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出關了?
七月初,國防科大的學生結束了最後一門期末考試,開始陸陸續續地回家放暑假,蘇嬌楊也總算結束了她的閉關生涯。
把從圖書館借來的書全部還回去,再把自己寫出來的筆記全都整理好,蘇嬌楊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這才帶着材料去了數學系。
陳潤之老教授辦公室裏。
陳潤之老先生仔細打量着蘇嬌楊,上次他見蘇嬌楊的時候,蘇嬌楊還是過耳短發呢,現在已經變成了齊肩長發,頭發被紮成了一個團子,‘挂’在後腦勺上,看着相當的精神。
見蘇嬌楊這般精神面貌,陳潤之老先生便放心了,他問蘇嬌楊,“怎麽,終于舍得出關了?你的研究成果怎麽樣?”
蘇嬌楊聽到‘出關’這個詞,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餘下的便是滿頭黑線。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不過仔細想想,用‘閉關’和‘出關’來形容自個兒的學習狀态還挺貼切。
“嘿嘿,問題解決了,是加拿大的這個學者在證明過程中,将一個比較複雜的方法用錯了,而且在不同方法轉換的過程中也刻意簡化了問題,失之毫厘謬以千裏,最終才導致了證僞的結果,而我的方法通篇都是用純粹的代數理論去做,沒有整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
陳潤之老先生的眉頭越皺越緊,若是有只蒼蠅想不開落上去,怕是會被陳潤之老先生的眉峰給活活夾死。
“嬌楊同學,你确定?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國際數學聯盟怕是會有一場不小的地震……你帶論證成果了嗎?要是帶了的話,拿過來給我看看。”
說完之後,陳潤之老先生就後悔了,他又連忙否定道:“不行不行,這種重大的成果,就算集整個國防科大數學系的力量,怕是也論證不了。你直接投稿吧,就投《數學科學》,把你從原先那論證過程中發現的問題以及你給出的證明過程全都寄過去,然後看他們怎麽說!”
蘇嬌楊在看那些雜志的時候,便已經順帶着将不同期刊的錄稿格式、投稿地址等都記錄了下來,如今恰好派上了用場。
稿件寄出去之後,蘇嬌楊給自己放了一個小假,決定回津市待一陣子,等開學的時候再返回國防科大,臨回前,她還特意給家裏人帶了一些湘南的特産。
若是國防科大旁邊那條小食街上的麻辣煮方便帶,蘇嬌楊肯定會給家裏人帶些回去,可惜那些湯湯水水的東西最難帶着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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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利堅,賓州。
蘇嬌楊投出的稿件歷經數月,總算漂洋過海來到了《數學科學》編輯部。
負責接收郵件的編輯只是掃了一眼蘇嬌楊寫的論文題目,就把那一整本論文當成廢紙,壓到了‘退稿信’的那一摞上。
單單這樣做,那編輯還不覺得解氣,他同自己的同事說,“現在的數學家真是越來越荒謬了,黑德爾猜想這都被證僞多少年了,居然還有人跳出來說黑德爾猜想是正确的。證僞黑德爾猜想的那個加拿大籍學者現在已經是普林斯頓的教授了吧……要是他的證明過程是錯的,那我們豈不都變成了悖論的愚蠢擁趸?搞笑。”
另外一位編輯掃了一眼被‘棄置’的投稿,伸手拿了過去,打開之後認真看了一兩頁,道:“黑德爾猜想是我們期刊上近十年來刊登的最知名的一篇論文,真不知道這個名字念起來怪怪的作者是怎麽想的,居然把稿件投給我們。如果他的論文是正确的的,那豈不是說明我們之前獲得的榮譽都是虛的?”
“不過這個作者的數學功底還是很好的,論證過程相當流暢,我的數學水平一般,但看過的文章不在少數,這篇文章的作者在論證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能力還是有的,起碼我看不出任何的問題來。讓我看看詳細過程……”
“喲呵,居然用這麽大的版面論證那位加拿大籍學者證明過程中的問題,看來是真的很有自信了……讓我看看她的證明過程。”
這位編輯邊翻閱文章邊碎碎念,那位将蘇嬌楊這篇論文定義為‘嘩衆取寵’的編輯則是嘲諷一笑,覺得自個兒的這個同事有些太過小心謹慎。
每天都有不下二十份投稿送到《數學科學》編輯部,這些投稿來自全球各地,質量天差地別。
在《數學科學》編輯部,已經有了一條大家默認的‘科研歧視鏈’:美利堅第一,歐羅巴第二,第三是東亞的那幾個小國,第四才是中國,至于第五,那自然非老天爺都拯救不了臉黑的種族。
而且科研成果的出現并非雨露均沾,而是呈現出一種集群效應。
牛逼的教授帶出來的學生也差不了,因為牛逼的教授就是基石,他們站得高,他們的學生哪怕只是在他們的基礎上做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突破,都能夠成為某一個分支學科的先驅。
可若是尋常老師帶出來的學生呢?
