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8新章

少年的呼吸太過灼熱,氣息拂過她的耳邊頸側,熱熱的,癢癢的。

他的話語似是呢喃,帶着暧昧不清的低沉和黯啞,讓人不由地淪陷進去。

元槿恍惚了一瞬,心裏莫名地有些發慌,下意識地就要往旁邊繼續逃。

誰料手腕忽然被擒,竟是被他帶着往下面探去。

即便再不知曉人事,但,她往常的生活環境中,獲取各種訊息的渠道方式千千萬,又怎會完全不知男子的某些狀況?

指尖觸到那脹起某處頂起的衣衫,她愣了愣後,忽然明白過來,吓得手也往後縮,身子也往後靠。

少年低低一笑,也不再強逼她繼續下去。

他定定地看着她,看到那心心念念想着的殷紅,忍不住擡指輕撫了上去。

好久都沒能再觸到這裏了。

他還記得這裏的柔軟、嬌嫩,還有那讓他沉淪的清香氣息。

藺君泓再也忍耐不住,扣住女孩兒的腰身不準她再繼續亂動,擒住她的下巴,俯身吻了上去。

元槿退無可退,逃無可逃。用腿去撞用腳去踩,卻被他用膝蓋一頂,抵在了身後的牆上,而後他的長腿将她禁锢住,再也無法動彈。

發現她牙關緊咬、在用自己的方式拼命抵抗,藺君泓稍稍放過了她,捏了下她的耳垂,輕笑着低語:“真是個倔強的小丫頭。”

語畢,不待她反應過來,他在女孩兒的腰間某處輕輕一捏。

習武之人,最是通曉人身上各處的弱點和穴位。

元槿只覺得身子瞬間發軟,半點氣力也使不上了,只能倚靠在他勾着她的有力臂膀上,方才不至于滑落。

發覺女孩兒的變化,藺君泓呼吸驟然急促,猛地欺身而至,再次吻了上去。攻城略地,輾轉吮吸,奪去了她全部的意識和呼吸。

以往在她熟睡時,他即便悄悄取吻,也只能淺嘗辄止。哪有過這般盡興的機會?

他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只想着和她親近些,再親近些。永無止境。

元槿覺得自己完全無法思考,快要窒息了。

偏他還不知餍足,一步步更深入、更強烈地索要。

攬在她腰後的手也不停歇,不住地在她腰側流連,輕撫。

女孩兒哪受過這樣的事情?

腦中混沌一片,無力地承受着。

片刻後,她稍稍清醒了些。反應過來自己被強行這般了,不由又羞又惱又氣又憤。偏偏無力抵抗。再者呼吸不暢下,心裏委屈到了極致,淚水奪眶而出順着眼角滑了下來。

感受到了她的情緒變化,藺君泓心中慌亂,終究是有點冷靜下來。

一發覺到他的桎梏漸松,元槿就趕忙往外逃。

可是稍稍一動,才發覺身上發軟,根本氣力全無。又能逃到哪裏去?

她倚靠在牆上,弱弱地喘息着。

女孩兒恨恨地拍開了他的手,自己擦了擦淚。

想要怒罵,發現嗓子啞了。

也不知道是哭的還是剛才被他吻得太過激烈,呼吸不暢所致。

半晌後,力氣恢複了些。元槿心裏難過得緊,再不搭理他,眼圈紅紅地轉身就走。

藺君泓生怕她這麽一走就再也不會回頭了。趕忙飛奔過去,從後面一把将她抱在懷裏,緊緊摟住。

結果,身體剛一親密接觸,兩個人都愣住了。

先前他拉了她的手去碰觸的那灼熱硬挺之處,如今更為碩大了些。

恰好就頂在了她的、她的……

元槿又羞又惱,眼淚啪嗒一下落了下來。

怎麽有這麽壞的人?

平日裏他那淡定從容平靜大度的模樣,全是裝出來的?!

藺君泓的手背上沾了淚水。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趕忙松開她,到她面前細細地給她擦拭。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有些忍不住了。”

“要不然,我今日去将軍府提親,好不好?”

“你別光哭啊。你說,怎麽才肯原諒我,我都照做。如何?”

