鬼不少,這會兒陽間正處于傍晚六點左右的時間,太陽剛剛下山,還有餘晖,就已經有小鬼出來飄飄蕩蕩的晃悠了。
徐小禧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麽亮的天色,更沒見過生機勃勃的綠植。
在地府裏,雖也有鬼火照明,但周圍依舊是灰蒙蒙的,沒有活物,到處都是死氣沉沉。
天是黑的,地是黑的,周圍的濃霧也是黑的,就連石頭,都被陰氣浸染成了灰黑色。
徐小禧望着四周,十分激動。
明陶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轉頭對白袍老者說道:“師父,您辛苦了,我先帶小禧去東檸觀,到時候我們來這裏與您彙合。”
白袍老者語氣不好,叮囑一句:“你們別亂跑,更不準驚擾到活人。”
明陶陶連連應好,拉着還沒緩過勁兒來的徐小禧朝東方向飄去。
等他們飄到大路邊時,剩下的那點餘晖也消失不見,荒村偏遠,寬闊的馬路上,別說車,就連一盞路燈都沒有。
天空逐漸黑下來,氣溫也随之降低。
此時陽間正處于晚夏時節,吹拂的風帶着點絲絲寒意,樹木枝葉繁茂,被風一吹,簌簌作響。
要是活人路過,肯定吓得汗毛都給豎起來。
偏偏是兩只沒心沒肺的小鬼,徐小禧剛剛去世時,還會感到害怕,可在地府裏待久了,也就慢慢适應了。
現在回到陽間,他與明陶陶并肩飄蕩在馬路上,只感覺到舒适。
明陶陶也知道徐小禧太久沒來陽間,所以不急着催促他,由着他新奇的四處張望,直到他滿足了,才出聲提醒他,要趕去東檸觀。
東檸觀,處于明河市五環外的一處小鎮上,道觀背靠後山,旁伴溪流,風景十分不錯。
徐小禧、明陶陶雖是官差,可到底是小鬼,對于供着各路神仙的道觀十分忌憚,唯唯諾諾地不敢靠近。
道觀大門有兩位門神把守,他們不敢湊近,只能去一旁牆邊,沖裏面大喊:“道長,道長,請問有道長在嗎?”
這會兒剛剛七八點鐘,大部分人都不會躺下睡覺。
果然,沒一會兒功夫,院子裏側傳來一道呵斥:“你們兩個小鬼好大的膽子,竟敢來道觀找事!”
徐小禧趕忙擺手解釋:“道長誤會了,我倆不是來鬧事,而是想跟道長求一些東西。”
道長問:“什麽東西。”
徐小禧:“就是那種可以止痛療傷的香。”
話落,院子裏沒了聲響,明陶陶豎起耳朵,聽了好半天,心生疑惑,用口型無聲問徐小禧:“他這是什麽意思?”
徐小禧搖頭,表示不知。
又過了約莫兩三分鐘,道觀大門傳來聲響,一位身着得羅,頭戴結巾,留着鬓胡的中年道士走過來,他手上還捏着四根未點燃的香。
他瞧見牆邊站着的是兩個小鬼身着鬼差服飾,微微詫異,随後笑着打招呼:“沒想到過來讨香的竟是兩位鬼差。”
徐小禧沖他微微鞠了個躬,禮貌的打招呼道:“不好意思,道長,打擾您了。”
中年道長擺擺手道:“沒事。”
他說完,舉了舉手上的香,問道:“我給你們點燃,插地上行嗎?”
徐小禧看了看對方手上的香火,露出難為情的神色,支支吾吾道:“道長,可能我的要求有點過分,不過您能給我一整捆香嗎?”
果然,中年道長聽到他說要一整捆香,眉頭微挑,不動聲色地将不遠處的兩個鬼差上下打量一邊,拒絕道:“一整捆不行。”
徐小禧趕忙補充道:“我不白拿,您看看我能幹點什麽做交換。”
中年道長實話實說道:“我們道觀的香火,都是以錢換物。”
這話的意思也就是說,只能用錢買。
可他倆都是已經去世許久的小鬼,身上哪有金錢傍身。
徐小禧不死心,問對方:“道長,除了用錢買,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中年道長想了想,說道:“目前道觀沒有其他需要鬼差幫忙的事情。”
徐小禧:“我可以幫忙打掃院子,洗衣服做飯也行。”
這些事生前他都做過。
中年道長:“你進不去道觀。”
徐小禧噎住。
是哦,他差點忘了,自己是小鬼,連道觀的大門都進不去,更別說去裏面打掃。
他失望的垂下眸子。
這時,一旁的明陶陶突然插話:“道長,我們能用畫做交換嗎?”
“我朋友畫畫可厲害了,生前是著名國畫大師梁晨的關門弟子。”
“他的畫,你拿去賣,肯定能賣出一個好價錢。”
中年道長挑眉,看向徐小禧。
徐小禧這會兒也不謙虛了,用力點頭:“嗯嗯,能賣的,或者你可以拿去給我家人、老師,他們也都會花大價錢買下的。”
香火錢肯定是足夠的。
中年道長猶豫片刻,将手中的香火點燃,走到距離大門遠一點兒的地方,說道:“你們先等着。”
說完,他轉身回了道觀。
大門合上,明陶陶拉着徐小禧朝燃着的香火飄去。
“小禧,你快嘗嘗,這香是不是你找的那種?”
徐小禧蹲在香邊,傾身湊近,深深吸了一口。
一股熟悉的甜香氣在口鼻中溢開,他驚喜道:“嗯嗯,是!”
