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們的淺遇深藏

四月是M市一年中氣候最适宜的月份，清風習習，楊柳依依，一眼望去，滿目春綠，那些有名的沒名的花兒也争先恐後的競相開放。走在戶外，身心都是吹面不寒楊柳風的惬意感受。

M市是一個安靜悠閑的城市，走在城市中，不會看到非常擁擠的人流，但也一如其他城市一般，現代的娛樂設施不少，人們的生活豐富多彩，既安逸又不乏時尚氣息。至于如此重要的科研所為什麽會定居M市，應該是當年看中了M市的地理位置吧，四面環山，擁有天然屏障。

也正因為這樣，M市有包括J所在內的好幾個重要的國家級的科研院所，涉及航空航天，核物理，電磁學以及電子信息等，同時還有好些相關的國內知名科技公司也都設在這裏。所以M市雖然經濟發展不在全國前列，但卻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科技城市。

唐辰凡依然和往常一樣，早上7：00起床，7:30出門。她現在住在所裏分配的宿舍裏，雖然是本市人，但上班的地方和家不是一個區，搭公交也得四十多分鐘時間，考慮到自己才去工作，都很多知識和技能都需要學習和熟悉，所以她平時都是住在單位，只有周末才回家。

J所的環境非常好，建築物周圍都是樹木和草地，因為正值春季，目之所及，都是生機盎然。唐辰凡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時不時有鳥鳴聲傳進耳朵裏，微風裏也帶着青草味兒。她閉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一下，頓感身心舒暢。她想今天應該是美好的一天，又或許以後都會一天比一天好。

孟徹就是在這樣美好的一個早晨看見這樣一幕的：初升的陽光透過蔥蔥郁郁的樹葉，灑在那個女孩子身上，反射出一片光芒，她閉着眼睛，微微勾起嘴角，仿佛在用力感受着大自然的饋贈。可能孟徹自己都未察覺，此刻的他也不禁露出淺淺的微笑，不知是因為景美還是人美，又或是這樣一幅毫不造作的人景合一的畫面早已刻在心上。

“老大，看什麽呢，這麽專注，連我們過來都沒發現。”今天是他們正是開工的第一天，陳穆從樓門口出來，對着站在宿舍樓前空地上的孟徹的肩膀一拍，說道。

被人打擾的孟徹很不爽的轉過頭去，雖然眉頭已皺，但嘴角的笑容卻還未來得及完全隐去。于是就有了更讓陳穆興奮的一幕，興奮得讓他都忽略了越皺越深的眉頭。

“老周，快來看，快來看，老大一個人在這傻笑呢，太驚悚了，太恐怖了，平常對我們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陳穆對着走在最後的周文培叫道。

陳穆這人是典型的情商低大嘴巴，什麽都不懂就開始叫嚷，也虧的他智商還可以，工作中又是另一幅樣子，不然這種責任重大又會涉密的工作還真是不敢交給他做。

周文培聽到陳穆叽叽喳喳的那番話，第一反應就是朝四周望去，不得不說這就是人跟人的區別，果然，他看見了不遠處路旁那個意料之中的身影，心下也有了一點小算盤，既然老大是個悶葫蘆，那就讓兄弟們助你一臂之力吧。

走到孟徹面前，果然他眉頭還沒展開。

周文培開口道：“老大，我看前面路邊那不是唐辰凡嗎，要不我們叫上她一起去吃早餐，我們對這裏又不熟悉，而且她也可以給我們介紹介紹這邊有沒有什麽特色早餐。”

“好主意，好主意，嘿嘿，和美女一起吃早餐。”周文培就知道會有人第一時間站出來響應他的并且還會幫他完成接下來的安排。

這不是就應驗了···

“辰凡，辰凡，這邊。”陳穆扯開嗓子就叫開了，還一邊招手。

其實唐辰凡在陳穆調侃孟徹的時候就知道他們在那邊了，只是不知道孟徹在那裏站了多久，她正準備快速離開的時候，就被陳穆叫住，這下是不得不硬着頭皮過去了。

“孟師兄，周師兄，陳師兄，早上好。”唐辰凡向他們打招呼。

“小師妹啊，你吃過早飯沒有啊？”陳穆大大咧咧開問。

不過唐辰凡卻一點也不反感，一來是陳穆的言行雖然不拘小節，但并不會讓人感到唐突。二來是她自己從小就是男孩子性格，讀書的時候一向都是直來直去，豪爽慣了，雖然現在不能有那時那麽耿直自在，但骨子裏有些因子還是一直存在的，所以對陳穆這樣的交流方式，她反倒覺得輕松。

“陳師兄，還沒呢，正準備去食堂。”