他一連串地口不擇言地道着歉。

元槿深吸口氣,終是質問出口:“你怎麽能這樣!我哪裏對不起你了!”嗓子還是發啞。不過,好歹能說話了。

看着她氣極的樣子,他反倒心中巨石稍微落了落。

知道生氣就好。知道逼問就好。

他最怕她生悶氣,再也不理他了。

藺君泓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他輕捏了下她的耳垂,掩下心中所有的忐忑和不安,努力擺出鎮定模樣,輕笑着低語。

“我什麽意思,你好好想想就是了。自打我們相識,我待你如何?我可以保證,以往我從未待旁人這樣過。往後,也不會再對旁人這般。只你一個。”

口中全是他的味道。

帶着茶的清香,幹爽清冽。

唇上有點熱熱的微痛,是被他索取太過的關系。

身上還殘留着他流連的印記。

被他輕撫揉捏過的地方,都還在燥熱不已。

元槿恨恨地擡起衣袖擦了擦嘴唇,憤懑地朝他看過去。

平日裏那麽悠然自若的一個人,此時卻是眼神閃爍,顯然十分心虛。而且,在她看過去的時候,他甚至還露出了個甚至可以稱之為“讨好”的笑容。

可是,那又如何?

畢竟是她不肯、他強求!

元槿心頭怒火未消,一把推開他,大步走了出去。

聽着砰地一聲大力摔門,藺君泓有心想要追出去安慰安慰。可是瞧瞧自己身下的狀況,又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

對着她一個人時也就罷了。

往後少不得要讓她慢慢習慣他這般的狀況,即便有了變化,也無妨。

不過,出門的話,怎麽也得等着看上去如常了才行。

藺君泓望向窗外,看着女孩兒決然的背影,他唇角揚起的弧度漸漸平緩、繃緊,眼神卻是愈發幽暗。

……這小丫頭,輕易不生氣,一旦生起氣來,還不知多久能好……

得想想法子才行。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看不見了,藺君泓才轉去了後頭的浴池,拼命地往裏頭注冷水,準備洗個冷水澡。

元槿心裏把那人臭罵了千八百遍,猶不解恨。

她跑出去後,先是去了最近的院落自己打了桶水。狠狠地洗過臉後,又用雙手掬着水來漱口。

可是,無論怎麽洗、怎麽漱,鼻端萦繞着的口中殘留着的,依然都是他的味道。

元槿怒了,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揚起一腳居然踢翻了一大桶水。

桶往前傾,水順着那個方向嘩啦啦流出去好遠。

在水的那一頭,驀地出現了個熟悉的身影。

葛雨薇笑着說道:“喲,咱們鄒三姑娘這麽和順的人,竟然也能發這麽大火?來,和姐姐說說,誰欺負你了。姐姐給你出頭去。”

一聽“欺負”兩字,元槿的臉上就忍不住紅了。趕忙一笑遮掩住自己的情緒,問道:“葛姐姐怎麽來了?”

“為了尋你啊。沒你在,咱們可是無趣的很。而且,我們也不能随意走動。幸虧賀大人來了,我就央了他來陪我尋你。”

聽了葛雨薇的解釋,元槿方才知曉,因為這個府裏都是男人,所以藺君泓下了死令。

女孩兒們到了這裏,沒有他的那些兄弟陪着,誰也不準亂走。

元槿心中一動,忽地想起來自己并未受過這種約束。

但這個念頭也只一閃而過罷了,并不能抵消他剛才做的那些過分事情。

不過,她忽然想起來,剛才葛雨薇說,賀大人……

元槿這便朝她身邊看去。瞧見對方後,不由訝然,“是你?你是……”

賀重淩上前,“在下姓賀。大理寺任職。”

元槿萬萬沒想到,這個自己遇到過兩回的人,竟然就是大理寺左少卿賀重淩。

想到他一次次在春華的案件上出的力,再回想起自己對他的忌憚,元槿一時間不知道擺出什麽表情合适了。

賀重淩莞爾,“如今姑娘知曉為何我會主動尋你了?往日多有冒犯,還望贖罪。”

元槿這才明白過來,當初在樂器行裏,他主動和她搭話,應當是真的想幫她出主意。

于是她忙說道:“沒有關系。當時也是我一時想岔了。”而後又忍不住道:“賀大人為何不向我坦白你的身份?”

