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厲承現在住的這個地方有一排酒櫃,上面全是辰涅不懂的紅酒,牌子、年份,她全都不認識。
厲承洗完澡出來,就看到辰涅站在那排酒櫃前,擡着脖子,像是在看,更像是在思考。
辰涅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眼裏還寫着不解和疑惑,
厲承走過去,站在辰涅身旁,抽出一瓶紅酒:“都是大哥的酒。”
他剛洗完澡,頭發吹得半濕,辰涅本來還在想這些紅酒,此刻卻被萦繞着身旁的水汽分了神。
她看着厲承:“你該去床上躺着。”
厲承燒得厲害了,鼻音更顯濃厚,“嗯”了一聲,把酒放回去,果真轉身回房。
他本來不想讓辰涅一個人,但他發現她對自己住的地方很感興趣之後,也就随她去了。他現在需要睡眠,他休息的時候她想做什麽都可以。
房間門合上後,辰涅又在那排紅酒櫃前站了十分鐘,之後,她把所有的房間都逛了一遍。
客廳、餐廳、書房、幾個次卧,還有一個健身房。
辰涅最後站在健身房門口,看到那些黑色冰冷的健身器材,她可以想象得出來厲承在這裏揮汗如雨鍛煉時的模樣。
她靠在門口,抱着胸,想象着,他該是一個人,穿着白色汗衫,他的肌肉張弛有力,皮膚上覆着一層汗水。
哦,有可能,鍛煉到一半,他的手機響了,他不得不一邊跑步,一邊接電話,聊得內容,也許都是工作。
腦海裏那副畫面一閃而過,辰涅兀自笑了笑,轉身朝房間的方向走去。
幾個房間,只有一間的房門是關着的,辰涅走到門口,轉動把手,輕輕推開了們。
她迎着屋子裏的黑暗走進去。
沒有燈,但是她剛擡步,最角落的一盞地燈就亮了。
盈盈的昏黃的光渲染着某個角落。
床上的男人睡着,很安靜,呼吸有些重,辰涅輕輕走過去,在床邊的軟椅上坐下。
她垂眸看着他。
很陌生。
現在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很陌生,他的身份、工作、他住的房子、車子、那排酒櫃、健身器材。
寂靜中,辰涅一時無法把這一些和面前的男人等同上。
但她也知道,這就是他,不管十年前的厲承是什麽樣,現在的厲承就是這樣。
男人在睡眠中,難得的表現出了沉靜溫和的一面,辰涅看着他,覺得有了些熟悉的感覺,她起身,蹲到床邊,靠近了看他。
厲承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
他嗓子啞得更厲害,問辰涅:“都逛過了?”
辰涅撐着下巴看他,點點頭。
她又問:“你平常都健身嗎?”
厲承:“嗯。”
辰涅:“是因為以前在山裏可以随處跑,跑習慣了?”
厲承沒有回答,他背着角落的光,辰涅看不到他的眼睛,以為他睡着了。
可過了一會兒,厲承突然坐了起來。
他起身下床,拉住辰涅的胳膊,将人帶進衛生間,握着她的肩膀,正對着水池前的一面大鏡子。
燈光很亮,辰涅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略茫然的表情,和身後擰着眉頭的男人。
厲承貼着她,将她的壓在臺盆前,摟着她的肩膀,看着鏡子裏。
“辰涅”厲承捏住她的下巴,銳利的目光從鏡子裏穿透,看着她:“你在我身上,找十年前的影子?你找到了嗎?”
辰涅在鏡子裏回視厲承,撇開頭,想要避開厲承捏着她下巴的手,可躲不開,只能倔強地瞪眼回視。
“我沒有。”
厲承将她翻過來,以男人絕對的力氣禁锢着她,将她鎖在自己和浣洗臺前,目光深深看着她:“你沒有?我給了你機會,讓你仔細看清楚我是不是你想找的人,現在你可以看得更清楚一點。”
辰涅覺得厲承大概真的燒糊塗了,燒得情緒都失控了,可不容她辯駁,厲承的吻便向她壓了過來。
他的舌頭用力撬開她的齒貝,掠奪般地占用,他的手繞到她伸手,用力抱着她,将她往他懷裏按去。
他先前明明一次次拒絕她,可今天晚上,他卻一再主動靠近。
是否因為生病,讓他陷在了某個她不得而知的情緒裏?
辰涅最初的掙紮都被得到了強烈的回應,她掙脫不開,反而被抱上浣洗臺,被迫打開了雙腿。
“厲……承……”她破碎的聲音從唇齒間擠出,可都是徒勞,她的雙臂被壓在兩人身體間,動彈不得,他的手游蛇一般鑽入衣服內,幾下扯開了內衣帶子,滾燙的手掌覆上後背。
辰涅渾身發顫,昂着脖子,雙目昏眩,有很多很多情緒澆灌在她心裏,有很多畫面在她腦海裏閃現,還有那些糾纏着她的聲音。
“掃把星!賠錢貨!養你有什麽用!”
