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節課正好下課,書桐連忙跳下車,轉身打算道謝

把手機關機了。現在一出來,書桐就在低頭看手機。

“你最近怎麽整天扒拉手機啊?一天看八百回。”格仁不明白,拽拽她的背包,“跟談戀愛了一樣。”

“人家就是談戀愛了,你沒看明白麽?”張蕾送了格仁一個白眼,開始數數,“早上發了一條短信,然後平均每三分鐘刷新一下——等到現在了吧?他回了沒?”

書桐詫異得都忘了臉紅,結結巴巴張了張嘴。“你、你怎麽知道?”有點心虛。

“我怎麽知道?你臉上都寫着呢!肯定是那個Mr.溫。”張蕾做了個大大的鬼臉,突然抽走了她的手機,“發短信有什麽意思?磨磨唧唧的,直接打電話!”

“哎呀,你別!”書桐連忙追過去。

張蕾哈哈大笑着往樓梯下沖,她本是存着開玩笑的心思,沒成注意拇指摁到屏幕上,電話果真撥了出去。

“張蕾!”書桐着急,幾步跨下來,撲過去。

“喲喲喲你別動別動——我這就挂掉。”張蕾連忙舉高手,連連解釋。

手裏的手機突然被另外一個人從頭頂抽走了。

張蕾和書桐同時擡頭,看到溫知淳正一臉笑意,另一只手裏攥着他正在振動的手機。

……

十分鐘後,張蕾和格仁一起帶着鬼子進村一樣的表情,一步三回頭地朝宿舍的方向走了。留下書桐和溫知淳順着林蔭大道慢慢散步。冬季的下午,天灰蒙蒙的。銀杏樹早已只剩光禿禿的枝條在風中瑟瑟發抖。而梧桐樹上還有稀稀疏疏的葉子在茍延殘喘。

“你怎麽過來了?”書桐盡量自然地小聲問,看着前方的道路。此時路上人并不多。

“想在離開之前見見你。”溫知淳回答。樹上恰好飄落下一片樹葉落在書桐頭發上,他擡手将樹葉摘下。

“什麽時候離開?去哪裏?”書桐立即擡頭看他,忘了看腳下的路。

“明天,去美國。”溫知淳拉住她往邊上走。前頭有個圓乎乎的大理石路墩。

“美國?這麽遠?”書桐萬萬沒想到竟然這麽快,而且他要走這麽遠,都跨國大半個地球了,“機票多少錢?還得面簽是不是?”

“怎麽?你想來看我?”溫知淳打趣,松開她的胳膊,又将手揣回咖啡色大衣的兜裏。

“哦哦……”書桐鬧了個大紅臉,不想回答。

“說好了這段時間咱們不聯系。”溫知淳頓了頓,強調說。

“為什麽?”書桐咬了咬嘴唇,左思右想都捉摸不透,“為什麽不能聯系?你在那邊不能用手機嗎?早就是4G通訊時代了。就算沒有扣扣微信,也還有Skype。”

“書桐,聽話。”溫知淳見她這樣說,難得地擺出了大人架勢,語氣很沉穩,他又拍了拍她的肩頭,“總歸是對彼此有好處的。相信我。”

書桐不再說話,她知道溫知淳肯定是不會多說了,就好像她真的是一個小孩子一樣可以随意打發,她沉默地盯着腳尖,沒一會兒又問,“明天你什麽時候走?”我可以不可以……來送你?雖然說她已經買好了明天回家的火車票,但是……要不然退了再買以後的?雖然現在臨近春節買票有點麻煩,但也不是完全買不到。

“上午十點。”說完,溫知淳又平靜地添了一句,“我家裏人會去機場送我。”

家裏人啊……書桐有點失望,她還沒有膽量在溫知淳家人面前露臉。

“所以今天來找你,正式道別。”溫知淳站住腳步,看着書桐有點悶悶不樂的樣子,給她理了理毛茸茸的圍巾,指尖擦過她的下巴。

“開心點。有半年時間可以甩掉我呢。”他故意打趣,用手指勾勾她的下巴。

“你老是喜歡這樣子。”書桐皺眉,卻也并不是不開心,只是對于溫知淳在大庭廣衆下明白無誤地對她親密而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那你正好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想想,”溫知淳摸摸她的頭,微微欠身在她耳邊低聲說,“要不要喜歡我。”