“嘿嘿，那這樣太好了，我們也準備過去，正好就可以和你一起了，你還可以給我們推薦一些你們的特色早餐。”

陳穆就這樣不知不覺走進了周文培給他挖的坑裏，并且還不知不覺的順利完成了周文培賦予他的歷史使命。依周文培的腹黑性格，不出意外，陳穆馬上面對的就該是過河拆橋的命運了。

而事實也證明這個規律是适用的。陳穆話音剛落，就被周文培拉着先行一步了。

“穆穆啊，我今早起來的時候突然腦袋靈光一閃，想起我們那個實驗的有個步驟感覺有點瑕疵，我和你讨論讨論？”

“一大早起來讨論什麽實驗啊，要讨論去找老大那個工作狂讨論，他不知比我權威多少倍，我還要去和小師妹聊天呢。”

也難怪陳穆這幾天格外活潑，以往學校，天天教研室實驗室兩頭跑，除了實驗就是論文，面對的都是一群大老爺們，哪有機會和專業知識這麽紮實又長得漂亮的女生共事吶。

“我這不是自己還不确定嘛，先和你讨論讨論，心裏有個底再去找老大啊。這樣，我晚上請你吃飯，叫上小唐師妹，怎麽樣？”

想着晚上有人請吃飯這等好事，陳穆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原來就算是博士，也信奉民以食為天呢。

陳穆被周文培拉走了，就只剩下唐辰凡和孟徹兩個人了。少了個話痨，空氣裏多了一絲尴尬。

“辰凡，麻煩你了。”孟徹微笑着說道。

一個淺淺的微笑，一句禮數周到的話語，放在其他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可是剛剛的瞬間，這個男子讓她莫名的想到了八個字：謙謙公子，溫潤如玉。

“沒關系的，孟師兄，那我們走吧。”

說着，兩人也朝着食堂走去。

“辰凡，能問你個問題嗎？”

聽到孟徹的話，唐辰凡第一反應是孟徹要問關于M市或者J 所的問題，于是回道：“當然，孟師兄。”

“為什麽選擇學物理？”

“啊？”

孟徹的問題完全在唐辰凡的意料之外，她的表情除了驚訝，還快速的閃過一絲黯淡，雖然轉瞬即逝，可還是被孟徹瞧在眼裏。

“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報志願的時候什麽都不懂，想着自己高二文理分科的時候選的是理科，大學也就讀理工科專業吧，加上高中的時候老師對物理強調得比較重，自己學得還可以，就選物理了。而且物理不是C大的王牌專業嘛，想着選學校的王牌專業應該是不會錯的。”

唐辰凡試圖讓自己的回答顯得邏輯清晰且具有說服力，這大概是她一直念理科養成的一個習慣，盡管這并不是她當初選物理專業的真正原因。

可是孟徹還是透過現象看到了唐辰凡的閃爍其詞的本質，這也是他作為一個研究人員自帶的素養。雖然唐辰凡的話讓他心裏更多了一絲疑惑，卻也不再多問，明智的轉移了話題。

“給我講講你們這邊的早餐吧，來這裏的第一頓早餐，總該有點不一樣的記憶。”孟徹一臉輕松的說道。

“我們這邊的人早晨都愛吃米粉，有80%的人都會選擇早上吃米粉，細細的米粉，有不同的臊子，牛肉的，雞肉的，雜醬的···還有好多種，店裏的牆上有詳細的列出來，可以選擇一樣，也可以選擇兩樣混在一起，在加上一點泡菜，味道特別好！”

從昨天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唐辰凡的表現一直是周到有禮的，這是孟徹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像小孩子一樣的興奮，那是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會很容易感染到身邊的人，讓人不自覺地也開心起來。

“看來你也很喜歡吃米粉啊？”

“對呀，在外邊讀大學的那幾年，每次放假回家的第一天早晨，一定會去吃一碗米粉，那可是我們所有在外讀書的人共同的家鄉的味道。在要假期結束要回學校的前幾天，也會和幾個好朋友約好一起去吃，因為一離開，就又是幾個月想念的味道。大學的時候班上有個同學是湖南的，有一次大家一起聊天，她說他們湖南的常德米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米粉，後來有個寒假，我去湖南玩，專門去吃了常德米粉，可還是覺得我們的米粉最好吃，呵呵，其實也有主觀的原因吧，畢竟誰不說自己家鄉的好呢。不過我也就上大學了才敢每次回家吃幾次，以前都不敢吃。”

