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1)
“求婚??他居然就向你求婚了?” 沈惠子被驚訝到,她的面部表情誇張了起來, 以至于臉上貼好的面膜都有些滑落。她不得不伸出手, 只用指尖去扶住自己的面膜,那姿勢倒是顯得有些別扭和滑稽。但八卦心切,等面膜被安撫好, 她彎腰向前探出腦袋沖着宋一滿說, “他真的向你求婚了, 就用一個易拉罐的……拉環?”
沈惠子是真的匪夷所思, 他們那個時候的高中青春歲月時代了,那個時候編織草環戒指也算情趣,随手拿起剛剛打開的易拉罐拉環當作求婚戒指也不算是少見的事情。可是她是真沒想到,基于他對祁游這麽久以來的想象,他不像是會做出這樣的。那家夥可比謝群之浪漫多了,謝群之是把她捆綁到了他和別人的訂婚宴上,雖然這正合她的心意。
“對吧,看來不止我一個人覺得這事兒真不靠譜。” 宋一滿盤腿坐在地毯上, 面前的小茶幾上擺滿了瓶瓶罐罐的護膚品。她抽出一張薄款的化妝棉, 随手拿起護膚水往上滴了滴,那綿軟的白色化妝棉被浸濕, 氤氲開一片水漬,宋一滿的指間傳來濕潤的觸感。她漫不經心地拿起化妝棉往臉上擦拭,“我到也不知道他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她輕飄飄地瞪了一眼沈惠子,“不過對于這件事,你至于這樣驚訝嗎?要知道你和謝群之的那點帳, 我還沒找你算呢。”
本來是姐妹會談的夜話時間,現在卻變成了清點彼此罪過的時刻。
沈惠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那都是破事,怕髒了你的耳朵。” 事實上她是擔心她在謝群之這兒要是栽了個跟頭,那以後都沒臉見人,把佳話鬧成個笑話。她已經不太喜歡去向別人提起自己的感情經歷了,這就像是一她個人的深淵,她踏在裏面,獨自掙紮,痛并快樂着。
宋一滿本來也不是什麽特八卦的人,于是她沒再多問。對于友情,她一貫以來的看法便是我們之間不需要時時刻刻分享所有的心事,但你要知道,我總是會第一個到達你的身邊的。她從來不會去管控沈惠子所做的任何決定,他們都是成年人了,彼此應該對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承擔責任。沈惠子若是在謝群之那成功了,那便是天大的好事,她為她祝福,替她感到高興。可她要是一頭栽進南牆裏摔得屍骨無存,不管怎麽着,宋一滿都要逼着謝群之拿着三根香,跪在沈惠子的墳前,磕下三個響頭。就該護短還是得護,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可自己人受欺負了,這已經不屬于應該講道理的範圍。
“你可悠着點吧。” 她瞥了一眼沈惠子那拿起指尖輕彈面膜和臉蛋的動作,明明是有點矯揉造作的,可由這個女人做出來,的的确确是有幾分風情。她像個妖精,可在任何故事裏,妖精都沒有任何好下場。
沈惠子知道宋一滿是在為她擔心,她嘩啦一下撕掉蕾絲花邊面膜,不以為然的輕笑了聲,“放心,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我已經過了大難臨頭的日子,現在是飛升渡劫後了,你怕什麽?” 沈惠子不想再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她把主動權奪回來,問,“那要是他真真切切的向你求婚呢?你會答應嗎?你要嫁給他嗎?”
