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孤魂野鬼的第五天（修）
他的叫聲并沒有讓那對夫妻停住腳步。
徐小禧知道他們聽不到自己的叫喊, 也看不到自己，可還是忍不住追上去，目光一順不順的盯着他們的背影。
看得出自己的去世對他們的打擊很大, 一年不到的時間, 爸媽兩鬓多了不少白發，精氣神也大不如以前。
此時他眼裏只剩下父母, 顧不得會不會吓唬到其他病人, 小鬼一直跟到了病房外, 才堪堪停住腳步。
病房裏, 外婆已經醒了, 徐媽一進去就控制不住地嗚嗚嗚哭了起來，不停地詢問是怎麽回事？
“上午您給我打電話時，我當時聽着您說話精神的很，怎麽到晚上就暈過去了呢！”
不等外婆開口，一旁的外公就忍不住插話，抱怨道：“什麽精神的很, 她也就提到小禧才有點精神頭, 挂完你們電話就喊着不舒服了, 吃完藥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我以為是昨晚她在夢裏光顧着跟小禧聊天, 沒好好休息，就沒在意, 誰知道晚上叫她起來吃飯，突然就歪倒在卧室門口，真是吓死我了！”
外婆卻還在嘴硬：“別聽你爸瞎說, 我估計就是餓的, 沒什麽大事兒, 反倒是你，現在好不容易懷上了，可得仔細着點。”
“你爸也是，我都醒了，還非要讓你們大晚上跑一趟，竟讓你們跟着瞎擔心。”
……
徐小禧聽到他們的聊天內容，視線逐漸移到了老媽平坦的小腹上。
老媽懷孕了？
徐小禧在眼眶裏打轉兒的眼淚瞬間落下，嘴裏小聲念叨着：“有個弟弟妹妹陪着他們，挺好的，”
雖然他一直這麽想，可事情真的發生，他心裏多少還是會有點失落。
不是嫉妒，也不是不喜歡，就只是感覺有點失落。
此時，徐小禧的心情有點複雜，他一邊希望父母不要太挂念自己，能有自己新的生活，一邊又擔心他們有了新的弟弟妹妹後，會逐漸把自己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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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禧這麽想着，不舍地的望着正在說話的四位親人，逐漸後退，轉身離開。
外婆體弱，老媽懷孕，自己以後還是不要再靠近他們，會給他們帶去黴運。
徐小禧從醫院裏飄出來，站在大門口，望着寬闊的大馬路，突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原來這就是孤魂野鬼的生活嗎？
他這麽想着，唇角露出一抹苦笑，随便找了個方向，開始漫無目的的飄蕩。
此時，松城墓園裏。
一排排石碑整齊排列着，兩邊種着兩棵低矮的長柏松。
石碑上刻着一排字，以及一張照片。
愛子徐小禧，2001年12月26日生，2020年2月20日逝世，籍貫……
最上端是一張徐小禧笑容燦爛的照片。
張翼站在墓碑前，望着那種清俊的小臉兒，不自覺地擡手撫上去，食指微微蜷曲，在他的臉頰上摩挲了兩下。
手感不好，太硬了，不比小鬼的臉蛋，捏起來軟軟的。
“主子。”
一道冷硬的聲音打斷了張翼的思緒。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聽手下彙報。
“整個墓園以及附近，我們都搜遍了，并沒有找到徐小禧身影。”
張翼：“嗯。”
陰兵偷偷瞥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試探着問：“那我們先撤？”
張翼再次嗯了聲，算是允許了。
陰兵領命離開。
他卻沒有立即離去，而是在徐小禧的墓碑旁坐下。
他偏頭瞥了眼墓碑前擺放的水果，鮮花，以及石坑裏燃燒後留下的灰燼，看得出應該是有人經常過來祭奠。
張翼清楚的記得，小鬼在自己面前談論起家人時，神采奕奕的神情，看來他的家人的确很愛他。
也記得徐小禧說起他交不到朋友的失落。
這段時間，他已經将小鬼有可能會去的地方，全部搜查了一遍，可依舊毫無所獲。
張翼的手指相互摩挲，盯着某處沉思，回想小鬼之前跟自己說過的事情，試圖從中再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轉眼間，徐小禧在陽間已經飄飄蕩蕩好幾天時間。
現在，他已經逐漸适應了陽間的生活，每天晝伏夜出。
雖然松城的小鬼們都在找他，但他們行動太零散，沒有章法，徐小禧只要稍微注意一些，并不受太大影響。
再加上陽間的生活遠比陰間豐富多多彩，就算無事可做，徐小禧也沒有感覺到無聊。
就只有一點嘴饞。
在陰間，他幾乎兩三天就能吃到香火，明陶陶請的，張翼給的，實在不行還能去鬼市上買。
可在陽間，香需要用錢幣去買。
徐小禧沒有錢，也沒有賺錢的能力，只能忍着。
這天，他見幾只小鬼湊在一起閑聊，便躲去旁邊不遠處偷聽，沒想到他們聊的話題，正好跟自己有關。
小鬼a：“诶，你們聽說了，咱們周圍幾個省，好幾個渡口都被封了。”