明陶陶笑道:“那就好,咱們總算沒白跑一趟。”
徐小禧卻沒好友那麽樂觀,他已經有半年左右的時間,沒有拿起毛筆認真作畫了,不知道等會畫出來的畫,能不能入道長的眼。
十來分鐘後,中年道長帶着一個青年道士搬出來一張桌椅,随後又擺上紙墨筆硯。
硯臺與宣紙下面各壓着一張黃符,毛筆,椅背上也都沾了張黃紙
不用中年道長解釋,徐小禧也知道這些黃紙是為了能讓他接觸到□□專門弄上去的。
中年道長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徐小禧沖他客氣的點了下頭,飄到桌後坐下。
他坐在椅子上,拿起心念已久的毛筆,激動的手不停發顫,時隔半年,他竟又能拿起毛筆了!
可能是中年道長與明陶陶都知道他此時的心情,并沒有着急催促,直到幾分鐘後,徐小禧自己平靜下來。
他側頭詢問:“道長,我需要畫什麽?”
中年道長呵呵笑了兩聲,語氣溫和道:“你此時想畫什麽,就畫什麽。”
想畫什麽?
徐小禧沉下心思,靜心思考。
說實話,他此時想畫的東西,可太多了,畫山畫水畫人。
可宣紙就那麽大,不可能什麽都畫的下去。
徐小禧想了好一會兒,決定畫現在。
此時他與明陶陶來道觀讨香,中年道長給他一個畫畫的機會。
寥寥幾筆,徐小禧就畫出了道觀的高牆以及大門,然後是周圍的銀杏以及松柏樹,道路一側的空地上,擺着一張桌椅,上面有筆墨紙硯。
中年道長立于左側,青年道士伴旁,可椅子是空的,桌子右側也是空的。
他沒把自己與明陶陶畫出來,卻用豎起的毛筆,以及浮在空中的紙張表明,他們就在這裏。
這一留白讓中年道長有點出乎意料,但驚訝很快轉變成了贊賞。
雖然他不知道這小鬼是不是國畫大師的關門弟子,可單憑這張畫來看,小鬼的造詣不低。
年紀輕輕的,可惜了。
徐小禧将最後一筆畫成,收筆落硯。
中年道長看着畫像,都沒等徐小禧詢問,他就轉頭吩咐身後的道士兩句。
青年道士離開。
徐小禧心生忐忑,盯着中年道士問:“道長,這樣可以嗎?”
中年道長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徐小禧看着自己的畫,沉默不語。
如果讓他評價,這幅畫顯然是不合格的。
到底是半年沒碰紙筆了,畫畫的功底到底是有點生疏了。
在地府雖然他也時常畫畫,但那都是用鉛筆作畫,而且只是畫幾張親人的畫像,只要夠像就可以,不需要太高要求。
中年道長盯着他失望的神色,突然笑了,淡淡道:“你這幅畫拿去拍賣,估計價值不低,你不覺得只換一捆香,有點太虧了嗎?”
徐小禧聞言,面露驚訝,驚喜地笑着搖頭:“不虧不虧。”
他都已經成小鬼了,錢不錢的對他來說意義不大,在地府裏還不如金元寶、香火來的實在。
中年道長見他不似說慌,便沒再多說。
過了幾分鐘,離開的青年道士重新回來,手上拿着一捆被黃紙包裹完整的香。
中年道長伸手接過來,同時左手揭下椅背上的符紙,将香火包裹,塞進徐小禧懷裏。
“這次是例外,下次可就不行了。”
徐小禧一怔:“為什麽?”
按理說,他畫的價值遠比香高,道士應該會很喜歡跟他做交易才對。
中年道長沒有解釋,對青年道士擡了擡下巴,示意他與自己把桌椅擡回去。
兩三分鐘後,道觀大門重新合上。
如果不是徐小禧手裏還抱着香,他都懷疑剛剛那段是不是他的錯覺。
徐小禧不解地偏頭,問身側的黑袍小鬼:“陶陶,他剛剛那話是什麽意思?”
明陶陶搖頭:“我也不知道。”
随後他又說道:“算了,不管了,反正香你已經拿到了,實在不行以後我們帶錢過來好了。”
徐小禧:“可我們上哪弄錢?”
明陶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幫你弄。”
徐小禧睜大眼睛,盯着他:“你?”
明陶陶保證道:“放心,不偷不搶,憑本事給你弄來。”
他說完,不等徐小禧再糾結,直接拉着他離開。
“好了,你別胡思亂想了,我先把你送回去,等會還得去找我師父幹活呢。”
徐小禧連忙應道:“哦哦,好。”
地府牢獄,9008號牢房門關着。
一個陌生陰兵恭敬地将事情彙報完,張翼蹙眉:“你說小鬼偷跑到陽間,去了東檸觀讨香?”
陌生陰兵點頭:“是的,主子。”
張翼問:“還有嗎?”
陌生陰兵:“目前沒有了,算算時間,他應該快回來了。”
“嗯。”張翼淡淡應了聲,沖他擡了擡下巴。
陌生陰兵立即會意,抱拳行禮,轉身離開。
牢房門重新合上,半分鐘後看守鬼差過來鎖門。
張翼盯着牢房門,心生疑問,徐小禧什麽時候這麽貪吃了?
自己這裏才斷香幾天,他就忍不住自己去讨香吃。
想到這兒,他迅速掐訣,給手下蒙輝發去消息,讓他取香的動作快一些,省得小鬼再沒出息的去道觀乞讨香火。
弄得好像他在這裏受虐、待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徐小禧:什麽叫像受了虐待似的,平時在你這受的虐待還少嗎!
張翼:放屁,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徐小禧:你對我哪裏好?
張翼:哪裏不好?
随機掉落紅包,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