其實這個問題,那天之後。宋一滿自己已經在心裏想過千百次。她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沒有答案。“應該不會吧。” 她伸出手指把護膚水的瓶蓋擰緊,眼神輕輕地落在茶幾的邊緣的刻痕上,少見的透露出一絲憂郁來,“現在這樣戀愛就挺好得了。我有錢有顏,何必再跟另外一個人搭夥過日子呢?還是那句話,除了當寡婦,沒有什麽事情是只有結婚才能做到的。”
可是宋一滿不會承認,她在祁游下跪求婚得那個瞬間也曾想到過兩個人柴米油鹽,洗手做羹的日子。那是很有煙火氣的場景,與現在的一切都有所不同。她可能正是因為渴望純粹的安定,所以反而不願意太容易接納一切邀請。別說如何維持婚姻了,就連戀愛,她到現在也是一頭霧水。比如說……
“你說這剛确立關系不到三天,他就沒聯系我了,這算是什麽毛病??” 宋一滿忍不住吐出苦水來,她真是忍了好久了。
那天之後,祁游就被緊急召回。聽說本來他新接的片子《殺人犯》是匡四非常急迫的一個立項,匡大導演的目标不在于把電影在國內上映,而是瞄準了不久之後的國際a類電影節。
他一出手,就是要去沖獎了。在這之前幾乎所有籌備都已準備就緒,主創裏也只差一個男主角了。
祁游的到來,解了他的圍困境地。那天祁游還談起,匡導方透露說,導演是因為他在微博上的表現,而看中了他。畢竟殺人犯是關于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愛到失去理智,失去自我,最後變成,只懂用殺戮發洩的罪人。還有個挺好笑的事情,本來故事的主角該是一個中年男人,大腹便便,高不成低不就,有點小錢,沒有自由。但就因為最終定了祁游做演員,匡大導演臨時連夜找編劇改了劇本,連帶着故事煥然一新,變成了白富美的小狼狗。
也正是因為着急的原因,祁游這不馬上就被叫去參加拍片前密訓。匡大導演還是對于他的演技有所擔心,雖然他試鏡那天表現得很好。可的确有不少演員一旦對上了鏡頭,便無法控制自己的肢體語言,面部表情。他希望祁游不要讓他失望。
這麽一出好戲上映,弄得宋一滿和祁游這小兩口分別二地,在最該甜蜜的時期,只能互不聯系。其實祁游剛說這件事的時候,宋一滿還特端莊特賢惠,她溫婉的笑了笑,對着那個男人說,“沒事呀,都是工作,我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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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祁游在她面前顯得像是個依依不舍的小狗,他真的好不想和她分開,特別是在這種關鍵時候。雖然羅知棋确診術後恢複很順利,醫生也說沒有什麽特別的問題。可是祁游還是難以忘記那一天所見的宋一滿脆弱的臉龐,姐姐在他懷裏哭起來的樣子,他心軟得不像話。
那個瞬間他都有想過抛下一切工作就留在宋一滿的身邊,可是不行,他熱愛這個行業,熱愛創造不同的角色。最重要的是,那天他和羅知棋極有默契地達成了隐秘得協議。
他答應自己了,他要給送一份未來,不管她需不需要。他必須要保證如果有一天出現問題,宋一滿需要他的幫助,他能夠拿得出手,替她解決或者分擔。
分別的時候祁游向宋一滿索要了好幾個親口勿,纏綿又留戀,滿滿的都是他的心意。看到宋一滿的這種反應,祁游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傷心。好像有這樣一個通情達理的女朋友也不錯,可他更希望能她鬧些脾氣,當個壞小孩。這話要是讓廣大單身直男聽到了,估計又是不留情面的一波嘲諷,說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說平常人上哪去找這麽好看這麽有錢又這麽懂事不惹麻煩的女朋友呢?
這三天過去了,祁游夢寐以求的發脾氣倒是來了。
宋一滿心中早就不是滋味了。
祁游離開的那天夜裏,他就當場後悔。
孤孤單單空蕩蕩冰冷的一張床,上面好像少了一個人的體溫。