“我覺得時機不對。若時機恰當了,或許另有驚喜。”

對元槿來說,驚倒是真有了。喜,還真算不上。

她客氣地笑了笑,就春華的事情向他認真道謝。

賀重淩微微蹙眉,“那是我分內事。槿兒不必如此客氣。”語畢,他話鋒一轉,問道:“你剛才哭過了?”

元槿這才意識到,此人是大理寺少卿,忒的眼毒。趕忙搖頭道:“被風吹的。一會兒就好。”

賀重淩看着她客氣的模樣,也沒多說什麽。稍稍點了點頭,而後轉身離去。

因為元槿也有在府裏随意走動的權利,所以,讓葛雨薇跟着她後,賀重淩便不用再跟着了。

葛雨薇一臉怪異地看看元槿,又看看還沒走遠的賀重淩。

她悄悄與元槿說道:“我跟你說,剛才這一小會兒他笑的次數,比我一整年看到的都多。”

元槿訝然,“是嗎。”

回想以往見他的時候,除了第一次剛開始稍微冷淡點外,好像其他時候都沒那麽不近人情。

不過,他剛剛好像也只笑了一兩次而已吧?

就這還算得上是一整年的數量?!

可是葛雨薇又不會騙她。

元槿便道:“許是賀大人平日裏心情不好,所以才會板着臉吧。”

身處大理寺那種地方,他又是專管刑獄。想想也是很不容易。

平時遇到的糟心事兒肯定不少。

葛雨薇思量了下,颔首道:“這倒是真有可能。”

兩個女孩兒本就只是随口提了句賀重淩罷了。不多時,就将他給抛到了腦後,沒有再提及。

有葛雨薇作伴,元槿的心情好了不少。

想想葛雨薇她們今日會過來,全都是因為她。若不是她說了沒人來陪,藺君泓也不至于把莫書潇和少女們都叫來。

元槿終究是沒法丢下她們不管,這就和葛雨薇一起往花廳行去。

如果沒有剛才發生的那一樁糟心事兒,元槿少不得要帶着大家四處走一走、玩一玩。

可如今那事兒就是這麽發生了。

元槿心中顧忌頗多。想着這王府裏就她一人顯得特殊,着實不好。故而并未和大家一起出去,而是利用屋裏早已備好的筆墨紙硯還有一些小玩意兒,來玩一些簡單的游戲。

之前大家看她能夠行走自如,還有些驚訝和好奇。亦或者,有少女暗中羨慕和嫉妒。如今看她也只能稍微走一走,好似不能随意在各處玩,大家也就歇了之前的那點探究心思。

期間藺君泓好幾次讓人送來蔬果點心。

元槿一口沒吃一口沒動,連茶都不曾入口半分。

女孩兒們玩鬧着,沒有留意到。

負責往這邊送茶水點心的仆從卻是看到了,悄悄禀給了藺君泓。

藺君泓本在籬落齋裏焦灼地踱着步子。聽聞後,什麽也顧不得想了,當即朝着花廳行去。

他一出現,賀重珊就趕忙迎了過去。許林雅拼命拉她,都沒拉住。

藺君泓沒有搭理她。只朝元槿微微颔首,冷聲說了句“你過來”,這便出了屋子。

衆目睽睽下,元槿到底是沒有當衆駁了他的臉面,跟在他的後面行到了花園外頭。

一看周圍沒了旁人,兩個人的神色都變了。

藺君泓收起了剛才高冷的模樣,擰眉輕聲問道:“聽說你半點兒也不肯沾這兒的東西了?我就這麽惹得你厭惡不成?”

元槿惱了,語氣生硬地道:“我口中現在有其他味道。漱口也去不掉,所以,食不下咽。”

雖她沒明說,但藺君泓怎會不知她是什麽意思?

明知不該,可一想到女孩兒如今身上沾染了他的味道,他就忍不住心口發燙,歡喜至極。

藺君泓知道,她最是心軟。

故而他又說道:“今日是我生辰。過了今日,我便十九了。我不求你原諒我。但起碼我們不在今日吵了,可好?”

