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時光已不在原處

唐辰凡回家後和父母打了招呼就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從窗戶看出去還可以看到孟徹離開的身影，修長的背影在寧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俊。

而這個周末對唐辰凡來說，卻也是注定愉快不起來了。

周末兩天，唐辰凡想起了很多，大學時那些快樂的，悲傷地，昂揚的，落寞的事。大學畢業後的那段可以稱為絕望的日子，身體的病痛，前途的灰暗，親朋好友的指責和嘲諷。再後來，她考上了這個單位，又突然間成為了周圍所有人口中優秀的那一部分，父母有面子，鄰裏親戚稱贊恭維。

可是這一路走來，所有的得失成敗，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就像《白月光》裏的歌詞一樣：每個人都有一段悲傷，想隐藏，卻欲蓋彌彰·····想遺忘，又忍不住回想···擦不幹，回憶裏的淚光。路太長，怎麽補償。

唐辰凡曾經偶然在一個節目中看到一個關于張信哲的訪談，在那次節目裏，張信哲說這首《白月光》他第一次聽到小樣時就已經悲傷到不能自已。

其實唐辰凡在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時也同樣的不由自主就落下了淚。原因無他，只是因為這首歌的歌詞和旋律都太契合她自己當時的境遇了。

關于孟徹，這個名字是這兩天出現在她腦海中次數最多的一個。在外人眼中他外形俊朗，學識淵博，富有理想，為人謙遜，勇于擔當，這樣的一個人，是任誰遇上了都會動心的。

但對于她唐辰凡來說，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懂她，他讓她感到心安，他的言行也在不知不覺中感染着她，讓她變得更加平和沉穩。

可是這樣好的一個人，現在的她怎麽配得上，她早已不是孟徹第一眼看到的那個充滿理想，充滿拼勁的唐辰凡了。孟徹他還有大好的前程，會越來越好，而她也許這一輩子就這樣平平凡凡的了，這樣一來，他們的差距會越來越大，也許到最後，他們會連一個共同話題都沒有，她走不進他的世界，她也不願意他放低自己來适應她的環境，她更害怕最後他們走到相看兩相厭的地步。對于孟徹，她真心希望他能幸福，她不敢用他的幸福來冒險，他值得一個和他一樣優秀的女性來共度一生。

唐辰凡坐在窗前的書桌旁，默默的想着這一切，她決定周一上班和孟徹說。雖然會心痛，不舍，難以開口，可是她沒有自信，在她看來，這個決定是對他們都好的。

可是，她沒想到周一會遇到讓她更措手不及的人和事。

周一早上到了辦公室，唐辰凡依舊先燒熱水，然後把每個辦公桌上的灰塵擦幹淨。這是她的習慣，而且她擦灰時永遠不會繞着筆筒走，在唐辰凡的概念裏，不論做什麽事，都要以認真的态度去對待。

幹完這些事，差不多其他同事也都到了辦公室。九點剛過沒多久，主任就把任樂彤叫了過去。

然後就看着任樂彤一臉興奮的從主任的辦公室裏出來，直奔她的座位而來。

“彤彤姐，什麽事啊，讓你這麽興奮，都兩眼放光了。”

“你猜剛剛主任把我叫進去說什麽了？”

“嗯？什麽呀？”

“哎，你真沒意思，好歹也猜一下啊。主任剛剛說有一家專門制造核輻射檢測儀器的大型民營企業要來所裏完成他們的一些實驗項目，主要是借助所裏先進的儀器設備。而我們按照中央軍民融合的發展理念，對這次合作也很重視。主任說，就讓我來跟進這次合作項目。”

“彤彤姐，這下又有的你忙了。”

“我們不早就習慣了嘛。”

任樂彤癟癟嘴，笑着說。

事實也确實是這樣，盡管唐辰凡來工作的時間并不長，但是也知道她們的繁忙程度是和所裏科研以及實驗項目的多少成正比的。除開協助所裏自己的科研工作以外，因為實驗設備的齊全和先進，還有許多其他科研單位，高校以及企業也會借助他們這個平臺完成一些自己的科研實驗，對于這些合作，也是要他們部門提供人員進行協助資料管理和一些具體事項的通知。

所以所裏的實驗設備一年下來都難得有空閑的時候，甚至有時候外面的單位還需要排隊，得提前很長一段時間就和單位的相關部門聯系預約才行。

“這倒是真的，我才來幾個月，已經感受到了。也不知道當初是誰給我說的，說事業單位工作清閑又沒有壓力。”

“呵呵，辰凡，你可真可愛，是有這樣的單位，不過那是別人家的單位。”

聽着任樂彤的話，唐辰凡笑了笑，其實她到挺喜歡這樣忙碌的工作狀态的，因為對于她來說，這至少可以讓她感覺自己學的專業只是有用到地方，讓她感覺自己也是她曾向往的那一群人中的一份子。

“對了，我還聽主任說，這次來的這家企業挺大的，說是日本福島核電站出事後，當時用的很多核輻射檢測儀器就是從這家企業出口過去的。”

“那還挺了不起的。”唐辰凡并沒有過多的反應，雖然在單位工作時間不長，但已經經歷過不少的與大牌研究所或者各種企業的合作，所以現在面對大部分合作單位，她都可以應付自如。

