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尤霧轉身要走,俞婉在她背後輕蔑笑了聲:“你那男朋友,他知道麽?”

她止步。

“我說,你那個愛得死去活來的男朋友,季柏琛知道麽?你這是打算金屋藏嬌,還是直接抛棄他啊?你還真舍得?”

尤霧懶得轉身,更懶得多費口舌,平靜回了句:“不勞你費心。”

俞婉冷臉望着尤霧離去的背影。

呵,麻雀妄想變鳳凰,異想天開!

回家的路上,尤母和尤霧聊畫廊的事。

她語氣溫和:“小霧,既然你說柏琛會尊重你的意見,而且剛才小姑也有意讓你過去幫忙,那媽覺得等你畢業後先去畫廊工作也好。”

尤霧默默聽着,沒吭聲。

說實話,她對畫廊的工作沒半點興趣,但她又一時半會兒沒想好畢業後做什麽,她安靜望着車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有絲茫然。

做依附在大佬身上的嬌弱菟絲花?真鹹魚躺平?

或許這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

在僅有一次的人生裏,或許自己并不能成功茍活,哪天就突然下線的人生裏,不知從何時起尤霧開始想要不遺憾不妥協,更精彩的為自己而活。

是的,為自己。

回到家後,尤霧洗漱完畢貼上面膜,半躺到房間貴妃榻上和季璐璐煲電話粥。她把今晚俞婉找她麻煩的事,當成個笑料三言二語和對方說了說。

季璐璐一聽這事,大翻白眼:“她也太搞笑了,這事哪輪得到她啊!你放一百個心,小叔叔絕對不可能看上她的。”

“哦,那他為什麽看上我啊?”

季璐璐獻上彩虹屁:“因為你是小仙女。”

“意思看我好看呗?”

“沒錯,仙女。”

尤霧“啧”了一聲,不屑評價:“男人,膚淺。”

季璐璐嘿嘿壞笑:“哎呀,他只對你膚淺,相信我。對了,我覺得你的畢業大戲可以叫小叔叔來看啊,感情嘛就是從一點一滴的細節培養起來的。”

自從知道尤霧答應聯姻的事後,季璐璐時不時就化身成軍師,多次狂妄揚言一定要把她和小叔叔培養出感情來。

那自信爆棚豪言壯語的氣勢,就差跪下對天發誓。

她一會兒在尤霧面前狂拍季柏琛的彩虹屁,一會兒又到季柏琛那邊狂拍尤霧的彩虹屁,樂此不疲紅娘都沒她這麽上心。

“我和他說了。”

季璐璐眼睛立馬亮起來:“他怎麽說?”

“說沒時間。”

“啊......”亮光迅速黯淡下去,轉念一想又安慰當事人,“哎呀沒事兒你別難過,小叔叔他就是個工作狂,身心全奉獻給公司了。我奶奶好幾次叫他回家吃飯都叫不動的,我們都習慣啦。”

尤霧從貴妃榻起身,掀掉臉上的面膜扔到垃圾桶裏,拿着手機進到洗手間洗臉。

她有什麽好難過的......不過為了不打擊閨蜜的熱情,她識趣選擇閉嘴。

一番收拾後,尤霧躺上床,已是夏季,保姆知道尤霧怕熱,調低了室內恒溫空調的溫度。尤霧整個人縮在薄薄的涼被裏,只露出一顆小巧的漂亮腦袋,繼續和季璐璐煲電話粥。

兩人最後聊到畢業的事情,尤霧突然問她:“璐璐,你覺得我畢業後做什麽比較好?”

“哈?”

“就是工作,我不想去小姑的畫廊。”

“你還用找工作???”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季璐璐整個人被震驚到,嗓音不自覺拔高幾度,“你是嫌我小叔叔賺的錢不夠多麽???”

待尤霧嫁進季家後,她完全可以做個安心享受生活的貴太太。比如沒事乘私人專機去國外看各種秀,到拍賣行下單中意的收藏品,再或者世界到處飛旅游掃貨,找什麽工作嘛。

雖然季家的家風不重男輕女,公事上一般不會給小輩開特權走捷徑,無論男女各憑本事先做出成績再定論。得益于這條從不變的規矩,家裏不少女性長輩都是各自領域的女強人。

但季璐璐覺得尤霧沒必要也這麽拼吧?

她的小仙女被渣男拖累了這麽久,現在應該好好享受本該屬于她的快樂人生才對!