本以為女孩兒就算不給他好臉色看,但起碼,不會如之前那般強硬了。

誰知她冷哼一聲,根本不搭理,轉身就要走。

藺君泓急了,一把拉住她。看她皺了眉好似手臂泛疼,又趕緊松開。

誰知她反應也快。他一放手,她立刻就跑。還提起了裙角,顯然是怕影響了奔跑的速度。

藺君泓哭笑不得,這丫頭真是……讓他說什麽好呢?

“就因為我在意你,你就打定了主意,和我老死不相往來了?”

元槿冷笑道:“王爺這話說得好笑。好似打着一個‘在意’的旗號,做什麽都無需負責了一般。”

藺君泓認真說道:“我肯負責。就看你願意不願意讓我負責了。”

元槿一怔,這才發覺他竟是順着她的話把她繞了進去。

剛剛他确實說過,可以即刻就去将軍府提親。

元槿看他軟刀子硬刀子都盡數笑納,也沒什麽轍了。索性不搭理他,羞惱地轉身就走。

藺君泓趕忙拉住她,急急問道:“那你說,到底要我怎麽辦才行?”

元槿終是停下了步子,看着他。

少年神色十分認真。眼中的急切和在意,也毫不作假。

她靜下心來仔細思量半晌。

最終,輕輕說道:“父親說過,太子府,不能沾。我和哥哥就都遠離着點,哪怕祖母一再要求,我們兄妹幾個從未逾越過半分。如果爹爹說,端王府不能沾,你說,我們會怎麽辦?”

鄒寧揚能說出“太子府不能沾”這種話來,已然是将皇上的秉性摸透了。

端王是當今聖上最為忌憚之人。

雖然旁人或許不知,但身為武将、知曉聖上性子的鄒寧揚,卻不可能不知道。

藺君泓問道:“那你往後打算遠着我了?再也不搭理我了?”

女孩兒半晌沒說話。

藺君泓自嘲地笑笑,笑聲苦澀。

元槿垂眉斂目,說道:“王爺是長輩。是除了家人之外,對我最好的人。若能恢複到以往,也是不錯。”

語畢,她認認真真行了個禮,轉身進了屋。

藺君泓放輕腳步,踱步尾随着她,看她一步步走到裏面。

然後,她神色如常地和葛雨薇她們說話。

但,拿起點心來吃、端起茶盞來喝的時候,女孩兒怔愣之中,眼圈分明是有些泛紅了。

藺君泓唇角的苦澀慢慢斂去。薄唇緊抿。半晌後,複又揚起了個愉悅的弧度。

很好。

想躲着他?

也不看看就她那小身板兒,能躲得過去麽!

沒幾日,鄒大将軍凱旋回京。

萬人空巷迎将歸。

幾個月來,北疆戰事連連告捷。鄒大将軍的威勢愈發高漲起來。

國子監和靜雅藝苑都放了假,迎接鄒大将軍和他帶回來的幾千親兵。

即便是自家父親回來,但,鄒家兄妹也只能和衆人一起擠在巷子口,不住往外張望。

鄒元欽笑道:“聽說父親這一路上日夜兼程,緊趕慢趕的,好不容易這個時候提前到了。想必是要趕回來給槿兒慶賀生辰的。”

元槿哼道:“說的好像不是哥哥的生辰一樣。說不得爹爹是趕回來給哥哥慶祝的。”

兩人是雙胞胎,生辰可是同一天。

鄒元欽微笑,“槿兒許是不記得了。爹爹最疼的,一向都是你。”

“哦?我怎麽聽人說,哥哥可是極其受寵的?”

