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二
“你們現在去船長室，照裏面那個人的的指示行事。”
位置還是在這艘鐵皮制成的海上巨鯨的腹中、名為酒吧的空間內，Dan坐在這裏的小角落中，漆黑的眼球中映出閃爍的燈光，随着入口處一個個人影的走動而露出深思的顏色。她面前站着的兩人相互看了眼，其中一人略帶不滿地詢問：
“現在去船長室暴露的風險太大。而且在那裏的人是誰？能完全相信他嗎？”
他質問的語氣顯得有些咄咄逼人。Dan卻不急不躁地抿了口過濃的黑咖啡，澀人的苦味在口中暈開，大腦自動對其産生了排斥反應，頭腦也得以清醒了幾分。
不告訴他們是誰，當然是因為對方不是他們所信任的人。
她放下杯子，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沒時間了。八點前到不了船長室，後果自負。”
“……”
他被這話噎了一下，還想再反駁些什麽，他旁邊的人一拍他的肩膀，制止了他差點脫口而出的沖動的話。只不過後者也沒有馬上離開的想法，而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過了許久才問道：“Dan小姐，尼少爺人呢？”
“頂替別人的工作。”Dan眼皮都不眨一下，突然瞟到了什麽，視線緊緊盯着從入口處進來的男子，見他跟別人叨嗑了兩句後便徑直往這邊走來，不知不覺就皺起了眉頭。
他的前進路線途經好幾張桌子，如果不是剛剛交彙的視線，倒不能确定他的目的地是自己這個方向。
但是他們見過？
的确見過，不過跟擦肩而過沒差。
Dan又交待了眼前的兩人兩聲，直到目送他們消失在了視線盡頭，才收回目光，不甘示弱似的昂起下巴，與走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對視。
他還是穿着誇張的異國服裝，暗紅色的布料上繡着的複雜紋路似乎與昨天的不盡相同。極具東方味道的俊朗面容上倒是不同于昨日的倉促、而是挑起一抹令人惬意的微笑。
雖然樣貌出彩的男男女女她見過不少，但東方面孔還真是很少見得到——更何況他溫和的态度着實令人舒心。
對最近應付太多“不聽命令的別人家屬下”的Dan來說，不露刺的人都屬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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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小姐，介意同座嗎？”
“……請便。”
跟昨天相比，他的态度簡直天差地別。
Dan斂起視線，晃了晃手中已經涼透了的咖啡。
苦澀的氣味一點點地從液體中逸出，混雜着她的味道，随着距離的擴大而變得稀薄。風壓抑着見到她後就瞬間敏感許多的嗅覺，目光轉向一旁，似乎是在打量遠處的人。
過了一會兒才回過頭來自我介紹：“我是去西西裏島旅游的華人，風。”
“……Dan。”
“昨天唐突了，”風笑笑，就算是她冷淡的态度，也打斷不了正在循序漸進的話題，“先前看你一人在吧臺飲酒，之後在那裏就出現了一塊無人認領的手帕，這麽快就下結論是Dan小姐的，是我太過草率了。”
“……只是幾句話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她抿了口咖啡。褐色的液體覆在略顯蒼白的雙唇上，透着一股晶瑩圓潤，随着主人的一張一合而散發着奇特的魅力。風收回不知不覺走神了的目光，拿出那匹藍色手帕放在桌面上，不知為何視線躲閃着眼前的女子，昨日的倉促也再次出現在他的面上。
奇怪的人。Dan輕不可聞地哼了一聲，越過他往後面看去，見到入口處朝這邊走來的一個同伴，朝他輕輕點了點頭。
撇開目光的風沒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只是努力壓下異樣的感覺，繼續着想象之中的話題：
“……不過你對這塊手帕有印象嗎？這裏面好像夾着不得了的秘密書信——要是找不到它的話，那個原主人應該會很着急吧。”
“……”
Dan在心中暗罵了一聲沒聽命令擅自行事的同伴。手帕裏的确夾着一張她親手書寫的文件，只是那份文件不是給眼前這個看上去跟兩邊都毫無關系的外人看的。——也沒想到這個會落到一個外人手上。
“我記得這裏面的內容，好像是有關彭格——”
“喲，親愛的。今天醒來看見床邊空蕩蕩的，知道我有多傷心嗎？”
适時插入的聲音打斷了風的話，阻止了從他口中脫出的敏感詞彙。并且內容還有十足的挑釁意味。風頓了頓，還沒來得及順着Dan的視線回過頭，似乎是聲音主人的男子就從他身後繼續往前走了幾步，在她面前停了下來，還頗為親昵地碰了碰她的臉頰。
他青綠色的頭發看上去十分僵硬，難免讓人覺得摸上去會有些刺手。證據就是風看後者嫌棄地皺了皺眉——雖然沒有避開。
不管結果怎麽樣，風覺得眼前的畫面十分礙眼，不會有錯。
“兩位是……”見男子的視線移到了自己身上，他适時地開口詢問，雖然覺得Dan的樣貌看上去過于年輕，卻仍舊問道：“夫妻？”
與另一種可能性相比，這種關系就不太可能了。他見男子的眼角不合時宜地跳了一下，卻什麽都沒說，而是看向Dan，似乎是在詢問她的說法。