她提醒自己不要過于依賴,可是每天忍不住翻查他的微博微信朋友圈,就連周遭工作人員的信息也不放過,想從別人口裏得到關于他的消息。每天正事做完,一旦停下來就坐在椅子上發呆,看着手機上的日歷,指尖劃來劃去。預估着他即将回到她身邊的時間。
她終于懂了獨守閨房的女子是如何的心思。又癢又難耐,一肚子氣也不知道向誰發,心髒被螞蟻死死啃掉一半。為了不惹人讨厭,還要裝作懂事大方,這消息發也不是,不發也不是,發了怕打擾他,不發自己心裏又不舒服。從此另外一個人在她的心間盤踞了一塊地,仗劍走江湖,心中也多了一些別的重量,那或許是愛,或許是占有欲。
麻煩,談戀愛是真麻煩,這才剛開始幾天,宋一滿心中就已經打了一半的退堂鼓。
沈惠子觀察着宋一滿臉上的表情,在短短時間內她倒是變了好幾張臉。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被宋一滿一瞪眼,她稍微捂住了唇,說道,“你倒是也有今天。”
想來她讀高中那些年,天天為了謝群之牽腸挂肚,宋一滿總是捧着一本書待在她的身邊,默默的聽她發牢騷,然而對于她所有的情緒都不能理解。
那個時候宋一滿還覺得沈惠子屬于作,沒事找事。這事其實挺輕松,你想這麽多幹嘛,忘記他就好了呀,把他放在一邊,騰出自己心裏的空間去做自己的事。可如果這件事要是這麽簡單,世上就不會有這樣多的癡男怨女。
看來這情字一字啊,必須要把那刀狠狠捅在當事人自己身上。是痛還是爽,讓他自己來說,別人都不可下最後判決。
宋一滿也不否認沈惠子的調侃,捧着個臉蛋失神落魄地發呆,她吐槽,“這沒談戀愛的時候還能想見就能見。一談戀愛,也只能在網上搜出圖片來品味品味那張臉。”
祁游前幾天在《今夜》劇組的殺青照又爆出圈,不少路人都在替他惋惜,多好一年輕人啊,23歲正當好的年紀,憑着那張臉也能當上最火的流量明星。熬了這麽一兩年,好不容易有個出頭的日子,偏偏在這當口又爆出了戀愛的新聞,雖然看上去這人也挺樂在其中天天秀恩愛。
“哥哥好帥,哥哥我可以。哥哥的嘴親起來一定很舒服吧。”
“哥哥的腰真的好可,看上去就讓我淚如雨下。我為自己點播一首周傑倫的七裏香,開始站在床上大唱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我被帥到發出連環雞叫以至于室友把我逮起來關進雞籠裏,并勒令警告我不要再發出聲音。就算如此,我還是努力的散發着光和熱,憑一己之力,剩下的和祁游哥哥的12個小雞蛋。”
宋一滿滑動着手機屏幕,浏覽着自由的官方粉絲超話。上面挺多圖,有些還是宋一滿未曾見過的樣子。粉絲的p圖功力也厲害,稍微調個色換個濾鏡,好像同樣一張臉又多出了一些別的韻味。當然最厲害的還是他們說臊話的功夫。看得宋一滿又是好笑又是害羞,因為她看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象着要是到時候真到了床上,她對祁游說起來這些話,他會是什麽感受。宋一滿眉眼彎了彎,想,估計他得笑場。
沈惠子見她這樣,便知道她又是在想那個男人了。
她正想再調侃她兩句,宋一滿的電話鈴聲響起,打斷她的思路。
沈惠子甚至不需要問打電話挂的人是誰,只用看宋一滿的表情,就能得到答案。
這個世界上,能讓宋一滿馬上彈跳起來,高興得不成樣子的,只怕也只有一個人了。
——祁游。
她期待着宋一滿接聽電話的樣子,後者被她注視着,指尖一滑,自喉嚨裏發出了一聲尖叫,伴随着一句大罵。
Cao!
失手給挂斷了。
宋一滿拿着手機,簡直不敢相信剛剛自己的操作。祁游會怎麽想她,她要再打過去嗎?
還沒等宋一滿在腦子裏把思路理個明白,電話鈴聲又響了。這下她是真不敢亂動了,于是眼神暗示沈惠子幫忙接聽點了擴音。
“姐姐?”
祁游的聲音一出,宋一滿可算是知道擴音是個多麽愚蠢的決定了。瞧瞧沈惠子那張臉,明晃晃地看熱鬧。她警惕地抽出紙巾,擦了擦指尖,點上屏幕,這一次,沒有任何失誤。現在只有她一個人能夠聽到祁游的聲音了。
“怎麽了?”他問。
“沒什麽。”宋一滿不想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告訴她,惹他笑話,,她鎮定下來,“今天可以用手機了?”
