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今天的活動課,也是一如既往的大成功。
而且,品嘗他人的恐懼、絕望,惶然、崩潰……會給自身帶來相當的興奮和刺激。
因為妮可過于入戲的配合加分——吓得說哭就哭，讓叫就叫,光是她全程殺豬般響徹整個廊道的嚎啕聲，就逼得隔壁班正上課的老師來看了好幾次情況。
所以這課堂的效果也非常地好,起碼從今天以後，我想再也不會有學生突然跑過來問我，嘉科尼老師，你到底是被拔了毛的天使還是被割了角的惡魔——之類的童言無忌了。
幾次哄鬧的讨論過後，他們現在一概都認為我大概是比‘人類’還要厲害的‘超級人類’,畢竟能抓到妮可這麽一個渾身閃亮亮全是裝飾品、看着就很昂貴的人形生物,我一定比《哈利波特》裏派攝魂怪養家糊口的伏地魔還牛逼！
對于如此的高贊，我笑納了,甚至為小孩子過于天馬行空、反倒更接近現實的想象力暗自吃驚。
因為他們猜的……從設定上來說,還真的有點道理。
雖然我本人就是個沒什麽用的廢柴普通人啦。
看着被妮可精彩的‘表演’吸引、學生們比平日熱情活躍許多的學習積極性，我心想，這不是能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上課不手|淫下課不睡覺的嘛,你們這群考試拉稀的小混蛋！果然還是有點潛力、不至于讓老師我徹底內心絕望的！
嗯，下次周測，我的班一定能再提高個起碼0.1的平均分！我堅信！
甚至,還有不少孩子都跑到我的面前,一臉認真地表述自己對這堂課的想法，各個都說的有理有據,使人信服，讓我頗感欣慰
“嘉科尼老師，我覺得‘人類’的雌性好漂亮好可愛哦！皮膚軟軟的香香的！和老師一樣！我好喜歡！我還想看看人類雄性的樣子！下節課，我們可以觀察它們的‘雄性’嗎？！……還有，我發現‘人類’好愛哭哦，這是因為它的身體百分之七十都是水的原因？那‘人類’是不是一旦眼睛停止排水、‘就會被自己鼻孔裏噴出來的水給淹死？……對了對了，我還發現，‘人類’的眼淚是鹹的呢，舔起來和脆奇餅幹很像，但是為什麽眼淚不會開花呢……”
“嘉科尼老師，我認為，‘人類’應該是一種靈長目的哺乳碳基動物。您帶來的這一只，很像媽媽上周帶我去生态動物園看到的黑猩猩和長臂猿——它的體毛好多啊，祖先會不會是金發的長臂猿呢……什麽？我真的答對了？！太棒了！這個盲點是我發現的！我又加一分！”
“嘉科尼老師！我我我！下一個該我了！我想說——我超級超級喜歡‘人類’這個種族！±鮮δ也是從‘人類’進化的吧？我覺得它長得和我好像——我只是比它多了一個腦袋而已，就一個腦袋！∪绻把這個腦袋割掉，我就會和‘人類’一模一樣了！說不定我以後也能進化……”
“老師老師！能不能拜托您把‘人類’借給我玩幾天？我想讓爸爸媽媽也看看啦~~”
……
成年人或許知道，當面臨感興趣的存在時，要如何遮掩好自己的心思，才能獲得利益最大化，可這條道理對世界尚且充滿好奇心的孩子就不一定了
這些平時不敢随便對我産生好奇的小家夥們，今天總算逮到了一個可以說和我十分相似的生物，各個簡直高興得反了天，全班都恨不得睡覺也要抱着妮可琢磨，課上，他們舉手的最多要求，就是想要把她帶回家，繼續做課題研究。
一節課下來，我加的課堂優秀表現分，快趕上他們一周的分那麽多了。
這使我不禁暢想，如果今後每節課都像剛才那樣活力四射，大家都開開心心，該有多好啊！
可惜我還沒有那麽壞，我畢竟不是什麽魔
“……賽莉娅你這個魔鬼，混賬，負心漢……你不是人，你比這些怪物還要變态……！
當我剛松開今日活動課的觀察對象——神奇的‘人類’小姐，被各種更神奇的生物圍觀了整整一節課的妮可就拼着她最後一口氣，勃然大怒地瞪我一眼，惡狠狠地揚手推開飄在她頭頂寫實驗報告的幽靈，就想要從這裏跑出去！
可她腿還沒邁出去，又被堵在了門口。
“妮可可！老師說我可以邀請你到我家玩！只要你答應！你答應我好嗎？我家有很多零食！爸爸給我買了一星球的巧克力哦！”
“妮可可，你喜不喜歡吃冰淇淋呀，我
這裏還有半根哈士奇屎味的！很好吃！”