“不是，”她回答，“昨晚認識的。”
上下級。
風仿佛能聽得見她心中暗罵的聲音，的确，那個男子的小心翼翼的态度雖然有所隐瞞，但到後面卻越來越明顯。……倒不如說，她有可怕到讓這種成年男人害怕的程度？
他仔細想了想，無果。
“昨天在吧臺認識的，結果抱走了美人卻差點弄丢了工作，”他輕佻地笑了兩聲，聲音被酒吧內的音樂覆蓋，聽得不是特別真切，“我去問了問酒保，他說被一位華人先生拿走了，……我看着有點像桌上那條，現在能還給我了嗎？自己的東西落到一個男人手上，怎麽想都不會讓人高興嘛。”
他似乎很喜歡肢體接觸，盡管隔着一張桌子，也不由得傾身向前。那副特屬于西歐人的墨綠色的眼中透着感興趣的色彩。風扯了扯嘴角，見Dan偏開視線沒有理會這裏的打算，動了動下巴回答道：“當然。”
男子禮貌地從桌面上收起手帕，似乎完全沒有裏面夾着文件的自覺，連追問都沒追問一句，指着隔着好幾面牆的餐廳的位置，笑嘻嘻地提議道：“餐廳角落有家入駐店鋪味道很棒，小姐您能再賞臉一起吃個飯嗎？”
“……”
Dan輕聲嘆了口氣，不急不躁地對對面的風說了聲“失陪了”便站了起來。見她同意了自己的邀請，後者意外地揚了揚眉，眉飛色舞地說着不知從哪聽來的獵奇故事，在前面領着她逐漸走遠。
“……”
整個過程沒有幾分鐘，好端端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就這樣被別人帶走了。風甚至都能感受到一旁跟他聊過幾次的酒保那同情的目光。他自己也有些同情自己。
他往後靠了靠。桌上的咖啡從他來時就已經不冒熱氣了——也不知道她究竟在這裏坐了多久。剛剛因為與她說過幾句話而平靜許多的心底又繼續随着酒吧閃爍的燈光躁動起來，平心而論，他不喜歡這種煩躁的感覺。
Dan小姐，應該是那種就算胸口插着一把刀都不會有多少情緒起伏的類型吧。她的冷靜是已經可以影響到周圍的、簡直連自己都抛開了的冷靜。
這樣子，根本不正常。
“剛剛那位是？”
船內地面以微不可見的幅度晃動着，Dan聽見他的問題，動了動嘴角簡單回答道：
“路人。”
完全沒有對待先前那位少年時的耐心。
他明顯也知道這點，聳聳肩誇張地說：“真傷心啊、對我那麽冷淡，對尼就那麽熱情，難道因為你們年紀相近？”
她的年紀在彭格列裏一直都是未知情報。雖然從身高來判斷年齡并不大，但從她骨瘦如柴的身材可以看出限制了身高的根本不是年齡、而是從外界汲取的營養。經過幾年的調養好歹看上去像個人了些，但蒼白的膚色卻怎麽都改不過來了。
加上她平時深不見底的眼眸，看上去就像個劣質的人偶娃娃，有些收藏家估計會很喜歡她這種類型的。然而他不認為那種有着奇怪興趣的收藏家會這麽巧就在這艘船上。
而且剛剛那個人看上去也不像什麽收藏家……
“行動前晴守大人将所有權利放到了我的手下，并令他的兒子尼少爺在我身邊學習體驗。而你無論是年紀還是經歷都比尼要高上一層，如果多的這幾年沒能讓你的腦子也更上一層樓的話，你現在就可以站到這艘船的主人面前大喊‘我是彭格列派來的卧底’了。”
“這麽久不見嘴巴還是這麽厲害啊，Dan小姐。”
“您倒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呢，甘納許先生。”
Dan不甘示弱地應着對方所說的話，并且不知不覺變成了由她來帶路。前行的方向很明顯不是向着甘納許所說的餐廳，而是朝着人跡罕至的方向走去。
看出她想要抵達的目的地，甘納許意外地問道：“不是明天就到了嗎？發生了什麽？”
“有人被美女勾去了魂，不僅把本來該透露給反彭格列同盟的情報洩露給了路人，連本該經手的工作都忘了。”
“……”
“雖然尼代你處理了一點事情，但是有些事情他不好出手，畢竟你在船上的身份特殊。不過目的總歸達成，是時候離開了。”
“……”
聽出她口中的不滿，不靠譜的甘納許憨笑着摸了摸後腦勺，問：“目的達成？”
“這倒也多虧了你，成功抓到了這艘船上的貴客。”
“……”
船艙裏赫然站着四個人，其中一人扣着一名被蒙住了眼睛的女子。金色的波浪長發順着臉頰懸在空中，白皙的皮膚不同于Dan病态的蒼白，而是透着一股粉嫩。嬌豔的紅唇勾勒着誘人的形狀，盡管看不見眼睛，但Dan也能想象得到這是怎樣一個美女。
“……船已經準備好了。”
尼見她推開門走了進來，剛想開口的“Dan小姐”在敵人面前被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裏，轉而恭敬有禮地報告道。
Dan點點頭，示意可以離開了。
“……等等等等、”甘納許突然阻止道，“雖然我還不知道情報是怎麽洩露的……但是不管那個路人真的沒問題嗎？”
“……”
甘納許明明白白地看見她眼底“你是傻還是蠢”這幾個大字。他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問出這個問題。
“本來就是要透露給敵人的消息，就算被他們知道了又有什麽關系？況且，”
極具東方特色的面容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她頓了頓，繼續說道，“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