“嗯。訓練結束了。過段時間就開拍。”
因為祁游這次所拍的片子的特殊性,匡四專門找人打點了下,搞了個所謂得訓練。其實這一次訓練主要是跟精神病人和犯人接觸,于是在各種亂七八糟的規定不允許下,他不被允許使用通訊工具。熬了這麽幾天可算是熬出頭了,天天跟一群大男人們待在一起,他可不開心。
他想他女朋友,他的阿滿。
“有這麽着急?” 宋一滿也算是了解影視作品制作流程的人,知道有些項目動辄一年,兩年,遇上困難的還能10年8年拍不出來,要麽上映不了。匡四倒是極有把握。
“匡導好像想趕電影節比賽。” 祁游在電話那端輕笑了聲,那順着話筒傳來的磁性的尾音,勾得宋一滿心裏癢癢的,酥酥的。他繼續說,“匡導的電影向來以低成本小制作聞名,也不是能拍太久的片子。”
其實短期內拍一部電影也不算什麽新鮮事,早些年,香港黃金時代許多片子都是在7天之內趕制出來的。比如現在被衆人津津樂道的《家有喜事》系列。那個時候,這段時間反而出了不少精品。
“好。”
“剛剛怎麽挂電話了?” 他提起這茬來,“這麽些天沒聯系你,不開心了?”
不知為何這個瞬間,宋一滿絲毫不想再僞裝了,她坦誠地說,“是,我好不習慣。”
想你兩個字沒說,卻在湧動的電流中全被道盡了。
“我很快就回來了。”他說,“你想見到我嗎?”
“怎麽不想?”宋一滿笑他,“在你心裏我就有這麽冷酷無情嗎?”
祁游在電話那邊果然是被逗笑了,笑聲一直在。
“我剛剛看到一朵雲,它長得好像你。” 他忽然莫名其妙地說了這樣一句話。
宋一滿可沒聽懂,“這雲還能長得像我?” 她真是丁點兒都不信他說的話。真是,又哄她。
祁游可認真了,“真的。”他絕無半點謊言,“這些天一閑下來就光顧着想你了,看什麽好像都是你的影子。”他仰着頭看了一眼高高的樓層,雲朵飄浮在樓層的頂端湧動着,被風吹過的時候它們會飄散,也借此,他隐隐約約看到了宋一滿房間的光。“阿滿,到窗邊來。”
“不信的話你自己擡頭看看那朵雲啊。”
宋一滿将信将疑地往窗邊走,手機拿在手上,空着的一只手擰開了窗的栓,直推了開來。她照着祁游的指示揚頭看了一眼,放屁嘞,又被騙了。她有點氣呼呼,又覺得自己能跟他玩上這種游戲也算是無聊。正要對着電話罵人,埋頭那個瞬間在樓下看到了小小的影子。那麽一小塊的影子她都覺得眼熟。于是她撐着窗把頭往外探了探,要把那看仔細。
“??”
電話那端,宋一滿的呼吸聲忽然變了速率。祁游猜她是發現了什麽,于是幹脆自己揭了這底,“hi,女朋友。不知我有這個榮幸能約你一起出去吃個晚飯嗎?”
宋一滿想也沒想就對着電話答應了下來,她甚至有些小急迫的對着祁游說,“你站在那別動,等我下來。”這仿佛還不夠,她又補充,“10分鐘,給我10分鐘。”
“好,我等你。”
沈惠子坐那嗑瓜子,一顆一顆拿着往嘴裏送,咔嚓咬開,裏面就是白淨的瓜子臉,她就跟追連續劇似的。一看宋一滿這電話剛打到一半就馬上急匆匆地往卧室走,沈惠子什麽都知道了。聰明的她已經把劇情猜想了完整。
“他來找你了?”她問。
宋一滿翻找着衣櫃,盲目地點頭,在意識到她看不到之後又回應着她,“嗯,樓下。”
好酸。
有點羨慕。
未來九億少女的老公正在樓下等着她朋友。
不行,她也得給自己找找事兒做。
她拿起電話盯了片刻,最終還是撥通了。
“喂,在幹嘛?” 她語氣不太好,聽上去有些嚣張。
謝群之明明就坐在桌邊對着手機發呆,之前還在緊張,到底有些人打電話過來。剛剛去洗澡沐浴的時候,都拿防水袋揣着手機帶進了浴室。可他偏偏說,“在辦公。”那電腦就在他眼前,蓋合得緊緊的,打都沒打開。
“這麽晚了你也不嫌累。” 沈惠子嬌嬌地抱怨了一句,“出來請我吃飯。”
謝群之:“……”
他就知道會這樣。
今天沈惠子朝他發了脾氣,他還沒說什麽,她就溜了。雖然心裏算計了千百次,可對這祖宗還是沒辦法狠下心。
“想吃什麽?” 他聲音很低沉,帶着一股九降風的冰冷。
“都行,你給錢。” 沈惠子對謝群之可是不留情。
“嗯。”他看了一眼時間,“很餓?”他問。
沈惠子剛剛嗑瓜子都給她磕飽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恬不知恥的點頭,“很餓超級餓,馬上就要餓暈了,你即将失去你的寶寶。” 她一本正經的說。
謝群之挑刺,“我的寶寶?”
