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等中原中也拿着一套衣服回來，便看到了坐在箱子上乖乖等待自己的魯路修。

他似乎很無聊，安靜地摩挲手上的戒指。

“你回來了？”

聽到腳步聲，魯路修擡起頭輕笑。

中原中也将手中的衣服遞過去，半是尴尬半是羞愧，“我現在沒什麽錢，只能給你買一套衣服，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完全沒有想過小孩子的衣服居然會那麽貴，都比得上自己平常穿的外套了。虧他一開始還信誓旦旦地說買兩套，結果手上的錢只夠買一套。

糟糕，越想越尴尬。

中原中也的耳垂開始泛紅，僵硬地将手中的衣服遞過去。

雖然不清楚魯路修的過去是什麽樣的，但中原中也從魯路修的言行舉止中便能猜到魯路修之前的生活應該是衣食無憂，待在他們這樣的貧民窟裏不知道會不會被嫌棄。

慶幸的是魯路修好像出于良好的修養，并沒有直接向自己表示抱怨。不然中原中也還不知道該怎麽辦。

魯路修接過衣服，垂眸看了看，是一套三歲孩子的衣服，純白的上衣和黑色的短褲，布料有點粗糙，價格應該不高。

不過……魯路修擡眸看了一眼中原中也洗得很幹淨也掩飾不住穿了很久的衛衣，察覺到少年的老實和尴尬，內心變得柔軟。

“不用，這樣已經足夠了，戰争年代還有很多人朝不保夕、衣不遮體，我現在能有一套衣服換，已經很幸運了，謝謝中也。”魯路修抱緊衣服，沖中原中也揚起一個軟軟的笑容。

８０厘米的身高，加上精致到無可挑剔的長相，魯路修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純潔乖巧又懂事的小天使。

中原中也不由一愣。難怪會有人喜歡人偶，實在是太可愛了。

而且還是如此像人類的人偶。中原中也悄悄用餘光觀察準備更換衣服的魯路修。

擂缽街作為一個貧民窟，即便是三四歲的孩子都不容小觑。中原中也在此之前還沒有感受過孩子的軟萌可愛。

如今，一個撿回來的人偶，竟讓中原中也瞬間萌生出要好好保護這個人偶的想法。

不對，魯路修可是有名字的，自己不能再“人偶人偶”地叫了。

中原中也晃晃腦袋，爽朗地笑，“等我下次存多點錢，就給你買更好看的衣服。”

魯路修愣了愣，拒絕道：“這一套已經夠了，我身上還有一套，洗幹淨就可以穿了。”

“不行，你怎麽可以只有兩套衣服。別擔心，我會盡快賺到錢買給你的。我的人偶可不能什麽都沒有。”中原中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別看我這樣，在擂缽街我可是很強的，絕對可以讓你橫着走。”

魯路修難得被哽了一下：“我其實不需要——”橫着走。

“別怕，還有我呢。”中原中也擡手揉了一把魯路修柔順的黑發，手感特別好，于是又使勁揉了揉。

魯路修：“……”

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被人揉腦袋吧？

魯路修望着差不多比自己高一倍的中原中也，默默嘆了口氣，又看看手中适合小孩子穿的衣服，他隐隐有種感覺，以後這種情況只會越來越多。

作為未成年護衛組織裏唯一一個擁有異能力的成員，被外界稱為“羊之王”的中原中也其實很忙。幾乎每天都要早出晚歸，不是去處理搶奪羊組織地盤的人，就是去打工賺取生活費。

雖說依靠收取保護費，中原中也也可以過上不錯的生活，但是那種做法并不是中原中也想要的。

若非情不得已，誰願意留在擂缽街生活？每一個留在擂缽街的人都是無法适應外面世界的人。生活本就艱難，還要中原中也去找他們索取保護費，實在是太為難中原中也的良心了。

諷刺的是，中原中也的這種堪稱天真可笑的正義感并不為白濑等人接受。

白濑暗中和其他“小羊”嘲諷中也：“明明從小就在混亂無序的擂缽街長大，搞什麽友好對待？顯得我們很壞一樣，大家都是讨日子的人，要是中也沒有異能力，說不定做的壞事比我們還多，現在這樣顯得自己很高貴似的……”

不管白濑他們暗地裏怎麽說，中原中也聽聽就過去了，亦或是假裝自己不知道。再怎麽樣，他曾受過羊的恩情，這點是不會變的。

在“小羊”們還沒有踩到中原中也的底線前，重情重義的中原中也并不想離開。

恃強淩弱的事情，中原中也不屑于去做，同時也不允許“小羊”們去做。

因為有些事情一旦開了先例，以後就很難擺脫。

中原中也很清楚，羊組織之所以在擂缽街能有一席之地，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于擁有強大異能力的自己。萬一自己哪天離開了羊，“小羊”們很容易就會受到更可怕的報複。

