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孤魂野鬼的第二十六天
徐小禧緊緊抓着他的外袍, 聽着那些慘叫聲，身體抖如篩糠。
“張翼，你這麽做會背上孽債的。”
徐小禧不清楚背上孽債的後果嚴不嚴重, 但他不想讓張翼沾染。
張翼輕笑, 空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反駁道：“誰又能說放過他們就不是在作孽？”
徐小禧語塞。
是呀, 一件事的對錯, 應該怎麽評判呢？
他和明心道長不忍心殺掉那些殘魂, 可若是控制不住, 讓他們逃散出去, 害了其他活人，照樣是罪孽深重。
就算控制住了，将他們全都送去地府，轉世投胎……自己不想有個癡呆的弟弟去連累家人，那其他人呢？
幾十、上百只殘魂，也就是說幾年、十幾年後, 會多出近百個不幸的家庭。
徐小禧突然分不清什麽是對, 什麽是錯了。
半分鐘後, 外面的慘叫聲逐漸減少。
只剩下一道沙啞難聽的聲音大喊：“關上, 把窗簾關上！”
徐小禧聽出, 這是楊帥的聲音。
“求你們，把關上窗簾吧。”
沙啞蒼老的聲音越來越弱, 甚至帶上了祈求的語氣。
“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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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明心道長出聲提醒。
張翼才将窗簾重新阖上，房間裏重新恢複昏暗，原本的幾十只小鬼沒了蹤影, 就連被附身的中年女人此時也昏倒在地, 不省人事。
‘骷髅架’整個人蜷縮在地上, 腦袋埋進胸前，渾身顫抖，不停地大口大口地喘氣，像是離了水的魚。
徐小禧從張翼懷中出來，走到對方面前，怒視着地上的楊帥，生氣的朝他踢了一腳。
“我跟你無緣無仇，你為什麽要害我！”
然而，他的腳直接穿過對方身體，未能如願踢到對方。
楊帥擡起頭，望向拿自己無可奈何地小鬼，面露嘲諷，嗤笑道：“能為神奉獻自己，是你的榮幸，何來害你一說。”
“奉獻個屁，你個王八蛋，你根本沒問過我的意願，你不但毀了我，還毀了我的家庭，我揍死你！”
徐小禧真是氣瘋了，朝着他一拳一拳的揮過去，可是他太弱了，魂魄一次次穿過對方身體，根本觸碰不到對方。
楊帥像是看一個小醜表演似的，瞅着他：“你都這麽無用了，活不活着又有什麽意義呢？”
“還不如獻祭給神明。”
“嗤——就你，也配稱為神明？”
張翼走過來，将發瘋的徐小禧拉入身後，直接一腳将‘骷髅架’踹出去幾米遠，後背重重地撞在書房門上。
“那可真是個無用的神明？”
“你……”楊帥的神情變得猙獰，惡狠狠地等着張翼，問：“你是誰。”
他看向對方一身古裝，皺眉道：“這件事與你又有什麽關系。”
張翼一步步走上前，擡腳踩在對方胸口，嘴角斜翹，俯視着對方，冷笑：“怎麽沒關系。”
“你醜到我眼睛了。”
“長這麽醜，難怪見不得光。”
他偏頭，看向氣紅眼的小鬼，問：“要他死？”
正滿腔怒火的徐小禧微怔。
殺人嗎？
他從沒想過。
明心道長也趕緊開口阻攔：“将軍，讓他髒了您的手，不值得。”
徐小禧被他這麽一提醒，也搖頭道：“別殺他。”
不是不想讓仇人死，只是不想張翼因為自己背上罪業。
徐小禧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冷聲問：“你害了我還不夠，為什麽還要害我爸媽？”
‘骷髅架’不屑冷笑：“他們想要孩子，神明滿足他們，怎麽能叫害他們，這是庇佑，神明對他們的獎賞！”
“庇佑你大爺，誰要你的庇佑，你個畜生！”
徐小禧氣的兩眼通紅，雙手緊握成拳，渾身顫抖。
明心道長站在旁邊實在看不下去，徑直走過來在小鬼後背上畫了道符咒，對徐小禧道：“上去狠狠揍他一頓。”
徐小禧感覺到身體逐漸凝實，也不客氣，沖上去朝他下巴上揮了一拳。
‘骷髅架’不知是接觸陽光後，受了重創，還是身體原本就弱，面對徐小禧的拳頭，他竟無力招架。
剛剛張翼的那一舉動，直接将他手下的那些小鬼全部一網打盡。
他沒有小鬼的保護，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根本擋不住徐小禧的攻擊。
期間，他試圖靠邪術控制徐小禧，可剛有動作，手腕就一陣劇痛，站在一旁的張翼直接将他的手腕給踩斷了。
斷骨之痛讓‘骷髅架’慘叫連連。
徐小禧像是聽不到一般，一拳一拳的揮過去，直到對方承受不住，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徐小禧看着他醜陋的臉，突然蹲坐在地上，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張翼與明心道長在旁邊心疼的看着，沒有出聲安慰。
最後，張翼直接拿刀挑斷了他的手筋，将楊帥活生生疼醒，又一番折磨後，将他的舌頭給割了下來，确定他不能再施展邪術作惡，才讓明心道長打電話報警，以他謀害殺人的罪名抓了起來。