“妮可可，我給你算命吧？你看我的水晶球可漂亮了——”
“啊 蹦菘煽勺暈曳牌般地抱頭尖叫，“求你們放過我吧！…
因為她都罵我是魔鬼了，我也就閑閑地雙手抱胸，旁觀她被包圍，無聊地吹起口哨，但就是什麽也不做。
至于那個疊音的新外號……
那是因為我嫌給她另想稱呼太麻煩，可本名又會帶來煩惱，就幫妮可改了個簡單通俗的名字。
Nico→Nicocon。
多好記，多朗朗上口！
怎麽樣，我很天才吧（豎大拇指）。
“……”
徹底叫破了喉嚨的妮可再也無力反抗，看樣子也懶得反抗了，她已經累得癱軟在地，不再對我會幫她抱有期待，畢竟媚眼抛給瞎子看毫無意義。胡亂拍掉身上的黑蛇皮碎屑後，她就自顧自地抱緊雙膝，靠在牆根的角落，幹脆破罐子破摔，任憑熊孩子折騰自己，雙目放空，整個人如行屍走肉，死氣沉沉，這會倒不慌也不怕了，只有在他們動作太過分的時候，才會發出“去去去，一邊兒玩去”的驅趕和嫌棄。
啊，感覺有點
【唔……這看着還是有點不情不願啊？等上了飛船很難訓練，不太想要……】“但是，夢夢前輩！你要考慮到我們種族最特殊的恐怖谷效應*呀，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那麽強的心理素質，反應不同才是正常的——我覺得她其實已經不錯了……起碼膽子很大，要不你再觀察考慮一下？”
就在妮可忙着和班裏的熊孩子鬥智鬥勇的時候，距離我不知有多少個光年的遙遠銀河系之外，總算在我的求爺爺告奶奶下穿戴整齊了一回的珍珠大前輩，就是這位此刻正扒着顯示屏、眨着他水霧蒙蒙的翡眸、朝這邊使勁兒眯眼看的海盜黑制服男青年（他近視有點嚴重）——這個年輕男人的五官是真的精致到了極點，甚至比一般的女孩子都要柔和數倍，是能令人剎那心動的漂亮和純美，如盛放的紫羅蘭……
可是！可是！
那顆早該剃碴兒了的礙眼青皮大光頭、以及上面刻下的【FXXK】四
個裝逼大字、滿是故意設計補丁的破黑衫海盜外套、還有爛了半個腿的牛仔褲……卻完完全全破壞了他幹淨文藝的文青外表。
把好好的一個大帥哥，變成了個成天嘻嘻哈哈的臭流氓！
“喲，你那副好可惜太可惜的表情是擺給誰看呢我的寶貝兒？”
充滿了危險又迷人的宇宙海盜氣質，珍珠…K·夢夢前輩正站在一架民用飛船的觀景臺上，看過了我向他極力推薦的新苗子，他才懶懶地直起腰，無聊地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皺巴巴的領帶，又對着鏡頭騷氣地勾勾手指，一個露出雪白牙齒的爽朗笑容朝我緩慢綻開，聲音是染上了微微沙啞的清柔男戲腔：“還有，再叫我夢夢，我就宰了你哦。莉娅寶貝兒，說了叫我老公的。”
我：“……”這個死渣男，每次出場就非要在肉|體和靈魂兩二選一賣個騷才覺得爽？？？
他那邊正和我撩着騷，聽到某個下屬匆匆湊來耳語的話，高大的身軀就又忽地從五十多米的高空，直直地一躍而下，人不僅毫發無損，還沖我抛了個媚眼——而他身後那十幾個腿長人帥制服筆挺的年輕海盜小哥，則依然緊緊地跟在他後面，寸步不離。
仔細看，在他們跳下去的地方，竟然立着一所古羅馬式的鬥獸場建築，如同深海明珠般熠熠生輝，金煌璀璨，但是……
它正在燃燒。
在煉獄般的灼灼烈焰之中，無情地燃燒着。
尖叫聲、嘶喊聲、求救聲混在一起，交織成了一曲無比殘酷的樂章。
“……”
對哦。
好久不見，我都忘了。
珍珠·K·夢夢，不僅是我的大前輩，他也是個在宇宙中臭名昭著、殺人如麻、無惡不作的
蛇精病大盜賊來着！…
眼睜睜看着他眼也不眨地處理完幾個賭場叛徒，手起刀落，那必須瘋狂打【馬賽克】的血腥畫面簡直令人駭得魂飛魄散，正常人看了會發瘋，而我還沒說啥呢，他倒是先不滿了，居然嘀咕着“做我的女人怎麽能學不會心狠手辣呢莉娅寶貝，你的膽子實在太小了”什麽的狗屁話
忍無可忍，我沖他大吼一句：“你有病吧？！在我面前表演這個！？？！！”
神經病！小心我給我哥告狀！
“莉娅你幹什麽朝我瞪眼？這還不都是因為你不讓我在休息的時候聯系你嘛。”