得,她可不想跟他繼續糾纏下去。
“真的餓。”她語氣裏流露出自然的撒嬌。
謝群之可遭不住。他受不了她這樣。
“在哪?給我半小時,帶你去吃飯。”
不知為何,沈惠子不想要謝群之抵達宋一滿家的樓下,這仿佛是她們的秘密基地,是他最後的未曾靠近的領地。或許也是她将來最後的避難所。
“把地址給我吧,我自己去。”
謝群之拿着鋼筆寫字的手忽然一頓,沉沉地嗯了一聲。他挂掉電話,白色的紙上顯示的是沈惠子喜愛的食物列表。他剛剛一瞬間在腦子裏想出來的,他想給她最好的。
宋一滿下樓的時候,祁游已經在樓下等她了。她遠遠的把他穿的衣服看清了。一件短袖配條褲子,搭了一雙球鞋,襪子是亮色的,估計是怕被認出來,腦袋上的帽子壓得有些低,口罩遮了半張臉,跟個大學裏的學生一樣,新鮮又有朝氣。宋一滿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穿搭。行,不管怎麽想她就再也回不到那個年代了,她變成了成熟的女人。
那個人看到她好像是很驚喜的樣子,他朝着宋一滿揮手,向她跑過來。宋一滿正在腦子裏措辭該如何打招呼,就被他一把摟進懷裏。
幾天不見的女朋友,還打什麽招呼?先抱了再說。
夏夜還帶着一點點溫熱,在祁游的懷抱裏,宋一滿這些天來心裏積郁的悶氣都消散了。他身上還帶着習慣的香味,或者說是某一種無法言說的氣息,這氣息讓宋一滿感到安定。
祁游深吸了一口氣,放開她,又後退一步,定在原地。他把宋一滿看了個遍,那眼神很是熱切。這動作讓宋一滿有些小焦慮,她有些擔心的問,“我有哪裏不太妥嗎?”
祁游的眼睛都藏不住笑意了,桃花朵朵開在他的笑容裏。
“之前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在腦海裏回想你的樣子,現在見到了真人才發現比我想念的還要好看千萬倍。阿滿,你真好看。”
宋一滿的臉有些紅,她也不知道祁游的這些彩虹屁是從哪裏學來的。她又想到之前在網上看到的祁游的粉絲對他所說的話。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粉随正主嗎?
“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就不好看了?”她跟他較勁。
祁游上前一步,勾着她的手,求饒。兩個人打鬧了一番,宋一滿開車去飯店。
飯店是祁游提前預定好的,屬于中高端的餐廳。這幾天因為祁游要出演匡四的新片的消息被放出來,他變成了娛樂圈衆人的靶子。狗仔也在等着從他身上大撈一筆。祁游不想這個時候又帶着宋一滿上熱搜。于是他選定的是用餐環境比較好,對于顧客的隐私很照顧的地方。
吃的是傣家雲南菜。
兩個人到的時候被服務生領着往內走,宋一滿注意着這裏的裝潢。弄得那叫一個頗有情趣,翠竹點映,鮮花奪目。她偷偷伸手去碰了碰,是仿真塑料的。小動作被祁游看在眼底,又覺得她可愛了些。
兩個人對着坐着。
祁游把手裏的菜單攤開,然後反了一個面,順着桌子推到宋一滿跟前,“想吃什麽”他問。
宋一滿向來對點菜這件事不在行,于是她又把祁游的動作重複了一遍。
可以。
這重擔又落到他的身上。
祁游一邊翻看着菜單,一邊詢問宋一滿相關事宜,“能吃辣嗎?微辣少辣還是別的,吃飯嗎?米粉呢?米粉你要嗎?”