書桐有點心慌意亂,腳下退了一步。驚起旁邊正蜷成一團縮在草叢裏睡覺的大黃貓咪,懶洋洋睜開眼睛喵了一聲。

轉眼已經從教學樓走到宿舍門口,以往長籲短嘆宿舍太遠,這次……倒沒這麽覺得了。

“好了,到宿舍了。回去吧。”溫知淳笑,站住腳步,催促她,“我還得去公司一趟。”半年不在,總得安排好一些事宜。

“哦。”書桐嗯了一聲,磨磨蹭蹭不知怎麽有點難過,又有點氣,氣溫知淳分別得這麽輕描淡寫,他不是“很喜歡很喜歡她”麽?

可要留下來,書桐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心裏那些話,有點別扭。于是乎,找不到理由只能轉身要走,然後就被攔腰摟了回去。

“哎,你還真走得這麽決絕啊?”溫知淳在她耳邊悄聲問。

“你放開我。”書桐拍腰上他的手。他這模樣頓時讓她想到了那天,他極具侵略性的表現。

“臨別來個擁抱吧。”溫知淳見她轉身,就語帶笑意地張開雙臂,一手還拿着黑色手套。

書桐站在原地咬着唇,盯着溫知淳一瞬不瞬。最後她終于妥協,揉了揉眼睛,走進他的懷抱。

“這樣才乖。”溫知淳摟住她,輕聲說。

心底裏,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半年……半年再見。

……

一向睡眠質量大好的宋書桐失眠了。她一夜未睡。胡思亂想琢磨好幾個小時,最終也沒想出什麽明白話來。

第二天一大早六點她就在床上翻來覆去,實在睡不下去後就起來。

去機場的話,坐大巴要兩個小時。

她不知道溫知淳的航班,也從來沒有去過本市的機場,更沒有想過到了那裏要怎麽辦。卻還是在胡思亂想裏洗漱好,早飯也沒來得及吃,拉起包跑出宿舍,去學校外頭等公交。

路上折騰了三個小時,她終于在九點半到了機場。

航站樓裏旅客來來往往,書桐有點不知所措,她想給溫知淳打電話,卻發現對方的手機已經關機。她又跑去辦理登機牌的櫃臺轉悠,然後才意識到溫知淳肯定早就換過登機牌了。

突然之間,她有點想哭。

……

“到了那邊,好好聽醫生的話,我辦好簽證就立馬過來照顧你。”眼看兒子要離開,溫母依舊拉住他的手,絮絮叨叨。其實在來時的路上,她已經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了。

“知道了。要注意的事情我都記着呢,媽。”溫知淳握住母親的手,柔聲回答。

溫父站在旁邊,咳嗽了一下,移開目光。“你讓孩子安心過去。”昨晚父子倆在書房聊了一個晚上,該說的話,已經叮囑過了。

“有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我,別瞞着我。”溫母一直紅着眼眶,這話是說給溫知淳聽,也是說給溫父聽,末了又篤定地添加一句,“肯定是良性,一定沒錯的。是良性。我昨晚做夢,你姥姥托夢給我了。”從來不迷信的人,到這時候竟然說起了夢境。

“這不是得手術之後醫生說得算麽?”溫知淳笑得很輕松,就仿佛出門度假一般,“媽您就別擔心了。”

“是啊,您振作點,讓知淳心裏也好些。總不能出門還帶着心理負擔。”溫知涵站在旁邊,雖然略施薄妝,卻也蓋不住眼圈下濃重的黑眼圈。她一直抱着日漸超重的女兒琪琪。而琪琪一個勁在她懷裏撲騰着想去世東那邊。世東一直假裝沒看到,站得遠遠的。

一家人最後又囑咐幾句話,溫知淳才轉向世東,接過世東一直幫忙提着的随身包。

“在美國好好配合治療,等有時間我來看你。”世東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問題。”溫知淳掂了掂手裏的包。

“你——”世東想了想,還是什麽沒說,“國內不用擔心,家裏有我照應。”

“謝了,兄弟。”溫知淳鄭重地道謝,跟世東簡單擁抱一個後就打算轉身離開。

“喂,知淳。”世東最終還是沒忍住,叫住溫知淳後,他壓低聲音問道,“她那邊……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回不來了怎麽辦?”這是世東最好奇的,如果溫知淳沒法回來了,那麽半年之約又如何處置?