鄒元鈞看着弟弟妹妹在那邊拌嘴,板着臉道:“都別争了。左右父親惦記着你們,該不高興的是我才對。”

大哥一向沉穩練達,何曾說過這樣頑笑的話語?而且,為了配合情境,還特意散發了幾股子怨氣出來。

元槿和鄒元欽忍不住哈哈大笑。

鄒元鈞見弟弟妹妹高興了,慣常冷肅的眉眼也柔和了幾分。

不過,這喜悅氣氛沒能持續多久,就支離破碎土崩瓦解了。

只因人真的是太多了。

她們當中,只鄒元鈞年歲大些,身量也高一些。元槿和鄒元欽才初初将要十三,身高上不沾光,根本是踮着腳也看不到前面。

兩人十分頹喪。總覺得望不見自家爹爹歸來的飒爽英姿着實是個遺憾。

鄒元鈞便打算派人去叫幾個粗使婆子和幾個家丁過來,扛着弟弟妹妹越過衆人去看。

誰知這個命令還沒下去,旁邊忽地閃過一個人影,緊接着,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哨聲。

幾人擡頭去看,便見繁英站在旁邊的大樹上,笑着和他們打招呼。

“王爺說,端王府的看臺那邊空得很,連只蒼蠅都不肯飛過去。不知鄒家少爺和姑娘肯不肯賞臉,在那邊幫忙添點兒人氣。”

元槿忍不住腹诽。

這人就是這樣,從來不肯好好說話。

她沒料到藺君泓居然考慮到了她們這般尴尬的境況,竟是讓人來叫她們過去。

須知端王爺身份尊貴,他所處的看臺,可是除了皇上所用那個之外,最好的幾個看臺裏面的一個。在他那裏想要看清将士歸來的情形,簡直易如反掌。

元槿在這邊不吭聲,繁英就有些着急了。

王爺可是發了話。請不到人的話,他就要回去做三百個單手俯卧撐。

那是人幹的事兒?

而且,還不得被那仨給嘲笑死!

鄒元鈞正斟酌着、元槿正低頭不語着,旁邊又擠過來了幾名家丁。

當先那人朝着鄒元鈞行了個禮,卻并未和他開口,反而對着元槿說道:“我家小主人請姑娘和少爺過去一敘。”

鄒元鈞問道:“貴府是……”

當先那人笑着拱了拱手,“我家主人姓賀。”

姓賀的話,不是賀太師家,就是定國公家了。

鄒元鈞正疑惑着,卻聽元槿婉言謝絕:“多謝賀大人好意。只是,之前已經答應了端王爺,實在抱歉。”

家丁笑着行了個禮,這便走了。

繁英暗松了口氣。心知若不是賀大人這一撥人過來、為了躲開賀太師,恐怕姑娘都不會答應王爺的要求。

鄒元欽和鄒元鈞卻是不解,問元槿和賀家如何相識。

元槿便說了賀重淩幫忙審春華案子的事情。

鄒元鈞想了想,交出兵權後的端王爺和依然在朝堂上的賀太師,果然是避開賀太師更為重要些。故而沒再對此多說什麽。”端王爺的看臺上,只有四個人。

端王和四衛中的其餘三個。

他們到了之後,繁英越過兄妹幾個,上前與端王爺低聲回禀。

藺君泓這便看了過來。

鄒元鈞上前一步,朝藺君泓行禮,又道:“多謝王爺。”

藺君泓站起身來,笑道:“我素來佩服鄒大将軍。鄒少爺不必如此。”

語畢,他朝鄒元鈞身後掃了一眼,含笑對鄒元鈞做了個“請”的手勢。

鄒元鈞便在藺君泓旁邊的椅子上落了座。只是,他坐下的時候,刻意将椅子往後推了下,故而不與藺君泓的位置相平,而是稍稍靠後的幾寸。

元槿和鄒元欽則在藺君泓他們身後的位置上坐下了。

藺君泓好似沒看見一般,遙望向遠處。不多時,忽地開口說道:“來了。”

兄妹三人并未看見也并未聽見什麽。但,端王爺說後不多久,果然,馬蹄踏地聲響起。

烏壓壓的一群人,如海浪潮湧一般,強勢沖入城中。

而後,當先的将領一聲厲喝。

衆将士齊齊勒馬停下,而後高聲齊呼。

呼聲威勢震天,直入雲霄。

在這一刻,所有看臺上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站了起來,凝神望向那些浴血歸來的披甲将士。