尤霧翻了個身,嘟囔道:“啊......也不是。”

有關季柏琛的媒體報道,尤霧做功課的時候看過不少。

有言辭犀利的外媒評論季柏琛是重利冷血的資本家,但對可以互利互惠的合作夥伴,他顯然出手相當大方。尤霧粗略估算了下,他給她那些物質贈予如果不出意外,足夠她用到下下下輩子。

況且彼此互不幹涉私生活的話,那她一個人不找點事情打發婚後生活,怕是真的會無聊死。而且她也需要考慮協議會因為各種突發原因,導致提前終止作廢的可能性。

血的教訓告訴她,人心都是會變的。

沒有誰能保證永遠,她有不安全感。

不等尤霧說完,季璐璐便顧自說:“不過也不是不可以啦。”

季璐璐也知道兩人是無關愛情的商業聯姻,加之小叔叔心思基本全都撲在公司上,她現在就能大致預料到婚後小叔叔估計還是會很少着家。

而且他性子又冷,這夫妻感情會怎麽樣,還真不好說......關鍵是他人又常年在海外,那兩人和異國戀有什麽區別?這年頭別說異國戀,異地戀時間久了都容易感情疏冷出問題。

她給尤霧出了個主意:“要不然無聊的時候你就去拍個戲?”

“拍戲?”

“對,你不是讀表演系的嘛,別的不說做演員你可是專業,。我記得你大一的時候不是還拍過電影來着。”

尤霧笑着半開玩笑:“是喔,本小仙女這麽漂亮一張臉,不去娛樂圈興風作浪豈不可惜?”

“對對對,不去興風作浪可太可惜了!”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季璐璐打着哈欠,說明天一大早要陪她媽去寺廟上香得睡了,互道晚安後挂斷電話。

關掉臺燈,尤霧把手機放到枕邊阖上眼睛。不到一分鐘,床上的人開始頻繁翻身,五分鐘後她睜開清醒的眼睛,睡不着......晚上果然不該喝咖啡。

尤霧伸臂把手機撈過來,登陸自己許久未用的追星賬號彎月亮,輸入賬號密碼,“叮”一聲成功登陸。

賬號最新一條狀态還停留在轉發時宇澤現在拍攝的《落心》角色海報上,往下兩條是他的代言廣告視頻。

她這個賬號注冊很久了,早到高中的時候上面發的全是和時宇澤有關的動态。反正睡不着,尤霧拿着手機,開始一條一條耐心删微博。

删着删着,有人開始給她發私信。

“天了嚕,月亮你怎麽開始删博了???”

“月亮,好久沒見你上線了。”

“月亮,你該不會是要退圈吧?”

“月亮,大晚上你咋在删博?”

“月亮,你被盜號了嗎???”

“月亮,你在幹嘛呢......”

“退圈了?”

尤霧最初加入時宇澤粉絲團那會兒,他還是個練習生,粉絲少得可憐,公司也不給什麽宣傳。

所以早些年她在線上應援很活躍,有時還會幫忙手繪一些宣傳物料,粉絲群裏都知道有個畫畫很棒的老粉叫彎月亮。

她連續删博的異常舉動驚到了不少夜貓子粉絲,私信一路飙升。

這麽多年發的動态數量真的很多,偏偏尤霧極具耐心,就這麽一條一條地删,直至一條不剩。

删完什麽感覺?大概是一身輕松,真的爽。

尤霧又切換到自己的私人號,指尖不斷往下滑,最後停留在三年前發的一張電影單人海報上。

海報上的她穿着校服雙手捧着粉色玫瑰花束,花束中間隐隐露出一把金色小剪刀的尖頭,高冷不屑的眼神直視鏡頭。

她出神地望着這張海報。

機緣巧合,這是她在大一假期時拍的一部文藝片《記憶》,她在影片裏飾演女二號,一位目中無人的富家千金。

導演是位非常有才華的華裔青年女導演,記憶的劇本是她自己花費兩年時間才寫出來的。

《記憶》劇組的生活體驗讓尤霧到現在仍記憶猶新,當時因為一直沒有拉到大投資方,所以劇組的經費非常非常緊張,甚至拍到一半差點停工。

後來聽說制片人找到一位很欣賞女導演的資方,注入了一筆資金,劇組拮據的情況才徹底解決。

她是新人,又是主演裏年紀最小的,工作人員把她當小妹妹對待都很照顧她。幾個主演因為年紀相仿,私底下也都特別聊得來,一下戲就嘻嘻哈哈個不停。

這是尤霧的第一部 熒幕作品,上映那年在某國外知名電影獎項中提名了最佳外語片,還曾入圍多個國際影展。

但是影片在國內的票房成績十分慘淡,好在是收獲過國際認可的作品,尤霧作為大熒幕上的新面孔,當年不少經紀公司主動對她抛來橄榄枝。

不過因為出了點意外,加上家裏和時宇澤都不同意,最後她一個都沒簽。事實上,大學四年找上門的好機會并不少,偏偏因為一顆戀愛腦全被自己忽視掉。

當初尤霧不顧家裏反對,叛逆偷偷去藝考,除了因為母親是話劇演員出身自幼耳濡目染,大部分原因是受到時宇澤的影響。

自認受到溫暖光束的吸引,追光的路上她想要離光近一點,再近一點點。

或許過去的出發點有點稀裏糊塗,但此刻尤霧覺得或許自己應該成為光。

關掉燈,躲進被窩裏,眼淚無聲流下來。但是沒關系,這是最後一次,真正告別糟糕的人,糟糕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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