即便受中原中也庇護的“小羊”們手上都有槍械，但在魚龍混雜的橫濱，凡是混黑的人手頭上都有一些保命的武器。而且“小羊”們年齡小，見識少，單論整體實力遠遠比不過另外兩個組織。

最關鍵的是，中原中也不是神，只是一個人，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保護所有的“小羊”。

每日奔波在大街小巷中，雖然很辛苦，但是也很充實。

以往到了晚上，中原中也有時興致來了，還會和白濑柚杏他們去游戲城玩玩游戲打發時間，消費幾乎都是他墊付的。

不過現在變了。中原中也拒絕白濑柚杏他們的次數越來越多，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只要一想到還有人在那間簡單的房子等着自己，中原中也心裏就湧出一陣溫暖。

“家”這個字，仿佛自帶魔力般，輕易就能讓人內心融化。

忙完一天的事情，到太陽下山的時候，中原中也像前些天一樣，去報亭買了當天的報紙後，便往“家”的方向奔去。

“中也今天又不和我們一起去游戲城嗎？你已經好幾天沒和我們去玩游戲了。”柚杏擡頭看着中原中也，想到某種可能，突然咬住唇瓣問道：“難道你是有女朋友了？”

“咳咳……”聽到這話的中原中也幹咳兩聲，手中剛買的報紙差點掉在地上，好在有重力操控，才使得報紙懸浮在空中。

“中也真不夠意思，有女朋友居然不告訴我們。”白濑和中原中也身高相近，聽到兩人的對話，便用胳膊撞了撞中原中也的胸，笑道：“什麽時候把女朋友帶出來給我們看看啊。”

中原中也拿着報紙，眼神亂飄，“柚杏、白濑，你們在胡說什麽？”

魯路修才不是女朋友，但是這一點又無法與白濑柚杏說明白。

中原中也就算再少根筋，也清楚魯路修的身份極其特殊。

會說話會動彈、還有思想的人偶，一定十分罕見。中原中也可不敢保證白濑柚杏等人得知了魯路修的情況，會不會暴露出去，然後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回去。”中原中也三言兩語婉拒了兩人的邀請，很快就消失在兩人面前。

白濑望着中原中也離開的背影，低頭看情緒低落的柚杏，壓低聲音：“中也不會真有女朋友了吧？”

“中也怎麽可能有女朋友？！”柚杏擡頭瞪了一眼白濑，氣鼓鼓地走了。

“诶……”白濑看着明顯在生氣的柚杏，“不是說好了去游戲城嗎？你們都不去，誰付錢啊？”

擂缽街本不是擂缽街，在幾年前的一次大爆炸中凹進去，形成一個巨大的圓坑。而中原中也的房間在擂缽街的邊緣處，位置相對較高，采光也很好。

從小小的窗望去，一眼就能看到遼闊無垠的蔚藍大海。

偶爾還會有一兩只歇息的海鷗在屋頂逗留。

魯路修征得中原中也的同意後，每天都在窗前灑一點碎餅幹，很快就引來幾只覓食的海鷗。

也許是魯路修太小了，加上無害又柔軟的精致長相，海鷗們并不怕他。

有時還會趁魯路修坐在窗前看報紙，調皮地叼起他的報紙飛到天上繞上幾圈再飛回來。每到這時，魯路修都只能無可奈何地祈禱海鷗将報紙還回來。

畢竟他的特殊能力對動物可沒有什麽效果。

中原中也的房間過于簡陋，一張單人床，一張凳子，一個裝衣服的小櫃子，除此之外，還有一盞照明用的電燈，空蕩蕩的有點可憐。

魯路修想看個電視都沒轍，但是這一點也無法強求，中原中也還是一個少年，又是一個人住，能收留自己已經很不錯了。

而且在擂缽街，就算有電子設備也沒用，因為電源極不穩定。據中原中也解釋，多半是幾個黑道組織又在打架導致的小面積停電。

好在中原中也的房子采光好，晴朗的白天并不需要電燈。

魯路修沒事可做，以前的報紙被他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所以就算是海鷗叼走也不生氣。中原中也甚至在考慮給他買一些書回來供他打發時間。

不出“意外”，今天又停電了。

魯路修久久地注視着手中的報紙，被上面一條很隐晦的新聞吸引了注意力，半響才輕聲道：“橫濱要亂了啊。”

【由于某個衆所周知的原因，安全起見，請紅發的少年們盡快去理發店染發，還有盡量避免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