他是當真對點菜這件事上心了。目光認真地在每個菜式上停留,細心地聞訊工作人員這個菜的相關問題,又确定宋一滿的口味和喜好。他的聲音很清涼,帶着少年的薄荷氣息,翻動的時候書頁摩擦出響聲,包間的燈有些暧昧的昏黃,光映在他的側臉上,把他的輪廓勾勒得溫柔細膩。宋一滿就坐在他的對面,注視着這一切。
有點幸福的感覺。
祁游點完菜,把菜單本合好交還給服務生。等人走了,他擡頭看宋一滿,瞧着她那樣,他有點驚訝。
“在開心什麽?”
忽然被問,宋一滿也答不上來。“嗯嗯。”她搖頭,洩出只言片語。
于是祁游也不再多問,他把桌上的碗筷用品都拿到自己那一邊,用茶水壺倒了一些熱水,燙好了又擦拭幹淨,這才重新放到宋一滿的面前。
他是有點小講究。
“你什麽時候正式去拍片?就匡四導演的那個劇組?”
祁游把自己的工作日程安排全部都告訴她,“過一兩周吧,我要了一個臨時假期。”
宋一滿有點好奇,“假期?你要幹嘛?”
“你說呢?” 祁游看着面前的女人,那眼神裏的蘊意不用再多講。
“你想陪我?”宋一滿哭笑不得,“可我後面還有幾個展要籌備。之前買回來的畫收尾工作也沒做完。”她有點小抱歉,“可能不能陪你了。”
“沒關系。”祁游說,“反正我已經做好了每天在家等你回來的打算。”
?
這話一出,宋一滿才意識到問題。
“我們,我們要住一起?”這是什麽時候說好的事情?
祁游盤算着,“《今夜》的片酬正是結算了。我打算買套房子。本來也是該換地方了。”他擡頭看宋一滿,“即時裝修,拎包入住。”
一波瘋狂暗示。
“喂!”
“姐姐難道不想跟我住一起嗎?”祁游知道宋一滿這個人就是需要多磨磨。
宋一滿現在一聽到“姐姐”兩個字就有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
“姐姐難道不想每天起床都能看到我嗎?”
也,也不是不想啦。
“我會起來給姐姐做好早餐。把雞蛋煎到正好合适的程度。”一口咬下去,蛋黃破開,橘紅色湧出。
“你去上班我就在家裏等你。晚上如果要回來吃飯,就提前把菜名發給我。”
“你很會做菜?”
“我可以學啊。”祁游回答得理所當然。
他顯得是那麽考慮周全,宋一滿反而心中有些愧疚了。
“祁游,其實你不用做到這種……”談個戀愛嘛,不是大家約約會就好了。祁游完全是把宋一滿徹底考慮進了自己的生活。
祁游對于自己的這一點底線很堅持。
“我已經因為工作的原因不能夠給阿滿和別人一樣的戀愛。”他黑色的眼眸中是微光閃爍,“在大街上牽手不被別人追着拍照,在蒼蠅小館吃飯不被當作話題。每年都有好多時間要去工作,或許以後某個時刻,你在公共場合見到我的機會都比現實還多。這些都是我沒辦法去抗拒和改變的,這是我的工作帶來的。可是阿滿……”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我想從現在開始,把以後每一份我缺失的時間都補給你。你是我工作之外生活的意義。”
別看星星那麽閃耀,陪伴星星其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有時候,或許有些星辰為了散發更多的光和熱給夜晚,就會忘記留給自己一點時間。
祁游不想要這樣。
宋一滿二十七了。
倒不是年紀大了,只是他已經錯過了她很多的時刻。她是如何長大的,在初衷是什麽樣子,高中的時候會不會對樓下的學長學弟心動,大學穿梭在校園裏,裙擺被風吹動的樣子,他沒見過。
祁游這番話讓宋一滿心中震動,她的眼睫抖了抖,輕輕地嗯了一聲。這些都是她沒有細想過的東西。他是如此的認真,以至于她必須改變。
于是她說,“其實你不用着急。就算不能拎包入住,和我一起也可以。”她想安慰他,“祁游,跟你戀愛挺好的。” ,
她何其有幸能夠遇上這樣一個他。
澄澈勇敢溫柔直接,包裹着她所有的脆弱和自卑。
他置身風浪卻穩定了她的生活。
“也不是每個女孩都有機會在微博上被公開表白。”她打趣。