溫知淳笑了笑,笑容裏帶着某種說不清的意味,他提高音量說得很清晰,“那就告訴她,我是個人渣。”

別跟她說,我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裏。

作者有話要說: 電腦終于修好的我……

☆、寒假

書桐一直抱着幻想,覺得溫知淳應該沒有那麽“絕情”。怎麽可能半年時間都不聯系?明明臨走時,他還很留戀的。

只是随着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她終于發現自己低估了溫知淳作為一個比她大将近十歲的成年人的執行力。

果真他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就像一根針掉進大海裏,再也找不到了。

書桐給溫知淳發過消息,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星期,兩個星期,三個星期……沒有回複。書桐甚至還拐彎抹角從莊明那裏要來了世東的聯系方式,結果世東也只是跟她打哈哈,根本不提溫知淳。就算她直接問“你知道溫知淳最近在幹什麽嗎”,世東也會呵呵笑着閉口不答。

今年過年,姑媽家很熱鬧,因為姑父的哥哥一家子也過來一起過年了。大年三十這天晚上,書桐坐在房間裏吃她的特質米糊糊——就算上年夜飯桌了,滿桌的雞鴨魚肉她也不能吃,所以幹脆躲在卧室。

而跟她面對面吃青菜面條的,是曾經的堂弟丁雨如今的和尚明濟。他大伯一家還不知道他出家了。這幾天吃飯見他只吃青菜,就不停給他夾各種烤鴨酸菜魚,明濟小和尚的內心是崩潰的。

“唉。”

兩個人同時嘆了口氣,四目相對。

“你嘆什麽氣呢?姐。”明濟托着下巴,用筷子挑起一坨已經糊了的面條。

“作為一個出家人,你不應該叫我女施主麽?”書桐郁悶地問。

“你又沒給我們廟子捐錢,為什麽要叫你施主?”明濟說。

“……”書桐無法反駁,只好回答他最開始的問題,“你說,一個男人,明明很喜歡一個女生,但是偏偏又不跟她聯系是怎麽回事?”

“你同學麽?”明濟放下筷子問。

“啊,對。是我同學。就是班上一個女生。”書桐眨眨眼睛,挖起一勺米糊糊。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明濟努力地回想,“撩而不娶是為渣。”

“啥?”書桐懷疑自己聽錯了。

“撩而不娶是為渣。”明濟一字一頓地講,“所以你就別想了。人家其實不怎麽喜歡你。或許移情別戀了也說不定。”

“不可能吧?而且——”書桐放下勺子,不想相信堂弟的話,“不對……說了是班上一個女同學,不是我。”

“姐,你就別死要面子了。在我面前,你其實沒有‘面子’這種東西的。”明濟很認真,一臉的佛光普照,“面子這個東西,就是佛講的魔。放不下面子,其實就是放不下自我。人生萬般病,皆從業障來。從修行的角度講,你需要放下自我,也就是直面心中的魔,然後——”

“明濟。”書桐舉手,手裏拿着勺子。

“怎麽啊?我還沒講完呢。”

“嗯,我暫時還不想出家。”書桐吃完最後一勺米糊,很嚴肅,“你對男女之情是不是了解太多了?作為一個和尚,你不是應該六根清淨麽?”

“……我吃完了。”明濟端起碗,轉身就走。

“順便幫我捎出去。”書桐連忙站起來把自己的碗摞到他的碗上。

明濟走到門口,沉默了一分鐘又坐回來。“我還是再待一會兒出去吧。”

“為什麽?”

“我聽到大伯母說要給我介紹對象。”明濟一臉深沉,苦大仇深。

書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抱着抱枕倒在床上。

……

随着春節年歡晚會的倒計時,新的一年就這麽來了。

十二點鐘聲敲響的那一刻,書桐還是忍不住給溫知淳的號碼發去一條短信。“新年快樂!”雖然她明白,自己得不到回應。書桐不肯相信堂弟的分析。她覺得溫知淳不是“撩而不娶”的那種人。可能他是真的希望自己好好考慮,畢竟彼此的年齡差距的确不小。

但是……似乎已經不用考慮了。

在機場眼睜睜看着十點半到,她卻無所适從的那一刻,她就明白,已經不用考慮了。

既然說是半年,那好,她就等。

不信等不回來。

算算時間,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月了。也就是說,還有五個月就可以再次見到溫知淳。那就是大二下學期期末。其實時間也過得很快。上上課,泡泡圖書館,做做兼職,馬上就到六月啦。