明心道長被帶回警局審問事情經過，便讓兩個徒弟把張翼、徐小禧送回鬼神廟裏。
至于徐爸，早在黃神婆那裏出來後，就被兩個徒弟給送走。
傍晚時分，太陽西落。
徐小禧坐在後門的門檻上發呆，突然肩膀被人輕拍了下。
小鬼回頭，對上一張笑盈盈的面容。
“陶陶！”徐小禧驚呼：“你怎麽來了？”
“來安慰你呀。”
明陶陶在他旁邊坐下，朝後指了指，說道：“你家太子爺說你心情不好，請我過來當心理導師。”
“胡說，我沒有心情不好。”
徐小禧嘴上不承認，可下一秒眼淚就簌簌地往下掉。
明陶陶伸手抱住他，嘆氣道：“看來心情是真的很不好。”
“跟我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徐小禧就抽泣着把這幾天的事情與明陶陶詳細的說了一遍。
明陶陶聽完，将對方狠狠地咒罵了一頓，拍着徐小禧的後背，安撫道：“他現在已經受到了懲罰，你也別太難過了。”
“我只是不甘心，你說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将死之人，怎麽就害得我家破人亡了呢。”
明陶陶沉默許久，才緩緩說道：“小禧，其實你已經很幸運了，遇到張翼，他能幫你撐腰，替你報仇。”
“楊帥打架可能沒那麽強，可他會巫術，普通人可能連他的身都近不了，你看，之前他輕易就能害死你，你卻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從他身邊養那麽多小鬼就能看出來，他本事不小，今天你們之所以能這麽順利，一方面是因為事發突然，弄他了個措手不及，另一方面是因為張翼和明心道長在，如果是你自己過去……”
徐小禧聽完明陶陶的話，垂下了腦袋。
的确，今天如果不是張翼兩次出手，別說他，可能明心道長都要吃大虧。
“我知道你與家人陰陽相隔，心裏難受，但不能因此生出怨氣，你這次很厲害，不但保護了自己家人，還捉到了自己的仇人。”
“可是捉到了仇人，我也回不去了。”
明陶陶嘆氣，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不知該怎麽安慰。
投胎這種事情，不是他們這些小鬼說了算的。
徐小禧心裏也清楚，現在的結果已經算是好的，就像陶陶說的，如果不是張翼和明心道長，他和家人可能都會死在楊帥手裏。
想到這裏，徐小禧擡頭環顧四周，問明陶陶：“張翼呢？”
明陶陶：“可能在大殿裏吧。”
徐小禧：“這次我的确需要好好謝謝他。”
“嗐，你倆之間還說什麽謝謝，顯得多生疏，不過，這次太子爺做的确實不錯。”
徐小禧：“嗯。”
明陶陶：“對了，用不用我陪你回去看看叔叔阿姨？”
“不用了。”徐小禧垂下眼睫，遮掩過眸底的失落：“以後都不用了。”
明陶陶：“你打算跟他們告別了？”
徐小禧苦笑：“我們陰陽相隔，一直這麽牽扯也不是辦法，我舍不掉他們，他們也忘不掉我，不如徹底斷開，讓他們重新開始生活。”
明陶陶心疼的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斷掉也好，這一世你們沒緣分，只希望來世你們還能做親人吧。”
“對了，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那個楊帥的事情結束，他被判死刑，到時候你要不要回地府去？”
陷害他的仇人死去，徐小禧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投胎轉世。
小鬼沉思片刻，搖頭：“不了。”
明陶陶問：“不投胎嗎？”
徐小禧搖頭：“我媽這次懷孕傷了身子，估計要養上好幾年，我不能重新投胎回到原來的家庭，也就沒有投胎的必要了，不如留下來。”
明陶陶假裝開玩笑道：“留下來是因為我嗎？”
徐小禧勾唇：“嗯，還有張翼。”
明陶陶努嘴：“那到底是因為我多一點，還是因為張翼多一點？”
徐小禧驚詫：“……為什麽這麽問？”
明陶陶：“想知道。”
徐小禧：“……”
明陶陶見他為難，逼問道：“很難回答嗎？”
徐小禧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道：“對不起啊陶陶，我不想說謊。”
明陶陶挑眉：“所以你想選張翼？”
徐小禧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嗯。”
明陶陶翻了個白眼，朝身後的主院瞥了眼，大聲喊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因為張翼留下來的。”
徐小禧以為他生氣了，趕忙解釋：“陶陶，你別生氣，我只是……”
“哎呦，我才不會因為這點事情吃醋，這種幼稚問題，下次我不會再問了。”
還不是某只傲嬌鬼，生怕自己媳婦兒跑了，讓他寬慰小鬼的時候，試探着問一問徐小禧是想留下來，還是想投胎。
這下可以安心了，不用再擔心媳婦跑啦。
作者有話要說：
明陶陶：我可真是個不可或缺的工具人……啊呸，工具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