不要臉的死渣男解決完了工作的小case，還覺得自己特無辜地嘟起了嘴。
“我都說了自己很忙的嘛，是你挑的時間不對！”
“……”
那感情您只要不工作的時候，原來都在床！上！渡過嗎？！
知不知道上一秒還在鳥語花香世界和平教育幼崽的我、下一秒就要面對這麽血腥暴力毀三觀的場面有多心塞啊！
夢夢前輩見我深深皺起眉頭，自己反倒作了個【我都這麽委屈了你還要和我生氣.JPG】的無奈攤手動作，可是又拿我沒招，兩人幹瞪眼了一會，服輸的依然是他。
于是，青年只有揚了揚手，舉着通訊機的下屬立刻心領神會，随即就換了個方位，于是他的背景，就又是一片幹淨碧藍、毫無陰霾的晴天了。
“可以了吧？我的公主殿下？”
呼……這還差不多……
我的黑暗負能量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來，麻煩讓我繼續給自己洗腦宇宙很正能量很美好、值得讓人熱愛，謝謝。
“好啦好啦，寶貝別生氣——要氣也是我氣吧？”光頭臭渣男從一個手下懷裏接過一頂故意整得頂破破爛爛的軍帽，戴在頭上，服了軟，他又厚臉皮地笑嘻嘻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尖，聲音戲谑，他總是這樣，不論你說什麽、做什麽，都一副游戲人間又不正經的模樣，真的完全看不出曾經也是個五講四美的優等生：“你看看你，興沖沖地跑來說‘我這居然來了個徹底覺醒了自由主義之魂的革|命潛力戰士、非常适合在你那邊好好訓練洗腦、争取讓她發揮人生價值’的新人，虧我還很期待呢，百忙之中特意抽空看了看你所謂的新人表現——結果她還不如前兩天來投奔我的那個小學妹~！小丫頭人看着呆呆的，但勇氣十足呀——直接就割了那個牛頭人的腦袋，帶着它逃亡了好幾個星系，親手拎到我面前，一點也不虛。你看你推薦的這個……啧啧，連幾個幼崽都把她慌成這幅德行，真廢物！你不會是懶得管，就想把她直接甩鍋給我吧？”
“呃……”在夢夢前輩開口後，因為深知他的尿性，我早早就走出了教室，找了個安靜的拐角和他溝通，此時被前輩戳到隐秘心事，我十分心虛地連忙拼命搖頭，繼續發揮三寸不爛之舌，“哪、哪有！妮可還是很勇敢的！你看她雖然嬌嬌氣氣，其實她嗓門可大了——那什麽，她吃的也多，能吃是福，而且……而且決心相當足！她自己說的，‘想要得救’、‘不想再渾渾噩噩地這樣過下去’、‘想當人，不想當怪物’……”
頂着對方越來越意味深長的笑，我厚着臉皮繼續盲誇自己的人童年陰影，我也是夠拼了！
“……還有，對了！我有種感覺，那就是，她今後不會比毘沙門和妮翁弱到哪裏去的！假以時日，她一定會是個像你一樣優秀的人類解放者——最重要的，”頓了頓，突然想到自己還有個大招沒開，靈機一動的我随即就把袖子拉開，拿出了致勝法寶，給前輩看自己手臂上顏色越來越深、花紋幾乎快要順着肘心長到肩胛骨的血族家徽，語氣稱得上是興高采烈：“她家超有錢的诶！超！級！有！錢！而且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統統給我啦！∥頤強梢雜盟做很多很多事——前輩，是你肯定就想象的到吧！一個大家族的資源究竟有多麽豐富……！就憑這個，你也應該幫幫她，我無法保護她一輩子，我連自己都……但有了你的訓導，她總有一天能像那些女孩一樣，依靠自身就能活下去的！不過，你在計劃的時候最好均點錢給我，我想……唔，我想先給小憐買些東西，有幾件有點貴——”
我喋喋不休地開始構想有了錢該如何快樂地花。
雖然知道是做夢，但如果能全部把它們花到我的好朋友身上就好了！
然而
“……莉娅，你等一下！”
不知為何，在我如此雀躍地和夢夢前輩分享這件本是充滿了收獲的事時，看到我胳膊上的血紋，他原本散漫随意的聲音，卻猛一下子冷了十幾度，表情看上去幾乎有些猙獰
“……前輩？”
黑發碧眼的海盜一旦冷臉，就顯得相當冷酷無情，他下巴繃得死緊，也不再嬉笑了，在我猝不及防下，他緊緊地抓住我的肩膀，“……郵件裏你沒說清楚！為什麽……算了，這件事怪我！總之，你現在，立刻，讓我把那個家族的家徽再看一遍！所有的地方，快點！”