突然之間,書桐對于未來無比期待。

……

寒假匆匆而去,新的學期很快開始。生活的确如書桐所希望的那樣,忙碌而充實。她需要學好拍賣基礎,順便還要為了大三才可以報名參加的拍賣師比賽而努力準備。同時博物館那邊也提高了她的薪資,讓她周三和周五下午沒課的時候也去做講解。美好的明天,似乎就在朝她招手。

只是……

讓書桐沒有料到的是,溫知淳沒有回來。

第二年的六月,他沒有回來。

毫無消息。

從六月一號開始,她就整天有事沒事地看手機,等消息,卻從來不見心裏已經滾瓜爛熟的那個號碼再次亮起。

直到六月三十號這天,周六,書桐從博物館下班已經是下午六點。迎着漫天燦爛的晚霞,她一邊朝公交站走,一邊查看手機。

做講解時,她不能看手機。現在才發現有一個未接來電,顯示是……世東。

好久不聯系的世東。

書桐心裏砰砰跳了起來,她有點緊張,看看四周車水馬龍車聲不斷,她又握着手機往回走,直到走到博物館外牆下避風的拐角裏,這才重撥號碼打過去。

她竟然發現自己的手有點顫抖。

號碼接通後漫長的嘟嘟聲在此刻聽起來太過難耐。

書桐慢慢焦躁不安。他回來了?回來了為什麽不直接給她打電話,而是讓世東來聯系她?所有的揣測在世東接通的那一刻全部化成了更加劇烈的心跳。

“喂,小宋嗎?”世東在那邊問。

“嗯,是我。”書桐一手握手機,一手緊緊捏住自己的衣擺。

“哦……”那邊有點吵雜,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後才安靜下來,“好久不見了。”

“是啊,好久不聯系了。”書桐有點迫不及待,連寒暄都沒法進行下去,“是溫知淳回來了麽?他是不是出差回來了?”

世東沉默了。

書桐急切地想聽到回答,可電話那端的無聲沉默卻像一盆冷水在慢慢淋頭澆下。

“怎、怎麽了?”她啞着嗓子問。

“知淳讓我給你帶一句話。”世東重新開口。

“什麽話?”書桐怔忡地問。

“他說,讓你忘了他,他是一個人渣。”

☆、比賽名單

“啊啊啊啊,朗明!朗明!商院小王子啊啊啊啊!”

籃球場邊,張蕾跟着一群女生在激動地尖叫。

書桐從打印店出來,仔細看着手裏還發燙的資料,路過熱鬧非凡的籃球場。

“喂,書桐!這裏這裏。”格仁艱難地跳着在人群裏朝她招手。

“你們幹嘛呢?”書桐探頭好奇地看,将資料放進書包,視線裏籃球場上幾個男生追逐着籃球,生怕突然砸到她身上,繞着彎才拐到格仁身邊。

“今天是咱們院跟文學院的籃球賽——你沒看通知嗎?簡直是吊打啊。文學院果真陽氣太少。”格仁連連喟嘆。

旁邊的張蕾已經激動得不成樣子,讓書桐想起了《夏洛特煩惱》裏看到夏洛彈吉他而暈厥過去的孟特嬌。她懷疑張蕾極有可能興奮得暈過去。

“你看得懂籃球?”書桐用胳膊肘拐拐張蕾。

張蕾投給她一個非常簡單而熾熱的眼神。“我看得懂肉體。啊,美好的肉體,年輕的肉體,括弧,男,括回。”

“嗯……為什麽現在才三月份他們就穿的這麽清涼?”書桐沉默後問。

現在已經是大三的第二個學期,春天剛剛冒頭,空氣裏還帶着明顯的涼意。可球場裏上陣打球的男生都只穿着球衣。

“因為激情——因為男男碰撞擦出的火花,因為荷爾蒙的壓抑與釋放。卧槽剛剛那個動作!簡直是健氣沉穩攻和斯文可愛受啊!不行!勞資待會回宿舍了要重刷《世界第一初戀》!我的高野桑!”