并非尋常的老師就帶不出頂尖的學生來,只不過概率非常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罷了。
老師的眼界不夠寬,對整個學科的把握不夠前沿,那學生就算絞盡腦汁地做,也只能做一些拾人牙慧的東西,難以做出令人驚豔的成果來。
這樣的話說出來很難聽,甚至與‘學術自由’、‘學術公平’的準則相違背,但這是事實,大家都懂,也都在遵守的事實,所謂的‘學術自由’與‘學術公平’不過是快遮羞布罷了。
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不可能有絕對的公平。
只不過有的編輯責任心強,每份稿件都會認真去看,在發現明顯的問題之前,負責人的編輯不會随随便便就為一個科研成果判處‘死刑’;沒責任心的編輯則自有一套說法——他們得将寶貴的時間利益最大化。
蘇嬌楊的運氣還算不錯,遇到了一個願意認真看她論文內容的編輯。
那位編輯認真看了蘇嬌楊寫的‘挑刺部分’,将自己看不懂的地方全都标注了出來,然後又去看了蘇嬌楊提供的論證部分。
咖啡續了三杯,那位編輯突然站起身來,将蘇嬌楊寄來的全部材料收進了一個文件夾中,同她的同事道:“夥計,你可能真的錯過一篇十分優秀的文章。”
“雖然我看不懂她的挑刺部分,但她論證的那一部分我是能看懂大概的,她用了一種十分純粹的代數方法來論證黑德爾猜想……我博士階段學的就是代數,你相信我的水平,我無法從她論文中看到一個瑕疵,我必須将這篇文章拿給主編看,只有主編才有足夠的人脈去審這篇文章了。”
那位之前不拿這份稿件當回事的編輯豁然站起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這篇文章更不能審了!當初證僞黑德爾猜想的論文便是在我們期刊上發表的,現在我們再發表一篇證明黑德爾猜想的論文,那不是打我們自己的臉嗎?”
“這篇文章被那些審稿專家卡下來還好,要是通過了,我們期刊該如何自處?那位證僞黑德爾猜想的作者現在已經是普林斯頓的教授了,你真要得罪這麽一個厲害的人物嗎?”
聽了這話,那位編輯輕笑了一聲,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這篇論文的作者既然敢把文章投到我們期刊,就敢把文章投到別的期刊。如果我們期刊通過了這篇文章,那又怎樣?”
“之前的那篇論文是國際數學聯盟的專家都認可的,可現如今發現了那篇論文中的問題,我們勇于改正,這便是值得肯定的。但你想想,要是這篇論文發表在別的期刊上,論文作者再提一句這篇論文曾經投給我們的事,那等待我們的會是什麽樣的輿論?”
這位編輯的目光中滿是熠熠神采,她堅定地說,“我是為真理而工作的,相信《數學科學》也是。一位普林斯頓的教授确實厲害,可是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如果他引以為豪的科研成果被推翻,他能不能在普林斯頓待下去都尚未可知。更何況,現在說這一切太早了,等那些脾氣古怪的專家們審完稿件之後再考慮這些吧……”
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沒人能夠預料到,就這一顆石子,經過一月有餘的醞釀後,居然掀起了驚動整個數學界的滔天巨浪。
《數學科學》的主編對蘇嬌楊投去的這篇論文高度重視,親自出手,托關系邀約到了之前審核驗證黑德爾猜想的那些數學家,又從普林斯頓找了一位數學分析領域的頂級學者,一同驗證這一份稿件。
《數學科學》的主編相信,若是蘇嬌楊的這篇論文能夠說動當初為‘證僞論’站隊表态的專家學者,并且能夠通過數學分析領域頂級學者的審核驗證,這篇論文才能算是通過。
稍微出現一點點瑕疵都不行!
這位主編沒有想到的是,并非所有人都有勇氣否定自己的過去,亦并非所有人都有膽量正視自己的錯誤,那些頂級學者也難以免俗。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開始,直到下夾子,都是一更吖,請大家多多支持,這是一本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