可是，沒過多久她就為自己當時的毫不在意感到後悔。如果早知道任樂彤口中的企業是這麽回事，她一定倍加注意，絲毫也不願意和其扯上關系。

周三早上，唐辰凡正在座位上整理資料，孟徹他們的實驗已經接近尾聲，工作量也沒有之前那麽大，不過要把前前後後所有的資料分類按順序整理好，也是一件勞心勞力的事。

忙碌間，她聽到了主任的聲音從外邊傳進來，好像是在給誰說着什麽。然後就進來了他們辦公室，後面還跟着三個人，等看清楚來的人，唐辰凡一時間呆若木雞，渾身冰涼，怎麽是他，是啊，怎麽不會是他呢，早在任樂彤給她說的時候，她就應該想到有可能是他啊，他畢業時去的不就是那個公司嗎？而且按照當時的情況，他現在完全可以做到項目負責人啊。

她要和他打招呼嗎？她該怎麽和他打招呼呢？她起身欲馬上離開，可這時主任卻轉身叫了她的名字，當然，其他的三個人也轉過身來對着她。

“辰凡？你怎麽在這裏？”熟悉的聲音，語氣裏卻充滿了乍見的驚訝。

“額···”主任也楞了一下，開口道：“怎麽，韓經理，你們認識啊？”

“嗯···我們是···大學同學。”

好一個大學同學，原來那些折磨她這麽多日子的過往不過是他口中輕描淡寫的大學同學四個字。她用盡全身力氣克制着自己內心的情緒，只有緊拽的手掌和抿緊的嘴唇透露出她此時的艱澀。

“哦，原來韓經理也是C大物理系畢業的呢，小唐，最近來所裏實驗的都是你的校友呢。”

“是呢，真巧，我現在在這裏工作。”唐辰凡淡淡的說，主任他們平時也已經習慣了唐辰凡淡然的為人處世的方式，所以也不覺得這樣和同學打招呼有什麽不妥。

“小唐，你知道任樂彤去哪兒了嗎，她是負責跟進韓經理他們這個項目的，我專門帶韓經理他們過來和她見個面，然後商量一下工作安排？”

主任正問着唐辰凡，任樂彤就從外面回來了。

“樂彤，正找你呢，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之前給你說的由你跟進的那個項目的負責人，韓柏修韓經理，這位是王浩工程師，這位是韓經理的助理李康。”主任在唐辰凡的辦工桌前給任樂彤介紹了來的一行人。

說起對任樂彤的稱呼，還有個笑話在裏面。當時任樂彤才來所裏工作，主任還有其他的前輩們也是像叫其他人一樣小任小任的叫，可是任樂彤說叫小任太難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小人，所以以後每次碰到前輩領導這麽叫她，她都要解釋一遍，然後特別誠懇的請求不要再這麽叫她。領導們也覺得這個女孩子還真是率真又可愛。不過唐辰凡覺得樂彤這個稱呼也沒好多少，每次聽到，都會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到護彤，還有那句熟悉的廣告詞：護彤牌小兒氨酚黃那敏顆粒。

唐辰凡不欲在此多留，找了個借口，說是有幾個數據要和孟徹他們核對，轉身出了辦公室。

可她不知道的是，韓柏修一直望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辦公室門口。這樣的碰面對他來說真的是驚愕，他從沒想過會在這裏遇見她，更沒想過她現在幹的是這樣的工作。

韓柏修在來之前，也對J所做了相關的了解，這個部門的崗位屬于管理崗，與研發和技術并不相關，可唐辰凡的理想一直都是成為科研技術人員啊。

從辦公室出來的唐辰凡當然沒有去找孟徹他們，那不過是她離開的一個說辭而已。

想起孟徹，對啊，這周她還沒有見過他呢，連前兩天送資料過來的也是周文培，他是不想和自己再有交集了嗎？可是那晚他說的話還清晰的印在自己的心上啊。

唐辰凡又在外面晃蕩了好一會兒，估計他們都離開了才回到辦公室，這還是她上班以來第一次在工作時間幹和工作無關的事。

離中午休息還有一個多小時，唐辰凡本想再接着整理資料，結果發現自己心緒不寧，為了避免工作出錯，她幹脆把資料放到了一邊。

那些紛紛揚揚的回憶穿過漫長的時光隧道，猛地撞在了她的心上。

唐辰凡看見了那天的自己，紮着馬尾，背着雙肩包，正從圖書館裏出來，路燈照亮了整條道路，就算是晚上也讓人絲毫不感到害怕，還有樹葉投影下來的星星點點的影子，每次都讓她感到靜谧又舒服。

然後突然一個男生擋住了她的去路，着實讓她驚了一跳。仔細一看，覺得面熟，好像是同一級另一個班的同學。

高高的少年，局促的站在她面前，目光卻又透着堅決，東拉西扯的說了好多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雖然弄得她一頭霧水，卻也讓一向為人淡漠的她差點都想要笑出聲來了。

很久都不去想以前的事了，她以為再不會遇見他，也再不會去想那些事。今天的猝不及防的被記憶拉扯回去，原來時光冊裏收藏的也并非全是灰色，也有一些明朗的顏色，他們也是在那麽單純美好的時光裏遇到了對方啊。

只是再見時，雙方卻連一句好久不見都沒說出口。

如今，他們已然奔波在不同的世界裏，之間的種種也不是一句再見還是朋友可以撫平的。

只不過去追究是誰的責任，誰的過錯，是誰負了誰，又是誰欠了誰好像已沒有一點意義，時光不再如初，只願各自安好吧。

這一刻的唐辰凡像是在黑夜中久久掙紮後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就那麽毫無防備的就想通了一些事。

原來真的那樣，逃避不一定躲得過，而面對也不一定最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