小鬼b：“聽說了，而且我還聽說還是跟這個叫徐小禧的小鬼有關，說是他從陰間偷跑來陽間，就是通過渡口逃出來的，也不知那位找他的大人物是怎麽查到的，不但查出了他偷跑出來的渡口，還把其他幾個渡口也給撤出來了，以後我們要想再回陰間，估計就難了。”
小鬼c：“嗐，不能回去就不能回去呗，地府裏死氣沉沉的，有什麽好留戀的。”
小鬼a：“話不能這麽說，萬一我們以後做小鬼膩了，想回陰間去投胎，沒有渡口偷送進去，我們只能重新走一遍流程，到時候又要先去土地廟登記，才能進入鬼門關，你不嫌麻煩？”
小鬼c：“麻煩又能怎麽辦，渡口封不封又不是我們說的算，要怪就怪那只叫徐小禧的小鬼，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麽事兒，讓地府裏那些大人物給盯上了，牽連到我們身上。”
暗處偷聽的徐小禧低頭垂眸，掩去眼底的難過。
小鬼b：“就是，你們說徐小禧到底犯了多大事兒，竟然弄出這麽大動靜。”
小鬼a：“這誰知道，不過這一兩個月松城突然湧出不少陰兵四處巡邏，看着不找到這只小鬼，誓不罷休的樣子。”
小鬼b雙手合十：“那就希望老天爺眷顧一下我們，讓我們早點找到這只叫徐小禧的小鬼，拿到百萬賞金。”
小鬼a：“說起來，要是我們真拿到這筆賞金，那十萬現金，你們打算給家人送去嗎？”
小鬼b：“不送。”
小鬼c：“我也不送。”
小鬼b：“哼，我那幾個不孝子女，生怕我給他們添麻煩，在背地裏罵我是老不死的，我一個子兒都不可能分給他們。”
小鬼c：“就是，有那錢，我還不如去店裏買香吃，我兒子自從有了媳婦兒，就處處跟我作對，我稍微說他媳婦兒兩句，他就護犢子似的，跟我又吵又鬧，還不允許我看大孫子，簡直喪良心。”
……
他們的話題突然轉到了家事兒上，徐小禧便沒了聽下去的興趣，轉身離開。
渡口被封了。
所以張翼已經知道他是怎麽偷跑出來的嗎？
這事兒會不會牽扯到鬼市上的老大爺身上？
徐小禧在一處石墩子上坐下，望着遠處的路燈，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我真是個麻煩精。”
怎麽只會給別人帶來麻煩。
因為自己，好友明陶陶被無緣無故挨了頓揍。
因為自己，原本就身體不會的外婆突然病重。
現在又因為自己，害錢癞子的渡口被封，估計他在心裏早把自己咒罵千百遍了吧？
還有那些需要偷渡的小鬼，以後不能在進出陰陽兩界，估計也會罵他吧。
徐小禧越想越難過，垂下腦袋，低聲嗚咽起來。
另一端，張翼的心情也極差。
他問：“是閻王老頭說的？”
蒙輝低着腦袋：“是。”
張翼氣極反笑：“看來老頭兒的心思還沒死透呢。”
楊碩林都已經把他哄騙到這種地步，他竟還想着保對方一條鬼命。
不準各省城隍給他行方便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想調走他手下。
張翼擡起眼皮，看向蒙輝：“你是怎麽想的？”
是走，是留？
蒙輝回答的毫不猶豫：“我們聽主子安排。”
他們是張翼的親兵隊，不歸閻王爺管制。
張翼滿意道：“那便不回去。”
蒙輝：“是。”
這些時日，他們在陽間鬧出這麽大動靜，驚動了地府裏的閻王爺。
閻王爺竟派小鬼過來跟他談條件，讓他放過楊碩林，否則他就不允許張翼這麽在陽間大張旗鼓地找鬼。
還以地府缺陰兵的借口，想把他的兵調遣回去。
簡直可笑。
張翼收回心思，轉移話題：“甕城搜的怎麽樣了？”
蒙輝：“已經徹底的搜尋了一遍，但依舊沒有小鬼的蹤跡，不過可以确定徐小禧就是從付家莊那個渡口偷跑出來的，付家莊裏裏村長給他指得前往甕城市區的路。”
張翼追問：“從甕城到這裏之間的幾個省市，查了嗎？”
徐小禧那麽笨，不一定能認得清回家的路，半路迷路走丢也不是不可能。
蒙輝：“這之間隔着兩個省，橫跨9個市，可能沒那麽容易查。”
在十來個城市裏找一只小鬼，與大海撈針沒什麽區別。
張翼自然清楚，可閻王老頭不肯出手幫忙，他要是強行讓各省城隍出手幫忙，只會給他們增添麻煩。
張翼手指在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盡力去查，實在不行，全都發出懸賞通告。”
閻王老頭不準他調遣陰兵鬼将，那陽間的普通小鬼他總不能幹涉。
蒙輝抱拳稱是，正準備下去部署，張翼再次開口。
“還有，記得控制一下輿論，不要讓小東西以為我們是在找他麻煩。”
蒙輝：“是。”
張翼擺了下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其實對于那些說自己性子殘暴，蠻橫任性，随意打殺小鬼的不實言論，張翼從不在乎，他只需要清楚自己在做什麽就可以了，無需去管那些不相幹的小鬼胡亂說什麽，他本就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更不屑去維持什麽虛假的正人君子人設。
偏偏徐小禧那個沒腦子的，別的小鬼說什麽他都信。
作者有話要說：
讓小可愛們久等了，暫時先修到了這裏，還有一章實在寫不完了，明天再繼續，大家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