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梁溪和顧宴清這兩個人簡直太會演了,不拿個金馬獎最佳男女主實在是演藝界的損失。
一整晚的游戲時間,其餘幾人上了次當後對他倆百般提防,還是被耍得團團轉。
一個拿着狼人牌傾情演繹人美心善,另一個更絕,發言真真假假玄乎其玄,尤其不管說的是真是假,面不改色心不跳,半點拿捏的依據都沒有。
玩到後來其他人都跑偏了,預言家一拿牌,上來第一晚不是驗梁溪就是驗顧宴清,半點兒游戲體驗都沒有。
程飛揚倒還好,對梁溪的本質還算了解,心理落差也沒有太大。
更何況,他在明德,梁溪在二中,聖誕夜被支配的恐懼如過眼雲煙,睡一晚上就忘了。
但另外幾個不一樣,同在二中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最可憐的是苗思雨,座位和梁溪隔着一條狹窄的走廊,自打玩了一次游戲以後,梁溪不管做什麽說什麽,苗思雨有一小段時間都會風聲鶴唳地繃緊後背:“你說真的假的?”
同樣的症狀也出現在徐涉身上。
別的小弟可能一周也見不了一次大哥,但他不一樣。
他每天都得收作業啊!
收了還要雷打不動準時送到大哥手裏。
徐涉交完作業從顧宴清那兒回來,都會長籲一口氣。
以前他們一幫子兄弟,聚到一起初衷很簡單,就是不愛學習,讨厭學習。
裏邊個個是中二期未滿愛幻想的少年,都想着我雖然不學習,但不能阻擋我闖蕩江湖替天行道行俠仗義的心。
但一群學生不愛學習能幹嗎,總不能真去混社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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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這關過得去,家裏的擀面棍可過不去。
群龍無首的時候剛巧碰到同樣對學習不熱衷并願意帶領他們鏟奸除惡的顧雁傾顧大哥,別看他們在學校沒什麽紀律觀念,放了學那可是打了雞血似的牢記幫規幫紀。
校外方圓幾百米的小巷子都有人輪流值班,就等着看職高那群不長眼的來敲詐二中學生,二話不說上去一頓猛揍。
以前顧雁傾在的時候,二中職高兩股勢力勢均力敵,有來有往。
但他突然不見了。
原想着大哥雖然突然失蹤,好在新上位的同姓顧霸霸很能打,又頗受老師們的信任,他們這群小兄弟以後在二中更是如魚得水黑白兩道通吃。
沒想到,出來混的現世報來得太快。
這位大哥單槍匹馬把職高搞定了不說,還閑得蛋疼非逼他們搞學習。
做人真的太難了!
徐涉兩手抄在兜裏叼着根水筆一搖一晃地往教室方向走。
腦子裏情不自禁浮現出前兩天被逼着抄了好幾十遍的文綜大題,歷史果然都是驚人的相似。
國有外憂,那一股子勁兒對付別人。解除後顧之憂,才能安心治理內患。
現在職高的小混混們被解決了,大哥果不其然就開始騰出手來搞他們了。
要不……再給大哥找點兒事做做?
徐涉胡思亂想着往前走,沒注意走廊迎面過來自己班的歷史老師。
擦肩而過之時,歷史老師一大嗓門子把他喚回了神:“徐涉!”
“呃……啊?”
徐涉從褲兜裏抽回一只手,習慣性地抵在後腦勺上。
兩人對視數秒,意料中的毛栗子神功并沒有降臨到他飽經滄桑的腦殼上。
歷史老師一擡起手,徐涉下意識後退半步。
手掌最後輕輕落在他肩頭:“小夥子最近作業都寫得不錯啊,我看你有點長進。繼續努力啊!”
“……”
他……誇我?
徐涉第一次被老師當着面表揚,神魂颠倒語序混亂。
哼哼唧唧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滿腦子都是“三省六部”、“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燃燒産生白色火焰”、“π=3.14159什麽來着”、“四邊都相等的四邊形是菱形”……
“期末努力及格,你這智商不差的。”
歷史老師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整條走廊放眼望去只剩下沉浸在美好夢想裏的徐涉,眯着眼睛一臉幸福地擁抱世界,滿目陶醉。
徐涉:大哥!不要停!撈我!我要和你一起搞學習!
***
臨近期末最後一次晨會,內容主題亘古不變,就是敦促鼓勵學生們在期末考試取下優異成績。
按照往日的規矩,年級第一上臺動員必不可少。
顧宴清上回沒上成,本來這次出席是板上釘釘的事。
班主任方娟從禮臺上收回視線,又看了一眼自己班方陣隊列裏空缺的位置,無聲嘆氣:流年不利,秋季流感才剛過去,自己的得意門生又被冬日流感無情打倒。
算白便宜了隔壁班虎視眈眈的老林。
入了冬早上霧氣散得慢,等一段冗長的發言結束,底下學生都在頻頻跺腳取暖,一邊不走心地鼓掌一邊對着紅通通的手指哈氣。
一時間人人面前都是白氣迷蒙。
高一列隊在操場最邊緣的位置,大冬天的誰也不想在外面喝西北風,邊上一排已經迫不及待側過半邊身子,都做好了等禮臺上一聲令下随時退場的準備。
維持秩序的體育老師沒上臺,倒是老校長又慢悠悠地回到禮臺上,對着麥克風呼呼吹氣。
“同學們,今天晨會最後一項議程,本人要代表咱們二中念一封感謝信。”
“感謝衡久建設的梁董事長,再次對咱們學校做出了公益捐贈。”
“除了咱們腳下的這片操場,新圖書館将于農歷年後正式動工,屆時學校藏書量将會達到南濱市高校之最。對同學們以後的學習生活非常有幫助。”
“……讓我們再次用熱烈的掌聲感謝梁大偉同志的捐贈。”
底下同學們喝了半天西北風,在心裏盤算着新圖建成多半就得畢業了吧?