“重刷?你不是說剛剛出了第三部麽?”格仁在旁邊問,十分不明白。

“沒啊,你記錯了。”就算是面對“美好肉體”的吸引,張蕾還不忘了科普耽美動漫知識,“出了第三部的是《純情羅曼史》,雖說名字很純情,可內容一點都不‘純情’。”

賽場邊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淹沒了張蕾最後的話語。

原來是比賽結束了,不用看成績牌也知道是商院贏了,雙方隊友紛紛友好握手。賽場上那顆籃球蹦蹦噠噠,一路滾到了書桐面前。

她低頭愣愣地看着,彎腰撿起。似乎……有某人曾經信誓旦旦要教她學籃球,可是到最後,他什麽承諾也沒有兌現。

人啊,是會随着時間變的。所以誰都不知未來會發生什麽事,那就不要輕易承諾。

他會變。

她……也會變。

該是謝謝他教會這一課麽?

書桐盯着場邊的計分牌出神。時間其實可以過得很快,現在已經是大三下學期三月份了。她覺得大二那段時間的自己……很幼稚。

真的特別幼稚。

她不想評論溫知淳什麽,反正他自己不是承認“是個人渣”麽?說白了就是移情別戀了。感情這回事,從來沒有對錯。書桐能做的,就是盡量不去回想。

畢竟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果然她還是适合抱着錢孤獨終老,其他什麽都先別想,能滿足自己每月的高昂口糧費再說。

“書桐。”前方有個高大的人影走過來。

書桐回神,将籃球地給對方。“給你。”

朗明脖子上搭着個擦汗的白毛巾,手裏還拎着剛剛開封的礦泉水。他個子高,手也大單手就能穩穩扣住籃球,卡到臂彎。“你也來看比賽了?我以為你不會感興趣。”

“哦……我從宿舍出來,看到這邊很熱鬧,”書桐不大好意思說自己只是路過,“祝賀你們贏了。”她和朗明是在大三上學期一門選修課上認識的。

那門選修課內容相關經濟學原理,老師也是學校返聘的老教授,學識豐富的同時也特別嚴厲。每節課必點名,點名的時候還會把前後兩扇門統統關起來,讓後續得到通風報信的學生就算趕來了也沒法進課堂。

好巧不巧有幾次,他倆都是在将将要關門的時候從後頭偷偷溜進來,只得坐在門邊。當了三次選修課同桌之後,也就漸漸熟悉起來。

“我們待會兒要聚餐吃燒烤——你要一起來麽?”朗明穩穩地凝視她。

這話出口,在旁邊一直低調觀察情況的張蕾瞬間豎起耳朵。旁邊有幾個女孩子也低聲竊竊私語起來。

“不了,你們去吧。我四點還要去找輔導員。”書桐笑道。可心裏也是咯噔了一下。朗明其實是知道她不能吃普通人食物的,為何還要邀請她?而且是參加他們籃球隊的聚餐。

“行,那晚上再聯系吧。”朗明說。球場那端有隊友叫他,朗明回頭應了一聲,跟書桐打招呼後,就朝那邊走去了。

“天啦,書桐!”等朗明一走,張蕾就跳起來緊緊抓住她的胳膊,“朗明、朗明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小聲。”書桐示意她放低聲音,“萬一讓他聽到怎麽辦?”郎明還沒走遠呢。

人群漸漸散開,張蕾和格仁跟着書桐往院樓的方向走。

“我也覺得朗明有點貓膩呢。”格仁琢磨半天,仰天長嘆,“國家什麽時候也賜我一個帥哥呗。改明兒我得上知乎問問,單身二十一年是一種怎樣的體驗,然後自問自答。你們記得給我來點贊。順便把朗明也拉來給我點贊吧——如果你倆真成的話。”

“真的想多啦。我就沒往那方面考慮過,”書桐又從書包裏拿出資料翻看,“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我才不相信男女之間有普通朋友關系——這年頭,男男,女女之間有沒有普通朋友關系都還是個問題呢。”張蕾叉着腰指點江山,又猛然想起什麽,“哎,對了,你們看過那個叫什麽電影來着,講女同的。”

“泰國那個Yes or no?”格仁問。

“我國那個錯了性別不錯愛?”書桐問。

“我的媽,你們怎麽知道這麽多片子?我都沒看過!”張蕾震驚。

“你要是不提,我也不知道‘世界第一羅曼史’啊。”格仁攤手,很無辜。

書桐真是覺得格仁越來越和張蕾相像了,不管是興趣愛好,還是個性為人。格仁已經從一個現充變成一個天天追番的标準二次元。“好啦,你們玩去吧。我要上樓去找輔導員了。”