祁游當了真。
他默默把這句話記下,以至于後來某人每天表白的時候,宋一滿都想回到今天,告訴自己有些話不能亂說。雖然她那個時候也早就習以為常了。
這頓飯吃得很盡興,祁游跟她談起保密協議之外可以對他人講述的關于劇組的事情。比如那天和他第一個聊天的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兩個人就人格的不同功能進行了探讨。主人格數學不好,副人格卻是個數學天才,後果就是每次數學考試主人格都在睡覺,副人格操控着身體,刷刷答題。
宋一滿對此表示羨慕,她縱橫自己的學生生涯,履歷近乎完美,除了數學。那幾乎要了她的命。勾弦定理餘弦定理就已經讓她滿頭打轉了,更別提什麽朗日什麽無窮盡。精準到只有一個答案的學科不适合她,她選擇了模糊的事業。比如藝術。從來沒有标準答案,一千個讀者有一個哈姆萊特。
兩個人就這些瑣事談論還是第一次。
講的多是一些沒營養的話題,那天所見的花的名字,中午吃到了什麽好吃的,想起來祁游還會掏出手機給她分享即興捕捉的照片。遇見的路邊的小孩因為一個冰淇淋而笑得鼻涕泡都破掉,老人和藹地拍着身邊的人顫顫巍巍地笑。這都是生活再簡單不過的瞬間,甚至于逢魔時刻白牆上光影短暫變化後的片刻美麗,他也要留存然後告知她。
他是如此地在意,把她挂在了心尖。
宋一滿滿足地傾聽着,在他的分享和講述中,他們好像從來沒分開似的。
不知不覺間宋一滿面前的米飯見了底,她要了半碗,實在是餓。祁游也吃得差不多了,筷子一擱,眼神詢問宋一滿的意見。
“走吧。”她說,她又想起來祁游是空手來找她,不經好奇,“你的行李呢?”
“助理拿去公寓了。”祁游保持着厚臉皮,“我想直接來見你。”
至于別人怎麽調侃他是女友狗,他不在乎。
如果對一個人的用心和在意就要被形容成“狗”,那行吧,他也不做人了,當狗挺好的。這是他無可改變的愛的方式。
兩個人叫服務生來結賬,這才起身離座。祁游順手把椅子都推了進去,走到門前,拉着把手打開。出去了,他又替宋一滿把包拎着,動作很自然。
“直接回家?”宋一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點撐,“還是開車去轉轉?”
“都可以。”有遞菜的員工路過,祁游伸出手臂虛虛攔了一手,把宋一滿擋住。等人走了,他才退開一截,有一道熟悉的人影進入他的眼簾,“那是不是你朋友?”
他見過沈惠子,那天在酒吧。
宋一滿疑惑地看過去,跟沈惠子正好對視了一眼。
“你怎麽在這?”她驚訝。
“老謝帶我吃飯。”沈惠子話還沒說完,謝群之也拎着她的包從包間裏走出來。冷着臉的一個男人,拎着沈惠子的LV小木桶包,看上去是有些別扭的嬌俏。謝群之隔空和祁游對上,兩個人都注視着彼此的狀态,極有默契地略微颔首。
“好久不見。”宋一滿朝着謝群之打招呼,“多謝你照顧我家惠子。”
空氣好像一下又凝結了片刻。
“哪裏。”謝群之漠然地說,“分內事。”
他在心中把宋一滿說的話給抹掉,什麽“我家惠子”,分明是他家惠子。
宋一滿可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又碰上沈惠子,她還挺開心。
“今晚到我家睡覺?”她向着沈惠子提議。
她倆的确是好久沒有同床共枕了。
“不行!”
“不行。”
兩個男人異口同聲,忽然站到了統一戰線。
宋一滿古怪地看了一眼祁游,祁游沖她笑。
沈惠子躍躍欲試,狐貍尾巴在屁股後面晃悠。“好呀。”她上前一步就想去挽着宋一滿的手,自己卻在心裏默默倒數一二三。果真這一還沒數完,就被一只手拎着後面的領子給拽了回去,回頭看,是謝群之。
謝群之:“……”
低氣壓排放源本源。
自從上次半路上有人打電話來把沈惠子叫走買套,謝群之就很不爽了。他小肚雞腸記到現在。如今又來這麽一出。他說什麽也不答應了。
他眼神暗示祁游:管好你家女人。