……
“把她推下去!證明給我們看!你不會像你哥那樣!”
……
“出去了就別再回來,不要回頭。”
……
“賣掉了又跑回來了,媽的,還能再賺一份錢,哈哈哈。”
……
“你為什麽想變強?你想報複嗎?”
……
“你在我身上,找十年前的影子?”
……
辰涅的手死死抓住襯衫前襟,因為缺氧,本能地大口喘息汲取空氣,她昂着脖子,眼淚順着眼角沉默地往下淌。
衛生間內突然寂靜了下來。
厲承的指尖,觸碰到了一臉的濕潤,像是突然從自己的情緒裏驚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清明和理智漸漸恢複,他靜靜地看着辰涅,捧着她的臉,用手指抹擦她的眼淚。
“對不起,”厲承親吻辰涅的嘴唇,很輕很輕:“是我失控了,是我的錯,辰涅,是我的錯。”
辰涅擡着脖子,靜靜地,那些眼淚随着情緒的消耗而流幹,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氣,看着厲承:“我沒有。”
她沒有。
她沒有在他身上尋找十年前那個黑暗中救過她的、溫柔男人的影子,她沒有回頭,她看着厲承,知道他是誰,她或許覺得陌生,也試圖挖掘他身上過去留給她的感覺,但她一直做的事,都是想去了解現在的他。
厲承依舊捧着她的臉,額頭抵着她,閉了閉眼睛:“是我的錯。”
辰涅搖了搖頭。
他把她的胸衣重新扣上,整理好衣服,将她抱回房間床上,讓她枕着自己的胳膊躺平睡下。
辰涅側着身,看着厲承,她并不怪他有剛剛那樣的舉動,所有人都有情緒,會做出乎預料又出格的事情很正常。
他并沒有傷害到她。
她只是不太明白,厲承當時究竟陷在什麽樣的情緒裏。
她側着身,和厲承躺在一起,用眼睛描摹他的五官:“厲承,你為什麽覺得,我在找你身上過去的影子?”又為什麽會因此失控?
厲承平躺着,擡手按在額頭上,閉着眼睛,平靜地回道:“沒什麽。”
辰涅擡起脖子看他:“你不想說嗎?”
厲承睜開眼睛。
辰涅在看他,眼神筆直,像過去很多很多次一樣,他一直隐約覺得這樣的眼神是在探索他身上過去的影子,但現在他明白了,她看着他,就是真的在觀察他。
厲承知道自己想錯了,他腦子燒着,一覺醒來聽到辰涅提到以前,他就失控了。
說到底,是他更不願回憶十年前。
所以在起初,他抗拒辰涅的歸來和靠近,但辰涅離山的那天,他又忍不住去想,這不該是最後一面。
她的執着他看在眼裏,而他的不甘心寫在心底。
在厲氏的重逢,本就是他可以預料、先一步謀劃好的。
厲承想了想,還是回答了辰涅:“十年多前的事已經過去很久了,我不想回憶起過去的事,也不希望你回來是為了在我身上找以前恩人的影子。”
“我沒有。”辰涅的目光在黑暗中依舊透且直,她再一次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她沒有。
厲承點點頭:“是我想錯了。”
但辰涅卻又想,他讓她不要回頭,她沒有回頭,努力活得很好,原來他也一直在朝前走不回頭嗎?
辰涅并不把剛剛的事記在心裏,也摒除了自己的那些情緒,她不鑽那個牛角尖,反而有些愉快地覺得,這樣真好——
她跨過了十年,他也同樣躍過了時間長河,他們本該在不同的城市有各自的生活,誰也找不到誰,誰也認不出誰,相逢本是未可知的事,現在卻能再次遇到。
辰涅枕着厲承的胳膊,在昏暗的房間內看着天花板,突然緩緩開口道:“厲承……”
“嗯?”
“我覺得,”辰涅笑了一下,表情很淡,笑意全沉在眼底。
她擡起脖子,黑暗中看向厲承,像是在宣告一個令她喜悅的新發現:“我覺得,我是真的有點喜歡你了。”
厲承靠在枕頭上,看着辰涅的方向,他慶幸燈沒有亮,可以掩蓋掉所有的表情。
他擡起手,重新摟住了辰涅,将她擁入懷中。
辰涅的睡眠其實一直不太好,認床嚴重,她不想亂吃安眠藥,便時常吃褪黑素,然而效果微弱。
但這天晚上她在陌生的床上卻意外睡得很好,一夜無夢,第二天起來早上睜開眼睛,目光分外清明。
她醒得早,一擡眼,發現了一雙凝視自己的黑眸。
厲承已經醒了,正看着她。
辰涅笑着看他,她恢複了精神,立刻生龍活虎起來:“哎,你昨天摸了我,我是不是應該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