“去吧去吧。反正我們也沒事,在這裏等你。”格仁擺擺手,打算來給張蕾科普一下泰國電影。

書桐拿着那一份輔導員要求填好打印出來的資料直接上三樓。這學期開頭,她因為成績排名優異和老師考核推薦,進了拍賣師比賽裏本校代表名單,需要填寫一系列的表格确認。

這拍賣師比賽其實是省衛星電視臺在開設了自己的鑒寶類節目之後每年舉辦的。以鑒寶節目上那些專家為評委,從各地搜集來的寶物作比賽內容,經過幾輪淘汰比賽,選出最後的團體第一名與個人第一名,節目組會給與豐厚的獎金,并承諾在之後的鑒寶節目裏,個人第一名會作為特邀年輕嘉賓出席,與評委們一起坐在評判桌後判定各式古董字畫真僞并進行估價。

獎金倒是其次考慮,書桐重視的能與專家教授級評委一起參加節目提煉自己專業水平的機會。按照電視臺的要求,每個參選的校隊都應該有三名成員。而寧大目前的參賽名單裏,兩男一女。兩個男生是大四的學長,只有書桐一個來自三年級。

305辦公室,到了。

書桐最後整理好資料,敲開辦公室大門。之前大一帶他們的輔導員黃老師請産假生孩子去了,現在的輔導員是個男老師,姓牛。

“牛老師好,”書桐進門,将資料交給坐在桌後的牛老師,“這是我填好的資料。”

“哦,我正想給你打電話呢,有個事兒得跟你說一下。”牛老師示意她坐下,又将那疊資料遞還給她。

書桐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她填錯了?

“首先呢,宋同學你的确很優秀。不管是成績排名,還是老師對你的認可,都名列前茅。”牛老師打開保溫杯喝了一口茶,又扣上蓋子,“情況是這樣的。對于這次比賽,院裏比較重視,所以對考核成績重新進行了排名。你的最大問題呢,就是缺乏參加比賽的經驗。所以啊,院裏經過商讨,想法是要重新挑一個有過比賽經驗的。這是我的問題,沒有及時通知你。”牛老師放下茶杯,表情非常誠懇。

“您的意思是……我被換下來了?”書桐怔忡,一時間完全無法消化這個消息。

“不是說換下來,你還是在後補名單裏的。最近神舟飛船不是剛發射嘛。學學人宇航員。”牛老師學政治出身,立馬就開始滔滔不絕,“就算确認了上天名單,後補宇航員也要做好準備堅持到最後一刻。這種犧牲小我為大我的奉獻精神值得學習。國家現在已經有了好幾批宇航員,能上天的又能有幾個?其他人還不是勤勤懇懇,努力準備,絕對不懷疑自己是不是白費功夫。”

但是如果不能參加這次比賽,她前幾個月天天看書到深夜的确是白費功夫了。為了比賽,她把中國歷史由上到下都疏離了一邊,還跑去旁聽了考古系好多課——這些知識其實在以後工作裏很少能用到,主要就是為了這次比賽而準備。

可是現在,所有的努力都輕描淡寫化成了泡影。

“我能問一下,是誰又進了校隊名單?”書桐握緊雙手,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失控。

牛老師這時候就沒看她了,而是又拿起杯子扭開,裏頭的熱氣撲面而來。“鄧愛琳。”

鄧愛琳?

書桐想過會是成績同樣不錯的格仁,卻單單從沒想過會是班裏成績并不起眼的鄧愛琳。書桐對她最大的印象就是不住校,每天開車來上學。

“她不是……也沒參加過比賽麽?”書桐喃喃問。

“哦,她主持過商院迎新晚會,你忘了?”