“啊？…
…發生了什麽？這玩意長到心髒不是很正常嗎？之前也有過幾次的，你怎麽突然就這麽嚴肅？……”
我被青年忽然沉寂下來的冰冷口吻驚得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前輩如此不安，呆呆地随口問了一句，也沒能得到回答，但在他的反複堅持下，還是猶猶豫豫地脫掉了外套，內襯……任由他修長的手指在我的身上反複撥弄那些長出來的繁複藤蔓和深織花紋，有點癢，像是在和我鬧着玩的小狗，可是他那麽認真……漸漸的，我的心情也不禁跟着他變得緊張起來：“……到底怎麽了？是這個馬裏奧家族有問題嗎？”
“……頭一個家主，他死了。”
默了好一會後，前輩如此告訴了我。
“死了？！！”
妮可的那個狗大戶未婚夫？為什麽？！
“對。”年輕的男人神色嚴肅地幫我把衣服系好，拂去皺起的衣角，指腹隔着一層薄薄的皮膚，在我的心髒上刮了一下，我仿佛能感受他滾燙的掌心，看着他低垂如蝶的眼睫，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不會是我和妮可的錯吧，不會的，一定不會
不不不，怎麽想人家這樣突然告辭都是我們的錯啊
“這裏。”青年的指尖輕輕按在我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小腹上，一絲涼意拂過心頭，“最豔麗的那朵薔薇花，竟然已經開到了這裏，而且，蕊紅得太深，妖冶得不詳——你自己洗澡的時候都沒有發現嗎？這是上一任家主已經徹底死亡的提示……”
誰洗澡會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啊，我本來就覺得這些花看着很煩人了，當然不會特別在意！
“你的意思是——因為他死了，所以，我……可能也會死嗎？”
果然巨額的財富，其實背後都跟着數不盡的挫折嗎？！
開什麽玩笑……就因為一個家族，我就要，就要……
我一時心跳都沖到了胸腔，聲音也帶了哭腔，可是前輩臉上的神情絕不是騙人的，他，非常認真。
我不得不做下最壞的打算了，“那…我要先去寫遺言，我還有好多話想給好多人說——”
“……”
紫羅蘭般的青年扶了扶頭上的帽子，那張過于精致的女性化臉蛋被遮在檐後，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讓我以為是親口宣布我得了絕症太困難，這位向來潇灑的前輩才慢慢地開口，選擇了一個我完全沒想到的問題問道：“莉娅應該是很相信我的吧？我算是你的朋友嗎？”
“……？那是當然！前輩是哥哥介紹給我的人，我從離開家後就最信任你了——”這明示暗示硬逼我托孤給他的話，引得我內心又是一陣凄涼，卧槽大哥，能不能給點悲傷難過的反應時間啊，我聲音都哽咽起來，小聲嘀咕道：“行吧，那……我那什麽一堆的遺書也拜托你轉交了……還有這些錢和資源……”
簡直日了狗，我剛才不正還開開心心上課遛妮可的嗎？怎麽就接了個電話，我突然就要死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下周的周測成績，如果帶着這個狗屎一樣的平均分進墳墓，我真是合眼也不甘心啊啊啊……！
“好。”他輕輕颔首，說着和我此刻的擔憂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既然相信我，那從這一刻起，不管你現在有什麽事——立刻回家！就在家裏等我，在我到銀河系之前，千萬不要出來！我會一直這樣和你通話，不要切斷！”
“可前輩你不是不能——”
“還有一件事，需要你馬上去做。”
沒有理睬我的問題，一邊親手緊捏通訊，那個暗啞的男音，又用一種斬釘截鐵的口吻，毫無任何猶疑地道：“你現在就去殺了那個妮可·斯諾，屍體交給我處理就好——聽見沒有？！動作越快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