俗稱世界十大未解之謎之我一畢業母校必翻新系列。
反正福利反饋不到自己身上,掌聲稀稀落落,都湊不成一片。
冬日裏的晨會紀律總是比別的季節要稍微好那麽一些,哪兒一交頭接耳,哪兒就是一片霧氣升騰。
此時高一六班那塊兒三三兩兩簇着,都跟火鍋煮沸似的翻騰起來。
“耳熟不?校長說誰來着?梁大偉這名字你是不是聽過?”
“何止聽過,我還見過。”
“家長會那天,梁溪桌角貼着的座位姓名,不就是梁大偉嗎?是同一個嗎?”
“是吧?梁溪他爸一看就是神壕,滿鑽大金表,游泳不掉色的那種。”
高中生眼界有限,已經足夠把梁大偉圈入神壕的定義,竊竊私語中多頻率出現着諸如“哇!”、“啊!”之類的感嘆詞。
梁溪排在女生隊伍的前邊半段,周圍隐隐的讨論聲一直沒斷,倒沒有人好意思直接來問她。
在她前面幾人之外是苗思雨,家長會她也缺席,并不知道讨論中心的梁大偉到底是誰。
聽了半天才後知後覺,剛校長說的梁董事長是梁溪爸爸嗎?
她探出身子,隔着好幾個人指了指禮臺,又指向梁溪,用誇張的口型傳遞信息:你爸?
衡久建設,梁大偉,酷愛給二中捐樓捐操場。
應該只此一位。
梁溪有些無奈的點頭,是吧。
一舉一動都被監視着的正主蓋章,六班上方的白氣冒得更沸騰了。
回班級的路上,隊伍一解散,梁溪自然再一次成了八卦中心。
每當她占着話題榜中心,總有人覺得不爽。
以前還能在董姍姍面前煽風點火,哄着她去擡杠,這些日子,董姍姍對幾個初中起就在一起的朋友越發冷淡。
綠茶婊和白蓮花煽動不了她,心裏憋着悶氣自然只能自己親身上場。
“你說她爸這冤枉錢花的,難不成還能捐出個年級第一來?”
白蓮花附和:“說起來,她的入學名額多半是捐進來的吧?”
“誰知道呢,水深着呢。”
兩個人三言兩語就把話題風向改變。
梁溪上一回摸底考中下游的成績配合着兩人的說辭确實對她不利。
董姍姍從後面擦肩而過,抿着唇觑了她們一眼:“你們老在背後說三道四,煩不煩啊?”
“姍姍,你怎麽現在老幫着她說話呀?”白蓮花天真無邪地撇了撇嘴,“我們不才是最好的朋友嗎?”
綠茶婊一如既往拉站隊:“對啊,她搶了你那麽多風頭。你不覺得她很煩嗎?”
“煩啊。”
董姍姍坦然點頭。
“那你還……”
“但你們更煩啊!”她朝天翻了個白眼伴随着語氣急轉彎,“你們今天能背着梁溪說她,明天也能在我背後說我,整天唧唧歪歪的陰謀論。要我說,梁溪待人真誠,又好相處,比你們強不知道多少倍……”
董姍姍掰着手指一條一條列舉梁溪的好,沒注意到身邊晃過去一道人影。
等定睛一看才發現,話題中心的當事人巧笑倩兮站在不遠處歪着腦袋看她。
太尴尬了!
背着人說壞話和背着人強吹彩虹屁被揭穿,尴尬的程度不相上下。
董姍姍掩面嘆息,在梁溪面前面子算什麽東西?
已經完全沒有了。
隔着幾步之遙的少女笑得像狐貍:“我在你眼裏那麽好啊?我都不知道,我有那麽多優點呢!”
“……”
得寸進尺。
“行了,回去啦!”梁溪三兩步踱到董姍姍面前,小臂往她肩上一搭,“你跟她們廢什麽話啊,雞同鴨講。”
“誰雞同鴨講了?嗳?等等,我怎麽覺着你在罵我?”
董姍姍加快腳步跟上梁溪的速度,瞪了她一眼:“你別瞎得意啊,還不是因為你送我一kindle,我這不得回禮。我們兩清。”
“誰跟你兩清了,你還吃我家飯了呢!清不了……”
後邊兩朵盛世白蓮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還以為自己被無視了。
沒想到梁溪走了半道又突然折回來,神情桀骜:“事不過三,再有一次讓我聽見,好自為之。”
“啊,對了,要不再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吧?你們知道我為什麽要從明德轉過來嗎?”
“?”
“在明德啊——”她故作神秘地拖腔帶調,“有個人老喜歡在背後嚼舌根,被我打殘進了醫院,要不你們去打聽打聽?沒準現在還有我的傳說呢……”
少女臉上挂着明媚的笑意,褪去平日的乖巧,說出來的話端着冷氣森森的痞。
兩個剛嚼完舌根的女生下意識脊背一涼,停在原地。
董姍姍自認為是見過梁溪精湛演技的那一咖,毫不畏懼地用肩拱了她一下,壓着聲音道:“騙人的吧?你不拿奧斯卡太可惜……”
“真的哦!”少女輕描淡寫地打斷道。
作者有話要說: 梁溪: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每次裝逼總有人在背後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