……

格仁和張蕾坐在院樓一層大廳的椅子上,一邊聽音樂一邊刷評論,特別起勁。

“對不起我暫時活着還是沒有什麽意義,沒有對國家做出什麽貢獻真是對不起,雖然偶爾孝順爸爸媽但成績還是不高不低~~~是我幼稚喜歡宅家看番聽初音,沉浸在二次元沒跟上現實潮流真是對不起~~~”張蕾一邊唱一邊抖腿。

“我要看評論看評論,哈哈哈。”格仁扒拉張蕾的手機,字正腔圓念到:“我不光是宅女還是腐女——咦,這不就是說的你嘛。”

書桐慢慢順着樓梯走下來,手裏依舊拿着那疊下午才打印出來的A4紙。

“咦,下來啦?”格仁站起來喊。

書桐點點頭,也不說話,伸出手直接繞過格仁肩頭,将頭埋在她發間。

“怎麽了?書桐?”張蕾一看她這情緒不對,立馬也站起來。

她們不問還好,一問起來,書桐就覺得眼眶發酸,連忙吸了吸鼻子。

“我擦是不是輔導員欺負你?對你提出不可描述要求了?”張蕾邊說邊撸袖子。

“你都想到哪裏去了。”書桐又忍不住笑,松開了繞着格仁的胳膊,揉揉眼睛,調整情緒,“我……我被從比賽名單上删掉了。”

“不會吧?!你年年考試第一,怎麽會被删掉?”格仁低聲感嘆。院樓裏并不是說話的地兒。她們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總之就是沒我了。”書桐深呼吸,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還是安心實習吧。大四就要開始找工作了。”

“誰把你換下來了?”張蕾拉住她的胳膊,一臉嚴肅。

“鄧愛琳。”書桐想了想,把這疊資料直接撕開,塞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誰?鄧愛琳?!”格仁瞪大眼睛,“我前兩天還看到她在朋友圈說要重修刷分呢,把大一大二的績點提上來後好申請出國讀研。”

“這還用明說麽?潛規則呗。鄧愛琳家裏辣麽有錢。”張蕾撇嘴,“改明兒我就把她氣門放了。”

“張蕾,她開的是奧迪,不是死飛自行車。”格仁提醒道。

“啊,那我給她撒圖釘吧?電視上都這麽演。”

“好啦,張蕾。”書桐笑,摟住張蕾的肩,“咱圖個嘴快就行了。這個機會溜走了,以後還會有其他機會的。我覺得老天爺不至于讓我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吧。”

“唉,你真是特別有阿Q精神。”張蕾搖搖頭,拍拍書桐的手。

“做人本來就要開心點啦。”格仁說着一口怪腔怪調的粵語,然後又跑偏成東北腔,“就沖這選人水平,興許那個比賽也不咋地嘛。”

書桐心裏百感交集,左手摟張蕾,右手摟格仁。“姑娘們,我真的是愛死你們了。”

“那大爺常來玩嘛~~”張蕾咧嘴笑,沖她抛了個媚眼。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自己是個老司機。

☆、慶祝

寧大旁邊有家不錯的輕吧,客人主要是學生。老板原先是學校學中醫的,畢業後改行開了酒吧,取了個名字叫“失笑散”。挺滲人的……

莊明和社長大人即将畢業,一個已經簽了工作要被外派去非洲,一個要北上去讀研究生。兩人好不容易在三月裏湊了個時間一起畢業旅行,去了馬爾代夫。而同一時間的柚子,在戀愛半年後,失戀了。

為了慶祝柚子失戀,同時展望莊明和社長大人美好的未來,社團裏一夥人和其他幾個熟悉的,死活要馬爾代夫紀念品的啃書考研一族來泡吧。

晚上酒吧裏燈光稍顯昏暗,音樂低迷,臺上的長發歌手偶爾也來幾首淡淡的民謠。

桌上七八個人紮堆,比較着莊明帶回來的貝殼手鏈,以及木制的微型多尼船。

社長正準備評論一番,卻看到書桐跟無頭蒼蠅一樣在挨個兒看桌子。“書桐,這裏!走錯了!”

“過來過來,要喝什麽果汁?莊明買單哦,點貴的。”柚子看到她過來,就拉開身邊的凳子。

“不了不了。就白開水。”書桐含含糊糊地說,像是嘴裏含着一個包子,“我剛剛拔智齒回來。”嘴張不了多大,說話還牽扯着發疼。

“這個是給你的禮物!”社長拿起一個東西遞給書桐。

“哇哦,謝謝。”書桐翻來覆去打量手裏的椰子殼,上面雕刻着一副海灘風景,淡淡散發着椰子特有的幹燥後香味。

“還有椰子殼嗎?我也要一個。”柚子朝莊

不食人間煙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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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節課正好下課,書桐連忙跳下車,轉身打算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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