元槿亦是為了這一刻熱血沸騰。一想到前面那個最有威嚴的就是自家爹爹,就不由得心生自豪。

但,激動之餘,她又想到了一人。

他也曾經凱旋而歸。可是最後,卻不得不黯然離開戰場。

元槿不由自主地就朝藺君泓看了眼。

誰知少年正目光灼灼地望過來,也不知盯着她看了多久。

元槿臉色微變,輕哼一聲扭過頭去。

藺君泓低笑着也望向了将士那邊。

将士歸來,聲勢浩大。皇上大悅,自是一通長篇大論。

過後,幾位将領便要入宮面聖。

元槿兄妹三人和端王爺道別之後,并未歸家,而是一同往皇宮行去。

待到在宮門前停下後,少年們就下了馬,将馬兒栓在旁邊的樹上。然後倚靠在馬車車壁旁,和車裏無事可做的妹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許久後,熟悉的身影終于出現。

鄒元欽趕忙和元槿說了一聲,“來了!”

元槿急急撩開車簾,搭着跟車婆子的手借力趕緊跳下了車子。這便和哥哥們一同迎了過去。

宮門處,七八個将領說笑着朝外行來。當中那個高大的身影尤其引人注目。

他五官深刻,雙目淩厲,滿含威勢。

只是,在望向宮門外翹首以盼的三個身影後,那眉目間的厲色瞬間斂去,轉為柔和。

鄒寧揚和同僚們快速說了幾句話,就和他們道了別,往兒女身邊大步行去。

“你們怎麽來了?”鄒寧揚說道:“天這麽寒,在外面等了多久?”

“沒多久。”鄒元欽笑着說道。

鄒元鈞道:“我和弟弟在外頭等着。槿兒一直在車裏,聽聞您出來了,才讓她下了車子。”

鄒元欽也道:“我們想着讓她先回去。她不肯,非要跟來。”

鄒寧揚連道了三個好字,擡起手來,輕撫了撫女兒頭頂的發,又拍了拍兒子們的肩膀,欣慰道:“都長那麽大了。”

父親的掌很大,很寬厚,也很溫暖。

兄妹三個相視而笑,說道:“您走了那麽久,再不長大,可麻煩了。”

鄒寧揚笑着指了兩個兒子笑罵:“臭小子。這麽久不見,一來就頂嘴。”

說着話的功夫,已有守門的侍衛将鄒寧揚的馬牽了來。

鄒元欽和鄒元鈞便将自己的馬都牽了過來,翻身而上。

鄒寧揚卻沒上馬。

他喊住了正往馬車邊走的元槿,“聽說丫頭現在馬騎得還不錯?”

說着,他拍了拍自己的愛馬,“過來。試試。”

鄒元欽大叫:“爹!你都不讓我和哥哥碰你的馬!太偏心!”

鄒元鈞搖頭失笑。

“我以前倒是給過你機會。還不是給翻下來了?屁股疼了好幾天,哎呦哎呦直朝我叫。聽得耳朵都起了繭。”

鄒寧揚吼了小兒子一句,牽了女兒的手,讓她拉好缰繩。然後一托她的腰背,扶着她上了馬。

鄒寧揚的黑馬亦是一等一的戰馬。與藺君泓的烈日相比,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元槿半伏在馬兒背上,輕撫着馬兒的脊背,待到它放松下來,方才坐直。

鄒寧揚十分欣慰地朝鄒元欽喊道:“瞧見沒,你妹妹就是比你強!”

鄒元欽知道爹爹一向護着身子不好的妹妹。先前不過是為了父親高興,特意那般說。

如今聽見父親自豪的聲音,他又高聲抱怨了幾句。

果不其然,鄒寧揚哈哈大笑。

元槿看坐得挺久的了,就打算下來。

鄒寧揚卻溫聲說道:“沒事。你坐着。它跑了那麽久也累了。你輕,沒多少重量。在上面坐着,權當讓它歇歇了。”

而後,他舒展了下筋骨,說道:“騎了那麽久,我現在倒是想走走。”