唐辰凡說到最後，自言自語的嘆氣道，語氣裏居然還有了一點抱怨。

提起學生時代的回憶，唐辰凡不自覺地說了這麽一大段話，而且還是在一個不太熟悉的人面前，等到自己反應過來時，後悔也來不及了，只怪自己失了分寸。

不過孟徹卻很享受面前這個女孩和他侃侃而談這一大段，他只覺得這才是這個女孩子真實的一面，有點俏皮，充滿生機。

“為什麽以前不敢吃呢？”孟徹繼續問道

“因為我爸啊，他就是那20%裏的人，他不喜歡吃米粉，他還說米粉吃多了對身體不好，而且影響智商，呵呵，當時沒高考，一想着要影響智商，就不敢吃了。”

看着孟徹輕松自然的表情，唐辰凡也沒再過多糾結，而且還漸漸也放松了下來。

“是嗎？真的假的？不過不管真假，就沖你把它說的這麽絕無僅有的好吃，我今天早上也要去試試啊。”

“呵呵，孟師兄，原來你也有活潑的一面吶。”

“怎麽說？”

“像你這麽優秀，這麽厲害的人，我以為做什麽事都是井然有序，規規矩矩的，永遠都一本正經，任何事都是理智第一位的。”

“你是想說我是呆板的老學究麽？”孟徹難得的幽默道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像你這麽厲害的人，在我們心裏那是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

聽着唐辰凡慌亂無措的解釋，孟徹沒有一味的安慰說沒事，而是斂了斂神色對唐辰凡說：“辰凡，這個世界上，沒有一顆心是永遠堅強的，誰都有脆弱的時候。我們走過很多路，看過很多風景，愛過人，失過戀，偏執于理想，也向現實妥協，有滿腔的抱負，也被不公和自私傷害過。但是只要我們還有信仰，有原則，有底線，我們就不會放棄自己的志向去走一條完全相反的道路，我們也不會去變成像我們經歷過的一些人那樣自私自利，毫無原則，欺軟怕硬，趨炎附勢。”

孟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不管一個人現在有多優秀，他也一定經歷過迷茫，無措，懷疑，甚至是絕望，可最後都會學會理解，包容，坦然和珍惜，這樣的人終究會過上平凡而真實，溫暖而美好的生活。”

“溫暖”唐辰凡重複着這個詞語，半年多的時間過去了，看起來她已經完全恢複，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裏有了那麽一個地方，充滿冰涼，無法遺忘。可是在這個早晨，這個男子，他有一雙那麽閃亮的眼眸，他用那麽堅定的話語告訴她生活雖然充滿挑戰但終究會有溫暖。她承認這一刻她被這個詞感動了。

掩飾好情緒，唐辰凡好似無所謂的打趣道：“孟師兄，原來你還是文藝青年啊。”

孟徹一絲不漏的把唐辰凡臉上的難過，隐忍和動容收入眼裏，但他并沒有點破她裝出來的堅強，随着她的話題聊下去。

“文藝青年算不上了，老了，勉強算文藝中年吧。平常工作都是實驗，論文和物理文獻，有業餘時間時，也總要看一些人文歷史社會哲學的書來換換思維，豐富一下知識嘛，況且剛剛和你說的話是我自己的人生感悟，過來人的經驗之談啊。”

“師兄果然深藏不露，不僅專業了得，是未來院士科學家級別的人物，還有如此深厚的文化造詣。”

唐辰凡這話一點不誇張，她昨天下午聽徐主任說起這個年輕人很優秀，27歲就已經是是德國慕尼黑工大的博士畢業，要知道德國是出了名的難畢業的國度啊。之後的兩年一直留在慕尼黑工大做研究，在那之後他放棄了德國的永居資格，毅然回到C大，并且在這兩年內做出了很大成績，除了因為年輕資歷稍淺外，能力完全足夠成為任何重大項目的負責人。

“未來院士？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真的，師兄，我已經聽見不止一個人這麽說了。”

“誰這麽愛幫我打廣告啊，看來我得給他廣告費了。”孟徹笑道：“這個未來看是我七老八十的時候有沒有機會實現吧。不過，辰凡，你不要把我想得有多嚴肅，多神秘，我們都是一樣的，只是我比你大幾屆而已，我也是普通人，也要吃飯，睡覺，也會娛樂休閑。希望你能只把我當成一個普通人，和你其他的朋友一樣可以輕松自在，無拘無束交流的人。”

“嗯，好，孟師兄，我知道了，謝謝你。”

謝謝你的随和自然，謝謝你今天早上的那一番話，因為它讓我在這個清晨聞到了久違的和這個春日的四月一樣的味道：生機和希望。

“辰凡，那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多多指教。”孟徹伸出右手。

“孟師兄，以後還得多多向你學習。”唐辰凡也伸出右手。

一個禮節性的握手，一個真誠的對視，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于是就連空氣中都多了一絲美好的氣息。

作者有話要說： 新人正在不遺餘力的努力，不足之處，請大家多多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