而後鄒大将軍拉起了缰繩,就這麽大喇喇地牽着馬兒往将軍府行去。

一路過去,行人望見,盡皆震驚。

誰也沒想到,鄒大将軍竟然是個這麽疼女兒的。讓女兒騎他的馬不說,還肯充當馬夫的角色,幫女兒牽着馬,他自己在下面走。

回到将軍府時,大門前無人,十分清淨。

聽到叩門聲,門房的人弱弱地打開來,才發現是鄒寧揚回來了。趕緊下跪問安。

看到他們惶惶然的模樣,兄妹三人面面相觑後,都有些疑惑。

鄒寧揚倒是不在意。畢竟兒子女兒不顧天氣嚴寒地去接他,對他來說,就已經心滿意足了。旁人如何,他懶得管。

但是,兄妹三個卻是覺得不對勁。

原本他們走之前,老太太已經作了安排,家裏的人都會到府門口來迎接鄒寧揚的歸來。

誰知現在竟是如今的光景。

鄒元鈞當先問道:“府裏發生了什麽事?”

門房的人欲言又止。不敢在大将軍回來的時候給他添堵,故而小小聲地說道:“少爺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說罷,他們又往外頭看了眼,輕聲道:“外頭沒有旁人吧?”

“沒有。”鄒元欽說道:“你們在等人?”

“等人?他們這鬼樣子,應當是在害怕旁的誰吧。”鄒寧揚嗤了聲,用眼角餘光看了看門房這些人。

很好。都不是他的人。

既然不是他的人,他也懶得多問。左右今兒回來了,往後幾日裏慢慢收拾就是。

“如今人都在哪裏聚着?”元槿喚來了一個人問道。

對方恭敬答道:“都在老太太那裏呢。”說罷,他欲言又止道:“二老爺有、有事,也趕回來了。”

鄒寧遠趕回來了,說明家裏出的岔子,和二房的人有關系。

鄒寧揚就大跨着步子往晚香苑去。

行了幾步,他回頭瞥一眼跟過來的兒女們,“你們小孩子瞎攙和什麽?都趕緊回去。”

元槿知道父親最舍不得反駁的就是她了。

看哥哥們朝自己使眼色,她就走上前去,說道:“我們如今也不小了,是時候幫着爹爹分憂解難了。更何況,我們去了,爹爹最起碼不是一個人在,有我們當您後盾、幫您分析如今府裏的狀況不是?”

她這話一出來,鄒元欽就忍不住扶額。

還當後盾分析情況呢……

父親怕是比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清楚府裏的狀況!

他正想低聲提醒妹妹幾句,卻驚訝地發現,父親居然是笑着說了聲“好”,然後……

父親欣慰地拍了拍妹妹的肩,“槿兒說的很有道理。等下就靠你幫爹爹了。”

鄒元欽垂頭喪氣地和鄒元鈞對視一眼,心說,得,也別多管了。在自家爹面前,女兒說什麽都是最對的,最好的。

四人一路朝裏行去,還沒到晚香苑門口,就聽到了裏面傳來的争吵聲、辯駁聲。然後還夾雜着女人的哭泣聲、抱怨聲。

鄒寧揚眉目冷然,擡臂将兒女們都攏到了身後跟着,這才當先邁進了院子裏。

丫鬟婆子一看大老爺回來了,連頭也不敢擡,匆匆行了禮,趕緊回禀、撩簾子。

鄒寧揚高大的身軀乍一踏入屋內,滿室的人忽地齊齊住了口。

一瞬間,靜寂到了極致。

鄒寧揚邁步前行,只朝老太太點了點頭,其餘人一個也沒理會。

讓人給自己和兒女們一人上了一盞茶,慢悠悠喝完後,鄒大将軍虎目環視四周,這才沉沉地開了口。

“我把這一大家子交到你們的手裏,讓你們幫忙看顧着,你們就這麽幫我管好家的?!”

他聲音冷冽隐含怒氣。雖沒指名道姓,但老太太和鄒寧遠、杜氏都不由得低下了頭。

老太太到底是長輩,底氣足些,說道:“槿兒如今大好了,你看……”

“大好了?哦對。說起這個,是。差一點沒了命,然後好不容易醒過來,所以才能大好。”

鄒寧揚微微探身過去,朝着屋裏神色各異的衆人掃了一眼。

“難不成你們要我說一句,感激你們用力不夠重、沒把我女兒一下子就磕壞死透、讓她還有機會能夠醒過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